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 融 張菲菲
(濰坊學院教師教育學院,山東 濰坊 261061)
集群行為(collective action)是指群體成員參與的以改善群體現(xiàn)狀為目的統(tǒng)一行動(Wright,Taylor,&Moghaddam,1990)。心理學、社會學、政治學、倫理學、歷史學等多學科的學者都曾從不同視角對集群行為進行過闡釋與解讀。相比于其他學科,心理學研究更加關注的是集群行為的心理機制,如參與者的動機、情緒及認知過程。過去20多年間,社會心理學家通過對集體行動1國內(nèi)對“collective action”常見的翻譯方法有 “集體行動”與“集群行為”兩種,目前沒有學者對這兩個概念進行嚴格的區(qū)分定義,且在相關論文中存在這兩者通用混用的先例,本文在題目上使用了集群行為這一翻譯方式,但在正文某些部分,為了符合中文表達的流暢習慣,也使用了“集體行動”這一翻譯方式。中的參與者進行觀察和研究,逐漸發(fā)現(xiàn)一些動機變量,正是這些變量激發(fā)著個體投身到集體行動中。
集群行為涉及的是群體間的沖突,群體認同(group identity)作為群體成員的核心心理特質(zhì)(Tajfel &Turner,1979;Tajfel,1982),在集群行為研究中占有重要地位。國內(nèi)學者在關于集群行為的綜述或?qū)嵶C研究中曾多次涉及到這一變量。本文主要系統(tǒng)總結(jié)群體認同對集群行為的心理動員機制,梳理集群行為背景下群體認同的特殊化形式,介紹當下集群行為領域關于群體認同的動態(tài)性研究,并對今后與之相關的研究方向進行展望。
群體認同是社會心理學研究領域最常被提及的概念之一,它反映了個體將群體成員身份整合進自我概念的程度。根據(jù)自我分類理論(selfcategorization theory),群體認同源自于人類的兩個基本動機:自我提升(self-enhancement)和減少不確定性(uncertainty reduction)。自我提升是指個體會希望通過群體間的社會比較(social comparison)來肯定內(nèi)群體相對其他群體的優(yōu)勢,從而獲得自尊提升。而減少不確定性則是指個體通過掌握群際區(qū)別與群體特征,可以更好的感知及預測他人的行為(Hogg,2000)。群體認同是一個人自我概念的重要組成部分。社會認同理論認為,個體會自動地將人進行社會分類(social categorization),并明確自己所屬的群體,以所屬群體身份定義自我(Tajfel &Turner,1979)。個體對群體身份的覺知、對群體的心理歸屬感及對群體共享價值信念的肯定都是群體認同的構(gòu)成要素。社會心理學研究發(fā)現(xiàn),許多群體現(xiàn)象都與群體認同密切相關,如內(nèi)群體偏愛、外群體貶損、群體刻板印象、種族中心主義、群體合作和利他主義等(Tajfel,1982)。個體對內(nèi)群體的認同越高,自我概念中的群體性與社會性越發(fā)凸顯,就會越傾向于以群體成員的身份行事,表現(xiàn)出與群體身份相符的行為。
在集群行為的社會心理學研究領域,研究者在最為關注的問題是集群行為的心理動員機制,即哪些因素會促使人們投身到集體行動中去(陳浩,薛婷,樂國安,2012)。因此,當涉及到群體認同變量時,研究者往往將其作為一種預測源,考察個體對群體的認同水平是否會影響到他們參與集群行為的意愿(van Zomeren,Spears,Fischer,&Leach,2004)。在此研究取向下,情境實驗法是最為常見的研究范式:研究者通常選取特定的群體如學生、有色人種、穆斯林教徒等作為被試,并向他們呈現(xiàn)真實的社會背景事件,如政府上漲學費、有色人種遭到歧視,或虛擬設定某種群體困境(內(nèi)群體遭遇不公對待)。之后研究者再調(diào)查被試的群體認同等心理因素的強度水平,觀察他們的集群行為意愿或?qū)嶋H行動,并將所得數(shù)據(jù)結(jié)果進行建模分析,以獲得各個變量間的邏輯關系(van Zomeren,Spears,&Leach,2008)。其中,涉及到群體認同變量時,研究者可以直接測量被試的群體認同感,常見的問題如“XXX這個身份對我來說很重要”、“我以身為一名XXX為榮”、“我喜歡XXX這個身份”(張書維,王二平,周潔,2012)。也可以將群體認同作為一個操作變量,通過社會身份外顯啟動法(如要求被試對自己的群體身份進行描述、思考自己與群體成員的相似性、想象內(nèi)群體的共同遭遇等,Glasforda &Dovidiob,2011)或內(nèi)隱啟動法(如將特定的身份類別隱蔽在圖片或詞語判斷任務中,薛婷,陳浩,樂國安,姚琦,2013)凸顯被試的群體認同感。
