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金戈

(1.內(nèi)蒙古民族大學 文學院，內(nèi)蒙古 通遼 028043；2.中央民族大學 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系，北京 100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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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世言》中的婚姻觀念淺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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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內(nèi)蒙古民族大學 文學院，內(nèi)蒙古 通遼 028043；2.中央民族大學 少數(shù)民族語言文學系，北京 100081)

《型世言》以樹型今世為寫作目，在婚姻觀念上，極力遵循禮義廉恥、男尊女卑，男主女從，盡力倡導儒家的門當戶對，守貞如玉，從一而終。盡管如此，它畢竟成書于明崇禎年間，其時代背景與前代相比已迥然不同，人們的社會生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實利主義和金錢意識已逐漸侵入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深入到每一個人的心中。作者在寫作中無法逃避這些問題，落實到作品的具體描寫細節(jié)上，人物明顯表現(xiàn)出與傳統(tǒng)倫理不同的婚姻觀念，以往在婚姻選擇中起主導作用的門第觀念、節(jié)烈觀念、禮義觀念等漸漸讓位于實力主義和金錢觀念。

《型世言》；婚姻觀念；淺析

《型世言》全稱《崢霄館評定通俗演義型世言》，全書主要以樹型今世為寫作目的。在書中，作者明確維護的是儒家傳統(tǒng)的倫理綱常，以符合儒家傳統(tǒng)倫理道德規(guī)范的形象作為楷模。在婚姻觀念上，強調遵循禮義廉恥、男尊女卑，提倡貞節(jié)觀念。但此書成書于明崇禎年間，其時代背景與之前相比已發(fā)生明顯變化。明代中后期，社會經(jīng)濟基礎已經(jīng)改變，原來的自給自足的自然經(jīng)濟逐漸落后于現(xiàn)有的商品經(jīng)濟，人們原有的生活方式和思維模式也被社會現(xiàn)實沖擊的面目全非，儒家固有的禮教制度和倫理規(guī)范受到來自社會各方面的巨大沖擊。另外，當時天災不斷，大量農(nóng)村的災民涌入城市，一些沒有經(jīng)過儒家教育的貧民階層的到來，對當時主要由中上層固守的禮法觀念也是一個很大的沖擊。所以，雖然作者自身維護遵循道德倫理的意識很強烈，寫作目的也盡心倡導儒家門當戶對、男主女從，從一而終的婚姻觀念，但由于當時的社會生活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實利主義和金錢意識已經(jīng)滲透到社會各個角落，侵入進了婚姻觀念之中，落實到具體描寫細節(jié)上，作品中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與傳統(tǒng)倫理有差異甚至相差甚遠的婚姻觀念?！缎褪姥浴分猩婕胺驄D關系的有16篇，其中3篇是正面樹立烈女節(jié)婦的形象。本文主要從門第觀念、男主女從、節(jié)烈觀念三個方面對《型世言》中的婚姻觀念進行淺析。

一、金錢觀念盛行，門第觀念淡化

門第觀念是儒家等級觀念在婚姻問題上的反映，在奴隸社會中，婚姻關系就存在等級之分，商、周時期諸候之間常?；ハ嗤ɑ椤５搅藘蓾h時期，不僅上層社會，普通老百姓也都形成了婚姻雙方政治、經(jīng)濟地位對等的觀念。王充在《論衡》第三卷骨相第十一中說：“富貴之男娶得富貴之妻，女亦得富貴之男”。[1]37到了魏晉時期門閥觀念使得這種婚姻觀念進一步被強化，甚至成為一種制度，娶妻不擇門第會在官場中受到排擠。五代之后，這種觀念稍有松弛。到了宋元明時期，新的歷史條件下儒家思想非常豐富，走向專制化，此時門第觀念依舊有著較大的影響力，在主流意識形態(tài)中有極為明確的尊卑不婚、官民不婚的觀念。到了明朝初年，人們對門第觀念還是很重視，一般情況下婚姻還是要門當戶對才能走在一起。[2]14

