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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fā)現“農村”:城市化研究的新拓展——《城市化的中國道路》述評

      2015-02-12 16:57:37王海娟
      云南行政學院學報 2015年4期
      關鍵詞:城市化農民工城鄉(xiāng)

      王海娟

      (華中科技大學 中國鄉(xiāng)村治理研究中心,湖北 武漢,430074)

      隨著中國社會經濟的迅速發(fā)展,城市化被視為經濟發(fā)展和社會現代化的最主要內容,當前學界和政策部門關于城市化的討論熱度一浪高過一浪。城市化的主體是農民工,當前學界主導農民工城市化研究的是城市視角。這一分析視角借用市民權話語,關注農民工在城市中的就業(yè)機會、工資水平、生活適應以及權利獲取等,強調城市發(fā)展、城市政策等對城市化的重要作用。城市視角偏向以市民為參照對象,考察農民工城市化目標、路徑、限制性條件等,認為城市化是農民工適應和融入城市經濟社會文化系統,以及在就業(yè)方式、身份地位、價值觀念等方面向市民生活方式轉化的市民化過程,相應的政策選擇是賦予農民工與城市居民相同的合法身份和社會權利[1-2]。盡管許多研究不直接使用“市民權”概念,但是研究者們潛在地在這一理論話語下展開論述,如農民工與中國社會分層,農民工在城鄉(xiāng)中的結構性地位,以及農民工的城市融入等,都指向市民權這一主題。

      在城市視角和市民權話語下,農村與城市化的關聯被忽視,或者被簡單地認為“農村”阻礙農民工城市化,主要體現為農村土地資源無法流轉與資產化,使得農村既無法給農民工進城提供資金,也牽制農民工進城。賀雪峰在《城市化的中國道路》[3](下文簡稱為《城市化》)中發(fā)現“農村”為農民工城市化提供資源支持與保護,城市化進程中農村具有蓄水池與穩(wěn)定器功能。賀雪峰發(fā)現了“農村”對城市化的積極意義,提煉出符合中國實踐的新型城鄉(xiāng)關系以及中國城市化道路,彌補了城市視角的不足,筆者將這一研究視角總結為農村視角。正如王紹光推薦此書時所言,“不理解中國的農村(和農民),就沒有資格談中國的城市化問題”,農村視角構成了中國城市化研究不可缺少的視角,拓展和完善了城市化研究。該書重點從穩(wěn)定器功能闡釋農村與城市化的關聯,筆者論述時將強調農村的蓄水池功能,從而完善農村視角研究框架。

      一、新“農村支持城市”

      政學兩界普遍認為小農經濟效率低下、落后,不利于中國的城市化和現代化。賀雪峰在廣泛和深厚的農村調查基礎上提出,“中國式小農經濟”由中國獨特國情所決定,反過來極大地影響了中國現代化本身,這一概念對理解中國城市化和中國式現代化,對制定城市化政策和現代化政策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3](p117)。從小農經濟的結構和功能出發(fā),賀雪峰發(fā)現“農村”從多個層面支持城市化。在《城市化》中“農村”不僅僅指物理空間上的地理位置,更主要是是指農村資源,主要是農村的土地和房屋。在考察城市化問題時,我們往往關注農民工在城市獲得的非農就業(yè)收入以及城市社會保障的重要作用,忽視了農民工家庭從農村和農業(yè)中獲得的資源,這需要我們從微觀的農民工家庭經濟模式中去考察。當前農民工(家庭)普遍采取年輕子女進城務工、年老父母留守農村務農的“半工半耕”家庭經濟模式[3](P108),這一家計模式也是農村支持城市發(fā)展的方式。具體地,農民工家庭在城市化過程中依賴“半耕”在農村直接資源和間接資源。

      一是農村資源對農民工進城的直接支持。農村資源對農民工進城的直接支持指的是,農民工家庭從農村和農業(yè)生產獲取進城購房和居住所需貨幣和實物,這些資源與農民工城市化直接相關,也能夠較容易地被觀察到。

