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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超詩選

      2015-03-26 22:44
      滇池 2015年3期

      陳超(1958.10.27~2014.10.31)生于太原,1982年畢業(yè)于河北師大中文系并留校任教,教授、博士生導師。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河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北京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特聘研究員,首都師范大學中國詩歌研究中心學術委員會委員,《新詩評論》編委。主要研究方向為現(xiàn)代詩學、比較詩學、現(xiàn)代西方哲學。2007年4—5月,應紐約大學東亞系和比較文學系弗里曼講席邀請赴美講學。學術研究主攻現(xiàn)代詩學,以先鋒觀念、生命詩學、詩性哲學和“文本細讀”構建出別開生面的現(xiàn)代詩學話語體系。1979年開始詩歌寫作,1983年開始現(xiàn)代詩學研究。著有詩集《熱愛,是的》(遠方出版社,2003年12月)、《陳超詩歌快遞:夜烤煙草》(詩歌EMS周刊,2011年5月2日總第98期)、《陳超短詩選》(銀河出版社,2012年)。詩學專著《中國探索詩鑒賞辭典》(河北人民出版社,1989年8月)、《生命詩學論稿》(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年12月)、《20世紀中國探索詩鑒賞》(上下卷,河北人民出版社,1999年年12月)、《當代外國詩歌佳作導讀》(上下卷,河北教育出版社,2002年1月)、《打開詩的漂流瓶——現(xiàn)代詩研究論集》(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8月)、《中國先鋒詩歌論》(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年4月)、《游蕩者說——論詩與思》(山東文藝出版社,2007年12月月)、《辯難與沉默:當代詩論三重奏》(陳超、唐曉渡、耿占春,作家出版社,2008年1月)、《精神重力與個人詞源:中國先鋒詩歌論》(臺灣秀威,2013年1月)、《詩野游牧》(陜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14年12月)、《個人化歷史想象力的生成》(北京大學出版社,2014年10月)。主編《以夢為馬——新生代詩卷》(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3年10月)、《中國當代詩選》(上下部、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1月)、《最新先鋒詩論選》(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5月)。

      《中國探索詩鑒賞辭典》獲“北方十七省市社科優(yōu)秀圖書獎”,1993年獲中國作家協(xié)會第六屆“莊重文文學獎”,1994年獲“河北十佳青年作家”稱號,《生命詩學論稿》獲1995年第五屆河北省“文藝振興獎”,1995年獲《山花》優(yōu)秀理論獎,組詩《交談》獲2000年《作家》“最佳詩歌獎”。2004年《熱愛,是的》獲河北省政府第十屆“文藝振興獎”。2005年《打開詩的漂流瓶——現(xiàn)代詩研究論集》獲第三屆魯迅文學獎(文學理論與批評獎)。2008年4月獲第六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年度文學評論家獎。2007年分別獲得核心期刊《當代作家評論》和《南方文壇》年度優(yōu)秀論文獎。

      風車

      冥界的冠冕。行走但無蹤跡。

      血液被狂風吹空,

      留下十字架的創(chuàng)傷。

      在冬夜,誰疼痛地把你仰望,

      誰的淚水,像云陣中依稀的星光?

      我看見逝者正找回還鄉(xiāng)的草徑,

      詩篇過處,萬籟都是悲響。

      烏托邦最后的留守者,

      灰燼中旋轉的毛瑟槍,

      走在天空的傻瓜方陣,噢風車

      誰的靈魂被你的葉片刨得雪亮?

      這疲倦的童子軍在堅持巷戰(zhàn),

      禁欲的天空又純潔又凄涼!

      瞧,一莖高標在引路……

      離心啊,眩暈啊,這摔出體外的心臟!

      站在污染的海岸誰向你致敬?

      波濤中沉沒著家鄉(xiāng)的谷倉。

      暮色陰郁,風推烏云,來路蒼茫,

      誰,還在堅持聽從你的呼喚:

      在廣闊的傷痛中拼命高蹈

      在貧窮中感受狂飆的方向?

      秋日郊外散步

      京深高速公路的護欄加深了草場,

      暮色中我們散步在郊外干涸的河床,

      你散開洗過的秀發(fā),談起孩子病情好轉,

      夕陽閃爍的金點將我的悒郁鍍亮。

      秋天深了,柳條轉黃是那么匆忙,

      鳳仙花和草勾子也發(fā)出干燥的金光……

      霧幔安詳繚繞徐徐合上四野,

      大自然的筵宴依依惜別地收場。

      西西,我們的心蒼老的多么快,多么快!

