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蓓
摘 要: 《名利場》中的蓓基·夏潑和《歡樂之家》中的莉莉·巴特這兩位女主人公雖生活在不同的年代和國家,但演繹著相似的人生故事:都渴望通過婚姻躋身上流社會,過上富足的生活。但不管她們?nèi)绾闻暝?,最終夢想都破滅了。她們的悲劇命運,究其原因,除了自身的性格缺陷之外,根本上還是由男權(quán)社會所造成的。
關(guān)鍵詞: 蓓基·夏潑 莉莉·巴特 女性主義 男權(quán)社會
英國作家薩克雷的《名利場》與美國女作家伊迪絲·華頓的《歡樂之家》中分別塑造了兩位經(jīng)典的女主人公形象——蓓基·夏潑與莉莉·巴特。這兩位女主人公雖然生活年代相隔五十多年,分屬不同的國家、民族,但其悲劇命運卻具有很多相似性。蓓基·夏潑和莉莉·巴特相似的家庭背景、生活經(jīng)歷讓她們痛恨貧窮,但在男權(quán)社會里,她們只能利用自己的美貌及婚姻實現(xiàn)躋身上流社會的夢想。她們一路掙扎,處心積慮,然而,現(xiàn)實卻摧毀了她們的夢想。最終,蓓基被逐出上流社會,到處流浪;而莉莉卻用生命的代價換得一身清白。本文將這兩部小說加以對比研究,深入探討蓓基與莉莉的形象及其悲劇成因。
一
《名利場》和《歡樂之家》所描寫的社會背景事實上就是薩克雷和華頓所處的時代。前者是十九世紀(jì)的英國,后者是二十世紀(jì)初的美國。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國家,卻有著相同的社會風(fēng)氣,都是冷酷無情、物欲橫流、金錢至上的男權(quán)社會。在男權(quán)社會里,女性一直被定義為“他者”?!爸黧w只能在對立中確立,定義和區(qū)分女人的參照物是男人,而定義和區(qū)別男人的參照物卻不是女人,她只是附屬物,是同主要者相對立的次要者。他是主體,是絕對,而她則是他者”[1]。這種“他者性”使女人不得不依附男人而生活,所以嫁人是她們的唯一選擇。正因如此,蓓基和莉莉終其一生都在“釣金龜婿”。這種依靠男性又反對男性的方法在男權(quán)社會是行不通的,因此,不管她們怎樣努力掙扎,其悲劇命運都是不可避免的。
蓓基自出校門起就踏上了“尋夫”之路。剛到好友愛米麗亞家時,她就瞄準(zhǔn)了愛米麗亞的哥哥富家子弟喬斯。為了達到目的,她盡全力討好喬斯。然而,想不到的是,快到手的“獵物”竟毀在喬治·奧斯本(愛米麗亞的男友)的手中。因為喬治不愿與出身低賤的蓓基結(jié)為親戚,認(rèn)為她不配當(dāng)愛米麗亞的嫂子,于是輕而易舉地摧毀了蓓基的所有心血,迫使她不得不離開,另尋他“物”。后來,因為蓓基的美貌,有權(quán)有勢的斯丹恩勛爵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在勛爵的照拂下,蓓基的人生達到了頂峰,很快成為上流社會的一顆閃耀明星。然而,他們的私情很快被蓓基的丈夫——羅登發(fā)現(xiàn)。至此,蓓基的命運急轉(zhuǎn)直下:丈夫接受了她從斯丹恩勛爵那兒為他得來的職位卻無情地拋棄了她,斯丹恩勛爵也拋棄了她,頃刻間蓓基一無所有,成為眾矢之的。迫于社會輿論壓力,她不得不離開倫敦到歐洲各地過著流浪的生活,斯丹恩勛爵卻照常尋歡作樂,絲毫不受影響。正如恩格斯所說:“凡是在婦女方面被認(rèn)為是犯罪并且要引起嚴(yán)重的法律后果和社會后果的一切,對于男子卻被認(rèn)為是一種光榮,至多也不過是被當(dāng)做可以欣然接受的道德上的小污點?!盵2]因為這是男權(quán)社會,奉行的是雙重道德標(biāo)準(zhǔn)。
莉莉和蓓基一樣也生活在男權(quán)社會里。美麗的莉莉雖然身邊不乏青睞她的男性,但他們都充滿目的性。最初,莉莉為了達到目的有意接近珀西·格賴斯先生,他是一個家庭條件很好的闊少爺,莉莉費盡心思地把自己打扮成符合其審美標(biāo)準(zhǔn)的淑女,努力尋找共同話題以引起對方的興趣??墒牵?dāng)伯莎·道塞特把莉莉的一切丑事包括愛賭博告訴格賴斯后,他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同樣,猶太闊佬西門·羅斯戴爾也垂涎于莉莉的美貌,他想和莉莉結(jié)婚的目的很簡單,“他現(xiàn)在的全部需要便是一位與其聯(lián)姻將會縮短他向上爬的最后那幾階令人厭煩的階梯的妻子”,莉莉就是理想人選,通過莉莉的社交關(guān)系可以幫助他成功打入紐約上層社會??僧?dāng)莉莉遭到伯莎的讒言陷害而失去名譽和地位時,羅斯戴爾對莉莉的追求戛然而止,因為此時的莉莉?qū)λ呀?jīng)毫無利用價值。塞爾登是一位年輕的律師,有著自己的“精神王國”。莉莉?qū)λ錆M好感,希望他能從精神上解救自己,然而塞爾登和其他男人一樣只是把莉莉當(dāng)做是“看物”。他對莉莉僅僅是外表著迷,并不是心靈的契合。他對莉莉描繪他的“精神王國”——一個不受一切制約的世界,那里人們可以拋開金錢、貧窮、閑適、憂慮,包括一切物質(zhì)因素,而莉莉達不到他的標(biāo)準(zhǔn),永遠(yuǎn)被他拒于大門之外。