除情境實驗外,也有一些研究者會對實際發(fā)生的集群事件進行縱向追蹤研究,通過對一次或數(shù)次的集群行為進行現(xiàn)場觀察和挖掘,研究者可在自然情景中對人們心理狀態(tài)進行即時記錄,以此來描述群體認同及其他心理因素在集體行動爆發(fā)中的作用(de Weerd &Klandermans,1999;van Stekelenburg,Anikina,Pouw,Petrovic,&Nederlof,2013)。另外,近年來很多心理學家開始關注集群行為心理機制的動態(tài)性特征,在這一研究取向下,群體認同不再被僅僅視為一種行為的預測因素,心理學家開始將群體認同作為一種反應變量,探索集群行為過程中個體群體認同感的動態(tài)演變性。
社會心理學領域的大量研究證明,群體認同與群體成員的集群行為參與意愿或?qū)嶋H行動間具有高相關性,個體對某一群體的認同感越強,就越有可能代表那一群體參與集體抗爭行動。群體認同對集群行為的預測作用已在工人罷工(Kelly&Breinlinger,1996)、婦女反性別歧視活動(Iyer &Ryan,2009)、宗教團體抗議(Tausch et al.,2011)、反戰(zhàn)運動(Iyer,Schmader,&Lickel;2007)、學生請愿(Tausch et al.,2011)、同性戀集會(Stürmer &Simon,2004)、少數(shù)民族示威游行(Simon &Ruhs,2008)等諸多種類的活動中得以驗證。在眾多關于集群行為的模型中,研究者都將群體認同作為最重要的核心變量(van Zomeren,Leach,&Spears,2012;van Zomeren,Postmes,&Spears,2008)。具體來看,群體認同對個體的集群行為意愿既具有直接的動員效應,同時也可以通過影響其他心理變量發(fā)揮作用,調(diào)節(jié)這些心理變量與人們行為意愿間的關系。
眾所周知,集群行為是在特定的情境(context)下產(chǎn)生的。所謂“情境”,是指觸發(fā)集群行為的社會背景的統(tǒng)稱。在日常生活中,個體對群體身份的認同常處于潛伏狀態(tài),其凸顯有賴于情境的變化。在特定事件(如內(nèi)群體遭受不公對待)的刺激下,個體的群體性身份凸顯并會體驗到群體相對剝奪(group relative deprivation),但這些條件尚不足以直接引發(fā)個體參與群體反抗行動。原因是個體可以選擇在整體群際關系不變的情況下,通過個人努力提升自己的社會地位,獲取實際利益。但如果個體對內(nèi)群體具有較強的的認同感和緊密的心理聯(lián)系,群體利益會內(nèi)化為自我利益,而群體遭遇的困境與挑戰(zhàn)也會內(nèi)化為個人的經(jīng)驗,在這種情況下,個體便會選擇基于群體成員的身份進行應對(van Zomerenet al.,2012)。因此,群體認同會影響個體面對群體困境時的應對視角選擇,在集群行為動員中具有基礎性的作用。高群體認同會使內(nèi)群體成員準備好以群體的姿態(tài)進行行動,而在適當?shù)那榫诚?這種準備狀態(tài)就會轉(zhuǎn)化為實際行為(Klandermans,2014)。當然,這并不表示高群體認同是人們參與集群行為的必要條件,研究表明,從得失損益計算(cost-benefit calculations)的角度看,即便個體對群體的認同感較低,但只要他們認為集群行為是有效和有益的,便仍然有可能參與其中(van Zomeren et al.,2012)。