明朝中后期，即《型世言》中故事的發(fā)生時間，隨著商品經(jīng)濟的發(fā)展，以門第為主的婚姻觀念開始漸漸讓位于金錢觀念。如第十八回《拔淪落才王君擇婿 破兒女態(tài)季蘭成夫》，男主人公出身官宦之家，書中寫道：“這豐城有一個讀書的，姓李名實甫，他父親姓李號瑩齋，曾中進士，初選四川內(nèi)江知縣”。[3]只是由于父親清廉更兼早死，孤兒寡母，生活艱難，與他父親同科士王太守看中他的才華想把小女兒嫁給他，卻引起兩個大女婿的不滿，二女婿曹俊甫道直接反對：“若是果然成親，我輩中著這個窮酸，也覺辱沒我輩”。[3]不難看出，這種不滿源于經(jīng)濟地位上的不平等。正所謂古人重嘉耦，今人重財婚。原來士人階層甚至包括讀書人認為與農(nóng)工商結為婚姻關系有辱斯文的婚姻觀念在《型世言》中已經(jīng)表現(xiàn)的比較淡漠了。在第六回《完令節(jié)冰心獨抱 全姑丑冷韻千秋》中，唐貴梅原是個儒家女子，母親死后，她的父親沒有被原來儒家傳統(tǒng)的婚姻觀念所束縛，而是把她送到開歇客店的朱寡婦家做了童養(yǎng)媳，他們不再想什么門當戶對，他們認為有經(jīng)濟來源能夠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金錢觀念對婚姻的影響還表現(xiàn)在嫁娶索要財禮及賠嫁等方面。這一時期的婚姻雙方都有沉重的經(jīng)濟上的負擔。龔煒在《巢林筆談》中有一段介紹，說吳地的風氣是越來越不好。男的一方開始盤算起女方的嫁妝，女的一方開始毫無忌諱地索要聘禮錢財，更有甚者有的還雙方立一協(xié)議文書，彼此商定好一定數(shù)目后才結婚。這種情況下，誰說不是褻瀆禮書，也褻瀆了婚姻呢？[4]56《型世言》中涉及到婚嫁問題的故事中基本都提到了財禮和賠嫁的問題。第十五回《靈臺山老仆守義 合溪縣敗子回頭》中，沈閬為兒子訂親先給了樊舉人三百兩銀子做訂金，平時樊舉人還不時來借貸，最后樊舉人為了省嫁妝，竟在沈閬去世后將女兒直接送來，“又恐沈剛有喪，后邊不便成親，著人到樊家說，那樊家趁勢也便送一個光身人過來”。[3]此后，因為妻子沒有陪嫁引起沈剛不滿，導致夫妻不和。同時，即使家境富裕的家庭也要為財禮賠嫁費盡心機，能省則省，小門小戶想要成親也要有財禮有賠嫁。在第十二回《寶釵歸仕女 奇藥起忠臣》中，霍氏為兒子王原尋個鄰家女兒做媳婦時，書中寫道：“雖是小戶人家，男家也免不得下些聘物，女家也免不得陪些妝奩，兩個做親”。[3]對家境貧困的下層人民來說，婚姻則是一筆難以負擔的龐大開支。第十九回《捐金有意憐窮 卜屯無心得地》中，家境貧窮的自耕農(nóng)支佩德要娶親，媒婆便直接說，少說也得給銀二十兩，其它謝親等也要三四兩。[3]而支佩德辛辛苦苦幾年也只攢下了九兩銀子，最后不得以借貸娶親，以致后來債臺高筑，差點逼得妻子投水自殺。

男主女從是傳統(tǒng)的婚姻觀念，但在《型世言》中，提到了一種非常態(tài)的婚姻，即入贅，男方因家庭貧困或者貪圖女方富貴投籍妻家。第三十一回《陰功吏位登二品 薄幸夫空有千金》中，胡似周給徐晞作媒時說：“有一寡居之女，乃尊二尹，歿了，家事極富，人又標致，財禮斷是不計的。公若入贅，竟跌在蜜缸里了”。[3]入贅富家在當時成了一件令人艷羨的事。但不管因為何種原因，既然男方入贅女方，男主女從的傳統(tǒng)婚姻觀念必然會受到?jīng)_擊，男性在家庭的話語權會逐步消弱，女性的家庭地位會得到相應提升。

