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葉茂樟(1970-),男,福建龍巖人,副教授,碩士,從事古代文學及閩文化研究。
基金項目:福建省教育廳人文社科研究資助項目“打造李光地文化產(chǎn)業(yè)鏈,助推安溪經(jīng)濟騰飛”(JB13705S)。
DOI 10.13356/j.cnki.jdnu.2095-0063.2015.01.026
研究清初政治、思想史,李光地是一個繞不開的重要人物,也是一個久存爭議的人物。譽之者推為“儒林巨擘”(《四庫全書總目·卷九十四》)、“學博而精”(徐世昌《清儒學案·卷四十》) ;毀之者則譏之“紙尾之學”(全祖望《鮚綺亭集外編·卷四十四·答諸生問榕村學術帖子》)、“不學無術”(張舜徽《清人文集別錄·卷三》),兩者差距之大讓人瞠目結舌,而“凡訾議其學問者,每多從譏斥其為人出發(fā)”,且此余風延續(xù)至今。其實,學問和人格之間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把兩者等量齊觀是因噎廢食的表現(xiàn),何況眾矢之的的李光地“三案”并不是簡單的“人格”兩字所能概括的。清史研究學者陳祖武先生說:“無論我們從什么角度,用什么標準去衡量歷史人物,都不能夠脫離他所活動的具體歷史環(huán)境?!?[1]16鑒于此,對李光地的評價就不能脫離他所在的歷史背景,局限于其生活的時代,更離不開數(shù)千年的封建社會語境。圍繞李光地的是是非非,不能簡單地停留于“道德”的層面,他實際上集中體現(xiàn)了古代知識分子理想人格與現(xiàn)實困境的矛盾,當面臨抉擇時,人性的另一面自然暴露無遺,與其說是人格的墮落,不如說是社會的悲劇。
一、古代知識分子理想人格與現(xiàn)實困境的兩難抉擇
(一)獨立性人格與依附性人格的矛盾
“士人”是現(xiàn)代人對古代知識分子的稱謂。古代的讀書人叫儒生、儒士,讀書人做官,稱之為出仕。當然,最早的“士”并不只指讀書人。據(jù)《論語·子路》載:“子貢問曰:‘何如斯可謂之士矣?’子曰:‘行己有恥,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可謂士矣’”。就是說,只要嚴于律己、忠君愛國的人就能稱為“士”。這是孔子對“士”理論標準的概括。北宋張載所言的“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張子語錄·語錄中》),可以說是中國知識分子努力追求的四個維度?!笆俊钡狞S金時期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真正具有獨立人格、自由思想,“百家齊放,百家爭鳴”的時代。從秦始皇建立大一統(tǒng)的專制制度,到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后,思想開始受到禁錮,士人思想日益與現(xiàn)實政治結合,獨立人格逐漸喪失,最終經(jīng)典著作也僅僅被當作治國的工具。
縱觀士人的種種表現(xiàn),其最大特質就是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和憂患意識,源于儒家政治思想的影響。儒家政治思想是德治主義,目的在于實現(xiàn)“大道之行,天下為公”的理想社會。從德治主義出發(fā),儒家認為君主應是“內圣外王”的統(tǒng)一,即以修身為本,從人格修養(yǎng)中推衍出仁政王道。這種圣賢人格,也是對士人理想人格的追求?!皟仁ネ馔酢币辉~,最早見于《莊子·天下篇》:“是故內圣外王之道,暗而不明,郁而不發(fā)?!彼^“內圣”是主體性修養(yǎng)方面的要求,以達到仁、圣境界為極限;“外王”是社會政治教化方面的要求,以實現(xiàn)王道、仁政為目標。這種人生理想最早源于孔子的“修己以安人”并進而“安百姓”的“為己之學”(《論語·憲問》)?!皟仁ネ馔酢钡乃枷胪瑯影凇洞髮W》之中:“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边@就是所謂的“三綱領”和“八德目”,是對“內圣外王”人生理想的完整概括。儒家“內圣外王”的人生觀雖然看上去很完美,但是在現(xiàn)實社會中,卻往往存在著難以克服的矛盾。資料顯示,成化至嘉靖三十七年間全國鄉(xiāng)試平均中舉率為3.95% [2],更不用說通過會試、殿試,到達統(tǒng)治者的中樞,輔助君王“治國平天下”的概率了。
