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區(qū)柯克
阿佩爾在一家花圃工作,每個星期的薪水是八百元,他每月還要匯一筆錢給老家的母親,所以手頭一直很拮據(jù)。這天是阿佩爾的30歲生日,他決定動用一點兒積蓄,給自己好好慶祝一下。他曾經(jīng)聽說,“夜鶯俱樂部”是一家高檔的餐廳,便決定把慶祝晚餐的地點定在那里。阿佩爾是一個人去的,因為他沒有錢,請不起朋友。
阿佩爾很愉快地在夜鶯俱樂部用餐,這時,俱樂部的老板庫柏先生走過來,盛情邀請阿佩爾到樓上的私人休息室,去見一些有身份的人。阿佩爾跟著他走進(jìn)一間充滿煙霧的房間,里面一張張桌子邊圍滿了人,他們都在熱火朝天地賭博。有人遞給阿佩爾一大杯飲料,領(lǐng)他到一張桌子旁邊……后來的事,他就什么也記不起來了。
第二天早晨,阿佩爾醒來時,發(fā)現(xiàn)躺在自己的床上,衣服也沒有脫,頭痛得要死,錢包里僅剩的兩百元錢不見了。
當(dāng)天晚上,兩個身強(qiáng)力壯的打手找到了阿佩爾家,他們是布克和大衛(wèi),說是代表庫柏先生前來拜訪,兩人還拿出了一張阿佩爾寫的借據(jù)。布克解釋說:“朋友,你昨天晚上手氣很差,輸了一萬塊?!?/p>
阿佩爾仔細(xì)看了借據(jù),那上面確實是自己的簽字,他覺得一片茫然,只好解釋說,自己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錢,但是,無論他說什么都沒有用。布克悠閑地戴上一只黑手套,一拳打在阿佩爾的肚子上。兩人臨走前,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話:“下個星期六交錢,否則要了你的命?!?/p>
阿佩爾在地板上躺了一個多小時,才掙扎著起身。他打了個電話給花圃老板,告訴他自己出了點兒意外,一個星期不能上班。老板深表同情,告訴他好好休息。
阿佩爾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在這一整天中,他想清楚了:在俱樂部的那個晚上,自己一定被人下了藥,糊里糊涂地被推到賭場上,不知怎么就輸了一大筆錢?,F(xiàn)在,他又被毒打……不能就這么任人擺布,必須行動起來自救!
首先,阿佩爾必須獲得有關(guān)庫柏和他手下的消息。他記起來,自己這幢公寓里住著一個老人,名叫比爾,自己曾聽人說,他以前就在“夜鶯俱樂部”干過。
阿佩爾決定找比爾打聽情況,他買了兩瓶威士忌,敲開了比爾的門。
很快,比爾就滔滔不絕地說開了,他是個寂寞的老人,需要有人傾聽。阿佩爾并沒有引導(dǎo),他就談起了庫柏。比爾說,庫柏?zé)o惡不作,操控著這個城市里的許多黑社會行業(yè),布克和大衛(wèi)是他最得力的兩個打手,兩人每星期六都會開著一輛黑色高級轎車去各賭場收錢。庫柏對誰也不信任,所以總是讓布克和大衛(wèi)一起去收錢,這樣就可以互相監(jiān)視對方。他們收錢的最后一站是“黑豹餐廳”,從那里他們直接回夜鶯俱樂部,把裝著錢的黑皮包交給庫柏,然后再去找那些欠庫柏錢的倒霉蛋。
在比爾說的各種情況中,有一件事阿佩爾認(rèn)為非常有價值,那就是,警察局有一位叫狄克的警官,非常痛恨庫柏,只是沒有確鑿證據(jù)逮捕他。
和比爾告別后,阿佩爾回到自己家,坐在桌邊,久久地沉思。最后,他拿出一張紙和一支鉛筆,寫道:“行動計劃,第一步……”等阿佩爾把各項步驟都寫完,天已經(jīng)亮了。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六晚上,阿佩爾站在“黑豹餐廳”正對面一家舊貨店門前的陰影處。不久,一輛豪華轎車開到餐廳前,布克和大衛(wèi)從車上下來,大衛(wèi)手里拎著一個黑皮包,兩人一起走進(jìn)昏暗的餐廳。
阿佩爾向四周望了望,確定沒有人,便沖過街道,跳進(jìn)黑色轎車?yán)?,躺到后座的踏腳處,緊貼著前座的靠背。第一步!
不久,布克和大衛(wèi)從餐廳出來,鉆進(jìn)汽車,布克發(fā)動了汽車。大衛(wèi)打了個哈欠:“我們回到庫柏那里去吧,然后,我們得去拜訪阿佩爾那個傻瓜了。你想他會有錢嗎?”
布克哼了一聲,說:“像他那種笨蛋,到哪兒去弄一萬塊?也許今晚應(yīng)該干掉他,這小子挺強(qiáng)壯的,可能得費點兒事……”
這時,阿佩爾輕輕坐了起來,他手里緊握著事先預(yù)備好的棒子。他舉起棒子打在大衛(wèi)頭上,大衛(wèi)無聲無息地倒在汽車門邊。第二步!
布克嚇了一跳,右手伸進(jìn)夾克,但阿佩爾立刻用一根鐵管頂住他的后背,他馬上僵住了,以為那是槍口。阿佩爾用戴手套的手從布克腋下拿出一把手槍,然后又從大衛(wèi)那里拿出一把同樣的手槍。
布克想扭過頭來看是誰的膽子這么大,但是,阿佩爾用管子一頂他,他就不敢動了。阿佩爾命令道:“把車開到沼澤路上去。”
沼澤路是一條已經(jīng)被廢棄不用的舊路,幾乎很少有汽車在那兒行駛。在沼澤路上行駛了兩公里后,阿佩爾命令布克剎車,然后把布克的頭向左邊一扳,說:“朝那邊看,不許回頭。”
阿佩爾打開車門,把被擊暈的大衛(wèi)推到車下,然后他把手伸到前座的黑皮包里,掏出一把鈔票,扔到大衛(wèi)身邊。第三步!