      資金支持。從農民工家庭代際分工來看,年輕子代進行務工和居住,年齡較大父代留村務農,給進城務工居住的子代提供資金支持。一方面,青年農民工尤其是未結婚的農民工是“月光族”,他們進城務工難以儲蓄資金,在城市購買房屋所需資金大部分來自父代務農收入。即使少部分子代農民工購房資金完全來自自己的務工收入,也是因為父代的務農收入支付了全部家庭成員的生活開支,子代的務工收入可以作為純收入積攢下來在城市購買住房。另一方面,進城居住的子代一般在本地縣市購買房屋,中西部地區(qū)縣市的務工收入只能夠支付農民工家庭的日常生活開支,家庭大額開支如小孩教育、看病、買車、投資做生意等還需要父代務農支持。普遍的情況是,居住在農村的中老年人在農村所獲得農業(yè)收入用于支付孫兒日常吃穿、上學等費用,居住在城市的年輕子女的務工收入用于日常生活開支。這被賀雪峰稱之為“新城市剝削農村”[4]。

      實物支持。務農除了能夠獲得貨幣收入以外,還能獲得自給自足的農副產品。年輕子女進城購房和居住后,一般還要依靠父代提供糧棉油、蔬菜、禽蛋肉等,這些都降低了農民工進城居住的貨幣開支,使得他們的務工收入可以維系在城市的體面生活。此外我們不可忽略的是年老的父母還可以依托農村和農業(yè)降低家庭再生產的成本,比如農戶自建的房屋、自給自足的農產品、成本較低的休閑娛樂等,從而降低了進城子女的生活負擔和贍養(yǎng)壓力。

      “半工半耕”家計模式是農民工家庭根據家庭勞動力的特點最大限度地集聚資源的理性選擇。農業(yè)生產既增加了農民工家庭的貨幣收入,同時也減少了農民工家庭的貨幣支出,這一增一減增加了農民工家庭總收入,為農民工城市化提供了資源積累。小農經濟為農民工進城提供源源不斷的資源供給,農村構成了城市化的蓄水池。張翼根據全國性調查數據的統計分析表明,絕大多數的農民工不愿意轉變?yōu)榉寝r戶口,“想保留承包地”是大多數農民工不愿意轉戶的主要原因[5]。這表明,農民工需求的不是抽象的權利,而是權利背后的資源數量,當能夠從農村獲得更多資源時,他們想要保持村莊成員權而非市民權。

      二是農村資源對農民工進城的間接支持。農村資源對農民工進城的間接支持是指穩(wěn)定的小農經濟降低了進城農民工的風險,農村可以起到防止流動勞動力在城市遭遇風險從而陷入絕對貧困的作用。農村的這一功能只有在特殊時期才會出現,相對于直接的貨幣或實物支持,這一間接支持方式容易被忽視。

      一般情況下,隨著年齡的增長,農民工越來越感受到城市就業(yè)不易,加之父代年老已經無法再提供來自農村的支持,因此進城農民工難以支付城市生活的成本,將面臨城市化失敗的風險。并且在市場經濟環(huán)境中,農民工的城市化進程還會受到經濟危機、疾病等偶然因素的影響。農村可以化解以上兩個方面的風險:一是依靠穩(wěn)定的小農經濟,農民工家庭可以形成新一輪的代際分工,原來的子代農民工回到農村居住,孫代進城居住和務工,建立在“半工半耕”經濟模式基礎上的農村支持城市的結構被再生產出來,農民工家庭可以繼續(xù)追求城市化。二是當遇到金融危機、大病等偶然因素時,農民工可以選擇返鄉(xiāng)來化解城市化暫時失敗的風險,從而維系溫飽有余的生活。因此,即使農民工舉家進城務工,暫時不需要依賴農業(yè)收入,并將土地全部流轉出去。因為非農收入不穩(wěn)定,農民并不愿意永久轉讓土地,而是短期內流轉給熟人社會中的親友鄰居等,收取很低的租金或不收取租金,具有明顯的非貨幣化特征[6]。農民保持一種彈性的土地流轉時間與方式,在自己遭遇城市化困境時隨時返鄉(xiāng)收回土地。

