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青松
李戈曄
一九七六年生于江蘇省蘇州市。
一九九九年畢業(yè)于中國美術學院國畫系,獲學士學位。
二○○七年畢業(yè)于中央美術學院國畫系,獲碩士學位?,F為中國美術家協(xié)會會員, 中國藝術研究院博士在讀,師從唐勇力先生。
個展:
二○○四年,“生命河”(弗蒙特藝術中心,弗蒙特)。
二○○五年,“失語”(55畫廊,曼谷)。
二○○七年,“漂游”(北京798時代空間,北京)。
二○一二年,“印跡”(朱屺瞻藝術館,上海)。
群展:
一九九九年,“第九屆全國美展·杭州展”(浙江省展覽館,杭州)。
二○○一年,“二○○一上海美術大展”(上海美術館,上海)。
二○○二年,“二○○二海平線繪畫雕塑邀請展”(劉海粟美術館,上海);“紀念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fā)表60周年全國美術作品展”(上海美術館,上海)。
二○○三年,“我們的視野—2003上海青年美術大展”(劉海粟美術館,上海)。
二○○四年,“第十屆全國美術作品展·上海展”(上海美術館,上海);“上海青年藝術家邀請展”(GORA畫廊,加拿大)。
二○○五年,“融合地帶—美國、韓國、中國藝術家邀請展”(達芬奇畫廊,韓國)。
二○○六年,“中國版本—北京邀請展”(醬藝術中心,北京)。
二○○七年,“水墨新銳”(炎黃藝術館,北京);“今日美術大展”(中國美術館,北京);“水墨青春”(貝利尼博物館,意大利)。
二○○八年,“學院新方陣—當代中國青年水墨畫名家邀請展”(朱屺瞻藝術館,上海);“21世紀水墨學術展”(中國國家畫院美術館,北京)。
二○○九年,“水·色—當代水墨藝術展”(北京今日美術館,北京);“水墨聚焦—走進印度當代中國名家書畫展”(新德里,印度)。
二○一○年,“水墨新時空—蘇州中青年藝術家邀請展”(蘇州本色美術館,蘇州);“易·觀—新工筆繪畫提名展(第一回)”(北京時代美術館,北京)。
二○一一年,“視覺中國—中國新水墨展”(中國文化中心,東京)。
二○一二年,“水墨奧運—中英藝術交流展”(27號畫廊,倫敦);“視覺中國—美國圣地亞哥藝術博覽會”(圣地亞哥,美國);“海上新風—上海中國畫院中青年藝術聯展”(柏林中國文化中心,德國;巴黎中國文化中心,法國)。
二○一三年,“言—新水墨·切片系列展覽(第一回)”(新繹空間,北京)。
二○一四年,“雙重視界—二○一四中國新水墨邀請展”(佛羅倫薩美第其-里卡迪宮,意大利);“關注的力量—青年水墨作品展(第二回)”(今日美術館,北京)。
水中一個純凈的身體,人與水親密無間。李戈曄的藝術青春,始終沉浸在這個理想或糾結的心靈場域。
人身體中有70%的水分,可以認為人的身體就是水做的。整個地球,同樣有百分之70%多的表面被水覆蓋。仁者愛山,智者樂水。水是生命的緣起,也是生命的家園。生物以至人類的進化,曾經有過很長的海洋歷史。生命源自水中,從水中登陸,征服了整個世界。縱然今天,人類已經習慣在陸地生活,也依然保留了在水中游泳的能力和習慣,其實是內心潛伏的回家的渴望。
李戈曄自小生活在蘇州,江南水鄉(xiāng)之地,如詩如畫,人間天堂。她對水有著特別的感覺,仿佛自己是水中游泳的魚,呼吸,歡跳,同生共息。之后求學于杭州中國美術學院,工作于上海,李戈曄都在一個多水的地方,沒有離開水的滋養(yǎng)。但是,當人生的焦慮從青春起始,個體之外—廣義的水的世界,卻已不再溫暖。
她又北上,先后在中央美術學院和中國藝術研究院攻讀碩博學位。對藝術理解更深,離水鄉(xiāng)卻是遠了,李戈曄畫中的水世界則更具有了懷想的意義。
人在世間,根本上是一個孤獨的存在。因此需要去克服孤獨的感覺,終其一生。某種意義上,所有的人生意義都是在和孤獨作戰(zhàn)。盧梭有言:“人生而自由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贝思湘i,與自由一樣都是先驗的賦予。沒有枷鎖,不能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只有與枷鎖爭戰(zhàn)之后,自由才是一種真實存在。正如在《最后的晚餐》中,一定有一個猶大,因此導致耶穌必然被釘死在十字架上,將道成肉身的焰火燃向高潮,之后的復活才是生命的真正開始。因此,孤獨是一種無法回避的宿命存在。孤獨又以各種形式存在于我們身邊,甚至侵襲到水中,那里原本是溫暖所在。