車子又向前開了兩公里以后,阿佩爾再次命令布克停車。布克停下車,開口說:“朋友,我一直在想……”話還沒有說完,阿佩爾就一拳打昏了他。阿佩爾把布克也拖到路邊,從他口袋里掏出那張有自己簽字的借據(jù)。第四步!
阿佩爾跳上車,飛速開回城里,把庫柏的轎車?;亍昂诒蛷d”附近,然后他把黑色皮包里的鈔票全部拿出來,塞進(jìn)自己帶來的一個舊衣箱里,然后迅速離開了。
在離“黑豹餐廳”半公里的地方,他把黑皮包扔進(jìn)垃圾箱內(nèi)。在一個公共電話亭,阿佩爾撥通了夜鶯俱樂部的電話,說:“給我找?guī)彀??!?/p>
庫柏馬上按了電話:“布克嗎?出什么事了?”
“我不是布克,布克和大衛(wèi)今晚拿了你的錢逃跑了。”
“你瘋了!”庫柏怒氣沖沖地說,“他們不敢,我會把他們?nèi)闼赖摹梗闶钦l?”
“他們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對不對?也許你會在沼澤路上找到他們,他們就是順著那條路跑的。”
說完,阿佩爾掛斷了電話。第五步!
在一公里外的另一個公共電話亭。阿佩爾撥通了警察局的電話,對總機(jī)說:“請找狄克警官,有急事?!?/p>
過了片刻,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我是狄克警官?!?/p>
“狄克警官,我有布克和大衛(wèi)的情報?!?
“什么?你是誰?”
“他們今晚拿了庫柏的錢跑了。庫柏發(fā)現(xiàn)了,開始追他們,他們在沼澤路上?!闭f完他掛斷了電話。第六步!
阿佩爾回到公寓,沒有遇見任何人,他把舊衣箱塞到床下,脫掉衣服,上床睡覺。他一覺睡到第二天上午9點,起床后出去買了一份報紙。大大的標(biāo)題和庫柏的照片占據(jù)了頭版頭條:“夜總會老板,行兇時被捕,檢察官要求判死刑?!?/p>
阿佩爾瀏覽了全部報道,情況好像是這樣的:狄克警官和他的部下先在路邊見到了大衛(wèi)那彈痕累累的尸體,然后在過去一點的地方,看到庫柏正在沖著躺在地上的布克開槍,一邊歇斯底里地破口大罵布克是“騙子”。警察抓住庫柏,他拒絕回答任何問題,布克在送醫(yī)院的途中死去。警方相信,從那個神秘的電話及失蹤的錢來判斷,還有一位第三者,但是,他究竟是誰,卻無法查到,因為庫柏的敵人太多了。
阿佩爾把報紙扔到一邊,庫柏的事他已經(jīng)不再關(guān)心了,現(xiàn)在還有最后一件事要解決,那就是,如何處理從兩個打手那里拿來的錢。阿佩爾并不貪心,他只想得到自己應(yīng)得的那份。
他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坐了下來,開始計算。
首先,在“夜鶯俱樂部”被搶去了兩百元,然后是他的皮肉之苦,他記得法院最近審判了一個案子,一位婦女?dāng)嗔艘桓种福玫轿迦f元的賠償,另加五萬元補(bǔ)償精神損失。當(dāng)然,他沒有被打斷手指,可是也一樣是肉體受到傷害啊,于是他寫下了十萬元。此外,大衛(wèi)和布克辱罵他,這有損他的人格,因此,他在大衛(wèi)和布克名下,各加了五萬元的賠償。
阿佩爾相信,如果庫柏欠他的這筆錢由追債公司出面要的話,人家一定會要兩萬元的追債費用?,F(xiàn)在他自己出面要了,那么,這筆追債費用也應(yīng)該歸自己所有,于是他又加上了兩萬元。
他一個星期沒工作,損失了八百元,這自然要賠償?shù)?,他加上了這筆錢。此外,他花費在這件事上的時間也很多,至少有二十五個小時,如果按一小時四十元計算,那應(yīng)該賠償他一千塊。
當(dāng)然,比爾在這件事上幫了忙,應(yīng)該分給他一筆錢。阿佩爾決定給他一萬元。
想起比爾,阿佩爾又想起自己買的那兩瓶威士忌,這筆錢也應(yīng)該加進(jìn)去。阿佩爾又想了一會兒,又想出了一個理由:布克和大衛(wèi)闖進(jìn)他的房間,這屬于私闖民宅,每人就賠五千元吧,這就又增加了一萬元。
阿佩爾使勁想,再也想不出什么名目了,于是他開始把那一長排數(shù)字加起來,總計二十四萬兩千零七十元,包括給比爾的一萬元。阿佩爾認(rèn)為,這就是自己應(yīng)得的全部賠償數(shù)目。
阿佩爾從床下拖出舊衣箱,從兩個打手那里拿來的錢就裝在里面。阿佩爾把錢攤在桌上,細(xì)心地數(shù)著每一張鈔票……
數(shù)完錢后,阿佩爾深深地嘆了口氣:計算下來,庫柏竟然還欠他一百零二元……看來,還沒完呢……第七步!
(生如夏花摘自《智慧故事:智慧滿徑》,湖南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