群體認同的強度既決定了個體在面對群體困境時的傾向性(即個體是否會在群體層面上進行應對),也決定了個體行為模式與典型群體成員的一致性。強烈的群體認同會導致個體的行為傾向更容易受群體行動的影響。當個體對內(nèi)群體的認同維持在一個較高水平時,群體信念與目標引發(fā)個體共鳴的可能性也為之增大,個體會傾向于像群體的典型成員那樣去行動;同時,為了遵守內(nèi)群體規(guī)范,個體也會表現(xiàn)出行為趨同模式(Blackwood&Louis,2012;Simon,2011)。一些研究顯示,在特定群體認同凸顯的條件下,即使群體相對剝奪水平較低,個體參與集群行為的意愿也會維持在一個較高的水平(張書維等,2012)。也就是說,當個體對內(nèi)群體認同感較為強烈時,即便他們并不認為內(nèi)群體處境艱難,也依然愿投入到相關的群體抗爭行動中去。甚至很多情況下,參與集體行動只是個體證明其群體成員身份、滿足其心理歸屬感的一種手段(Mannarini &Fedi,2012)。例如,B?ck,B?ck和 Garcia-Albacete(2013) 的研究就曾證明,對社會拒斥較為敏感的個體會出于被內(nèi)群體所認可的需要而支持集體行動,即便他們認為這一行動不會取得任何成效。這反映了群體認同對個體參與集群行為的誘導作用:個體對某一群體的認同感越強,就越有可能出于對群體的義務與責任感投身到集體行動中。
群體認同不僅對集群行為有獨立的動員作用,同時還可以通過作用于其他重要的心理變量而影響人們參與集群行為的意愿。在集群行為研究領域,群體情緒(group-based emotions)和群體效能(group efficiency)與群體認同一起被視為影響個體參與集群行為的三大前因變量(陳浩等,2012;彎美娜,劉力,邱佳,楊曉莉,2011)。“群體情緒”具體指個體針對特定事件基于群體成員身份而生的情緒反應(Smith,1993)。當群體積累了強烈的憤怒情緒時,就有可能爆發(fā)集群行為。“群體效能”概念則指群體成員對通過共同努力能夠?qū)崿F(xiàn)群體目標的信念(Bandura,1997),當人們相信群體有能力改變當前境遇時,發(fā)起集群活動的可能性就隨之增大(張書維,王二平,2011)。van Zomeren等(2008)在對182篇涉及集群行為中認同感、效能感和情緒的文獻進行元分析后,提出了一個整合的集群行為群體認同模型。根據(jù)該模型,群體認同機制既作用于群體成員的情緒體驗,也會調(diào)節(jié)個體的效能評估過程。其中,群體認同能作用于群體情緒,是因為它提供了不公體驗的群體分享基礎,可以影響人們在經(jīng)歷不公事件時的情緒反應,提高群體成員情緒體驗的趨同性(Smith,Seger,&Mackie,2007;Yzerbyt,Dumont,Wigboldus,&Gordijn,2003)。個體的群體認同感越強,就會越容易在群體遭受不公時體驗到群體憤怒情緒,進而在情感上被激發(fā)參與集體行動。而群體認同能作用于群體效能,是因為強烈的群體認同感會引發(fā)個體對內(nèi)群體更積極的印象,影響個體對群體成員團結(jié)性與凝聚力的覺知,進而提高個體對群體能力的評估(Cakal,Hewstone,Schwar,&Heath,2011;van Zomeren et al.,2012)。因此,在影響個體參與集群行為的三大變量中,群體認同具有更加重要的中樞地位。
群體認同不僅對憤怒情緒與群體效能具有驅(qū)動作用,還會調(diào)節(jié)這些變量與個體集群行為意愿間的影響關系。根據(jù)集群行為的雙路徑模型(dual pathway model),個體可由兩條心理路徑表達集群行為的意愿:一是基于憤怒感受的情緒聚焦(emotion-focused)路徑,一是基于效能計算的問題聚焦(problem-focused)路徑(van Zomeren et al.,2012;van Zomeren et al.,2004)。研究者認為,這兩條路徑是相對獨立的,但其效應的發(fā)揮都會受到群體認同的調(diào)節(jié)。其中,當個體對內(nèi)群體的認同感較強時,問題聚焦路徑的預測作用就會降低,因為高水平的群體認同提高了個體在背叛群體時的心理成本,影響到了個體的損益理性計算過程,此時,群體憤怒可能是導致集群行為的主要原因。而當個體對內(nèi)群體的認同感較弱時,個體可能并不會因群體遭遇不公事件而體驗到強烈的憤怒感,此時,問題聚焦路徑的預測力則凸顯出來,群體成員只有在預期群體行為能夠取得較好效果的情況下,才會愿意參與到集體行動中。除此之外,也有研究發(fā)現(xiàn),當集群行為的具體形式涉及到較多的個人犧牲時,個體只有首先將自己強烈的認同為群體的一份子,才會進一步依據(jù)效能評估決定是否參與集體行動,否則他們更可能采取自我應對策略,這也反映群體認同在群體效能與集群意愿間重要的調(diào)節(jié)作用(Shi,Hao,Saeri,&Cui,2014)。