二、典賣妻子，禮義觀念減弱

隨著金錢觀念的盛行，儒家傳統(tǒng)的義重于利的思想開始在婚姻生活中失去主導地位，《型世言》中出現(xiàn)多個違反夫妻之義的賣妻事例。

第三回《悍婦計去孀姑 孝子生還老母》中，不肖媳婦掌珠嫌婆婆盛氏管教太嚴，便串通鄰居暗地里收了桐鄉(xiāng)財主章必達的銀子，將婆婆盛氏賣到章家，騙丈夫說婆婆與人私奔，后來掌珠的男人周于倫費盡周折找到了自己的母親，方才真相大白，作為對掌珠的懲罰，周于倫寫了一份婚書作為協(xié)議，反把掌珠留在章家，從而換回母親。周于倫本意不是為了得利而是為了懲罰賣掉婆婆的不賢婦，掌珠不賢理應受到休棄的懲罰，但周于倫并沒有選擇正常的途徑懲罰妻子的行為，而是將妻子當做私有財產(chǎn)一樣用來贖回被賣掉的母親，雖然盡了孝道，并拒絕官府的表彰，但他僅是孝子而非義夫，他違背了夫妻之義。

第二十六回《吳郎妄意院中花 奸棍巧施云里手》中，好色鹽商吳爾輝自作多情，迷上了隨丈夫出門經(jīng)商的王氏，恰巧被一個精于詐騙的光棍利用，這在本質上是一個詐騙案，但從光棍與吳爾輝達成交易來看，這里又包含著丈夫對妻子的買賣權問題，故事中光棍提到要告王氏不孝以取得 “官府執(zhí)照”，并免除吳爾輝的懷疑，實則是爭得官府同意并留有印章的合法休書。就如吳爾輝所言“怕做不來。你若做得來，拿執(zhí)照與我時，我兌二十兩；人到我門前時，找上三十兩，共五十兩。你肯便做？”。[3]這種現(xiàn)象的形成與明代社會有關婚姻論財風氣息息相關，男人娶老婆要拿出一定數(shù)量的銀兩作為財禮，這就像商品買賣一樣，妻子就如同丈夫花錢買回家的私人物品一樣，可以自己用，還可以轉賣給他人，這是古代社會傳統(tǒng)文化中男尊女卑的另一種形式而已。[5]32

第三十一回《陰功吏位登二品 薄幸夫空有千金》中，相士胡似莊娶妻馬氏，馬氏勤儉，胡似莊卻不安于貧苦。胡似莊通過觀面相，認為一個縣中小吏徐晞日后必定顯達，所以刻意與徐晞交好。后來，徐晞果然升任撫臺，他感激與胡似莊之前的相與，想請胡似莊到住所會見。胡似莊當然欣然應允，可問題是他缺少銀兩，沒有盤纏路費，更不能籌備到一些禮品。急于籌錢，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賣掉自己的妻子馬氏來換錢。這時剛好有一個喚作史溫的人剛剛喪妻，正打算繼弦照顧一對兒女。胡似莊得知消息精心設計了騙局，找到史溫，對他說有表妹要嫁與他，給史溫要了十二兩銀子，回家給妻子馬氏寫下離書，將她賣給史溫。胡似莊和馬氏是真正意義上的夫妻，但胡似莊卻為了十二兩銀子將原配馬氏賣與史溫。史溫也認為他付了錢，馬氏歸他是理所應當。也就是說當年胡似莊用財禮買下馬氏，十多年后，對這件物品不滿意了，他將妻子退掉，一定程度上屬于收回了當年花在馬氏身上的財禮。買者史溫不問青紅皂白就買了馬氏，馬氏雖然氣憤最終也無可奈何地認命了。這說明這種觀念在當時的社會中是普遍存在，這種現(xiàn)象是得到民間認可和接受的。胡似莊這種缺失夫婦之義的行為在當時社會能夠成功，足見當時的社會道德已經(jīng)漸漸遠離了儒家義重于利的傳統(tǒng)，金錢日益成為主宰社會風氣的重要砝碼。

