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富豪章某被綁票后,綁匪脅迫其殺死一名陌生女性,將殺人過程攝像記錄下來,作為威脅的依據(jù),之后將章某釋放回家準備贖金,章報案,綁匪落網(wǎng)。近日,四川宜賓公安在官方微博上通報的這一案件,引起法學界的大討論。
從媒體報道看,到目前為止,“綁架案被害人”,是章某唯一“身份”。他在綁匪脅迫下殺害23歲的按摩店員工的行為,該如何定性?
對此,包括法學家在內(nèi)的公眾看法迥異。有媒體找出兩起案情相似,司法認定不同的案件:2008年河南平頂山,被劫持的夏某先是在被強迫的狀態(tài)下強暴了另一名被困女性,接著在受迫狀態(tài)下,用繩子勒死了該女性,夏某最終未被列入犯罪嫌疑人范圍;2005年重慶一起綁架案中,綁匪綁架了兩名女性,讓其中一人將另一人殺死。最終,重慶一中院認定該女子為脅從犯罪,但因為有自首情節(jié)和重大立功表現(xiàn),免予處罰。
事實上,在立法層面,這類犯罪定性和處罰并不存在爭議,“對于被脅迫參加犯罪的,應當按照他的犯罪情節(jié)減輕處罰或者免除處罰”,刑法第28條的規(guī)定對此類犯罪已然明確。
既然立法明確,包括法學家在內(nèi)的公眾判斷為何大相徑庭?梳理發(fā)現(xiàn),認為章某不構成犯罪的,主要有這樣幾個理由:第一,他只是綁匪的犯罪工具;第二,在生命遇到危險時殺人,成立法律上的緊急避險;第三,法律不能“強人所難”。
前兩種判斷,站不住腳顯而易見:雖然被脅迫,但作為有血有肉的成年人,實施殺人是其意志選擇的結(jié)果,而非純粹“犯罪工具”;緊急避險制度設計理念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也就是說,所保護的利益重于犧牲的利益,才能成立緊急避險,用犧牲他人生命的方式保全自己,不具有正當性。
值得多說兩句的,是第三種觀點,即法律不能“強人所難”。這說法頗似國外刑法理論中的期待可能性。所謂期待可能性,是指根據(jù)行為時的具體情況,能夠期待行為人實施合法行為的可能性。如果有期待可能性,即能夠期待行為人在行為時實施合法行為,行為人違反此期待實施了違法行為,即產(chǎn)生責任;如果無期待可能性,即行為人在行為時只能實施嚴重違法行為,不能期待其實施合法行為,則不負刑事責任。以此理論為依據(jù)為章某辯護者認為,在那樣一種“刀架脖子”的情勢下,他選擇殺人符合人性,而不能期待他“殺身成仁”。限于篇幅,這一話題不能展開論說,只說一點疑問:如果被逼無奈殺一個人“合理”,那么,再多殺幾個,是否仍能得到這一理論的“庇護”? 作為一個極端個案,這一案件很有探討價值;以此為契機在司法中引入期待可能性等理論,也或是法治幸事。但討論無禁區(qū),辦案卻有規(guī)矩,司法機關考量章某是否構成犯罪,所依據(jù)的只能是現(xiàn)行法律規(guī)定。似是而非的觀點需要摒棄,尚未引入的理論(哪怕真的先進)也不足為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