在傳統(tǒng)的集群行為研究領域,群體認同一般指個體對自己所從屬的正遭受不公境遇的弱勢群體的認同。然而,個體的社會身份具有多樣性的特點,在集群行為背景下群體認同可能會具有一些特殊化形式。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心理學家開始關注這些集群行為中的非典型性群體認同機制,研究發(fā)現(xiàn),不同類型的群體認同可能會對集群行為的發(fā)生與發(fā)展產(chǎn)生不同的影響。
政治認同(politicized identity)指個體對某一社會運動或運動組織的認同(Stürmer &Simon,2004)。在集群行為背景下,內(nèi)外群體并不一定以明確的具有社會意義的身份類別(如學生、工人、艾滋病患者等)為邊界。根據(jù)McGarty,Bliuc,Thomas和 Bongiorno(2009)提出的觀點群體(opinion-based group)理論,集體行動中所謂的“群體”可以是廣泛意義上具有共同信念、價值觀或權(quán)益訴求的政治團體,參與者是基于新形成的觀點內(nèi)群體去行動的,例如,在美國除黑種人、黃種人等少數(shù)族裔外,白人也可能持種族平等觀點;再如,異性戀也可能是反歧視同性戀活動的參與者。研究表明,政治認同在集群行為動員過程中具有較強的影響力,且相比于對更廣泛社會群體身份的認同(如工人、同性戀),個體對某一運動或組織的認同感(如工會、同性戀運動)可以更好的預測他們的行動參與傾向(Blackwood &Louis,2012;Klandermans,2014;van Zomeren et al.,2008)。
政治認同可以為優(yōu)勢群體的集群行為現(xiàn)象做出解釋。從工具理性的視角看,個體只有在自己或群體的利益受到直接影響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參與集體行動。然而,現(xiàn)實生活中常有一些在社會群際關系中處于優(yōu)勢地位的個人或群體選擇為弱勢群體的利益進行抗爭,但他們并不是弱勢群體的典型代表,且他們的行動反而有可能危害到所屬優(yōu)勢群體的地位,這種現(xiàn)象即優(yōu)勢群體集群行為。優(yōu)勢群體之所以愿為劣勢群體提供支持與幫助,正是因為他們與弱勢群體成員具有共同的政治認同,即當優(yōu)勢群體成員認同弱勢群體的價值觀、道德信念和奮斗目標時,更有可能為了改善弱勢群體的權(quán)益而發(fā)動或參與集群行為。例如,Wiley,Srinivasan,Finke,Firnhaber和Shilinsky(2012)的研究證明,男性被試越認同女權(quán)主義思想,他們參與反性別歧視運動的意愿也就越強烈。
共同認同(common identity)指相較于較小的內(nèi)群體,個體對包攝水平更高的群體身份的認同。在現(xiàn)實社會中,人們并不是只有一種社會身份,可以同時屬于多種社會群體并擁有多重社會身份,而不同的群體身份間可能會具有上下包攝關系,如“藏族人”、“漢族人”等群體身份就從屬于“中國人”這一群體身份。根據(jù)Gaertner和Dovidio(2012)提出的共同內(nèi)群體身份模型(common ingroup identity model),當個體將原來兩個分離群體的認知表征改變?yōu)橐粋€包攝水平更高的上位群體(superordinate group)時(例如,由“藏族人”與“漢族人”這樣的認知表征改變?yōu)椤爸袊恕钡恼J知表征),個體會以共同身份的方式重新界定內(nèi)外群體,共同認同得以凸顯,此時原本存在的內(nèi)外群體的邊界會弱化,個體會減輕對原有外群體的偏見、不滿及敵意,增加對原有外群體成員的信任程度。