      疲倦和岑寂道著珍重近年已頻頻叩訪。

      十八年我們習慣了數(shù)不清的爭辯與和解,

      是呵,有一道暗影就伴隨一道光芒。

      你瞧,在離河岸二百米的棕色緩丘上,

      鄉(xiāng)村墓群又將一對對辛勞的農人夫婦合葬;

      可記得就在十年之前的夏日,

      那兒曾是我們游泳后晾衣的地方?

      攜手漫游的青春已隔在歲月的那一邊,

      翻開舊相冊,我們依舊結伴倚窗。

      不容易的人生像河床荒涼又發(fā)熱的沙土路,

      在上帝的疏忽里也有上帝的慈祥……

      我看見轉世的桃花五種

      桃花剛剛整理好衣冠,就面臨了死亡。

      四月的歌手,血液如此淺淡。

      但桃花的骨骸比泥沙高一些,

      它死過之后,就不會再死。

      古老東方的隱喻。這是預料之中的事。

      年輕,孤傲,無辜地躺下。

      純潔的青春,在死亡中鋪成風暴。

      如果桃花是美人,我愿意試試運氣。

      她掀起粉紅的衣衫,一直暴露到骨骼。

      我目光焚燒,震動,像榴霰彈般矜持——

      在最后時刻爆炸!裸體的桃花第二次升起

      掛在樹梢。和我年輕的血液融為一體。

      但這一切真正的快樂,是我去天國途中的事。

      我離開桃林回家睡覺的時候,

      園丁正將滿地的落英收拾干凈。

      青春的我一腔抱負,意興遄飛。

      沉浸在虛構給予的快樂中。

      我離開床榻重返桃林的時候,

      泥土又被落英的血浸紅。千年重疊的風景。

      噢,我噙著古老的淚水,羞愧的,熾熱的。

      看見喑啞的桃花在自己的失敗中歌唱。

      唉,我讓你們轉世,剔凈他們的灰塵。

      風中的少女,兩個月像一生那么滄桑。

      木頭的吉兆,組成“桃”。一個漢字,或更復雜些。

      鋪天蓋地的死亡,交給四月。

      讓四月驕傲,進入隱喻之疼。

      難道紅塵的塔樓上,不該供奉你的靈魂?

      你的軀體如此細薄,而心靈卻在礪石中奔跑。

      五月,大地收留了失敗,

      太陽在我發(fā)燒的額頭打鐵。

      埋葬桃花的大地

      使我開始熱愛一種斗爭的生活!

      烏托邦最后的守護者——

      在離心中寫作的老式人物,

      你們來不及悔恨,來不及原諒自己;

      虛構的愛情使你們又一次去捐軀。

      而這是預料之中的事:

      桃花剛剛整理好衣冠,就面臨了死亡;

      為了理想它樂于再次去死,

      這同樣是預料之中的事。

      博物館或火焰

      緊跟著到來的就是老式的事物。

      我,書呆子,一個生活節(jié)制者

      被時代裁成兩半。多余的部分。

      我把腦袋伸進昔日的火焰

      不會被書卷燒成灰

      我渴慕的就是獨自生活

      在博物館完成一生的散步

      歸程從這城市惟一的建筑中裂開

      進入朱門,一個古老的錐體

      研磨著我變暗的眼神

      盲者趨臨的一場火災

      突如其來又幾乎不存在

      熱;無形的野獸發(fā)出低吼

      將血液炙干卻退回骨頭

      我的身體是灰燼前哆嗦的紙張

      但火焰是裝訂它們的惟一繩索

      我不知道被誰暗示而來

      引力和運動彼此不能看到。

      是我激活了這些亡靈

      還是它們攫住了我?

      這是宿命悄悄選定的事業(yè)

      沒有結果,只有開始

      有如一個孩子與紙張間的凝視:

      凸透鏡在陽光焦點上突變燃燒!

