王婕++于麗那++梁小玲
【摘要】朱諾·迪亞斯(Junot Diaz,1968—) 是多米尼加裔美國作家,2007年憑借首部長篇小說《奧斯卡·瓦奧短暫而奇妙的一生》(The Brief Wondrous Life of Oscar Wao)勇奪美國全國書評家協(xié)會獎和普利策小說獎。本文旨在闡述“流放”、“創(chuàng)傷”、“回歸”這三個概念如何在小說中體現(xiàn)以構(gòu)建家園?!凹覉@”的涵義對于多米尼加裔美國人來說是復雜的,家園是美國?他們從未真正被美國這個第二故鄉(xiāng)認可;家園是多米尼加?他們至親祖國是個充滿獨裁、暴力和痛苦的地方?;貧w的含義是深刻的,真正的回歸幫助流散的多米尼加移民自我療傷并構(gòu)建完整的身份。
【關(guān)鍵詞】離散 創(chuàng)傷 回歸 家園
一、前言
朱諾·迪亞斯(Junot Diaz,1968—)出生在多米尼加共和國,1974 年移居美國新澤西州。2007年他出版首部長篇小說《奧斯卡·瓦奧短暫而奇妙的一生》(The Brief Wondrous Life of Oscar Wao),勇奪美國全國書評家協(xié)會獎和普利策小說獎。小說講述的是兩代拉美裔母親貝莉和兒子奧斯卡生活在美國的故事。一家人的身份構(gòu)建及自我實現(xiàn)與家園息息相關(guān),家對于他們來說是個復雜的概念:家是他們的家鄉(xiāng)多米尼加和移民定居的美國;家是身份斷裂及無所歸依之感。
本文旨在闡述“流放”“創(chuàng)傷”“回歸”這三個概念如何如何在小說中體現(xiàn)以構(gòu)建家園。這一家人移民定居美國的歷程:意味著流放的啟程,遭受身份斷裂的痛苦;意味著必須勇敢面對創(chuàng)傷;意味著回歸并對抗創(chuàng)傷是自我療傷的開始。
二、 流放
“流放”是指“被迫離開本土客居他鄉(xiāng),或由于客觀因素及個人主觀意愿而長年漂泊他鄉(xiāng)”[2]對于流放,學者們有不同的見解,蘭明認為,對于加勒比海移民來說,流放是雙面的:“一方面將使流放者與本土文化斷裂并由于宗主國的殖民主義而造成身份的分裂;但另一方面,流放能夠讓流放者重新審視本土文化進而重構(gòu)自己與家園的關(guān)系”[3]而薩瓦里提出不同的見解,他認為離散與文化身份構(gòu)建緊密相連,并創(chuàng)造了ex/isle這個詞,意味著“本土文化身份的斷裂,即離開家鄉(xiāng)后由于地理、語言以及精神上遭遇變化導致他們身份的分裂”[4]
小說中一家人的移民經(jīng)歷意味著離開家鄉(xiāng)并與自己的根斷裂。小說中母親貝莉的流放可以追溯到貝莉的父親和整個家族,小說的開篇中描述到“在圣多明各,每一個人都遇到過一段關(guān)于詛咒的故事,在他的家族里橫沖直撞”[5]貝莉的父親阿貝拉德是一名高明的外科醫(yī)生,育有兩個異常貌美的女兒,然而當時的多米尼加被獨裁者特魯希略統(tǒng)治著,“他認定多米尼加領土內(nèi)的每一個女人都歸他所有”[5]在拒絕了特魯希略的非分要求之后,全家人遭受獨裁者的迫害。貝莉,這個家族的第三個女兒成為了唯一的幸存者。貝莉由親戚拉英卡撫養(yǎng)長大,卻因愛上了獨裁者特魯希略的妹夫而遭到了當局的迫害。拉英卡要貝莉離開多米尼加,但是“你對美國、對流放地知道多少?…你對移民又知道多少?別笑,我的黑人姑娘,因為你的世界將發(fā)生變化。徹底的變化?!盵5]這一切是對美國生活的預見,作為流放者注定要遭受創(chuàng)傷。“她現(xiàn)在還不知道:嚴寒、工廠里繁重枯燥的體力活、流放地的孤獨”[5]最終,貝莉九死一生之后逃亡美國,被迫移民美國,流散他鄉(xiāng)。