      即使農民工家庭進城購房定居,但是大部分農民工缺乏穩(wěn)定就業(yè)和社會保障,農民工仍然與農村保緊密的關系。沒有與農村徹底切斷關系的城市化被認為是“半城市化”,從城市發(fā)展角度看,“半城市化”是一種不穩(wěn)定的城市化[7],但是從農民工家庭來看,由于農村具有穩(wěn)定性,能夠吸納退回農村的農民工,因此能夠化解城市化風險,“半城市化”從而又是一種促進農民工家庭穩(wěn)定的城市化。城市化是農民工家庭向上社會流動的過程,但是這一過程充滿了風險,如何化解城市化風險、穩(wěn)定家庭經濟成為農民工不得不考慮的問題,穩(wěn)定的農村無疑是農民工城市化的穩(wěn)定器。

      農村從多個層面支持城市化,而不是阻礙城市化進程。關于農民工家計模式的研究也論證了這一觀點。當前中國約有7億農民生活在農村,另有超過2億農民工進城務工。依據與農村資源(主要是土地資源)的關系,可以將農民工或農民劃分為離土階層、半工半農階層、在鄉(xiāng)兼業(yè)階層、普通農業(yè)經營者階層和農村貧弱階層,所占比例分別為10%、40%、10%、30%、10%。其中離土階層中有5%是永久性離土,5%是暫時性離土[8]。從各階層農民家庭經濟模式可以看出,只有5%的農民能夠完全脫離農村土地,依靠務工收入在城市安居樂業(yè),過上體面的城市生活,其余95%的農民需要依靠農村的土地與房屋或者農村提供的社會保障。不管是40%的半工半農階層現在進城,還是55%的其他階層未來進城,大部分都需要農村資源的支持。

      由此可見,農民工家庭從農村獲得物質資源或社會保障,使得其在城市中從事低工資、不穩(wěn)定、缺乏福利待遇的半正規(guī)就業(yè)時,還能夠獲得較高的家庭總收入,以及避免城市化風險,從而有利于實現城市化。隨著稅費改革后國家越來越多支持農村建設,例如醫(yī)療、養(yǎng)老和教育等福利日益惠及農村居民,農民工依賴農民身份能夠從農村獲得越來越多的資源與福利,將進一步促進城市化。沒有農村資源的支持,進城農民工不僅需要用務工收入支付較高的日常生活開支和贍養(yǎng)老人和養(yǎng)育子女,而本來老人是可以依賴農村低成本完成自身再生產并支持子女進城的。這就意味著,當前依然有龐大農民人口的中國,城市尚無力短期內大幅度提高進城農民工工資和提供社會保障的情況下,即使農民工家庭整體進城居住將降低生活質量,城市化將變成農民工家庭貧困化的過程,并且增加農民工家庭城市化的風險和破壞城市化的有序政治社會環(huán)境。

      在計劃經濟時期,國家限制農民進城以從農村汲取更多資源,支持工業(yè)發(fā)展和城市建設,形成了“農村支持城市”的發(fā)展模式。在當前城市化進程中,農民工(農民)從農村獲取資源進城,形成了一種新的“農村支持城市”發(fā)展模式。