      懸在兩個時代脫鉤的瞬間

      誰能抽身而去?嘶叫的火車

      抻出世紀最后的狂飆,被挾持者

      在輪子間緊張驗算距離

      墜落和上升含混難辨

      但我的旅行存在于另外的向度

      從博物館到股票市場

      只有胸膈兩側的距離。

      我需要在被保存的昔日中生活。

      操著同一種母語,人們又快又薄地滑動

      我深患失語癥;青春期熱病中

      銳利的語境,正一塊一塊耗空

      或許博物館是我一小時的難友

      在挽歌中被“鐳射”瞄準

      一支歌被它的結束句刺傷

      突起的尖音消解掉已成的部分

      最后是被一筆勾銷的歌名

      我關心過的詞根像久積的欠賬

      博物館的陰影,壓迫我說出,命名。

      人們,我沒有把寫作的載力回避

      不:我原以為前方城堡越來越清楚

      但到達的只是遮陽棚下啤酒陣的閃光

      多清晰,多好看的黃昏云朵

      像烏托邦狂風里猛搖的黃楊樹葉!

      我確信凍僵的博物館已從睡眠中探出

      拒絕一個腦積水癥者的哀悼

      夕光中的博物館,緊縮,透明

      一如被擊碎的鹽巴

      預示出鮮血的程度。

      我輕輕敲擊它褐色的廊柱

      回聲干澀像我死去祖父的踝骨

      我想起我靈魂的朋友:兩個偽圣訴撰者

      他們非凡的抱負被一夜狂風掀翻!

      是否博物館有三種隱喻:

      死亡之刃刻在詩歌骨頭上的圖案。

      城市無法擺脫的芒刺背囊。

      一群重重下壓的老鷹尸體。

      三者相互涉入又一分再分

      我,只是一個幸存的“在場者”

      閃光的玻璃幕墻建筑上

      伴舞女人華貴的褻衣像蜂群晾開

      融資小經理的鞠躬彎得太低

      看到大亨皮爾·卡丹牌的褲襠已經開線。

      博物館在夕光中倒影漸行漸遠——

      一個時代的眼睫緩緩合上……

      詩章啊,虛構的血緣幻象

      我和你一起已走得太長久

      短暫的,竊來的小小光明

      在倒置的博物館快“保不住重心”

      僭妄的詞根,大動脈中凸凹的文本

      突然狂奔到我疲竭的心臟

      又向更廣大的空無彈起:

      吾生之夢必迎著醒來寫作

      那個說“是”的人,必靠修改自身過活

      在博物館激勵的高度上

      我還能漫步多一會兒?

      就像火災中躍起的豹子

      它彎曲的脊梁在使勁避開命運

      但命運最終會追上它

      我渴望詩歌展開得比豹子還快

      但結構將比豹子的脊梁平些

      我應該把博物館移入一只蝶蛹

      用來培育母語詩歌的蛾子

      風暴欲來,讓我將它碼好

      它不是遺產,而是傳統(tǒng)

      因此,它拒絕用來向市場進貢。

      讓一個書呆子同命運交鋒!

      孤懸的、銷礫的博物館

      像狂風吹空的倉庫回到我的腦袋

      在我眩暈的靈魂上面

      能否挽留為生存壓彎的羊皮書卷?

      我的志向還是生活節(jié)制者的志向:

      為詞語缺席的記憶輾轉難眠?

      或許更深的失敗會成為我一生的博物館。

      誰能讓李杜飛逝的譜系返回下界?

      ……讓我依然在火焰和紙張間歷險

      我想不出比這更恰當?shù)淖藙荨?/p>

      詞語在火陣中閃出遲疑的光芒

      但博物館對于舊時代的幸存者

      卻是肯定,見證和噬心的命名

      灰燼!請與火焰再挨得近些

      像我母親種植的金合歡

      不要在風暴中飛走

      讓那些舊時代迂闊的承擔者

      在火災前拼命默記住將焚盡的詩篇

      緊跟著到來的或許是新生的事物。

      忙碌的人群啊,誰知道清理血液

      靠得是被時代裁成兩半?對稱的部分。

      博物館是火焰和玫瑰輪回中升起的可能:

      我把腦袋伸進局部的光芒

      將光芒和灰燼一道寫進書卷

      沉哀

      太陽照耀著好人也照耀著壞人

      太陽照耀著熱情的人

      也照耀著信心盡失的人

      那奮爭的人和超然的人

      睿智者、木訥的人和成功人士

      太陽如斯禱祝

      也照在失敗者和窮人身上

      今天,我從吊唁廳

      推出英年早逝的友人

      從吊唁廳到火化室大約十步

      太陽最后照耀著他,一分鐘

      與西西逆風騎車經過玉米田

      金紅頭發(fā)童子軍在風中集合

      綠領帶系得潦草而飄逸

      腰身一齊彎向東方

      金子的心,無辜閃亮

      這時,我們正騎車逆風沖上斜坡

      我突然想加入這單純的綠色集體!