奧斯卡出生在美國,一出生就注定被雙重流放:被他們的父親流放,被家鄉(xiāng)多米尼加流放。小說中的父親一直是缺席的,整個小說只提及了一次,“坐在她身邊的這位男人將成為她的丈夫”[5]父親形象的缺失可以理解為:“殖民入侵和民族遷移造成社會權(quán)力結(jié)構(gòu)的變化,血緣上的父親在象征意義上已被殖民權(quán)力‘閹割而失去其相應的權(quán)力,從而無法確認主體身份?!盵6]雙重流放讓奧斯卡的成長伴隨著身份的分裂和無所歸依感。
三、 創(chuàng)傷
“創(chuàng)傷”指肉體上或精神上受到的傷害,受害者往往過于壓抑自己受傷的經(jīng)歷而導致行為或精神的紊亂?!盵2]在來到美國之前,母親貝莉已經(jīng)飽受創(chuàng)傷。“母親,兩個月大的時候就沒了;父親,從來沒見過;姐姐,沒照看她多久就失蹤了”[5]由于生下來皮膚太黑,先天不足,又瘦又弱,阿貝拉德家的親戚都不愿意收留她,被當成一個傭人賣了,住在島國最貧瘠的地區(qū)。在與父親(不是親生父親)爭吵中貝莉被嚴重燙傷,這位父親往她背上潑了一盆滾燙的油,傷勢令人發(fā)指:“至少有一百一十個燙傷點,從后頸到尾骨大面積潰爛,仿佛一個巨大的彈坑,原子彈幸存者身上的世界傷疤”[5]即使表姑拉英卡救出她之后,這個傷疤仍然不斷提醒貝莉這段慘痛經(jīng)歷,她做各種各樣的夢,夢見失蹤,夢見燙傷,夢中“她那個 ‘父親操起鍋的那一刻”[5]她被班上的孩子嘲笑叫做“燙傷的黑鬼”或者“燙傷丑八怪”。雖然貝莉?qū)^去的事只字不提,但是那段日子帶來的創(chuàng)傷一直都在,就像留在她身上的傷疤一樣。來到美國之后,貝莉依然飽受創(chuàng)傷。她獨自養(yǎng)家糊口,曾經(jīng)兼職三份工作,第一章就描繪了一家人生活在美國的貧民窟里,“她正準備出門去做她的第二份工,手上滿是濕疹,像是粘了玉米渣子。”[5]長期的勞累給貝莉帶來了身體上的創(chuàng)傷,她患上了癌癥,切除了胸部,連同腋下淋巴,頭發(fā)也開始脫落。即使手術(shù)后貝莉很想再兼一份工,“她看上去又瘦又疲憊,簡直像個巫婆”[5]。一年后,貝莉癌癥復發(fā),這一次復發(fā)奪走了貝莉的生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飽受創(chuàng)傷。
兒子奧斯卡作為移民第二代,文化身份的困惑和煩惱給他帶來創(chuàng)傷。對于少數(shù)族裔青少年來說,對身體的關(guān)注首先表現(xiàn)為對膚色的關(guān)注,因為膚色是文化身份或種族身份的一個顯著的外在標志。身為有色的多米尼加人,奧斯卡經(jīng)常受到冷嘲熱諷。在學校里,白人學生經(jīng)常取笑他的黑皮膚和蓬蓬發(fā)。讓他對自己的身份產(chǎn)生困惑“你不是多米尼加人”“我是多米尼加人。多米尼加人是我”[5]另一方面,奧斯卡生活在兩種差異文化中。他出生在美國,受多元主義文化的影響,迅速接受美國的科幻片和網(wǎng)絡游戲。但他接受的教育以傳統(tǒng)文化為主,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在多米尼加移民的文化中,沒有情人的男人被視為異類,“沒有哪個多米尼加男人死的時候還是處男?!