      二、“以退為進”:農民工城市化的邏輯

      農村具有支持農民工城市化的功能,那么農民工可以返回農村獲得進城資源,這一行為表達了農民工“以退為進”的城市化邏輯。市民權話語主要關注農民工在城市中的生活狀況及市民權利,認為農民工返鄉(xiāng)是與農村人口城市化相反的潮流,因此農民工返鄉(xiāng)是城市化進程的倒退[9-10]?!冻鞘谢忿q證地認識到農民工返回農村的積極作用,在某種程度上,農民工退回農村有助于推進城市化。但《城市化》主要將農村作為城市化的穩(wěn)定器,即農民工返鄉(xiāng)能夠在微觀上化解農民工城市化的風險,在宏觀上維持城市化的穩(wěn)定政治社會環(huán)境。規(guī)避城市化風險的農村雖然具有正功能,卻是保守性的。該書忽視了農民工返鄉(xiāng)還能夠從農村獲得進城資源的積極功能和發(fā)展性,即農村的蓄水池功能。從這個意義上講,“返鄉(xiāng)”并不是指農民工從物理空間上返回農村成為農民,也不僅僅是規(guī)避風險的消極城市化,而是從農村獲取進城資源的積極城市化。因此農民工“返回”農村可以更好地進城,是一種“以退為進”的策略選擇,而不是城市化的失敗。

      從個體與整體的關系來看,“以退為進”的內涵是,個體農民工退回農村是為了整體家庭進城。一方面,喪失就業(yè)機會的個體農民工返回農村居住和養(yǎng)老,降低了進城子代的生活負擔,在所有家庭成員無法完全城市化的情況下,子代小家庭能夠首先在城市實現家庭再生產。另一方面,喪失城市就業(yè)機會的個體農民工返回農村能夠獲取農村的資源,給成長起來進城務工和居住的子代提供支持,提高了子代小家庭的城市化質量,家庭整體的城市化又進了一步。如果“全家進城,日子更窮”,農民工城市化以降低生活質量為代價。正是在代際分工和接力中,農民工家庭持續(xù)性地進行城市化。從這個角度來看,個體農民工退回農村可能意味著個體農民工城市化的失敗,但是可能農民工家庭的城市化推進了一步。農民工城市化實際上是農民家庭進城居住和生活,將退回農村看作農民工城市化的失敗,是由于沒有看到個體農民工的行動嵌入家庭中,從而忽視了個體行動對整體家庭的作用。

      從短期與長期的關系來看,“以退為進”的內涵是農民工暫時性的“退”是為了長期性的“進”。當農民工失業(yè)時至少可以暫時返回農村過上溫飽有余的生活,避免落入漂泊無根、毫無希望的城市貧民窟[11]。從長期來看,農民工返鄉(xiāng)可以繼續(xù)積蓄力量,這就使得農民工城市化不因風險而徹底喪失城市化可能性。并且有土地作為農村人口向城市轉移中應對不確定性及各種風險的生存保障,就不會出現既失業(yè)又失地變成沒有回旋余地的社會問題[12]。

      “以退為進”的城市化邏輯形成了“自由進城、順利返鄉(xiāng)”的城市化模式。現有研究一般認為“自由進城”與“順利返鄉(xiāng)”是兩個主體的兩種選擇和兩個過程,即有能力進城的農民工進城安居樂業(yè),進城失敗的農民工返回農村過上體面的生活。從個體和整體的關系來看,農民工既能“自由進城”獲取城市資源,又能“順利返鄉(xiāng)”獲取農村資源;從短期和長期的關系來看,農民工“順利返鄉(xiāng)”能夠避免城市化風險對家庭生活的毀滅性影響,為未來更好地“自由進城”積蓄資源,“自由進城”與“順利返鄉(xiāng)”可以是一個主體的一種選擇和一個過程。

      農民工根據宏觀的經濟社會條件以及家庭稟賦采取“以退為進”的城市化策略。我們既需要在一個較長的時段看農民工返鄉(xiāng)或進城,也需要從家庭整體來看個體農民工返鄉(xiāng)行為,既要看到農民工進城背后的返鄉(xiāng)行為,也要看到返鄉(xiāng)行為背后的進城?!耙酝藶檫M”揭示了返鄉(xiāng)與進城兩個行為并不是對立關系,而是辯證關系。如果說市民權是城市居民獲得城市資源的權利,那么返鄉(xiāng)權是并未脫離農村的農民工獲得農村資源的權利。市民權與返鄉(xiāng)權分別對應農民工獲取城市和農村資源的權利,二者對農民工城市化都具有重要作用,我們在強調市民權的重要性時也需要保障農民返鄉(xiāng)的權利。從這個角度來看,城市視角和農村視角并不是對立關系,而是分別揭示了城市和農村在城市化中的功能,對城市化問題都有一定的解釋力。

