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 鵬
(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3)
三國蜀漢辭賦再考
——兼與杜松柏先生商榷
田 鵬
(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山東 濟南 250013)
蜀漢辭賦和類賦之文內容的貧乏和數(shù)量的凋零反映了蜀漢人才選拔標準以及其他政治因素對蜀漢文學的影響。前人的研究存在諸多盲點和偏差。蜀漢辭賦不興的根源在于蜀漢政權偏重軍事政治方面的人才,不以文學為能,且對有辭賦創(chuàng)作傳統(tǒng)的巴蜀文人實施了一定政治壓迫,最終導致蜀漢辭賦在創(chuàng)作動機上的衰微。
蜀漢;辭賦;類賦之文
辭賦是現(xiàn)存蜀漢文學作品中所占比重較小的文體,學界對于三國時期蜀漢辭賦的研究較少,相關的論文有杜松柏先生的《三國蜀漢辭賦考論》和兩篇研究蜀漢文學的碩士論文:朱賢高的《三國蜀漢文學研究》和戴智恒的《三國蜀漢文學研究》。在蜀漢辭賦數(shù)量的統(tǒng)計標準和結果的問題上,以上兩篇碩士論文完全采用了杜松柏先生的觀點。
鐘思遠在《論蜀漢歸晉后的士情與文情》一文提出了異議:“考《三國志》《華陽國志》等史籍所存目,蜀漢詩賦類作品亦為數(shù)不稀,只是聲名廣播者不多”,至于作品失傳的原因,鐘思遠將之歸結于“(蜀漢歸晉時)正值巴蜀學統(tǒng)文脈代謝承替之際,卻被迫中斷于國喪士徙之間”。實際歷史情況和鐘思遠所述恰恰與之相反:蜀漢歸晉時不僅有譙周、郤正健在,而且陳壽、李宓、王崇等蜀地文人都得到了文學創(chuàng)作的良好環(huán)境,政治地位相比蜀漢政權時得到了一定提高,卻仍然沒有更多的辭賦創(chuàng)作,其中另有隱情,而且鐘思遠言及的“詩賦”并不完全指的是文學體裁,主要是指文學作品的文學性,將“名文名論”和“書信或疏奏,筆墨也不乏出彩之處”歸為“詩賦”的能力,并沒有明確分析辭賦的創(chuàng)作狀況及其原因。
鄧超的《吳蜀辭賦觀念述論》將吳蜀辭賦一并研究,以吳國辭賦為主,對蜀漢辭賦一筆帶過,也有可供研究的材料太少的緣故。程章燦先生著《魏晉南北朝賦史》中將“吳蜀賦”合并研究,出于同樣的原因,也將吳賦作為研究重點,對于蜀漢辭賦重視程度不夠。其他涉及蜀漢文學的專著還有傅德岷的《巴蜀散文史稿》、譚興國的《蜀中文章冠天下——巴蜀文學史稿》、李大明的《巴蜀文學與文化研究》和楊世明的《巴蜀文學史》,這些對于巴蜀文學的通論在論及三國巴蜀文學的時候,只提及了秦宓、譙周、郤正、李宓等人,缺乏對政治和文學立體關系的解讀。
對于蜀漢辭賦數(shù)量的問題,學界目前有兩種結論,對于“辭賦”這一文體采用了不同的衡量標準:
其一是上文提到過的程章燦先生的《魏晉南北朝賦史》,對于“辭賦”這一文體的要求很嚴格,本來就為數(shù)不多的蜀漢作家作品中只有三篇列席:[1]
作家 篇名 出處文立 蜀都賦 《文選》卷四《蜀都賦》注 《三國志·譙周傳》裴注引《華陽國志》謂“文章奏詩賦論頌凡數(shù)十篇”。郤正 釋譏 《三國志·郤正傳》 按本傳,此文效崔骃《達旨》,是對問體,又所著詩論賦之屬垂百篇。陳術 釋問 《三國志·李譔傳》 按本傳,《釋問》七篇,當是對問體,如七體八段稱為八首,今姑附此。
實際上,除了郤正的《釋譏》尚完整保存下來,文立的《蜀都賦》僅存殘句,陳術的《釋問》已亡佚。
