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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年送出的禮金

      2015-02-06 03:17:04陳虹羽
      視野 2015年21期
      關(guān)鍵詞:遠房親戚社交圈檔次

      陳虹羽

      大學(xué)時比較讓我苦惱的,是幾個大小姐朋友的生日。

      整個中學(xué),我的交友一直遵循物以類聚的規(guī)律。一個班級幾十個人,何況還幾乎都來自同一個城市,因此總是很容易就能找到那么幾個家庭條件、消費觀念相近的同學(xué),慢慢成為朋友。一起吃飯,去的店是都能接受的價位;周末約著一起逛個街,也不用擔(dān)心去的商場檔次太低或檔次太高。

      由于我一直比較男孩子氣,身邊的朋友也不太拘小節(jié)。我們都沒什么大費周章過生日的概念,每年生日,也無非是互送一些幾十塊的小玩意,像漂亮的筆記本啊、書啊之類的。然后由過生日那個人請客下館子搓一頓,這生日就算過了。下的館子,也是沒什么格調(diào)的親民大排檔或者燒烤攤。

      到了大學(xué),這一切完全變了。

      我讀的包郵區(qū)一所藝術(shù)類院校,雖然是非藝術(shù)類專業(yè),倒沒夸張到身邊的同學(xué)都穿Chanel背L.V.上課,但并不那么容易能找到消費觀接近的朋友了。再加上大學(xué)又變成以宿舍為單位的社交圈,因此無可選擇地,有了一些大小姐朋友。

      平時一起上個課,互相幫點個到還沒什么。但到了需要“表示”的時候,總不那么痛快。

      她們的生日party規(guī)格較高,客人送的禮物檔次也不低。香水、化妝品、首飾,總得價值幾百塊。要說送不起倒不至于,但這一送送出去半個月生活費,簡直令我有些心力憔悴。買的是禮物,實則已經(jīng)具備了“禮金”的雛形。

      雖說實在不愿意陷入這種打腫自己臉讓別人充了胖子的境地,她們的生日party我大都推脫不去??杉热槐煌ㄖ恕澳翘焓俏业纳张丁?,也不可能完全沒有表示,只好絞盡腦汁地選一些價格還算親民但又別致的禮物送上。

      人情社交的帷幕就這樣拉開了。一個人成年后,只要還在社會里過日子,就永遠無法擺脫這種特色傳統(tǒng)。

      不要沾沾自喜地說:“我就是看不慣這種傳統(tǒng),反正誰的禮我都不送,誰送我禮我也不收,怎么著哇?”好像顯得自己多么遺世獨立多么特立獨行,其實這只是情商低的表現(xiàn)。

      無論愿不愿意,從你收下第一份禮金或送出第一份禮金起,這種你來我往再你往我來,永遠沒有絕期直到老死不相往來的無限循環(huán),就綿長又悲傷地開始了。

      我剛工作那會兒沒什么存款,隨時月光,那些早早結(jié)婚的朋友真的讓我很痛苦。

      特別是,這些早早結(jié)婚的人沒有一個能稱得上我的至交,無非是多年同學(xué)、酒肉朋友那一類。可因為收到了邀請,哪怕不在一個城市,不去湊人頭,份子錢卻還是要隨上。

      送多少也很難以抉擇。

      多了肉痛,少了寒酸。

      單數(shù)不能送,兩百太少,四百在有些地方引申為四季發(fā)財,在有些地方又講究“四”和“死”同音不吉利。因為在外地讀的大學(xué),朋友大多天南海北,也不知道他們那兒是怎么個說法,所以市場價基本成了六百打底。

      我又比較講究真心,一直覺得等自己結(jié)婚時,一定只邀請至親好友,排場不大不重要,但絕不邀請泛泛之交,惡心別人也惡心自己,所以有些送出的禮金,注定是有去無回了。

      今年終于輪到我自己結(jié)婚。

      我才發(fā)現(xiàn),禮金這玩意兒,不僅僅是送出去時令人百感交集,連收禮金的場合,也因為約定俗成需要收禮金,而不得不放棄一些真心實意的邀請。

      因為是作者,社交圈和其他職業(yè)還不太一樣。大部分職業(yè)的社交圈,是一個公司的同事。而作者的社交圈,可能是以為同一家雜志供稿為單位。因此不少神交已久的朋友,卻遍布大江南北,在擬請?zhí)麜r我很困惑:邀請他們,會不會給他們造成麻煩呢?

      最終我放棄了大部分邀請。雖然真的只是希望他們來捧場,可又害怕世俗讓這種情誼變質(zhì)。

      最后除了生活里的好友外,只邀請了那些幾乎每天都要在網(wǎng)上聊天的作者朋友。邀請他們時我一再強調(diào),千萬不要送禮金,你們能來我就很高興了。

      我雖不能改變規(guī)則,但在我自己做主時,我希望力所能及地讓這種繁瑣的規(guī)則遠一點。我很感謝那些帶著真誠的祝福和精心挑選的禮物遠道而來的朋友,他們的坦然讓我如釋重負。而那些仍舊遵守了規(guī)則的朋友,因為是至交,我也很確定這份欠下的人情總有還回去的時候,你來我往,倒也沒所謂。

      老實說,工作幾年后,手里不再那么拮據(jù)了。再收到請?zhí)?,甚至?xí)X得幾百塊就打發(fā)掉的社交,比那些需要費盡心思維持的關(guān)系,容易得多。

      遠房親戚生孩子,基本上一年都不聯(lián)系一次那種,我會覺得,啊,那給他錢好了。

      我沒有多余的精力為這種遠房親戚的孩子挑禮物,也懶得時常走動說些心不在焉的面子話。給點錢打發(fā)了,顯得我并未忘記有你這個親戚的存在,事實上也就僅此而已,不是很好嗎?

      我有些理解了這個我曾經(jīng)很反感的規(guī)則。

      只是由于成人的世界里,有些雞肋的情誼,費心維持好像太累,狠心拋棄又過于稚拙罷了。

      反正我送你你又送我,最后大家都收支平衡,簡直皆大歡喜。

      只是苦了那些剛成人,又還沒有成人的經(jīng)濟能力的小青年。

      喏,那些年勒緊褲腰帶送出的禮金,就當(dāng)過渡到成人世界交的學(xué)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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