第三十三回《八兩銀殺二命 一聲雷誅七兇》中，阮勝與妻子勞氏雖然勤勞，但由于不善于謀生，生活甚是艱難。屋漏偏遇連陰雨，阮勝母親溫氏得了重病，阮勝因為心焦，感了風寒，臥床不起。家境一日不如一日，實在無以為生，苦守甚至餓死，阮勝便對勞氏出了主意，勸說她另嫁他人，甚至連溫氏也勸勞氏：“媳婦，我想我們病人再餓了兩日，畢竟死了。不若你依了丈夫，救全我們兩個罷”。[3]所以，盡管勞氏想從一而終，想到要死三個死，嫁是不嫁的，但她最終還是聽了丈夫和婆婆的話。阮勝請媒婆找到一個家境不錯的庾盈人家，庾盈出八兩銀子作為財禮，也算是從阮勝那買了勞氏。阮勝因為家貧母病而賣妻，雖然表面上違背了夫妻之義，而且也觸犯當時的法律，但我們可以看到當時下層社會民眾的忠貞觀念在日漸淡化。

三、改嫁成風，節(jié)烈觀念漸退

明朝從建國起，事實上就對貞節(jié)觀念和寡婦守節(jié)給予了一定程度的提倡與獎勵。官方通過建造旌善亭、貞節(jié)牌坊等對一些節(jié)烈婦女們進行表彰，大一點的賜予祠祀，稍小一點的樹立坊表等[6]7689-7690當然，官方還給予這些人物質上的獎勵，比如在1368年，朱元璋就曾頒布詔書，議定老百姓中如果寡婦三十以前死去丈夫的女性不改嫁，并且在五十以后還不改節(jié)的，就會受到一定的優(yōu)待。[7]78《型世言》一直在宣揚從一而終、寡婦守節(jié)的貞節(jié)觀念，全書四十回中有三回是專門為貞節(jié)烈婦做傳的，分別是第六回《完令節(jié)冰心獨抱 全姑丑冷韻千秋》、第十回《烈婦忍死殉夫 賢媼割愛成女》和第十六回《內(nèi)江縣三節(jié)婦守貞 成都郡兩孤兒連捷》。理學影響下的明朝社會，貞節(jié)觀念流行。作者是認同這種觀念的，從對故事的評論中可以看到作者的成長經(jīng)歷，也為他的這種觀念提供了現(xiàn)實的支撐。在第十六回《內(nèi)江縣三節(jié)婦守貞 成都郡兩孤兒連捷》的末評中，陸云龍說：“予生母身生予姊弟凡五人，而嫡母倪，悉視猶己出，各觀其成人。兩母又茹茶飲苦，稱未亡者二十余年?！耸捠嫌杏?，而兩母泯泯也。讀之不勝泫然，知草野而湮沒者益多矣”。[8]230由此可知，正是兩位寡母含辛茹苦的養(yǎng)育，他們兄弟才得以長大成人，這里除了有社會上流行的倫理觀念的影響外，還有作者的親身經(jīng)歷為其提供了現(xiàn)實基礎。

上述三回中的貞節(jié)烈婦固然符合了社會道德倫理的要求，但在人情上卻都有些說不通。第十回中，歸善世在去世前叮囑陳雉兒“你的心如金石，我已久之，料不失節(jié)，不必以死從我”。[3]并勸陳雉兒為他守節(jié)三年后即可再嫁，原因是沒有子嗣需要照看，可陳雉兒還有老母無依無靠，需要照看。但陳雉兒執(zhí)意要殉夫全節(jié)，幾番尋死，最終還是不顧老母，自殺殉夫，做了一個烈婦。這里，我們?yōu)殛愶魞焊械奖瘧?，為她的烈婦行為感動，可我們也不得不深思，她不顧一切自殺殉夫的舉止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扭曲的社會道德觀念，我們不能完全贊賞。