程章燦先生的統(tǒng)計和他對這一段文學的評價是分不開的。在《魏晉南北朝賦史》中,他用一個章節(jié)的篇幅來講論“吳蜀賦”,并將這一章命名為《傾斜天平的這一端:吳蜀賦》。他轉引張仁青《魏晉南北朝文學思想史》:“至于東吳、蜀漢,以地理父系,文風不過曹魏遠甚。其以經術擅長者有之(如虞翻、陸績),以著述見稱者有之(如韋昭、薛綜),以政事見長者亦有之(如諸葛亮),獨以詩賦名家者則未之或覲也?!边@是對蜀漢文學的客觀描述,卻建立在對吳國辭賦的傾斜之上,只收錄三篇蜀漢賦的統(tǒng)計標準有失偏頗。
其二是杜松柏的《三國蜀漢辭賦考論》作出的統(tǒng)計,他將蜀漢辭賦分為兩類:
1.辭賦
(1)存全文
秦宓《與張溫對問》、費祎《啁吳群臣》、楊戲《季漢輔臣贊》、郤正《釋譏》、譙周《仇國論》。
(2)存殘句
文立《蜀都賦》:“虎豹之人?!?/p>
(3)存目
陳術《釋問》七篇、費祎《麥賦》、李賜《玄鳥賦》。
2.類賦之文
彭羕《與蜀郡太守許靖書薦秦宓》、秦宓《答王商書》、姜維《報母書》:“良田百頃,不計一畝,但見遠志,無有當歸?!?、李密《陳情表》。
以上十一人十三篇。[2]
杜松柏先生的統(tǒng)計的材料更為豐富,他的觀點也被更廣泛的接受了。上文提及的兩篇碩士論文都采用了杜先生的觀點。但是,杜先生所分的存全文的蜀漢辭賦數(shù)量過多,標準放的過寬,其中有秦宓的《與張溫對問》不具有一般賦體的特征,因此不應錄入。
《與張溫對問》是發(fā)生在吳蜀兩國外交場合的一次辯論性質的對答,核心在于討論兩國孰為正統(tǒng)的問題:
及至,溫問曰:“君學乎?”宓曰:“五尺童子皆學,何必小人!”溫復問曰:“天有頭乎?”宓曰:“有之?!睖卦?“在何方也?”宓曰:“在西方。詩曰:‘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睖卦?“天有耳乎?”宓曰:“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羝錈o耳,何以聽之?”溫曰:“天有足乎?”宓曰:“有。詩云:‘天步艱難,之子不猶?!羝錈o足,何以步之?”溫曰:“天有姓乎?”宓曰:“有?!睖卦?“何姓?”宓曰:“姓劉。”溫曰:“何以知之?”答曰:“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睖卦?“日生於東乎?”宓曰:“雖生于東而沒於西。”[3]
這段對話與兩漢辭賦中“主客問答”的敘述傳統(tǒng)在形式上很相似,但是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前者是政治場合實際發(fā)生的口頭辯論,后者是文學家在作品中虛擬成的文學套路;前者是兩人唇槍舌劍、暗藏機鋒的外交對峙,后者是制造氛圍,用以鋪陳排比的寫作形式;更重要的是,秦宓與張溫對問的這段話并不具有“辭賦”這一文體所要求的文采和韻律美,大量的引用其他作品,上下句參差不齊,缺乏邏輯聯(lián)系。這一段很難說是嚴格意義上的辭賦。
在《三國志·秦宓傳》中有另外兩段秦宓與客的對答,其一為《報李權》[4]:
宓報曰:“書非史記周圖,仲尼不采;道非虛無自然,嚴平不演。海以受淤,歲一蕩清;君子博識,非禮不視。今戰(zhàn)國反復儀、秦之術,殺人自生,亡人自存,經之所疾。故孔子發(fā)憤作《春秋》,大乎居正,復制《孝經》,廣陳德行。杜漸防萌,預有所抑,是以老氏絕禍于未萌,豈不信邪!成湯大圣,睹野魚而有獵逐之失,定公賢者,見女樂而棄朝事。若此輩類,焉可勝陳。道家法曰:‘不見所欲,使心不亂?!枪侍斓刎懹^,日月貞明;其直如矢,君子所履?!逗榉丁酚洖?,發(fā)于言貌,何戰(zhàn)國之譎權乎哉!”