      謝謝天,一切最終都會如愿

      拜托你那時將我撒入這綠吸墨紙的大地

      美色折人

      大學城運動場上

      揮霍著快意青春的筋腱

      明媚的臉,鮮潤的臉,祛痘靈的臉

      哦,像光斑追嬉光斑

      退休的自由體操女教師

      迷上了古老東方的調息,吐納,導引

      她的屁股,與燈籠褲一起下墜

      胸部不爭,華發(fā)繾綣

      晨風吹動蜂腰下的短裙

      練自由體操的姑娘們向教練恭問晨安

      翹臀挺胸,迸涌青春的傲慢

      跑吧,跳吧,姑娘們,跳……

      聽我說——

      光陰易逝,青春荏苒

      趁年華蔥蘢,別藏起狂癲

      瞧,眼前這個倦怠的老婦人

      多年前她可是美色折人,名滿校園

      奧依塔克謠曲

      風啊,拍擊塔吉克人的紅土墻

      西北楊的葉子閃金光

      風啊,吹起霍加家女人的花綢巾

      也吹斜了一只老鷹的翅膀

      吃干草的小毛驢沒有韁繩

      在山谷抬起毛毛眼睛靜靜望——

      小小的萊提甫喜歡站路旁

      數(shù)數(shù)奧依塔克下來多少大車輛

      他家店鋪小,只容四個人

      可那是藏有千年雪蓮的小藥房!

      天快黑啦,汽車在前世夢里趕路

      變了的是我們,不變的是奧依塔克山岡

      劫后

      朋友,風大了

      你可以把聲音略高些

      在這老縣城偏西的旅店

      我沒想到今夜如此踏實

      青磚爐膛紅彤彤

      老酒剛剛喝一半

      剩下的時間,足夠我把講述完成

      真相,應由目擊者說出

      直捷,寒冽,犖犖大端

      像深夜撥開門栓的手

      用力均勻,又使談話進入危險

      兩個男人親近于審慎中不會太久

      率直的話語,會使一方難堪

      它簡單又不可丈量

      比刀鋒走得更慢更堅定些

      一種巨大的勢能,壓向過分縮小

      朋友,謝謝你承認了怯懦

      在火爐旁飲酒,卻被我的講述凍得哆嗦

      我依然天真偏執(zhí),熱愛自由的生活

      現(xiàn)在,我已將最后的講述完成

      狂飆驟止,凝神諦聽春天的心臟

      未來的舊錄像帶

      石家莊西郊的植物園

      在滿地落葉中佇立。瞧這老頭

      剛刮了臉,干干凈凈的皺紋

      亞賽一頭步入慈祥期的火雞

      西風翻越抱犢山,涂出一片

      鐵鋅的天氣。這老頭剛好七十歲

      腿腳兒晃得厲害,三杯淡葡萄酒

      就麻利地將他鄭重的風格歪曲

      一九八八年十月,他三十歲生日

      錄像就在此地。那一頭長發(fā)像黑煙炱

      穿合身的紅T恤,跳起夠柿子

      那時,他對三個女人都有二意

      在鐵線蓮和鸛草花之間

      他沒心沒肺地唱過《別讓愛悄悄溜去》

      還有兩本書寫得,還有冒險的許諾做得

      還有數(shù)不清的小亂子等他參與

      ……錄像帶已走音、褪色得邪乎

      多年后,他仍站在這里。在電磁

      來得及說出生活的譏誚之前,他

      已無法將剩日的荒瘠從心中抹去

      后生們,我最終認輸。“老狗不學

      新把戲?!比兆泳褪亲兓ú轂闋€泥

      在植物園稍后的雙鳳山公墓

      我爹我娘招呼我,以他們不變的年紀

      晚秋林中

      黃昏時分濕漉的林子

      有一種你依賴的自閉安慰感

      那邊飄來孩子們燒樹葉的嗆味兒

      年光易逝,這次是嗅覺首先提醒你

      望著鳥群堅定地穿過西風的氣漩

      你已不再因碌碌無為而感到慚愧

      日子細碎徒勞的沙粒多么安靜

      向平庸彎腰,你因學會體諒而變得溫順

      載滿瑣碎心思的火車穿透暮靄

      隱入西部鋼藍的群山;鋼鐵轟鳴后

      林子更加幽寂,你的心也像

      松樹的球果,布滿瘢鱗但硬實平穩(wěn)

