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赫成剛

此案歸責的“兩個糾結”

■文/赫成剛

《中國質量技術監(jiān)督》2015年第6期刊載了《小火車檢驗報告適用作廢標準該怎么辦》的案例。對于A市B公司在用大型游樂設施小火車，經C特檢院檢驗兩次依據作廢的兩項國家標準定檢合格繼續(xù)使用的行為，如何確定B公司和C特檢院的法律責任，歸納起來，實為兩個歸責的糾結。

第一，如何對B公司的行為進行定性乃至追究責任。《特種設備安全法》第十五條規(guī)定：“特種設備生產、經營、使用單位對其生產、經營、使用的特種設備應當進行自行檢測和維護保養(yǎng)，對國家規(guī)定實行檢驗的特種設備應當及時申報并接受檢驗。”對實行定期檢驗的特種設備，該法第四十條進一步明確：特種設備使用單位應當按照安全技術規(guī)范的要求，在檢驗合格有效期屆滿前一個月向特種設備檢驗機構提出定期檢驗要求。完成定期檢驗的，特種設備使用單位應當將定期檢驗標志置于該特種設備的顯著位置。未經定期檢驗或者檢驗不合格的特種設備，不得繼續(xù)使用。

從《特種設備安全法》的上述規(guī)定并結合本案案情，B公司知曉在用的小火車屬于定期檢定的特種設備，并在法定期限內申請C特檢院進行定期檢驗，盡到了法定義務。對于是否給B公司行政處罰產生了糾結。縱觀本案，應當從以下三個方面綜合判定：

其一，依據行政管理“法無明文禁止即可為”的行政法學原理，B公司在使用小火車這一大型特種設備過程中，針對定期檢驗環(huán)節(jié)，已盡到了定期申請檢驗并檢驗合格且將定期檢驗標志置于該特種設備的顯著位置等義務。至于檢驗所依據的標準是否有效，《特種設備安全法》并沒有使用者提出要求。換言之，從B公司的角度出發(fā)，報驗并經C特檢院檢驗合格即完成定期檢驗的應盡義務，其接受C特檢院合格的檢驗報告只能對合格的檢驗結果進行形式審查并接受，對檢驗報告進行實質審查并不是其法定義務。

其二，行政信賴保護原則也要求對B公司的行為給予庇護。所謂信賴保護原則，是指行政相對人對行政機關的行政行為形成值得保護的信賴后，行政機關不得隨意改變或撤銷該行為，依法確需改變或撤銷，由此給相對人造成財產損失或使被許可人的合法權益受到損害的，應當依法給予補償。這就要求行政機關對自己的行為或承諾要遵守信用，不得隨意變更，更不能反復無常，出爾反爾。《特種設備安全法》第八十四條第一項規(guī)定：使用未取得許可生產，未經檢驗或者檢驗不合格的特種設備，或者國家明令淘汰、已經報廢的特種設備的，才對特種設備使用單位處以責令停止使用有關特種設備、處三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款。C特檢院的定期檢驗是A質監(jiān)局判定B公司在用的小火車定期檢驗合格與否，從而進一步判定該公司是否存有違法行為的事實行為。不應因事實行為存在瑕疵或者違法，而歸責于為B公司違法。

其三，要正確理解最高人民法院對行政違法當事人主觀狀態(tài)評判的原意。為加強對全國地方法院的各類案件審判指導，最高人民法院于2010年11月26日起，正式展開審判案例的修撰和發(fā)布工作?！吨袊姓徟邪咐返?3號“劉立公訴遼寧省錦州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古塔分局工商行政處罰案”中，最高人民法院指出，對相對人的違法行為進行處罰，核心的問題是依法處理，也就是依據法律考慮違法構成。違法構成是指法律規(guī)定的，決定某一行為的社會危害性及其程度，而為該行為成立違法所必須具備的一切要件。簡言之，違法構成及認定違法的具體法律標準，法律規(guī)定需要考慮當事人的主觀狀態(tài)，則應考慮，沒有法律規(guī)定，違法構成不應包括當事人的主觀狀態(tài)。因此，是否需要考慮當事人的主觀狀態(tài)，應待依法認定。在我國現行行政法中，絕大多數法律規(guī)定并沒有考慮當事人的主觀狀態(tài)。不考慮當事人的主觀狀態(tài)有兩種情況：一是僅僅以違法行為作為違法構成，絕對不考慮當事人的主觀狀態(tài)?！懂a品質量法》第四條規(guī)定了產品質量違法責任的法定原則：“生產者、銷售者依照本法規(guī)定承擔產品質量責任?！倍诹P則中，完全沒有體現是否考慮當事人的主觀狀態(tài)。二是把違法行為作為違法構成，把當事人的主觀狀態(tài)僅僅作為從輕或者減輕處罰的考慮因素，而不是免于處罰?！懂a品質量法》第五十五條規(guī)定：銷售者銷售本法第四十九條至第五十三條規(guī)定禁止銷售的產品，有充分證據證明其不知道該產品為禁止銷售的產品并如實說明其進貨來源的，可以從輕或者減輕處罰。要求違法行為人只有主觀故意或過失才能定為違法，把刑法的原則套用到行政處罰，并不能適應行政管理的特點。

雖然最高人民法院對違法當事人主觀狀態(tài)在違法構成中的上述詮釋，無疑為推動行政違法行為尤其是產品質量違法行為的認定提供了指南，但基于上述兩則行政法原理和原則，以及《產品質量法》中產品銷售者與《特種設備安全法》中特種設備使用者對產品或特種設備質量或安全責任的繼受性相類似而言，對B公司的定性與處罰與否不妨參照對產品銷售者的歸責精神把握。

第二，如何對C特檢院的行為進行定性乃至追究責任。依照《特種設備安全法》第五十條的規(guī)定：從事本法規(guī)定的監(jiān)督檢驗、定期檢驗的特種設備檢驗機構，以及為特種設備生產、經營、使用提供檢測服務的特種設備檢測機構，應當具備下列條件，并經負責特種設備安全監(jiān)督管理的部門核準，方可從事檢驗、檢測工作：（一）有與檢驗、檢測工作相適應的檢驗、檢測人員；（二）有與檢驗、檢測工作相適應的檢驗、檢測儀器和設備；（三）有健全的檢驗、檢測管理制度和責任制度。為與“有健全的檢驗、檢測管理制度和責任制度”相對應，《特種設備檢驗檢測機構質量體系要求》第十九條“檢驗檢測方法”第一項第二目指出：所有檢驗檢測有關的作業(yè)指導文件、法規(guī)、技術規(guī)范和參考資料均應該保持現行有效并且被檢驗檢測人員取閱和實施。

從以上法律及技術規(guī)范的規(guī)定看，由于C特檢院質量體系運行不完善，未能保證已經修改的技術規(guī)范被檢驗檢測人員及時取閱和實施，從而造成對B公司在用小火車依照修訂前的國家標準進行檢驗檢測合格的局面。鑒此，C特檢院違反了《特種設備安全法》的相關規(guī)定，應予以處罰。

如果對于檢驗檢測缺項的部分，事先B公司與C特檢院的檢驗檢測人員有共謀，存在違法的共同故意，則應當對B公司和C特檢院的檢驗檢測人員追究相應的違法責任。當然，這只是假設。

河北省質量技術監(jiān)督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