其二為:
“仆文不能盡言,言不能盡意,何文藻之有揚乎!昔孔子三見哀公,言成七卷,事蓋有不可嘿嘿也。接輿行且歌,論家以光篇;漁父詠滄浪,賢者以耀章。此二人者,非有欲于時者也。夫虎生而文炳,鳳生而五色,豈以五采自飾畫哉?天性自然也。蓋《河》《洛》由文興,六經由文起,君子懿文德,采藻其何傷!以仆之愚,猶恥革子成之誤,況賢于己者乎!”[5]
這兩段文字文采斐然,和同時期的作品一樣具有賦化特征,而且論及了政治上的王道與霸道、文學中的文與道的關系,與同時期魏國曹丕《典論》“詩賦欲麗”的觀點相映成趣。秦宓的這兩段話和他的《答王商書》一樣都能代表三國蜀漢辭賦的發(fā)展水平,應當歸入“類賦之文”這一類。滄海遺珠,不知為何杜松柏先生沒有將之收錄。
這些作品在篇幅和功用上和東漢的抒情小賦一脈相承,相比之下費祎《啁吳群臣》更加短小精悍,只有區(qū)區(qū)十六個字:“鳳皇來翔,騏驎吐哺。驢騾無知,伏食如故。”[6]如果這也勉強算作是辭賦的話,有可能是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最短的辭賦了。不過綜上所述,已經能看出前人的對三國蜀漢辭賦的統(tǒng)計研究上存在文體定義標準不一問題。
杜松柏先生在《三國蜀漢辭賦考論》一文中又考證了四十三位蜀漢作家,因為“以上諸人著作篇數(shù)都在數(shù)十以上”,因此論證“他們在蜀漢辭賦數(shù)目當不止一篇。”得出的結論當然是“以四十三人平均每人可能作數(shù)篇計,即西晉初年蜀漢辭賦總共篇目當在百篇以上。這個數(shù)目在當時已較為可觀了?!倍畔壬谖闹幸部偨Y到“統(tǒng)治者對蜀漢辭賦的態(tài)度、政策”、“入晉后蜀人身世沉淪與作品流傳”等等主客觀原因,但是忽視了對辭賦發(fā)展起決定性原因的是蜀漢的人才選拔標準和政治原因。
杜先生觀點成立的基礎是:每位蜀漢作家都曾創(chuàng)作過數(shù)篇作品,而實際上,辭賦這種文體在蜀漢政權統(tǒng)治時期由于種種原因已經極其衰微,正史所載的人物不可能創(chuàng)作如此可觀的辭賦數(shù)量。
蜀地在漢代就有辭賦創(chuàng)作的文學傳統(tǒng),西漢四大賦家四有其三——司馬相如、王褒、楊雄。《漢書·地理志》對巴蜀文學的這一黃金時期形容為:“文章冠天下?!睍x人常璩評價這一段時期:“漢征八士,蜀出其四。”[7]“漢具四義,蜀選其二?!保?]但是到了三國蜀漢時期,辭賦這一文體一度呈現(xiàn)出不可挽回的頹勢,寫作的作家和傳世的作品寥寥可數(shù)。
關于三國時期蜀漢辭賦不興的問題,山東師范大學王琳教授認為是“主要是由于兩漢以來中原與南方在政治、文化上的不平衡所造成?!保?]但是“益州疲弊”并不應當是決定文學衰頹的決定性原因,很多文學作品都是在亂世或困苦的狀態(tài)下寫成,即使是同一時期動亂的吳國,也有許多辭賦作品傳世,同時還出現(xiàn)了經學大發(fā)展的文學現(xiàn)象。杜松柏先生認為,入晉以后,“能文之士凋零散落,作品不易流傳和保存”是蜀漢辭賦散佚的重要原因。但這些解釋均無法解釋以下兩個問題:
第一,清代嚴可均《全三國文》所輯錄的蜀漢其他文體的作品并不像辭賦那么少,還是相當可觀的,甚至許多使用“前朝稱謂”的表章都保存了下來,為何單單亡佚了杜松柏先生統(tǒng)計的“一百多篇”賦?
第二,如果說是因為晉朝“江左重中原故族,輕蜀人”[10]是巴蜀文學作品保存不利的成因,那么終蜀漢劉備劉禪兩朝,劉氏代表的“流亡北士”一直是蜀漢政權的中堅,對蜀人在政治上一直采取懷柔加防范的策略。而在入晉之后,司馬氏將劉氏一派勢力盡量遷回北方,還政與巴蜀當?shù)厥咳?,大大緩和了了巴蜀政壇兩派政治力量對峙多年的緊張氣氛,提高了蜀人的政治地位。為何在此之后蜀漢辭賦仍未大量傳世?