      怕驚擾林子那邊的不知名的鳴蟲兒

      你也不再把怊悵的麗句清詞沉吟

      當晚云靜止于天體透明的琥珀

      你愿意和另一個你多呆些時間

      霏雨中登石人山

      落在左頰的雨絲告訴我風向。

      我心寂靜,不亞于沙沙萱草。

      演雜技的鷓鴣鳴囀,抖出透明空竹。

      一只穿海魂衫的小蜻蛉

      在草尖上抖掉水珠兒。

      我對金盞花和果子貍說著不曾對人說的事。

      我和莊周,微笑著對稱沿行于峭壁。

      下山時,我的腳踝微微扭痛了

      一身泥巴,給快樂加上了美妙的小分量。

      驚起一只蝴蝶,向宋國“漆園”飛去。

      回憶:赤紅之夜

      ……軍用卡車在月夜疾馳

      大地閃出灰瓷般的柔光

      演出后,文藝宣傳隊隊友們徒步拉練

      他和她,幸運地乘車押運道具樂器

      紅色芭蕾的霹靂加深了紅色娘子軍的激動

      她的臉閃爍著卸妝后凡士林的酩酊

      兩顆心因紅透而膨脹

      哦,那禁欲中就要溜出的純真的頹廢

      卡車駛上陡坡,風景和人驀地蕩起

      他忙扶住那把大“貝司”

      她的身體為卡車慣性所鼓勵,傾斜貼向他

      像是吳瓊花恍惚地貼著紅旗

      軍大衣下兩顆紅心在激烈地跳動

      這可怕的一瞬,修正主義的一瞬

      ……唇和唇慌亂地碰在一起

      紅色情欲中的陷落是更刺激的越軌的陷落

      已望到電廠的散熱塔

      頹廢的時間還剩三分鐘的路程

      吳瓊花逃亡的身體在努力加速

      他的手畏葸地撞到她紅軍軍服下無辜的乳房

      “修就修吧”,熱淚迸涌

      純潔,請原諒他們再起義三分鐘

      當虛弱的心在黎明的濕漉中警醒

      悔愧的他們已彼此回避著犯罪的眼神

      夜烤煙草

      大頭,最近我常想起你

      崚嶒的咬肌,一雙困倦的紅眼

      運了一天糞,軍綠棉襖斑斑點點

      和衣躺在知青戶火炕上

      向我訴說對廣播站彭金鳳的愛戀

      門縫鉆進的風搖晃著十五瓦燈泡

      堆柴的地上,牙狗懵懂著雙眼

      煙癮在催促,呼神喚鬼舞蹁躚

      我躬背在炕火口翻烤受潮的煙草

      那年月,咱們抽不起三毛五的“瑞金”煙

      煙草在瓦刀下忽悠忽悠發(fā)出香味兒

      像金色的草褥,集攏起清貧中的溫暖

      你單相思的故事教我膩煩……“烤得嘞”

      舊報紙條兒變戲法似地卷成兩門大炮

      腮幫子嗖嗖鼓翼,腦袋緊跟著暈眩

      煙草質地粗劣還混著絲瓜蔓

      “媽的,這孬煙讓老子噴不成煙圈”

      像你對彭金鳳的單戀還沒成形就已潰散

      剩下的事是睡前右手在興奮中忙活

      后半夜才發(fā)出一個革命青年的雷鼾

      大頭,最近我常常把你思念

      我勺多菜少、癮大煙缺年代的伙伴

      如今,我跑遍全城到處找不到煙草

      每逢冬夜里饑情往上涌

      只能在心里不斷翻烤那些受潮的陳年

      是熟稔帶來傷感

      聽我說,腰椎僵硬的中年

      更敏感于枝條柔韌的春天

      又是桃李放花時節(jié)

      當北風服膺于南風的催促

      我也放下案頭的寫作漫步青野

      瞬間聞到的是腐殖土熟稔的氣息

      可這熟稔為什么教我恍惚?