      三、中國的城市化道路

      (一)新型城鄉(xiāng)一體化格局

      農民能夠“自由進城”改變職業(yè)和居住地表明,當前城鄉(xiāng)二元結構具有開放性特征,不僅阻礙農民進城的制度基本消除,而且為農民進城提供了諸多就業(yè)機會。隨著80年代以來的持續(xù)體制改革和經濟社會結構轉型,城鄉(xiāng)關系發(fā)生了重大調整,戶籍制度中所有限制農民進城的制度幾乎都已取消,農民可以進入城市獲得與城市居民獲得相同的就業(yè)機會和居住環(huán)境。在整個20世紀90年代,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出臺和試驗了各種各樣的改革措施,做出有利于勞動力流動的政策努力。隨著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和沿海大城市工業(yè)的迅速發(fā)展,大量農民脫離土地或進城務工經商,形成舉世矚目的“民工潮”。雖然城市福利體系仍然制約農民工向城市轉移的徹底性,但不少研究表明,在市場經濟改革背景下,市場性排斥已經已經取代制度性排斥成為農民工城市化的主要障礙[13],農民是否在城市經濟社會立足取決于農民個體是否在城市勞動力市場中獲得較高收入的職位,而不是戶籍和市民身份[14]。

      農民工能夠“順利返鄉(xiāng)”是中國式城鄉(xiāng)二元體制最主要的特征。發(fā)展中國家普遍存在市場主導型的二元經濟社會[15],在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表現形態(tài)。在亞非拉等發(fā)展中國家,農民進城和返鄉(xiāng)不受限制,農民遷移到城市成為市民后也能夠返回農村,但是農民需要在農村擁有土地或者購買土地才能遷回農村。也就是說,在國外,農民返鄉(xiāng)通過市場手段實現,喪失土地和房屋的農民無法返回農村,農民并不擁有一種受到國家制度保護的返鄉(xiāng)權利。因此大部分農民進城是因為破產或失地的農民在農村無立錐之地而流入城市尋找生計,又因為發(fā)展中國家經濟發(fā)展水平較低,政府無法為失地農民提供維系其體面生活的工資或者社會保障,大量進城農民因為無法返鄉(xiāng)而成為城市貧困群體,二元經濟社會表現為城市內二元結構。中國也存在市場主導型的城鄉(xiāng)二元結構,但是中國不允許農民喪失土地和房屋的土地制度安排保護了農民工返鄉(xiāng)權,使得農民工始終能夠在農村獲得基本的生產生活資料,二元經濟社會表現為城鄉(xiāng)二元結構。中國的創(chuàng)造性在于將市場主導型的二元經濟社會結構轉換成行政主導型的城鄉(xiāng)二元體制,在承認城鄉(xiāng)發(fā)展客觀規(guī)律的基礎上,利用制度設置保障農民的基本生存生活資料,為處于市場經濟弱勢地位的農民和農民工提供保護和支持,化解市場主導型二元結構對農民的不利因素。正如賀雪峰所發(fā)現的,在我國工業(yè)化進入中期之后,這一剝削性的制度安排已經順利地轉換為保護性的制度安排[3](p100)。市民權話語強調城鄉(xiāng)二元體制限制農民獲得城市資源以及剝奪了農民在城市的應有權利,但是忽視了城鄉(xiāng)二元體制同時也保護農民繼續(xù)從農村獲取資源的權益。

