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 鵬 (湖北民族學院民族研究院 445000)
“偉大的靜穆,崇高的單純”
——論安格爾女性人體畫的古典美與理想美
杜 鵬 (湖北民族學院民族研究院 445000)
作為19世紀法國新古典主義畫派的旗手,安格爾代表著保守的學院派,與當時新興的以德拉克洛瓦為代表的法國浪漫主義畫派相抗衡。安格爾的藝術堪稱“清高絕俗和莊嚴肅穆”,這種獨特的藝術美感體現(xiàn)在他描繪的一系列裸女題材的美術作品中。
安格爾;女性人體畫;古典美;理想美
讓·奧古斯特·多米尼克·安格爾(Jean Auguste Dominique Ingres,1780—1867)是法國19世紀杰出的新古典主義畫家。安格爾的女性人體畫代表作《泉》,表現(xiàn)了西方少女靈透自然的純美形象,少女動態(tài)變化的優(yōu)美身姿是單純與豐富、動態(tài)與靜態(tài)的完美結合,古典美與理想美在她的身上達到了高度的和諧與統(tǒng)一。
安格爾一生都在追求和表現(xiàn)理想美,他繼承了古希臘古羅馬繪畫和雕刻藝術的偉大傳統(tǒng),并且從前代藝術大師、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美術巨匠拉斐爾的畫風和技法中擷取藝術精華。拉斐爾是安格爾一生中最崇拜的偶像,早在孩提時代,當他第一次看到拉斐爾的畫作 《椅中圣母》時,竟被這幅畫感動得熱淚盈眶?!袄碃柟P下的圣母既有人間女性的溫柔善良,也有天國女王的神圣崇高?!?安格爾從拉斐爾身上獲得的最大教益就是對女性裸體傳神的描繪。傳統(tǒng)宗教故事中的圣母瑪利亞在拉斐爾的畫筆下幻化成柔和、圓融、典雅與明快之美,洋溢著幸福與歡愉,閃耀著人類母性的光輝,同時也兼具著情人的風情,充滿了世俗性和人情味。在遵循拉斐爾古典主義藝術創(chuàng)作風格的基礎上,安格爾更進一步,用他獨特的繪畫語言追求一種如古希臘雕刻藝術一般單純洗煉的古典風格。在他的畫筆下,裸女沒有思想,沒有信仰,也沒有時代意涵,完全是出于畫家最純粹的藝術創(chuàng)作,因而他的裸女畫中的女性得以超越時空,具有一種永恒的美感。
安格爾的藝術風格是一種唯美的古典主義,他以“偉大的靜穆,崇高的單純”作為自己的藝術審美旨趣,尤其注重人物的線條造型,色彩單純,構圖嚴謹,形象典雅,追求一種具有永恒美感的純粹藝術形式的美。在安格爾的美學觀念中,他極其重視素描的作用,認為線條的重要性甚于色彩,充分運用線條可以使筆下的人物動態(tài)簡練而精準。安格爾早年醉心于古希臘雕刻藝術,他深信古希臘藝術家們所堅持的“在一切形中,最美的是圓形”2這一重要的美學信條。安格爾在女性柔美的裸體身上找到了這種理想的典型,正是裸女身上的柔和圓線使人們在觀賞這些畫作時在視覺和心理上都不受任何阻力,從而引起人們舒適的快感。他的富有曲線美的女性裸體畫代表作《泉》《大宮女》等都鮮明地體現(xiàn)出這種審美理想。
現(xiàn)藏于法國首都巴黎盧浮宮博物館的《泉》(布面油畫,163*80cm)是安格爾最著名的畫作,也是西方美術史上描繪女性人體美最優(yōu)秀的作品之一。1856年,當時已是76歲高齡的安格爾最終完成此畫,實現(xiàn)了他深藏于心底近半個世紀的審美理想,塑造出他心目中恬靜美、抒情美和純潔美的理想美典范。這幅畫描繪的是一個手托水罐、以正面姿勢站立著的汲泉少女的裸體形象。