在集群行為背景下,加強個體對內(nèi)群體的認同會提高個體的行動參與意愿。然而,共同認同與行為意愿間則具有相反的效應關系。Glasforda和 Dovidiob(2011)認為,當內(nèi)群體與集群行為指向的外群體都從屬于更高的上位群體時,凸顯這種共同身份可以轉(zhuǎn)移亞群體(subgroup)成員對當前群際差異的關注,減輕個體因群體不利所產(chǎn)生的憤怒情緒,進而降低群體成員為亞群體進行抗爭的意愿。該假設在不同社會背景下都已得到了實證研究的支持,例如,研究者對以色列的阿拉伯人、印度的穆斯林教徒等社會邊緣群體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強調(diào)共同身份可以減少被試對偏見的覺知,并進而降低他們對社會改革運動的支持(Saguy,Tausch,Dovidio,&Pratto,2009;Saguy,Tausch,Dovidio,Pratto,&Singh,2011)。Glasforda和Dovidiob(2011)以在美國處于弱勢地位的少數(shù)民族學生(拉丁、非洲后裔)為被試進行實驗證明,向被試凸顯共同認同(對美國的認同)后,被試改善群體局面的動機會降低,同時他們對未來的群際關系會有更樂觀積極的態(tài)度。Ufkes,Dovidio和Tel(2015)則以歐洲的庫爾德族人為被試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向被試展示關于庫爾德族人在社會經(jīng)濟結(jié)構(gòu)方面的不公正遭遇后,對“歐洲人”這一上位群體身份認同感較強的被試因此體驗到的憤怒感會較弱,同時他們參與集群行為改變族群地位的愿望也會較低。
雙重認同(dual identity)是指個體同時具有對上位群體身份(superordinate identity)與亞群體身份(subgroup identity)較強的認同感(González &Brown,2003)。其中,亞群體認同往往涉及到個體對民族、宗教的認同;而上位群體認同則往往涉及個體對國家、地域的認同。研究發(fā)現(xiàn),對于個體來說,上位群體認同與亞群體認同并不必然相互排斥,而是可以兼容并存的,這一現(xiàn)象多見于移民、少數(shù)民族等群體,如在一個亞裔美國人身上會既存在對美國的認同,也存在對亞裔身份的認同(Simon &Grabow,2010;Simon &Ruhs,2008)。
亞群體認同對集群行為具有基礎動員作用,上位群體認同(即共同認同)對集群行為則具有消解作用,那么當這兩種認同同時存在時,會對個體的集群行為意愿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Klandermans,Roefs和 Olivier(2001)對德國的土耳其及俄羅斯移民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具有雙重認同的移民者會更有可能為了亞群體的利益參與游行活動。Martinovic和Verkuyten(2014)對德國和荷蘭的穆斯林宗教團體進行研究也發(fā)現(xiàn)了同樣的效應,即雙重認同對人們是否參與抗議行為具有正向預測作用。研究者認為,這是因為個體對亞群體身份的認同會導致他們更愿意為了群體利益進行抗爭,同時,個體對上位群體身份的認同(如國家認同)會使他們相信亞群體的不利處境理應得到合理解決,即雙重認同將個體因群體困境產(chǎn)生的不滿情緒(源自于對亞群體的認同)與抗爭的權(quán)利感(源自于上位群體認同)結(jié)合在了一起,因而使個體認為自己應該且能夠參與改善亞群體現(xiàn)狀的集體行動(Simon,2011;Simon &Klandermans,2001)。與此解釋相對應的,Klandermans,van der Toorn和van Stekelenburg(2008)對荷蘭及美國的土耳其移民進行的調(diào)查研究證實,具有雙重認同的移民者更傾向于對自己的處境感到滿意,但當他們產(chǎn)生不滿時也更容易參與集體抗爭活動。Simon,Reichert,Schaefer,Bachmann和Renger(2015)對德國的土耳其及俄羅斯移民進行的比較研究則發(fā)現(xiàn),只有亞群體在社會群際互動中遭遇了一定程度的不公正對待時,雙重認同才會促使他們參與集體行動;如果亞群體成員并未因社會群際關系體驗到很大不滿,那么雙重認同對他們是否參與集體行動則不具有預測作用。