      由此可見,當前城鄉(xiāng)二元體制并不限制農民工進城就業(yè)、居住和生活(實際上很多農民工成功地從經濟社會上融入城市),卻保護農民工淪為農村或城市貧困群體。農民工在城鄉(xiāng)之間流動,同時獲得城鄉(xiāng)兩方面的資源實現向上社會流動。這就意味著,在體制轉軌以及市場化的背景下,相互隔絕和對立的城鄉(xiāng)二元結構轉變?yōu)橄嗷贤ê拖嗷ブС值男滦统青l(xiāng)二元結構,城鄉(xiāng)之間形成了相互依存、協調發(fā)展的有機統一體,形成了一種為理論研究所忽視的新型城鄉(xiāng)一體化格局。這一實踐的理論意涵和政策啟示是,城鄉(xiāng)一體化并不一定非要打破或取消城鄉(xiāng)二元性以實現城鄉(xiāng)同質化或一元化,而是可以打破城鄉(xiāng)分割對立的體制和政策,加強城鄉(xiāng)間的聯系與融合,通過以工促農、以城帶鄉(xiāng)形成城鄉(xiāng)經濟社會發(fā)展的新型城鄉(xiāng)一體化新格局。

      現有研究普遍認為城鄉(xiāng)二元體制阻礙農民工城市化,主張實現城鄉(xiāng)一體化,建立城鄉(xiāng)統一的市場經濟體系,讓勞動、資本和土地要素在城鄉(xiāng)之間自由流動[16]。這種城鄉(xiāng)一體化主張的實質內涵是完全按照市場機制配置城鄉(xiāng)資源,將農村人口和農村經濟納入城市經濟系統中,實現城鄉(xiāng)兩個系統資源配置的一元化,這實際上是剝奪了農民工在農村的權利,瓦解“新農村支持城市”機制。根據發(fā)展中國家的城市化經驗,當農民進城無法返鄉(xiāng)時,將成為貧困人口在城市集中,從而導致在發(fā)展中國家都普遍存在的城市貧困、城市貧民窟化、城市環(huán)境污染、城市犯罪等。換言之,即使打破了行政主導型的城鄉(xiāng)二元體制,只不過是將城鄉(xiāng)二元結構轉換為城市內二元結構,無法解決市場主導型的二元經濟社會問題。由市場經濟規(guī)律形成的城鄉(xiāng)二元結構無法單純依靠市場的力量進行改變[17],需要依靠政治力量消解市場主導型城鄉(xiāng)二元結構對農民的不利因素。

      新型城鄉(xiāng)一體化格局并不是一個全新的創(chuàng)造,實際上是延續(xù)和創(chuàng)造性轉化了中國歷史上城鄉(xiāng)關系的互哺互動關系。呂新雨的研究表明,中國歷史上的城鄉(xiāng)關系不像西方是對立的,相反,中國的城鄉(xiāng)關系是互相哺育的過程,中國城市的繁榮并不是依靠遠程的殖民地經濟,而是依托于以本地經濟圈為核心的、小農基礎上的農業(yè)與手工業(yè),城市與鄉(xiāng)村是唇齒相依的[18]。在現代都市發(fā)展起來之前,中國傳統的城鄉(xiāng)是“城鄉(xiāng)相成”系統,都市具有工業(yè)技術能夠將輸人的農產品升值然后輸出,而鄉(xiāng)村又源源不斷地向都市提供不能全部自消的剩余農產品[19]。建國后60年的城鄉(xiāng)關系沿著從“以鄉(xiāng)養(yǎng)城”再到“以城帶鄉(xiāng)”的轉化過程展開,城鄉(xiāng)互相哺育關系在長達60年時間里的兩個階段展開。在建國后的前30年中國實施重工業(yè)優(yōu)先發(fā)展的戰(zhàn)略,實行城鄉(xiāng)分割制度,限制城鄉(xiāng)之間要素自由流動,形成了城鄉(xiāng)對立的二元體制,將農村資源集中用于工業(yè)化和建設城市。在建國后的后30年中,中國開始了“工業(yè)反哺農業(yè),城市支持農村”的發(fā)展戰(zhàn)略,將城市資源用于農村建設。在當前新的歷史時期,隨著市場機制的引入,城鄉(xiāng)要素交流的范圍和規(guī)模得到擴大,城鄉(xiāng)聯系顯著增強,城鄉(xiāng)關系又創(chuàng)造性地轉變成良性互動的關系。

