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振
“懷與安,實敗名”
☉張保振
《左傳·僖公二十三年》載:“懷與安,實敗名?!闭\哉斯言!
生活就是這樣:太安逸了,工作會被生活所累。心情也是如此:太松弛了,神智會被心情所惑。人生在世,勤勉之心不可丟,安逸之心不可長。多了安逸心,就會少了奮進志;假若一心貪圖安逸,難免會劍走偏鋒,心向歧道,最終把持不住自己,使自己被安逸所困,為安樂所迷,以至墜入深淵而不覺。
也許正是有此原因吧,歷史上那些志士仁人,從來都是不求安逸求進取,不圖安樂圖效力。比如,當年孔子到衛(wèi)國后,衛(wèi)靈公很快就接見了他,并給孔子在魯國任司寇時一樣的薪俸——“粟六萬”。這個薪俸應(yīng)該是很高的,對孔子及弟子來說,不僅可以生活無憂,而且還相當優(yōu)裕。但孔子對此不感興趣。在他看來,“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保ā墩撜Z·里仁》)孔子背井離鄉(xiāng),周游列國,不是為生活安逸,而是為自己的政治理想;不是為奢華生活,而是想把仁義德治的理念變?yōu)楝F(xiàn)實。在衛(wèi)國期間,他看到執(zhí)政已有三十八年的衛(wèi)靈公,毫無刷新政治的興趣,對自己的學說也不感興趣,便毅然離開了衛(wèi)國。
相反,歷史上那些看似心胸大、實則圖安逸的人,很難留下傳世美名?!墩撜Z·季氏》載:“齊景公有馬千駟,死之日,民無德而稱焉。伯夷、叔齊餓死于首陽之下,民到于今稱之?!憋@然,齊景公有馬四千匹,他死時,老百姓沒覺得他有什么德行可以值得稱頌。伯夷、叔齊兩人雖說是餓死在首陽山,老百姓到現(xiàn)在還在稱頌他們。
無疑,敗名之事,人皆惡之。倘若一心貪安逸,志不強毅,意不慷慨,碌碌滯于欲,默默束于情,甚而整天穿梭于歌廳,奔走于宴會,與富豪火熱一團,與百姓終日不見,盡管其容可掬,卻終究其名被棄。
不敗名,離不開一個“志”字。有志無須常立志。堅而定之、行而持之即可。如是,不僅終不敗名,還能留名于史。孔子就是如此。他六十八歲那年,在其弟子冉有的力薦下,被季康子派專使、攜厚禮,從衛(wèi)國接回了故里,從而結(jié)束了長達十四年的漂泊生涯。暮年回國,且受到執(zhí)政者最高的禮遇,又有自己弟子冉有在季康子身邊從政,按說孔子可以坐享其福、安度晚年了。然孔子不是這樣的人。他立志而不移,在大是大非面前,從不退步。一次,當他聽說季康子想改變原來的賦役制度,以增加軍賦的動議后,十分不滿,說:“君子之行也,度于禮,施取其厚,事舉其中,斂從其薄。如是則以丘亦足矣。若不度于禮,而貪冒無厭,則雖以田賦,將又不足。且子季孫若欲行而法,則周公之典在。若欲茍而行,又何訪焉?”(《左傳·哀公十一年》)在孔子看來,君子治國,要看是否符合周禮。按周禮的要求,施與民眾的要寬厚,國家行事要適當,向民眾征收軍賦要盡量地少,如果貪得無厭,即便是按田征收軍賦也不夠用。但后來,季康子和冉有還是推行了新法。這使孔子十分生氣,“(冉有)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論語·先進》)可見,孔子愛弟子,更愛其志。當其志與弟子發(fā)生矛盾時,他堅持不移志。也正是如此,才使孔子的形象日高,后人難以忘懷。
不敗名,說到底,是要有點如諸葛亮般“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有點似岳武穆般不慕名利、不戀爵位、“還我河山”的勁頭,有點像孔繁森般“不為民解憂,何以言公仆”的情懷,把一生拒安逸、倡勤勉看作是生命的表現(xiàn)、生活的樂趣,堅定信仰,堅持正行,慕先賢,棄凝滯,與百姓同呼吸,與時代共命運,且“切不可聽到一二個懦夫的勸阻與黑暗朋友的威嚇,自己就軟弱下來,放棄應(yīng)有的努力,特別在那稍縱即逝的緊急關(guān)頭”。(方志敏《可愛的中國》)畢竟,無論何時,身在何處,正義之光不會熄,物質(zhì)之光再炫目,也壓不住頭頂上的天光。
(摘自《人民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