孤獨注定是無法排遣的,尤其對于敏感的心靈。李戈曄安靜的外表難掩內心的憂傷,似乎沒有具體的緣由,但卻與生俱來,為所有生命的存在而感傷。生命本是驚喜的靈性存在,在浩淼宇宙中不可思議地生成與演進。然而生命也是原罪的結果,亞當和夏娃偷吃禁果的原罪。人的誕生,本就是一個錯誤的介入,孤獨自然不可避免。人生之展開,亦當是贖罪之旅。而人生之意義,就在救贖之中創(chuàng)造出來,闡釋出來。
李戈曄在水墨中完成這個救贖。
她的畫面格外純凈,通常只有兩個元素:人與水。赤子之身,別無一物,非止身體,而是靈魂。李戈曄描繪的人與水的關系,本質上正是靈魂正義的追求,它已經超越了物質社會的欲望消費,面向了精神屬性。一般而言,藝術史中的人體,多是男性藝術家所作,成為父權意志的審美客體。因此,無論身體如何絢麗,其中卻沒有主體。此為女性藝術思想研究的一端。另一端則是對女性藝術家主體意識的發(fā)見。在藝術史上被忽略的女性藝術家,她們對身體的表達,無疑更為真實,更具靈魂。李戈曄筆下的身體,最初尚有幾件作品中的人物有著盤起的頭發(fā),其后就簡至面目模糊,甚至只有頭的形廓。依稀尚有女性性征,或為中性。李戈曄從女性主體意識的自我發(fā)見開始藝術思考,進而擴展到對人本身現實處境的觀照,而無論性別。
水在李戈曄的畫面中,是意象的存在。宣紙之上,大片水色,渲染,漬痕,藍得清澈,亮得耀眼。水靜如斯,卻是一種想象。有人在,有光斑在,才是真正的現實。身體在其中的真實處境,首先表現為與水的關系。本如魚得水,但若水喻為人之存在的處境,其中之身體即是一顆孤獨的靈魂了。
身體的漂浮即是靈魂的漂浮?,F實早已異化,一邊是現代工具理性編織的鐵籠,一邊是后現代虛無主義的欲望消費。無論水色如何絢爛,也是一潭沒有生命活力的死水。身體浮于之上,任由其變,無能為力,看不到一點曙光。黑暗蔓延開來,直到天際。
身體的懸置亦是靈魂的懸置。靈魂之所以存在,在于它有著明確的指向,超于塵世之上,歸于終極之城。然而現實,物欲橫流,銅跡斑斑,靈魂無可著落,身體只能以懸置狀態(tài)。李戈曄感同身受,在畫面中懸置身體,表達真實。
身體的窒息亦是靈魂的窒息?,F實已經嚴酷到,貌似清澈透明實則霧霾深重。人在水中或水上,無法呼吸也無法遠視。曾經的現代性鐵籠并未消失,而今代之以“液體現代性”,柔性亦有極大粘性,給游泳的人以貌似自由的快感,以為在經濟自由中能夠實現個體的精神自由。實際上,依然是一個板結社會,所有的自由努力都被嚴格限定在所謂安全的游泳池中。李戈曄筆下,每一個身體的窒息都引起觀者的極大共鳴,反觀自身,仿佛置身于現場,避無可避。
身體的破碎亦是靈魂的破碎。現代社會已是祛除神魅之后的歷史,代之以理性信仰。當理性披上靈魂的外衣,以圣人自居,現代社會就被捆綁成一個全能主義的空間。表面上齊心協(xié)力,實際上是沒有靈魂的蟻族。中國當代未完成的現代性本質上是沒有靈魂的現代性。沒有靈魂,任何對于民族現代性的奢談都是妄言。李戈曄作品中太多局部的身體,她們毫無預設地從畫面一邊探出身來,或漂浮,或懸置,俱破碎。
當身體和靈魂窒息、破碎至極,救贖之勢就要來臨。
呈現身體漂浮、懸置、窒息、破碎的真實狀態(tài),已是靈魂救贖的開始。從對身體知覺的恢復出發(fā),重新喚醒對自由的渴望。進入水中,應是逃離現實社會回到原鄉(xiāng)的溫暖,而并非進入作為“液體現代性”的另一個枷鎖。水,應該恢復它的母性和溫度,給自由以資源和動力。
當希望升起之后,身體不再糾結和扭曲,她肢體舒展,身心暢快,與自由的節(jié)律合拍合奏。這是屬于希望的視野,展現在李戈曄對身體從容而自信的抒寫中。與精神拯救相關的視覺元素加入進來,如暗夜中那一束光,以及身體相互依偎的慰藉。
自由之光,本于天人之愛。
李戈曄也在努力從平面進入空間,畫面本已水跡斑斑,又以水池影像投射于畫面,或分段隔層間距懸掛,或于地面平放鏡面延伸構圖。這些空間性的加入,給宣紙彩墨的平面之上賦予一層光衣,或者加強了畫面的破碎感,或者以另一重空間的創(chuàng)造反觀畫面本身。從而給當代水墨提出了更多的質疑和可能性。
當代水墨對文人畫和現代水墨的超越,在于情趣和形式之上的思想向度。關注身體的處境化存在,尋求靈魂在場,以愛與正義的觀念臨到,正是李戈曄努力在水墨中的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