      (二)城市化的中國道路

      正是在這種新型的城鄉(xiāng)一體化格局中,農民工能夠依賴農村的穩(wěn)定器和蓄水池功能,“以退為進”最大限度地集聚進城資源和平穩(wěn)地化解城市化風險,農民工實現了穩(wěn)健地、較高質量的城市化。采取城市視角的研究者把農民在城市過上體面而有尊嚴的生活寄托于社會保障資源是不現實的,因為市民曾經擁有的一項項特權已逐漸消失或者弱化,當前市民權內涵的福利僅能夠維持城市居民的最低生活保障。特別是中國有2.69億農民工及其家屬,這是任何一個國家的財政承擔不起的。換言之,即便給予農民工市民權,沒有相應的收入水平,農民工獲得與城市底層一樣的市民身份及相應的市民權,也只是一種劣質的城市化,難以稱得上是一種向上的社會流動。

      中國在國際經濟格局中的位置以及發(fā)展模式決定了農民工難以在城市獲得較為穩(wěn)定的和較高的收入,也決定了國家財政無法為龐大的農民工人口提供維系城市體面生活的社會保障。但是農民工依靠農村資源的支持和保護,多次在城鄉(xiāng)之間往返,家庭成員分批進城,在城市維系較為體面有保障的生活,從而在特定資源條件和外部環(huán)境約束下促進了中國的城市化。在這一新型關系模式下,農民可以自由流動于城鄉(xiāng)之間,農村支持城市的發(fā)展,中國探索出了一條與整個經濟社會發(fā)展現狀相符合的城市化道路。

      四、結語

      城市視角下市民權的理論預設在某種程度上替代了對現實的判斷,忽視了與農民工城市化緊密相關的農村的重要性,從而切割了農村與城市化的關系,遮蔽了農民工城市化問題的多維性和復雜性,無法抓住中國城市化的關鍵、特殊性以及優(yōu)勢。賀雪峰在深入研究中國農村和農民的基礎上,發(fā)現農村在城市化中發(fā)揮穩(wěn)定器與蓄水池的功能。正是依賴于農村資源的支持,中國探索出了符合實際的、較高質量的城市道路。這一發(fā)現抓住了中國城市化的關鍵所在,以及解釋了中外城市化的根本性差異所在,并且揭示了中國城市化的優(yōu)勢所在,完善了城市化研究。

      賀雪峰的研究能夠發(fā)現“農村”在于堅持實踐社會學研究?!皩嵺`社會學所強調的是,要從實踐過程中捕捉在現實生活中真正發(fā)揮作用的實踐邏輯,以更深入地理解在社會轉型過程中我們的社會所發(fā)生的實質性變化”[20]。實踐社會學研究方法強調研究的“經驗本位”,回到經驗事實本身、從實踐出發(fā)而不是理論出發(fā)來研究問題,研究事物之間聯系的內在機制。賀雪峰從中國城市化實踐的最基本的經驗和事實出發(fā),提煉出了中國的城市化道路,這是不同于西方社會的城市化道路理論,也是無法從現有理論中總結出來的理論。這些理論能夠返回實踐,不僅能夠推動中國現代化,也推動了中國社會科學本土化的理論建構與發(fā)展。

      [1]文軍.農民工市民化:從農民工到市民的角色轉型[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4,(3).

      [2]陳映芳.“農民工”:制度安排與身份認同[J].社會學研究,2005,(3).

      [3]賀雪峰.城市化的中國道路[M].北京:東方出版社,2014.

      [4]賀雪峰.鄉(xiāng)村社會關鍵詞[M].山東:山東人民出版社,201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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