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耀邦反腐：寧可一家哭 不可一路哭

11月20日是胡耀邦100周年誕辰日。

近日，胡耀邦長孫女胡知鷙撰文紀念祖父誕辰。此前，胡耀邦之子胡德平、下屬鄒雅林、作家陳利明等也曾發(fā)表文章或出版書籍，紀念胡耀邦。

上述回憶文章大多提到一個細節(jié)，胡耀邦曾痛批腐敗，并大力度反腐。

10年前，在紀念胡耀邦誕辰90周年座談會上，時任國家副主席的曾慶紅講話時就提到：他（胡耀邦）堅定不移地與不正之風和腐敗現(xiàn)象作斗爭，號召各級領(lǐng)導干部和中央機關(guān)在端正黨風方面發(fā)揮表率作用。

作詩批公款吃喝：“滾他媽的蛋 為政在清廉”

甘肅省離休干部鄒雅林曾在團省委工作過18年，以后又在省委辦公廳和省政府擔任過領(lǐng)導職務。因工作關(guān)系他先后7次接觸過胡耀邦。2010年他發(fā)表文章《我七次見到胡耀邦的經(jīng)歷和感受》。

1981年12月，中央召開了各省市區(qū)黨委第一書記會，鄒雅林赴京參會時，第6次見到胡耀邦。

鄒雅林在文章中寫到：胡耀邦說，“那么今天估量‘四人幫’有沒有可能‘卷土重來’，那就要看現(xiàn)在臺上的勢力是不是比它更為腐朽，如果是，或者犯了很大的難以挽回的錯誤，就危險了。所以，我們現(xiàn)在掌權(quán)的干部，路線上不能犯錯誤，千萬不能腐敗?！?/p>

記者注意到，胡耀邦在1981年6月召開的十一屆六中全會上被選為中央委員會主席，1982年9月舉行的十二屆一中全會上當選為中共中央委員會總書記。

2011年4月，《人民日報》海外版發(fā)表胡耀邦之子胡德平口述文章《回憶父親胡耀邦》。文章稱二十世紀80年代，黨內(nèi)的一些領(lǐng)域出現(xiàn)腐敗現(xiàn)象，胡耀邦提出要抓大案要案、端正黨風，要從自己身邊抓起、從中央抓起。胡啟立曾回憶說：“（胡耀邦）在首都八千人大會上發(fā)表了激動人心的講話。這件事震動之大，得罪人之多，老實說，我當時是為耀邦捏一把冷汗的。但耀邦是義無反顧。我至今記得，一次陪耀邦在中南海散步，耀邦對我說，貪污腐化、以權(quán)謀私能否制止，關(guān)系到黨的生死存亡。他一連用了三個‘最’，要用‘最大的決心，最大的毅力，最大的韌性’，狠狠地抓，堅持到底?！?/p>

胡啟立于2005年12月還在《中國青年報》發(fā)表文章《我心中的耀邦》，也談到了前述細節(jié)。

文中稱：耀邦同志問我，八千人大會以后，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個多月了，反腐敗斗爭進行得怎么樣了？我說，這方面還是有一定的進展，大案要案抓得比較好。耀邦同志說，抓這件事不能討好，不能怕得罪人，因為這對黨的事業(yè)是絕對重要的。古話說，寧可一家哭，不可一路哭，反貪污腐敗，我們是寧可得罪個別人，不可得罪十億人。有困難，要堅持，要辦案，要從中央抓起，要嚴格，要有監(jiān)督檢查制度，要讓人民有權(quán)利。我們要做到光明正大，鐵面無私。

