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金初

老馬愛他的兒子馬駿，簡直愛到骨子里去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馬駿要結婚，他心甘情愿地拿出一生的積蓄，還不遺余力地借了不少債，給兒子買了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新房。老馬夫妻心甘情愿住在只有六十平方米的老房子里。

老馬的孫子九歲這年，讀小學三年級了，老馬終于還清了所有的欠款，如釋重負，該享享清福了?？墒牵像R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大不如以前，總是感到沒勁，慢慢地骨瘦如柴了。

能吃能喝怎么會瘦得像猴子呢？怎么會全身沒力氣呢？老馬懷疑自己有病，一個人偷偷到醫(yī)院一查，傻了，患了糖尿病，需住院治療。住院半個月，只有老婆日日夜夜陪在身邊。馬駿一家三口只來瞅了一眼，就說他們都忙，再也沒來過。

最傷心的是出院那天，老馬給兒子打電話，叫兒子接他出院，可兒子說忙，拒絕了。老馬出院回到家三個月了，兒子只來看過一次。來是來了，一分錢沒花，一分錢也沒給?？戳艘粋€小時的電視，吃了一頓午飯，喝了兩瓶啤酒就走了。

沒病沒災還不覺得馬駿沒孝心，病了以后才知道兒子的心是石頭做的。老馬長吁短嘆，這跟沒養(yǎng)兒子有什么區(qū)別，慪氣啊，傷心啊，無奈??！

一天下午，老馬百無聊賴，特別想找樓下的老劉聊天，于是就摁響了老劉家的門鈴。老劉的妻子在家，說老劉感冒了，去醫(yī)院了。

老馬大吃一驚：“他一個人去的？你怎么沒去？”

老劉的妻子笑呵呵地說：“我兒子不讓我去，怕我跟著在醫(yī)院里跑上跑下累壞了。他要陪他爸打點滴，你看，到現(xiàn)在還沒回家?！崩像R一聽好生羨慕，老劉的兒子劉志松真有孝心啊。我的馬駿對我咋就是鐵石心腸呢？

老馬悵然若失，正要告辭，老劉和他的兒子有說有笑地回來了，趕緊請老馬坐下來說說話。剛坐下來，劉志松就為老馬沏了一杯熱茶放在面前：“馬伯伯，請用茶。”接著，又為他爸沏了一杯茶。

老馬羨慕得不得了，問：“志松，你爸爸就一個感冒，你也陪他上醫(yī)院??？”劉志松說：“是啊，大小都是病，病人嘛，就希望有人陪在身邊說說話。特別是兒女圍繞在老人身邊，老人是最開心的?！?/p>

老馬聽了直點頭，贊不絕口：“你真有孝心。你怎么對你爸這么好呢？”

劉志松憨厚地笑了笑：“我算什么有孝心啊，我爸才是一個孝子呢！我爺爺病了，他日日夜夜守護著我爺爺。爺爺被針扎得流血，我爸還流淚了呢！我爸不光是對我爺爺好，對我奶奶也一樣好……我這是在向我爸學習呢?！?/p>

老馬越聽越坐不住了，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還一個人孤苦伶仃地生活在農村，住在風雨飄搖的老屋里。他嫌母親嘮叨，嫌母親麻煩，嫌母親佝僂著腰……就一直不愿接母親到城里來和自己一起生活。母親年老體弱，他卻很少回鄉(xiāng)下老家看一眼。母親病了有時到城里看病，他借口忙不去照顧，不去陪伴……想著想著，老馬淚眼婆娑。

然后，老馬起身告辭，連夜把母親接到城里，和他們一起住在老房子里，一起開開心心地生活。不久之后，奇跡出現(xiàn)了，馬駿經常來看望老馬，噓寒問暖，關心備至。

老馬感嘆唏噓，不是兒子沒孝心，原來是他老馬自己沒孝心啊。

（發(fā)稿編輯/黃素萍 ?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