然而,塞爾登聲稱的自由仍不可避免地建立在實際的物質(zhì)世界的基礎(chǔ)上,他無時無刻不在享受物質(zhì)帶來的好處。所以,塞爾登是虛偽的,他并不是真正的“精神王國”的實踐者,也不是嚴(yán)格遵守道德規(guī)范的人。當(dāng)他看到莉莉從特萊納先生的家中走出時,也和其他男人一樣認(rèn)定莉莉是個不純潔的女孩。后來莉莉遭受伯莎的誣陷時,身為律師的他沒有選擇為莉莉辯護,而是袖手旁觀。莉莉一直信任他,他卻只是超然的旁觀者。再如,已婚的特萊納先生——莉莉好朋友的丈夫,當(dāng)莉莉找他幫忙投資的時候,他看上了莉莉的美貌,想以此作為交換。他一步步接近莉莉,認(rèn)為既然自己付了錢,對方就應(yīng)該滿足自己的需求。在特萊納的眼里,這儼然就是一場金錢與性的交易。雖然最后莉莉堅守住了自己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但世人仍給她貼上了不純潔的標(biāo)簽。從此,她就成為眾人議論的對象,不被人相信。孤身無援的莉莉只好認(rèn)輸,因為“這個世界太邪惡”,它不僅是一個金錢至上且守舊的社會,更是一個男權(quán)社會,社會對女人的道德要求遠(yuǎn)遠(yuǎn)高于男人。
二
男權(quán)社會的壓迫是造成蓓基與莉莉悲劇的外因,但從主觀上看,造成她們悲劇命運的另一個原因是她們性格的缺陷。
蓓基極端自私、貪婪虛偽、玩世不恭、機警狡詐、唯利是圖,向來只考慮自己的利益,絕不拿真心對人,包括丈夫與兒子。她為了取悅喬治·奧斯本不惜犧牲與愛米麗亞的友情為了獲取金錢與社會地位,她賣弄風(fēng)情,矯揉造作,故意裝出一副“嬌羞、純真”的模樣。然而,在男權(quán)社會,女人只能扮演賢妻良母的角色,只能軟弱、無用、溫存。蓓基的所作所為違背了男權(quán)社會關(guān)于貞潔、愛情、婚姻、家庭、友情等方面的女性美德標(biāo)準(zhǔn),她不完全接受這種邏輯與制度,而她的不接受是有理由的。她認(rèn)為“假如她一年有五千鎊收入,她也可以做個好女人”,所以,現(xiàn)實讓她不得不靠自己的手段取得成功,但她的手段不過是主動尋找可“依靠”的男人。她的這種依靠男人又反對男人的做法是注定失敗的,因為“男人是在不損害自己利益的前提下才會接受他們所鼓勵的誘惑。她缺少其他手段,所以注定不能走很遠(yuǎn)”[3]。endprint
莉莉則貪圖享樂、優(yōu)柔寡斷、嬌柔脆弱且延宕善變。兒時受母親的影響,她憎惡貧窮,渴望豪華舒適的生活?!八焐贿m應(yīng)那種簡陋寒酸的環(huán)境,受不了那種貧困的窘迫。豪華奢侈的氣氛使她心情舒暢,才是她需要的環(huán)境,才是她能夠自由呼吸的適宜氣候”。然而,她又討厭上流社會的空虛、虛偽,甚至鄙視那赤裸裸的物欲。她渴望獨立,追求理想愛情。所以,莉莉既不愿嫁給家財萬貫但庸俗丑陋的男人,又不想為了愛情而嫁給一個貧窮的凡夫俗子。因為貧窮令她生厭,而她自己又沒有生存的能力,所以她必須嫁個有錢人。然而,當(dāng)她煞費苦心地討公子哥的歡心并且快要成功時,又總是屈從于自己感情的沖動而錯失“良機”。“她為愛情和良知放棄了可能是最后一個嫁入豪門的機會,從而也放棄了對于她來講謀生的唯一途徑”[4]。莉莉與蓓基是不同的,她不會僅僅為了錢而忽視心靈上的需要,更不會為了錢而不擇手段。這是莉莉與蓓基在愛情觀、婚姻觀上的本質(zhì)區(qū)別:蓓基追求的是金錢與地位,而莉莉除此之外更需要精神上的滿足。
總之,蓓基與莉莉的悲劇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自身性格的缺陷,但究其根本還是男權(quán)社會的壓迫,是社會造就了她們又無情地將她們拋棄。男權(quán)社會中,男人統(tǒng)率著一切,女人只能作為花瓶,而一旦女人有了自己的想法,最后往往是以失敗告終,蓓基和莉莉的結(jié)局正說明了這一點。
蓓基具有反叛精神,她挑戰(zhàn)傳統(tǒng)的社會等級意識、婚戀模式和家庭模式,在當(dāng)時的社會已屬于女性主義的先行者,但她的反抗是無力的。同樣,《歡樂之家》中的莉莉也是一位“女性主義的先知”,她不愿與社會同流合污,并清醒地意識到社會對男女兩性的不同標(biāo)準(zhǔn)。但因為生活困難,她不善勞作,也不愿與勞動人民為伍,最后只能走向悲劇性的死亡。雖然蓓基和莉莉都失敗了,但她們勇于打破傳統(tǒng)、敢于反抗的意識是進步的,對于當(dāng)代女性的生活有一定的啟示。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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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顧默涵,張麗.美麗心靈悲劇人生——《歡樂之家》中麗莉·巴特的悲劇[J].時代文學(xué)(下半月),2009,(4):7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