胡德平在《六位中共前主要負責人親屬口述歷史》一書中還回憶，1988年左右，胡耀邦曾寫了一首詩《飲酒歌》，前幾句引李白的原詩，后幾句則痛斥公款吃喝風氣。

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

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

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

酒價年年漲，酒癮月月添。

量小非君子，醉昏才算仙。

滾他媽的蛋，為政在清廉。

胡德平稱：父親不是反對喝酒，他平日興致好些的時候，也喝一點。他反對的就是那種浪費公款，假公濟私，不辦實事，個人利益、幫派利益至上的，對人民事業(yè)又毫無作為的人。父親對內(nèi)部同志的宴請，非常提倡四菜一湯。當他在1980年左右知道全國全年的公款宴請竟達到200億元時，他既痛心公款浪費，更憂慮一些同志究竟把多少心思用于發(fā)展經(jīng)濟，用于體制的創(chuàng)新。

批示逮捕中央政治局原委員之子

胡耀邦之女滿妹所寫的《思念依然無盡——回憶父親胡耀邦》、陳利明所著的《從紅小鬼到總書記——胡耀邦》，都記載了胡耀邦批示逮捕中央政治局原委員之子的故事。

滿妹記述：1985年，一份涉嫌一名政治局委員兒子案件的請示報告送到了胡耀邦面前。報告寫道：偵查人員因不能進入首長駐地而無法找到當事人，也無法取證，以致案子長期擱置。

“不知道父親有沒有注意到，當時竟無人對這個報告作出批示。他卻毫無顧忌地批道：各級領(lǐng)導機關(guān)理應協(xié)助公安人員依法辦案”，滿妹寫到，辦案人員從當事人房間的床底下搜出大量人民幣現(xiàn)金，并帶走了當事人。執(zhí)法的嚴肅無情，一下子震動了整個中南海，也第一次震動了中國領(lǐng)導的最高層。

滿妹書中所提到的“政治局委員”指胡喬木。據(jù)其他的回憶文章介紹，事發(fā)第二天，政治局開會，胡喬木提前來到會場，大發(fā)脾氣，厲聲質(zhì)問：“為什么抄我的家？為什么逮捕我的兒子？”胡耀邦解釋：“3個部門要求立案審查，我們不能干涉司法程序，等案子結(jié)論出來了再說吧?！?/p>

上海灘“公子哥”伏法前稱沒想到動真格的了

2004年，《老年生活報》還報道了1983年的“嚴打”打到了“大老虎”，被捕的是胡曉陽、陳小蒙、葛志文等6位上?！肮痈纭?，該案由胡耀邦主抓。

在這個案子中，為首的胡曉陽是胡立教之子（胡立教是走長征的“紅小鬼”出身，前上海市委第二書記、上海市人大常委會主任），陳小蒙、陳冰郎是陳其五之子（陳其五時任上海市委常委、宣傳部長，曾是“一二·九”學運領(lǐng)袖，據(jù)說那句“華北之大，已經(jīng)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的名句就是他喊出來的，后來還負責起草了著名的《敦促杜聿明投降書》）。

6人中，陳小蒙是《民主與法制》雜志社記者，胡曉陽是深圳大學《世界建筑導報》記者，葛志文是上海新華香料廠工人，陳冰郎是中國民航一零二廠工人，陳丹廣是中國遠洋運輸總公司上海分公司船員，康也非是深圳華儀利能電腦工業(yè)公司職員。

3個淫蕩公子、3個幫閑混混，在父輩革命勛章的蔭蔽下，廝混在一起干的是拈花惹草、奸淫民女人妻的事?！肮痈纭币锌繖?quán)力，打著幫人辦事的旗號，以招工、招干、調(diào)動工作為誘餌，以跳舞、談戀愛為幌子，從1981年到1984年，共輪奸、強奸、猥褻婦女51名之多。陳小蒙出于記者的習慣，居然把采訪用到了“采花”上，每一次事畢，都會與對方聊一會兒，然后把“采花”過程細節(jié)及“采訪”內(nèi)容如實記錄下來，幾年下來，竟然弄成了一本厚厚的《“采花”大紀實》書稿，而且還張羅著要出版。胡曉陽則愛好攝影，每逢淫樂之時，便會用攜帶的微型相機偷拍淫亂場面，供事后“欣賞”，甚至還拿出一部分照片作為陳小蒙書的插圖，胡曉陽還故意拍攝了一些女性的裸照，用來要挾部分受害者繼續(xù)與他行歡。