盵5]書呆子奧斯卡沒戀愛過,他必須面對的是拉美族裔文化中男性氣質(zhì)的傳統(tǒng)所帶來的歧視與壓抑。生活在兩種文化的夾縫中,奧斯卡無所適從。我到底是誰?我到底應該屬于哪一個群體?這些問題開始困擾著他,讓他感到極其迷惘。他想融入美國社會,卻無法真正被美國人接受;當回到故鄉(xiāng)多米尼加,打算入鄉(xiāng)隨俗的奧斯卡卻因被人叫美國佬而沮喪,“更糟糕的稱呼是美國佬”[5]令其對“家園”這一概念充滿困惑?!凹摇钡降自谀睦??對于母親貝莉而言,多米尼加即自己的家鄉(xiāng),但是他們至親祖國是個充滿獨裁、暴力和痛苦的地方;對于奧斯卡而言,“家”觸發(fā)了他的無所歸依之感,離開了真正的家鄉(xiāng),離開了自己的根,來到了美國,卻從未被美國真正接受過。奧斯卡帶著對“家”的困惑重返家鄉(xiāng)。endprint
四、 回歸
奧斯卡兩次回訪圣多明各,兩次回歸讓他更好的理解了家園。第一次回歸,奧斯卡回鄉(xiāng)度暑假。在家鄉(xiāng),他感覺恢復了活力,認為自己來到了天堂,文章中描繪到“這小子十年來頭一次感覺自己恢復了活力”[5]。奧斯卡逛了幾處景點,開始習慣多米尼加的燥熱天氣,習慣了被公雞鳴聲驚醒,習慣被叫他的多米尼加名字華斯卡。然而,打算入鄉(xiāng)隨俗的奧斯卡卻因被人叫美國佬而沮喪,“更糟糕的稱呼是美國佬”[5]由此可見,奧斯卡認為他屬于這里,屬于多米尼加,這里才是他的家園。第一次回歸的轉(zhuǎn)折點出現(xiàn)了,從未戀愛過的奧斯卡在自己的故鄉(xiāng)仿佛被賜予了某種力量,他愛上了妓女伊本,“伊本,他堅信,是上帝的最后一次努力,要將他送回多米尼加雄風的正道”[5],即使遭到了家人的反對,奧斯卡義無反顧選擇和伊本在一起。但是,伊本卻是當?shù)匾幻衔镜那槿耍@一切帶來了災難,奧斯卡被上尉的手下拖進甘蔗田,并遭遇了殘酷無情的毆打,“這一頓暴打令所有暴打相形見絀”[5]幸運的是他獲得了出租車司機的挽救,奧斯卡昏迷了三天三夜,“鼻梁斷裂,顴弓碎裂,第七根顱神經(jīng)嚴重損傷,三顆牙齒折斷,腦震蕩。”[5]他幸運地活下來了。第二次回歸,奧斯卡為了自己的愛情,也為了證明自己是真正的多米尼加男子漢。這次伊本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害怕悲劇重演,三番四次叮囑奧斯卡快回家去,奧斯卡回答,這就是我的家。詛咒如影隨形,奧斯卡再次被拖進甘蔗林,結(jié)束了年輕的生命,真正回歸了家鄉(xiāng),并在那追尋到了生命的真正意義,奧斯卡用生命的結(jié)束來構(gòu)建自己的身份和家園,用自己的行動來證明自己是多米尼加男子漢,而這種回歸家園的方式產(chǎn)生了與眾不同的加勒比海移民的故事,同時也書寫了新穎的身份構(gòu)建的故事。
五、結(jié)論
盡管迪亞斯成長過程中沒有小說主人公那樣的經(jīng)歷,但作為居住在美國的多米尼加移民,在塑造小說形象時投入了個人的情感。母親貝莉、兒子奧斯卡、都以各自的方式尋找家園,利用回歸幫助流散的多米尼加移民自我療傷并構(gòu)建完整的身份。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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