集群行為在本質(zhì)上是一種社會情境下的群際互動行為,是不同群體間相互作用的產(chǎn)物。群體成員是根據(jù)對社會關系和群體狀況的理解來采取行動的,因此,在集體行動中,隨著社會情境與群際互動的變化,參與者的心理狀態(tài)及行為傾向都會發(fā)生動態(tài)變化。過往社會心理學對集群行為的研究主要從預測的角度探討人們參與集群行為的前因變量,近年來的研究則開始逐漸聚焦于集群行為的動態(tài)演變機制。其中,群體認同作為一種最重要心理因素,其在集群行為動態(tài)發(fā)展中所發(fā)揮的作用格外受到研究者的關注。
在傳統(tǒng)集群行為研究領域,研究者往往以個體是否愿加入某一集體行動作為反映其參與意愿的指標,從動態(tài)性的視角來看,個體的參與意愿還可以體現(xiàn)在投入的持續(xù)性上。當集群行為爆發(fā)后,參與者會根據(jù)對抗爭形勢的評估決定下一步的行動,根據(jù)資源動員理論(resource mobilization theory)與期望價值理論(expected value theory)等工具理性取向的理論,人們參與集群行為的目的在于改善內(nèi)群體境況(Klandermans,1984;McCarthy&Zald,1977),因此,當集體行動切實有效時人們會持續(xù)投身其中,當集體行動失利時人們則可能畏步不前。然而,Blackwood和Louis(2012)的研究發(fā)現(xiàn),認同感可以緩沖抗爭失利帶給個體的消極影響。他們對澳大利益反戰(zhàn)運動參與者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隨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對這一運動認同感較低的參與者評價抗議活動時主要基于該行動對政府決策的影響力,但這種效應在高認同者群體中則不存在。這說明,對于高認同者來說,他們不會認為沒有實際效果的抗議活動就是失敗的,他們可能更為重視的是群體行動是否可以團結(jié)吸引公眾、表達內(nèi)群體的價值觀與理想信念。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在一些曠日持久的集體抗爭運動中,參與者常常在承受巨大的個人犧牲且收益渺茫的情況下,依然會堅持行動下去。與此相對應的,Mannarini和Fedi(2012) 對反全球化及反修路活動的參與者進行追蹤研究也發(fā)現(xiàn),參與者對群體及運動的信念目標越忠誠,持續(xù)參與集體行動的義務感與責任感就越強烈。也就是說,當個體對內(nèi)群體或群體行動有較高的認同感時,他們可以相對忽視自己在行動中實際利益的得失,并更愿為集體行動付出長期的投入與承諾。
在傳統(tǒng)的集群行為心理學研究領域,群體認同被視為促使人們參與集體行動的主要動因,近年來的研究發(fā)現(xiàn),集體行動并不僅僅是群體認同的產(chǎn)物,同時也會對群體認同感產(chǎn)生重要影響。Drury和 Reicher(2005)指出,集群行為會對個體產(chǎn)生強化效應,在共同行動中,群體成員的身份得以凸顯和確認,內(nèi)外群體的界限進一步明確,群體凝聚力得以加強,信念目標得以鞏固,個人與集體的心理聯(lián)系會更加緊密。而這種體驗則可以進一步激勵群體成員投身到集體行動中去,促使他們?yōu)閷崿F(xiàn)群體目標而努力。也就是說,在集群行為發(fā)展過程中,個體對群體的認同感與行動參與意愿間會形成一種循環(huán)因果鏈關系。
