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為
“吹火”的分寸非常難以拿捏,全看銀匠師傅的把握。
燃燒著幽藍火苗的小爐子,小小的像過家家似的錘子、錐子、秤,滿臉溝壑的老人低著頭,將眼睛湊近工作臺。這是我對手工制銀的所有記憶,孩提時似乎還戴過長命鎖,出自某個老銀匠布滿老繭的大手。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手工銀飾逐漸淡出視野。今年中秋,意外在江蘇興化沙溝鎮(zhèn)遇見年逾古稀的手工制銀師傅黃壽朋。
黃師傅的店鋪在一條小巷后,人跡寥落。店鋪被工具和銀器擠得滿滿當當,更顯狹小。那些工具五花八門:煤油燈、吹火管,各式各樣的錐子、鉆子,超迷你的小秤、瑪瑙刀,甚至有現(xiàn)代化的設備——鉆床,讓人目不暇接。
銀飾的花樣就更多了,耳環(huán)、手鐲、長命鎖,幾乎所有傳統(tǒng)樣式在這里都可以找到。
自幼學習手工制銀,長大后去上海闖蕩,在外多年,他也不曾放下過手里的銀器活兒。退休后才回到家鄉(xiāng),他便開了這家店,一門心思做銀飾。
黃師傅“拉絲”、“打眼”、“刮平”樣樣精通,“吹火”的本領更是一絕。
“拉絲”是細活、慢活,更是體力活,需要兩個人共同操作?!袄z”時,他在前面控制銀絲從抽絲板上大小不同的孔中經(jīng)過,徒弟在后面用力轉動鐵葫蘆上的鐵索,銀絲就從抽絲板的孔中慢慢走過,出來的銀絲,又細又亮又均勻。
正驚嘆,黃師傅又開始“吹火”。先在模具上加工好銀質像章,然后在銀質像章的外面包上一層極薄的金箔,舉起吹火管,輕輕巧巧地吹動火苗?!按祷稹钡姆执绶浅ky以拿捏,火大了金箔就會熔化,火小了金銀就無法熔合,全看銀匠師傅的把握。黃師傅吹一吹,停下來看一看,接著繼續(xù),幾分鐘后,金箔和銀像章便完全熔合。
拿著像章,突然想起《留住手藝》中的一句:“當沒有了手工業(yè)以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些經(jīng)過人與人之間的磨合與溝通之后制作出來的物品,使用起來是那么適合自己的身體,它們自身都是有體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