要解釋蜀漢辭賦衰微的問題,并合理估算當時蜀漢辭賦的數(shù)量,關鍵在于蜀漢的人才選拔標準和政治原因。
(一)人才選拔標準
“夷陵之戰(zhàn)”(公元222年)是蜀漢人才政策收緊的一大里程碑?!耙牧曛畱?zhàn)”之前,劉備和諸葛亮共執(zhí)蜀漢之政,蜀漢核心集團的人才除了黃權、費詩、楊洪等寥寥幾人之外,幾乎全部是劉備集團發(fā)展前期的舊部或荊州降將。劉備發(fā)展前期是在中原地區(qū)勉力存活,人才核心多是北方人和荊州人,尚權謀而輕文學,均不似益州士人有辭賦創(chuàng)作的傳統(tǒng)。北方和荊襄士人好談辯議論,品評人物的習氣(如徐靖的“清談不倦”和簡雍的“優(yōu)游風議”)也極大的沖擊了益州文人的文學觀念與創(chuàng)作。入川以后,益州交通不便,政治、軍事和文化的環(huán)境非常封閉,人才選拔的標準和文壇主旋律就更不容易發(fā)生改變。
史書上很少見到劉備和諸葛亮對于辭賦這種以鋪張揚厲為美的文體的看法,但是,總結嚴可均《全三國文》和陳壽《三國志》中劉備、劉璋父子和諸葛亮的文學作品,基本以詔令、表章和書信為主,應用文體一枝獨秀。
先主劉備的文化水平一般,在蜀漢后期實際掌權的諸葛亮也并不長于辭賦。陳壽評價諸葛亮:“然亮才,于治戎為長,奇謀為短,理民之干,優(yōu)于將略?!闭f明了諸葛亮是一位實用主義的政治家和軍事家,與之前的建安文學代表人物相比,諸葛亮身上缺乏文學家的浪漫主義氣質,相對于辭賦,他更重視應用文體,在其作品中看不到夸飾的言辭。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出師表》中,諸葛亮向劉禪舉薦人才:“侍中、侍郎郭攸之、費祎、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是以先帝簡拔以遺陛下。”“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曉暢軍事,試用于昔日,先帝稱之曰‘能’?!保?1]對于諸葛亮所推重的這幾位人才,不但都延續(xù)了劉備時期的選材標準,而且都看不到史書上對他們精于文學的記載。這就造成了“蜀罕以詩賦擅稱者,故不逮鄴下之盛”[12]的文壇局面。蜀國選拔的人才以勤于軍政的實用性為標準,文學能力不僅不被作為參考,反而成為一種贅余。
《三國演義》第四十三回寫到諸葛亮舌戰(zhàn)群儒,斥責尋章摘句的文人為小人之儒:“若夫小人之儒,惟務雕蟲,專工翰墨,青春作賦,皓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贝丝勺鳛橛∽C劉備集團人才選拔標準的旁證。
(二)政治原因
在人才選拔的政治背景問題上,“夷陵之戰(zhàn)”以后,諸葛亮任蜀國丞相并開府,具有更大的權利選擢人才,但是也面臨戰(zhàn)后蜀國國力衰退更加嚴重,劉焉、劉璋的舊部心懷不滿,借機蠢蠢欲動的現(xiàn)狀。這就更加需要倚重入川時所帶的流亡北士。這間接的造成了蜀漢后期人心向背,既要反對北伐,又想謀求統(tǒng)一,那么投降就是唯一的出路了。譙周(巴西西充國人)的《仇國論》就折射了巴蜀當?shù)匚娜说倪@一心理狀況:“吾聞之,處大無患者恒多慢,處小有憂者恒思善;多慢則生亂,思善則生治,理之常也?!睂τ趹?zhàn)爭,他認為:“如遂極武黷征,土崩勢生,不幸遇難,雖有智者將不能謀之矣?!保?3]
楊戲的《季漢輔臣贊》[14]列舉了劉備政治集團幾乎所有活躍的核心人物,一一加以贊美或批判,其中大多是劉備入川之前的舊部。反倒楊戲是犍為武陽(今四川彭山)人。這篇賦如果是出自流亡北士或荊州舊部之手,就有自稱自贊之嫌,但是出自巴蜀之人的手筆,這篇文章就對劉備集團有了宣傳上的政治意義。
因此,三國蜀漢辭賦傳世數(shù)量少的決定性原因在于蜀漢的人才選拔標準和制度,這造成了“作家少,創(chuàng)作空間小,缺乏創(chuàng)作動機”的獨特文學現(xiàn)象。
