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松濤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1927年底，毛澤東引兵井岡，點燃星火，在偏僻貧窮的井岡山建立了革命根據(jù)地。根據(jù)地在敵人的封鎖下缺吃少穿，不少人看不到希望，對紅軍的前途有些悲觀。1929年12月底，身為基層干部的林彪給毛澤東寫信，反映部隊的這種情緒。

1930年1月5日，毛澤東給林彪回信，信中說：“這里用得著中國的一句老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就是說，現(xiàn)在雖只有一點小小的力量，但是它的發(fā)展會是很快的?！?/p>

1950年10月，《毛澤東選集》第一卷出版的時候，毛澤東給林彪的這封信，被毛澤東改名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文中批評林彪的話也進行了刪改。

毛澤東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中國的一句老話”。

“星火燎原”的意思，可以追溯到《尚書·盤庚上》：“若火之燎原，不可向邇。”《后漢書》也有“涓流雖寡，浸成江河，爝火雖微，卒能燎原”的話。明人張居正在《答云南巡撫何萊山論夷情》中說：“究觀近年之事，皆起于不才武職、貪賭有司及四方無籍奸徒竄人其中者激而構(gòu)扇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鼻宕鷩烙徐摹妒A隨筆·賀相國》也說：“天下事皆起于微，成于慎。微之不慎，星火燎原，蟻穴潰堤。”毛澤東十分善于用民族的言語、民間的老話，講他的革命的道理、嶄新的理論。

明朝朱國楨的《涌幢小品》有一句話：“星星之火，勺水可滅。”毛澤東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反其道而用之。兩則話語放在一起品，亦妙！

夾緊尾巴做人

夾緊尾巴做人，也作“夾著尾巴做人”，這是一句民間老話。

毛澤東比較喜歡引用這句民間老話，多次在他的政治演說中使用它。在二十世紀五、六十年代，他反復(fù)強調(diào)“夾緊尾巴做人”，不下十次。

毛澤東說：“不要翹尾巴，要夾緊尾巴做人。我小的時候，我的媽媽就經(jīng)常教育我夾緊尾巴做人。這句話很對，現(xiàn)在我就時常對同志們講?！?/p>

1964年，毛澤東在請全國農(nóng)業(yè)典型大寨的代表陳永貴吃飯時，勉勵陳永貴“不要翹尾巴”。

尾巴，原意是指動物身體末端輔助運動、保持身體平衡的突出部分。人類已經(jīng)進化得沒有尾巴了。人類的鄰居如猴子、老虎、牛、羊還有尾巴，常常被人抓住不放，嘲弄一番。其實，人沒有了有形的尾巴，無形的尾巴還是有的。我們走在大街上，輕而易舉地就會看到，有的人尾巴翹著，有的人尾巴夾著，有的人尾巴似露未露。

“尾巴”一翹，錯誤來到?！段饔斡洝分械膶O悟空，有七十二變，本領(lǐng)也很高強，可它就是藏不住自己的尾巴，即使把尾巴變成了旗桿，仍被楊二郎識破，牙齒差點被打掉。

毛澤東說：“俗話說：夾緊尾巴做人。人本來是沒有尾巴的，為什么要夾緊尾巴呢？好比那個狗，有翹尾巴的時候，有夾尾巴的時候。大概是打了幾棍子的時候它就夾緊尾巴，大概是有幾批成績的時候它的尾巴就翹起來了。我希望，我們所有的同志，首先是老同志，不要翹尾巴，而要夾緊尾巴，戒驕戒躁，永遠保持謙虛進取的精神?！?/p>

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

“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又作“搬石頭打腳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是一則極富現(xiàn)場感、畫面感、鏡頭感、空間感、幽默感的民諺，因為毛澤東的使用而產(chǎn)生“聚光燈效應(yīng)”，從而流傳國內(nèi)外。

毛澤東在革命和建設(shè)時期，多次使用過“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這個諺語。

1944年10月，他警告蔣介石“將搬起石頭打他自己的腳”。

1949年2月，毛澤東在一篇文章中說：“國民黨反動派從今年1月1日開始搬起的一塊叫‘和平攻勢的石頭，原想用來打擊中國人民的，現(xiàn)在是打在他們自己的腳上了。”

最出名的是1957年那一回。那年11月6日，在蘇聯(lián)莫斯科，毛澤東在蘇聯(lián)最高蘇維埃慶祝偉大的十月社會主義革命四十周年會議上的講話中說：“搬起石頭打自己的腳”，這是中國人民形容某些蠢人的行為的一句俗話。各國反動派也就是這樣的一批蠢人。他們對于革命人民所作的種種迫害，歸根結(jié)底，只能促進人民的更廣泛更劇烈的革命。

“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個形象的語言、深刻的道理，通過毛澤東的聲音而傳播到全世界。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一句民諺。民諺是在歲月的老壇子里腌制出來，因為有趣，而為人們津津樂道。清代王有光的《吳下諺聯(lián)》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天，純陽無陰，要落雨則陽求陰也;娘，孤陰無陽，要嫁人則陰求陽也。如矢赴的，如漿點腐，其理如是，其勢如是?！?/p>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又作“天要落雨，娘要嫁人”、“天陰要下雨，爹死娘嫁人”。

1971年9月13日，林彪乘飛機叛逃。這是個天大的事，是一個突發(fā)事件。

林彪乘坐的飛機馬上就要飛出國境線了，有人請示毛澤東怎么辦，是否派飛機攔截。毛澤東說：“林彪還是我們黨中央的副主席呀?！煲掠?，娘要嫁人，不要阻攔，讓他飛吧?！?/p>

毛澤東在一個“弦斷琴崩”的歷史關(guān)鍵時刻，對一個即將失去掌控并且對他的事業(yè)構(gòu)成嚴重威脅的大人物，用一個東方的、本土的、原汁原味的民諺來傳達他的思想，部署他的策略，穩(wěn)定他的部屬，不能不說，夠大器，很從容。

在這樣一個“誰也沒料到，誰也無法導(dǎo)演”（周恩來語）的緊要關(guān)頭、緊急時刻，一則民諺能夠信手拈來，脫口而出，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這需要對事態(tài)的深刻洞悉、對處理事變的格外自信，以及對諺語的格外熟悉——“內(nèi)存”要很大很多，反應(yīng)要很快很準(zhǔn)。

（摘自《博覽群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