      流云洶涌,機井突然轟鳴

      驚起高壓線架上春睡的燕子

      水渠為莧菜田勾勒出幾何的銀線

      看井的漢子面容淡漠

      不時了望空曠的機耕大道

      可這了望為什么像我多年前的了望?

      他的小女兒拼命追過水流

      發(fā)辮松亂,劉海兒披垂

      像好事的孩子為異鄉(xiāng)人引路

      她的小腳板兒帶起泥巴

      撒下一只幼獸的歡叫

      可這歡叫為什么微微蜇疼了我的心?

      瞧,蚯蚓翻松的莧菜田

      綠白碎花迸涌,已高過了紺紫的葉片

      哦,它多像那件我暗戀的

      七十年代的紫地碎花罩衫,干凈,柔軟

      裹住社中女教員瘦削的身子

      可這花布衫的舊日子為什么教我傷感?

      莧菜靜靜地飲足了春水

      橢圓的葉簇因感激而微微搖晃

      聽我說,插隊的舊日子我也曾看管機井

      也是一個為莧菜上水的午后

      社中女教員通知給我她的婚期

      機井轟鳴,水渠閃亮

      可我的心為什么驀地孤寂而黑暗?

      人到中年,新的春天會為老春天將膠片倒轉

      是熟稔,心呵,是熟稔帶來傷感

      大淀的清晨

      落了一夜的雨在早晨停住。

      我身下的草席發(fā)出蒲葦?shù)臍馕秲骸?/p>

      機帆船舷旁堆著十四只綠色的空酒瓶,

      霏雨的沖洗使它們反射出曦光。

      朋友們還在酣睡,

      他們的困倦緣于竟夜的牌局。

      而在魚鷹翅膀舒緩又輕逸的撲棱聲中

      我獨自醒來,光腳走出船艙。

      雨后的太陽像漁家姑娘葦編的

      大金箔盤盞,柔和地閃熠。

      大淀吐翠,蘆蕩莽莽,

      涼快的湖風翻撲著荷葉

      和我寬大的棉布襯衫

      在靠近船身右側的地方

      一群透明的小青蝦凝然不動

      用它們清亮呆滯的近視眼盯著蝦簍,

      由于我快活的尖叫提醒

      又倏然遁入青泥。

      挖藕采菱的漁民駕木舟

      從如煙的岸柳中駛來……

      哦,星期天的白洋淀清晨

      顯得不真實。它讓我忘記了生活重壓的焦慮,

      有如天涯歸客恍惚于故鄉(xiāng)久別的美。

      如果不是抬眼望到那些旅游者在玩飄傘,

      我就將一步跨出“現(xiàn)代化”的時間。

      安靜的上午

      早晨的安靜幫助了睡眠

      我像被夾在平鋪直敘的書頁里

      醒來,又告訴自己睡去,轉眼已是上午

      秋天到了,毛巾被第一次顯出必要

      窗外射進的陽光仿佛來自更遠的地方

      這個上午安靜得有些異樣

      我聽到了久違的麻雀啁啾

      媽媽用手袋拎回了夏天最后落架的絲瓜

      而泡桐樹下似乎缺了點什么——

      噢,是的,暑假過去了

      今天,孩子們都上學去了

      往日他們早晨游戲的喧笑

      和我的厲聲訓斥,也消逝了

      泡桐樹下空空蕩蕩

      已沒有孩子接受我的道歉

      紅黃綠黑花條圍巾

      今晚大雪飄搖

      眩暈使我暫時退出朋友們的酒局

      大街上出租車放慢了速度

      汽車前燈照出束束

      不勝酒力的雪花

      和在酒光四射中搖晃的裕華路

      一個穿軍大衣的少婦

      懷抱一摞書籍走上便道

      她的頭微微仰向天空

      承接著臉上融雪的快樂

      紅黃綠黑花條圍巾裹著她的臉

      在路燈和雪陣的映射下

      閃出清潔白皙的柔光

      大地像一張旋轉的

      密紋的膠木老唱片

      以微微抖顫而失真的音質

      喚回我自律與單純的青春歲月

      一條八十年代老式的花條圍巾

      一種老派的圍法

      一張成熟美麗的臉

      讓醉酒中的我踏實,又猛地一震

      感到我的生活和心

      好好的沒變

      透過酒店玻璃我望著朋友們

      他們還在為“后現(xiàn)代”起勁地爭執(zhí)

      朋友們,讓我們談點逝去年代的人與事

      與我們記憶中珍存的青春原漿酒窖相比

      “后現(xiàn)代”雞尾酒又算什么?