值得一提的是,在古代文獻輯佚研究過程中,經常會遇到作品統(tǒng)計方面“幸存者偏差(survivorship bias)”情況,即取得的信息僅僅來源于幸存者(淘汰后的結果)的時候,對此信息的分析可能會與實際情況存在偏差。好比有人想通過研究大學生來挖掘高中的教育問題,卻忽視了那些沒考上大學的人才是高中教育中真正出了問題的人。目前對蜀漢辭賦研究的癥結就源于這個“幸存者偏差”,只通過現(xiàn)存的蜀漢辭賦來估算其創(chuàng)作與發(fā)展情況是不夠的,根據現(xiàn)存的文學作品來還原文學史是片面的,想要盡量真實描繪文學史的演進過程,就必須將與文學密切聯(lián)系的其他歷史因素納入考量。
《中國文學大辭典》對賦的定義是:“文體名。班固《兩都賦序》云:‘賦者,古詩之流也。’最早出現(xiàn)‘賦’名的是戰(zhàn)國時荀況的《賦篇》。至漢代形成固定體制,稱為‘新體賦’‘漢大賦’。后演成‘俳賦’‘律賦’‘文賦’等類。講究鋪陳描繪、詞藻華麗,又注重韻節(jié)嚴整。劉勰《文心雕龍·詮賦》指出:‘賦者,鋪也。鋪采摛文,體物寫志也?!梢姡x’于‘體物’之同時,亦‘寫志’?!?/p>
辭賦與類賦之文必須滿足兩大條件:相對于作品本身,必須在形式上“鋪采摛文”,句法上駢偶錯落,音律上參差有致,在形式上過于簡短、松散和簡陋的不能被歸為賦;相對于作家創(chuàng)作,必須是作家有意識以某文學體裁為目標或模板進行的創(chuàng)作,才可以被歸類于此。如費祎的《啁吳群臣》,與其說是賦,不如說是口占的四言詩更為恰當,但是它又同時具有駢四儷六的特征,因此由杜松柏先生所歸類的“辭賦”移到“類賦之文”。
根據辭賦與類辭賦之文在文體上的特征和作品創(chuàng)作的實際情況,茲將三國時期蜀漢辭賦進行重新整理并作統(tǒng)計和分類如下:
1.辭賦
(1)存全文(3篇)
楊戲《季漢輔臣贊》、郤正《釋譏》、譙周《仇國論》。
(2)存殘句(1篇)
文立《蜀都賦》:“虎豹之人?!?/p>
(3)存目(9篇)
陳術《釋問》七篇、費祎《麥賦》、李賜《玄鳥賦》。
2.類賦之文(7篇)
費祎《啁吳群臣》、彭羕《與蜀郡太守許靖書薦秦宓》、秦宓《答王商書》《報李權》《論文采》、姜維《報母書》:“良田百頃,不計一畝,但見遠志,無有當歸”、李密《陳情表》。
根據《三國蜀漢辭賦考論》中所列舉的四十三人中,除王崇和陳壽有明確記載確實創(chuàng)作有辭賦作品,其余作家都缺乏相關佐證。因為大多數(shù)作家的作品都以樸實無華,質樸無文的應用文體見長,結合上文論述的相關人才選拔的標準和政治原因,保守估計蜀漢辭賦總量不會超過五十篇。
泥模藝術——探母回令
[1]程章燦.魏晉南北朝賦史[M].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109.
[2]杜松柏.三國蜀漢辭賦考論[J].黑龍江社會科學,2009,(5):102-105.
[3][5][6][11][13][14][晉]陳壽撰;[宋]裴松之注.三國志[M].北京:中華書局,2006.581.580.844.548.610-611.640.
[4][清]嚴可均.全三國文(上)[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9.611.
[7][8][10]常璩.華陽國志校補圖注[M].任乃強.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618.620.2.
[9]王林.六朝辭賦史[M].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8.95.
[12]謝無量.中國大文學史·卷4[M].北京:中華書局.1940.38.
【責任編輯:周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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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5)03-0082-06
2014-01-14
田鵬(1987-),男,河南開封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