《型世言》中涉及到寡婦改嫁題材的篇目較多，客觀上反映了當時人們對這種社會現(xiàn)象所持有的心態(tài)。盡管主流觀念是“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9]89，但對于大多數(shù)人尤其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平民來講，寡婦守節(jié)有很多事實上的困難，有經(jīng)濟因素，還有生理心理因素等。經(jīng)濟方面，在當時社會中，男子是主要勞動力，沒有男子的家庭生活是沒有保障的。第四回《寸心遠格神明 片肝頓蘇祖母》中，李氏改嫁主要是出自經(jīng)濟方面的原因“雖是山中有柴，也要雇人樵砍，田中有米，也要雇人耕種?！俨袢泵祝律啦徽彩怯械摹?。[3]弟弟李權在勸李氏改嫁所舉例子皆和經(jīng)濟條件有關“……,我那邊東村周小一老婆，老公死得半月就嫁人，也沒人說他，南向謝省佶祭，填房的也是個奶奶，少穿少吃，一般也嫁了人。誰曾道路他不是？……就是縣里送個貞節(jié)牌匾，也只送了有錢的，何曾輪著我們鄉(xiāng)村”。[3]由于經(jīng)濟條件原因，寡婦改嫁在當時的鄉(xiāng)村是平常事，從一而終的貞婦在當時反而是少數(shù)了。

作為明朝中后期出現(xiàn)的擬話本，《型世言》雖然嚴守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但注意到了人性的正常需求，即生理心理需求。第十回《烈婦忍死殉夫 賢媼割愛成女》中，作者感慨“你看如今一千個寡婦里邊，有幾個守？有幾個死？”[3]寡婦守節(jié)的難處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是生理心理的需求長期得不到滿足。第四回中，親戚聊天中提到“說道守寡，小時好過，四十邊難過；春夏好過，秋冬難過，夜長睡又睡不著，從腳尖上直冷到嘴邊來，真是難當”。[3]這里將寡婦的痛苦表達得十分具體，在存天理滅人欲觀念影響下，女性的個體需求被完全忽略。雖然《型世言》也強調節(jié)烈觀念，但在細節(jié)上還是反映了當時真實的社會及人的內(nèi)心世界。第六回《完令節(jié)冰心獨抱 全姑丑冷韻千秋》中，朱寡婦喪夫之后，不得不出來看店，解決家中的經(jīng)濟來源問題，這是一個反面形象，但作者也如實地將她的痛苦表達出來“想那寡婦怨花愁月，夜雨黃昏，好難消遣……待要守寡，天長地久，怎生熬得？日間思量，不免在靈前訴愁說苦，痛哭一聲。夜間思量起，也必竟搗枕捶床，咬牙切齒，番來覆去，嘆氣流淚”。[3]

《型世言》中多處顯示出寡婦改嫁現(xiàn)象在當時是司空見慣的，作者也比較真實地反映了這一現(xiàn)象。下層社會的女性生活壓力之大，一旦喪夫，很難獨自承擔供養(yǎng)家庭的責任。另一方面，出于正常的生理和心理需求，對于二十幾歲就喪夫的女性來講，守節(jié)也是極難的。

總之，《型世言》雖然立意是樹型今世，并極力宣揚儒家的傳統(tǒng)婚姻觀念，但由于所處社會現(xiàn)實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當時社會，金錢意識已經(jīng)深入人心，禮義的束縛力正在日趨變小，經(jīng)濟壓力和對于人性正常需求的關注，使作品中所反映的婚姻觀念已與傳統(tǒng)觀念相去甚遠，對于作者來說，這種情況是他所不提倡的，但對于當時那個社會環(huán)境來說，這些觀念的轉變又是客觀存在的，是作者寫作時無法逃避的。

[1] (東漢)王充.論衡[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4.

[2] 潘光旦.明清兩代嘉興的望族[M].上海:上海書店,1991.

[3] (明)陸人龍.型世言[M].北京:中華書局,1993.

[4] 龔煒.巢林筆談[M].北京:中華書局,1981.

[5] 萬愛玲.從《三刻拍案驚奇》看民間的法觀念[J].南昌大學,2012(32).

[6] 張廷玉.明史[M].北京:中華書局,1974.

[7] 晟時行.明會典[M].臺北:文海出版社,1988.

[8] (明)陸人龍.型世言：上冊[M].北京:中華書局,1993.

[9] (宋)程顥，程頤.二程遺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責任編輯：王飛霞

2015-01-02

2014年內(nèi)蒙古社科規(guī)劃項目一般項目“元明話本小說比較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2014B084)。

楊金戈(1978- )，男，內(nèi)蒙古赤峰市人，主要研究方向為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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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4-941(2015)02-0098-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