      除夕,特別小的徽幟

      她老了

      十年前,他已撒手歸去

      剛才,這個生養(yǎng)我的老婦人

      雙手各端一杯紅酒

      與對面空虛的座椅碰杯

      現(xiàn)在,她獨自躲進廚房

      摩挲著那把只剩下二分之一的菜鏟

      (孩子們多次想扔掉它)

      被他倆的歲月磨小的,特別小的徽幟

      沙漏中

      鹽粒簌落

      來路茫茫

      特木里的甘霖

      紅土地愈加酡紅

      天空還在泠泠篩酒

      特木星閃光的草灘上

      一個黑彝老爺爺孤單站立

      他粗糙的羊毛察爾瓦披垂

      凝恒如淋濕的鑄鐵之鷹

      現(xiàn)在,他緩緩轉過梯形后背

      高隆的眉骨下目光執(zhí)著

      口形平直卻喃喃有聲

      他對著我這個異鄉(xiāng)人

      又似乎視而不見

      我關上攝像機鏡頭

      為冒昧地打攪老人而羞愧

      他在望什么

      他望到了什么

      他是否望到了我望不到的神秘晶粒

      祝好人得沐天恩。

      英格麗·褒曼:《秋之奏鳴曲》

      秋天深了,大地開始清點收成

      小女兒開始清算感情。寧謐的

      老楓林別墅,無眠人的眼睛

      有著過度喧囂的黑暗。地毯上

      仰面攤開的女鋼琴家是那么無助

      她肩膀的痙攣酸心刺骨

      她的心沿著漸弱的琶音躲入深秋遲暮

      她的一生美得令人擔心,美得糊里糊涂

      就像深臨曇花的日子。

      預感已被證實。

      但孩子,轉開你瞄準器一樣的眼睛吧

      你母親,比你更幼稚,更無辜。

      如果你曾是可憐的山羊

      她現(xiàn)在不過是難堪的羚羊

      是偶然的肉體癲狂帶來了你

      ——但羚羊有自己的事做。

      日出時讓悲傷終結。

      被斥罵的母親,她的一生有另一種純粹和英勇

      那些倒扣的船只

      冬季來臨

      燕塞湖邊排滿了

      倒扣的船只

      像一場酷戰(zhàn)后的露營

      傷兵身上裹著骯臟單薄的線毯

      湖水輕輕拍擊堤岸

      一只蒼鷺

      埋首于夏日的回憶

      當季節(jié)變暖

      這些船只會翻身下水

      而我心中有多少倒扣的船只

      卻只能在身體的黑暗里開裂

      然后腐爛

      停電之夜

      透過陽臺打開的窗子

      星星的蔚藍水泡在平原上空飄蕩

      爽風送來石津灌渠木樨草的淡香

      市聲與欲望的炙烤暫得消歇

      你的心似乎沒變,老派如既往模樣

      陌生的燭光招引你退回時間深處

      寫下被年代放逐了的昔日懷想

      插隊時的伙伴,夜?jié)矁鏊畷r慌亂的初戀

      終夜嚙草的牲口,雪霰凄迷的山岡

      哦,盡管你知道今天沒人讀這類陳舊的詩行

      藍格稿紙如青花瓷的盤子

      往事撒下詞的籽粒泠泠作響

      在蠟燭剝開的舊日子徜徉

      再歸置好桌面,讓大鋼筆搭出綠蔭

      你老式的措辭,或許會撫慰另一個懷舊的心房?

      而瀟瀟不已的燭火,帶你和時光繼續(xù)后退

      俄羅斯葉梅茨克鎮(zhèn)一位背時的小抒情詩人

      曾在同一支蠟燭下吟述過往,這情景多讓你寬懷

      當一首新詩落成,火蝶剛好熄滅

      白樺林的邊緣,天光蠶絲般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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