陳小蒙家的房子是部分強奸案的案發(fā)場所，他與胡曉陽等6人常帶各形各色的男女青年出入。周圍鄰居都知道這是個淫窟，但因為陳小蒙、胡曉陽是高干子弟，誰也拿他們沒辦法。當時群眾對上海市領(lǐng)導有“三個意見”，胡立教的兒子，胡曉陽位居其一。一位被害者回憶，6人中綽號“小鴿子”的葛志文事后曾威脅她說：“我們都是高干子弟，你要告去告好了?！逼矫衽优c一個高干子弟的強烈不對稱關(guān)系，以及社會對強奸案受害者的不寬容，使受害女性最終大多選擇了忍氣吞聲。

警方展開行動后，在搜查葛志文家時，取得重大突破，查獲了一本記載著眾多女性姓名和通信地址的通訊錄，根據(jù)這個線索，警方找到了大量的受害人，對6人進行指認，收集了充分的犯罪證據(jù)。

1985年2月15日，6人全部被抓獲。

當時胡耀邦對此案的批示是：“罪大惡極，不殺不足以平民憤?！?/p>

1986年2月17日，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作出刑事裁定，維持一審判決，以強奸罪、流氓罪判處胡曉陽、陳小蒙、葛志文3人死刑，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同案犯陳冰郎、陳丹廣、康也非3人分別被判處有期徒刑20年、5年、3年。并根據(jù)最高人民法院的授權(quán)，核準對此3人的死刑，陳小蒙得知后說：“想不到現(xiàn)在共產(chǎn)黨動真格的了！”。

1986年3月，胡曉陽等3人被執(zhí)行槍決，此事引起社會轟動。

除了胡曉陽、陳小蒙等人外，在京津滬等主要城市的官二代、軍二代聚居區(qū)，警車穿行，人人自危。天津槍斃了朱德的孫子朱國華以及天津警備區(qū)的軍隊子女等，杭州槍斃了將門之后熊紫平、熊北平兄弟……

“有幾個干部子弟已經(jīng)抓起來了，可有些該抓的還沒抓”

1986年1月9日，胡耀邦在中央機關(guān)干部大會上講話中代表中共中央鄭重宣布：

“按照我們的黨規(guī)黨法，一切忠誠正直的黨內(nèi)外同志，對于我們黨的任何一級組織直到中央的負責人嚴重瀆職行為和違法亂紀行為，有權(quán)如實地向黨中央報告。”

對此，滿妹在《思念依然無盡——回憶父親胡耀邦》一書中這樣寫道：在那幾年的“嚴打”中，違法的干部子女有的被繩之以法，有的鋃鐺入獄。找父親求情通融的電話為數(shù)不少，父親的沉默得罪了不少長期有著很好關(guān)系的同志。

即使這樣，在1986年1月20日中央機關(guān)端正黨風領(lǐng)導小組第二次會議上，父親仍然嚴肅地指出：“要辦案子，不能講空話。至少是用90%的精力解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和以后要發(fā)現(xiàn)的案件?，F(xiàn)在我們的‘原則’太多了，老是講那么多原則，哪來這么多原則呀？中央講了原則，其他人就要辦事，解決具體問題。要從具體案子抓起。今天上午書記處議了一下，有幾個干部子弟已經(jīng)抓起來了，可有些該抓的還沒抓。為什么不抓？沒什么含糊嘛！過去我們許多事情就是議來議去，照顧過來照顧過去，干擾過來干擾過去，該辦的事情沒有辦。我在上午書記處會上就提出來，新犯的罪加一等，立即通報，沒有這一條還行？”

書中稱：胡耀邦說，在我們黨內(nèi)，墮落分子和違法分子是極少數(shù)。這些人如果不處理，會敗壞黨的聲譽，破壞黨和人民的關(guān)系，會像細菌、像瘟疫、像癌細胞一樣擴散，擴大腐敗面。但我們定將清除腐敗現(xiàn)象，糾正一切不正之風。這只是個時間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