群體認同的動態(tài)變化性得到了很多研究的支持。例如,Drury,Cocking,Beale,Hanson和Rapley(2005)對英國1993年反修路活動的參與者進行訪談研究發(fā)現(xiàn),抗議群體實際是在抗議活動中逐漸形成的,在與警察和建筑商的對峙過程中,參與者內(nèi)部的凝聚力逐漸提升,他們對抗議活動的認同感得到強化,而這種體驗會直接影響到他們在反路運動中的表現(xiàn)。Neville和Reicher(2011)對圣安德魯斯大學反公寓改建計劃的學生進行調(diào)查研究發(fā)現(xiàn),在抗議期間,部分參與者會認為他們與其他的抗議者有更緊密的心理聯(lián)系,體驗到更強烈的群體支持,這會進而鞏固他們的信念,使他們愿為今后的集體行動付出更多的承諾。de Weerd和Klandermans(1999)以抗議歐盟農(nóng)業(yè)政策的荷蘭和西班牙農(nóng)民作為研究對象進行追蹤研究發(fā)現(xiàn),不僅個體對農(nóng)民這一群體的認同感可以預測他們是否會參與集體抗議活動,同時他們是否實際參與抗議活動也可以預測之后的群體認同感變化。Miles和Catellani(2011)以意大利左派民主黨的支持者作為研究對象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在內(nèi)群體遭遇政治失利后,如果引導被試對結(jié)果進行外向歸因,那么被試的群體認同感與效能感都會提高,并更愿意在今后繼續(xù)參與支持內(nèi)群體的行動。這些研究都說明,群體認同與集群行為之間具有循環(huán)作用的機制,群體認同感是個體參與集群行為的直接動因,而參與集群行為又會強化當事者的群體認同感,激勵其進一步投身到集體行動中去。
在集群行為研究領域,心理學家一直非常重視群體認同這一變量,在近20年進行了大量與之相關的研究。當前,研究者已初步闡明了群體認同與集群行為之間的關系,厘清了其中具體的作用機制,并開始從集群行為動態(tài)性發(fā)展的角度對群體認同進行探索研究,積累了較為豐富的研究成果。但與此同時,在該研究領域仍有一些重要問題未得到解答,今后的研究需要對這些問題進行進一步的探討與關注。
首先,過往幾十年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探討集群行為中群體認同的一般性動員作用,盡管心理學家已將政治認同、共同認同、雙重認同等特殊形式的群體認同引入到當前的研究框架中,但依然很少有研究對集群行為中不同層次的群體認同進行綜合比較分析。薛婷等(2013)的研究曾證明,在集體行動中,與事件相關的、更大范疇的群體認同(如對大學生身份的認同)可以通過情緒及效能路徑顯著影響行動傾向,而關于集體行動組織方的認同(如對學校的認同)只通過效能路徑顯著影響行動傾向。這是因為,個體對群體身份的認識包含了與群體的情感聯(lián)系,因此大范疇的身份認同會表現(xiàn)出感性兼具理性的內(nèi)驅(qū)力特征;而個體對行動組織方的認識則包含了關于行動資源及利害得失的理性分析,因此小范疇的組織認同則主要表現(xiàn)出理性內(nèi)驅(qū)力特征。也就是說,在集體行動中,不同層次群體認同對個體參與意向產(chǎn)生的影響可能具有一定差異性。除此之外,不同情境類型下群體認同對集群行為的動員作用也可能具有不同的效果,例如,在內(nèi)群體遭遇不公待遇但個體實際利益并未直接受損的情況下,個體只有真正對內(nèi)群體抱有強烈認同感才可能參與集體行動,此時群體認同作為一種內(nèi)驅(qū)動機就會是行為傾向更有效的預測源(張書維等,2012)。因此,今后的研究應更多關注不同觸發(fā)情境下、不同層次群體認同在集群行為中所起到的作用,并在差異化研究的基礎上探討不同變量相互作用所形成的復雜心理機制。
其次,過往研究在探討群體認同與集群行為之間的關系時,沒有區(qū)分集群行為的各種不同形式。在集體行動中,群體成員的行為策略有多種模式可以選擇,如請愿、游行、非暴力不合作、暴力攻擊等。Wright等(1990)對集群行為的激烈性、合法性與道德性等因素進行綜合考慮后,根據(jù)集群行為模式與社會規(guī)范的關系而將集群行為分為常規(guī)集群行為(normative collective action)與違規(guī)集群行為(non-normative collective action),前者指符合一個社會系統(tǒng)中包括道德、法律、意識形態(tài)等既存規(guī)則的集群行為,如和平游行、聯(lián)合簽字抗議等;與此相對,后者則指違背了這些規(guī)則的行為策略模式,如沖擊政府、破壞公物等。