畫中的少女姿態(tài)舒展動人,充滿了青春活力,身體的動姿表現(xiàn)出既開放又禁錮的雙重意向,由此產(chǎn)生了奇特的效果:裸體的汲泉少女散發(fā)著誘人的魅力,但又讓人不敢直視,使人有一種不自覺地想要規(guī)避的沖動;少女的美讓人神往,但她袒露開放而又略顯矜持的胴體和自然的身姿,又讓人望而生畏,使任何一個觀賞者都會產(chǎn)生一種“偉大的靜穆,崇高的單純”的神圣美感。人性的真誠和世俗的忌諱在這里交織,這種尖銳的對立使這幅畫顯得愈發(fā)神秘而迷人。此外,畫面背景中的巖石、野花、綠葉、陶罐和流水以不同的質地給人以視覺甚至隱約中聽覺和嗅覺上美的享受。少女充滿活力的胴體正像她腳邊的那朵含苞欲放的野花,散發(fā)著青春的活力,寄托著安格爾對青春之美的無限眷戀。
從整體上來看,《泉》這幅畫樸素自然,簡練明快,單純動人。少女清澈而動人的目光略顯羞澀之態(tài),婀娜多姿的形體起伏有致,使整個人物的身姿呈現(xiàn)出柔和的曲線,富有流動的曲線美和強烈的節(jié)奏感,這無疑增加了畫面的靈動感,體現(xiàn)出一種超凡脫俗的優(yōu)雅?!度分越o人一種難以抵抗的魅力,在于安格爾對少女的描繪細膩而微妙,極其巧妙地表現(xiàn)了少女的人體姿態(tài)從不平衡向平衡的變化。被畫家有意加長了的少女右臂高抬越過頭頂后在頭頂轉折處形成制高點,以便右手觸及陶罐的底端,左下臂也抬起與胸部持平,用左手頂住陶罐的頂端邊沿。少女向左傾斜的雙肩和向右傾斜的胯部、向上托舉陶罐的用力和向下傾倒水罐中的流水、前趨的右膝和后繃的左腿都體現(xiàn)了力在人體局部之間的不平衡與整體上的平衡。少女身體兩側的輪廓以富于變化的曲線形成生動的對比:左側猶如一縷柔緩飄落的輕紗,寧靜而洗煉;而右側胸部和腹部的轉折處卻形成波浪式的曲線。少女抬起的彎折的左臂與倒立的陶罐在局部形成一個穩(wěn)定的三角形幾何結構,而高抬起的右臂下側與陶罐本身的曲線罐身以及左臂下側又在這幅畫的右上方在整體上形成一個完美的半圓形。不僅如此,從少女陶罐中傾瀉而出的水呈直線型,這與少女如水波一般的柔美曲線相比黯然失色,更加突顯出少女身上那股比流水更具靈動感的青春活力,同時也暗示少女的形象也如清泉般圣潔。少女天使般的臉龐上有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而青春煥發(fā)的美麗胴體則將她的純潔典雅和生命活力融于一體。
德國大文豪歌德在其詩劇《浮士德》第二部最末一行的結束語中寫道:“一切消逝的,不過是象征;永恒之女性,引我們上升。”在信奉上帝的歌德的心目中,“永恒”與“女性”乃同義語。在我們所追求的永恒之境中,無物消逝,一切既神秘而又實在,恰似女性一般圓融。我們相信,世界永恒的本體是具有女性特質的,女性是有神性的,是永恒的象征,因為女性的生命更接近自然之道。女性的偉大在于包容萬匯,她不僅可以引導我們的世俗生活,還可以使得我們的靈魂凈化。歌德的這個結尾并不只是贊揚女性,而是把女性視為人類前進上升的引領者。在這永恒的女性引導下,人類世代延續(xù),生生不息。安格爾女性人體畫中的“永恒之女性”,顯露出一種“偉大的靜穆和崇高的單純”,畫家將她們的青春美麗與生命活力定格在畫布上,她們由此獲得藝術生命得以永恒,她們將永遠走在美的光彩中。
注釋:
1.文明之門·繪畫的故事[M].陜西人民出版社,2009:93.
2.中央美術學院美術史系外國美術史教研室.外國美術簡史(修訂版)[M].高等教育出版社,1998(第二版):204.
杜鵬(1990—),男,漢族,湖北洪湖人,湖北民族學院民族研究院人類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人類學理論與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