大量研究證明,違規(guī)集群行為與常規(guī)集群行為的前因變量具有很大差異性,在情緒維度上,個體參與常規(guī)集群行為主要是基于群體憤怒情緒,而個體參與違規(guī)集群行為則主要是基于對外群體的群體蔑視(contempt)情緒(Becker,Tausch,&Wagner,2011;Tausch et al.,2011);在效能維度上,群體效能對常規(guī)集群行為具有正向預測作用,但對違規(guī)集群行為則具有負向預測作用(Thomas &Louis,2013)。那么是否在不同類型的集群行為中,群體認同也會表現(xiàn)出不同的動員機制?Klandermans(2014)曾指出,極端的群體認同是暴力集群行為產(chǎn)生的重要條件。相比于常規(guī)集群行為,違規(guī)集群行為需要參與者付出更高昂的成本與代價,因此,只有個體對群體具有強烈的認同感時才可能投身于此。然而,當前卻沒有研究證明群體認同強度與違規(guī)集群行為間具有任何相關性(Simon,2011)。盡管如此,Becker,Tausch,Spears和Christ(2011)的實驗發(fā)現(xiàn),參與極端的集體行動后,個體由于擔心自己的行為不被群體成員所支持,因而對大范疇內(nèi)群體(學生)的認同感會降低,但對極端行動本身的認同感則會提高。這說明,群體認同與違規(guī)集群行為之間可能受多變量的中介影響,存在極為復雜的關系,今后的研究需要更多地關注這一方向。
再者,過往關于集群行為的研究主要是從靜態(tài)的角度對其心理機制進行解釋,在這種研究取向下,群體認同感只是集體行動的前因變量。盡管近年來心理學家已開始關注集群行為的動態(tài)性特征,并積累了一定數(shù)量的研究成果,但涉及到群體認同的研究大多只是對其動態(tài)變化進行簡單描述。在集群行為的發(fā)展過程中,個體所感知的群體情緒狀態(tài)及群體效能會在群際互動的作用下發(fā)生動態(tài)演變,而這種變化就可能會受到群體認同變量的調(diào)節(jié),并進而影響到個體下一步的行動。例如,當集體行動取得成就時,如果個體對群體的認同感較強,就可能更多地將行動的成功歸因于內(nèi)部原因(群體的力量、團結(jié)),并產(chǎn)生積極的情緒體驗,效能信念得到強化;而當集體行動遭遇挫折時,如果個體對群體的認同感較強,就有可能將行動失敗歸因于社會環(huán)境、偶然性等外部原因,以維持對內(nèi)群體的積極認同。McCrea(2007)對足球隊員的研究就曾發(fā)現(xiàn),對球隊認同感更高的被試,會在球隊失利后將結(jié)果更多的歸結(jié)為媒體壓力等外部因素。Tausch和Becker(2013)的研究則發(fā)現(xiàn),在抗議政府征收學費事件中,學生對抗議運動的認同感越強、心理投入越高,那么就越容易因集群行為的成功而感到自豪、因集群行為的失敗而感到憤怒。因此,今后的研究,應更多地關注集體行動發(fā)展過程中群體認同對其他變量的調(diào)節(jié)作用,通過多變量整合性研究,更好的揭示群體認同與其他心理及行為因素之間的動態(tài)性相互作用。
另外,除以上提到的問題外,很多已有的具體研究結(jié)論實際也存在一定的分歧性。例如,盡管很多數(shù)據(jù)都說明在集群行為背景下群體認同與群體效能間具有很高的相關性,但并沒有足夠的實驗研究能證明群體認同會加強群體效能。相反,van Zomeren,Leach和Spears(2010)的研究發(fā)現(xiàn),通過呈現(xiàn)虛擬的專家意見提高抗議者的群體效能感后,他們的群體認同會有顯著的提高。研究者認為,這是因為當個體知覺到內(nèi)群體具有較強的能力時,出于對自己進行積極評估的需要,會更愿意將自己看作是群體的一員;此外,當個體具有較高群體效能時,會更愿意為集體行動付出承諾,在這種情況下也會與內(nèi)群體有更緊密的心理聯(lián)系。然而,目前并沒有更多的研究對此觀點進行驗證。而在集群行為的群體認同研究領域,還存在很多同類型的爭議性問題。因此,今后的研究應更加重視對這些有爭議的假設進行澄清,通過合理的實驗設計,進一步構(gòu)建出變量間更為清晰的邏輯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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