另一方面,即使入“仕”也并非就能夠放開手腳大刀闊斧地“行道”。古代社會實行的是以宗法制為基礎的君主專制制度和封建等級制度,在“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和“仁、義、禮、智、信”的“三綱五?!比寮覀惱砦幕軜嬛?,知識分子只能孜孜于“食王爵祿報王恩”“忠君報國”“君尊臣卑”“君命臣隨”,士人們的人格與尊嚴得不到起碼的尊重。此外,雖然孔子說過:“士志于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于議也”(《論語·里仁》),其高徒曾子也說過:“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論語·泰伯》)。但是,這種高難度的道德要求畢竟難以抵擋來自經(jīng)濟生活的壓力,讓士人不得不“為五斗米折腰”?!懊献诱f大丈夫當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更多的是一種理想的要求,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知識分子而言,并沒有內化成為普泛意義上的道德自律。除了經(jīng)濟上的困窘之外,古代知識分子的人格更要受到來自政治權威的挑戰(zhàn),而且與經(jīng)濟上的困窘相比,政治權勢的壓力無疑要大得多?!薄氨M管知識分子以道自重,而且也作過相當?shù)呐Γ云趤砗蜋鄤莘滞タ苟Y,但那至多只是一種美麗的愿望而已,這種‘道’與‘勢’的不平等面對,也就基本上確定了知識分子持有健全人格的艱巨性?!?[3]43
可以說,士人們都有“圣人與我同類”(《孟子·告子上》)的完美人格追求,但是,仕途的艱難、政治權勢的淫威和經(jīng)濟生活的困窘,造成古代士人的獨立性人格逐漸喪失,隨之而來的是言不由衷的依附性人格。李光地身上同樣可以找到類似的影子。
李光地出生于福建安溪的一個“甲族大家”。秉承“學而優(yōu)則仕”的傳統(tǒng)思想,李光地五歲便從師授讀,“未嘗一啟齒,發(fā)聲試之,輒已成誦,不失一字。善屬對,矢口驚人。塾師弗能教也”(楊名時《碑傳集·卷13·文貞李公光地墓碣》)。根據(jù)《文貞公年譜》記載,青年李光地讀書十分勤奮,13歲遍讀群經(jīng),18歲編寫《性理解》,19歲寫《四書解》,20歲寫《周易解》,24歲輯《歷象要義》,25歲通律呂之學,后又從著名學者顧炎武受音韻之學。他尤其致力宋明理學的探求,“以濂、洛、吳、閩為門徑,以六經(jīng)四子為依歸”(楊名時)。因為學識功底扎實,李光地的科舉道路相當順利,康熙三年(1664年),李光地試策論舉于鄉(xiāng);康熙五年(1666 年)中舉;康熙九年(1670年)中進士,改庶吉士,授編修。然而,對于懷揣“修身齊家”進而“治國平天下”理想的李光地來說,遠遠不夠,而要進入封建統(tǒng)治的中樞,非要得到最高統(tǒng)治者的垂青不可??滴跏?1673年),李光地充會試同考官,不久省親歸里,從此命運發(fā)生了重大轉折。
事情的源起還得從“三藩之亂”說起??滴跏?1674年)三月,靖南王耿精忠反于福州。同為翰林院編修的李光地和陳夢雷適逢告假回鄉(xiāng)省親。根據(jù)《清史稿·卷二百六十二·李光地傳》記載:“方家居,精忠亂作,光地使日燝潛詣夢雷探消息,得虛實,約并具疏密陳破賊狀。光地獨上之,由是大受寵眷。及精忠敗,夢雷以附逆逮京師,下獄論斬。光地乃疏陳兩次密約狀,夢雷得減死戍奉天?!崩罟獾亍㈥悏衾變扇?,同為福建老鄉(xiāng),“同歲舉進士,且官編修”,卻在“三藩之亂”波及下發(fā)生了天壤之別的人生逆轉,讓人們不禁感慨命運的反復無常。此后雙方各執(zhí)一端,徹底決裂。這樁歷史“公案”迄今尚無定論。耐人尋味的是,陳夢雷被判處死刑行將論斬之時,李光地又上疏請求寬免陳夢雷:“律以抗節(jié)捐軀之義,其罪尚不能辭也。獨其不忘君父之苦心,經(jīng)臣兩次遣人到省密約,真知確見,有不敢不言者。當逆賊初變,臣遁跡深山,欲得賊中虛實,密報消息。臣叔日燝潛到其家探聽,夢雷涕泣,言隱忍偷生,罪當萬死,然一息尚存,當布散流言,離其將帥,散其人心,庶幾報國家萬一。臣叔回述此語,臣知其心未喪也?!薄皦衾籽再\勢空虛,屢欲差人抵江、浙軍前迎請大兵,奈關口盤詰難往,因詳語各路虛實,令歸報臣。此密約兩次,知其心實有可原者也?!?《清史列傳·卷十·李光地傳》)??梢姡罟獾嘏c陳夢雷之間是有密約的。那么,李光地《蠟丸疏》中為什么獨自具名呢?李光地的解釋是“誠恐事泄俱斃無益”(陳夢雷:《松鶴山房文集·卷十三·抵奉天與徐健庵書》),“自賊中來,慮有他變,弗敢以聞”(錢林:《文獻征存錄·卷四·李光地傳》),這種解釋確實有些牽強。 [5]
竊以為,讓李光地一生飽受人詬病的“賣友”案從深層來說,暴露的是李光地作為知識分子的獨立性人格與依附性人格的矛盾。李光地一生飽讀詩書,其最終目的就是“學成文武藝,貨于帝王家”,但是理想與現(xiàn)實的巨大反差,讓他不得不為仕途“多長個心眼”,以致一時喪失了自己獨立人格的尊嚴,依附于政治權威。類似例子在歷史上舉不勝舉。“三藩之亂,蠟丸上疏”恰好為李光地提供了一個“矢志報國”契機,“謀劃多稱上意”(錢林)“深見契納”(楊名時),也就一步步邁入朝廷中樞。只是從此以后,人們對李光地的評價也就脫離不了“道德”的窠臼,其中究竟蘊含多少道德的因素,是因為黨派相爭互相傾軋的結果,還是時代造成知識分子的人格悲劇,讓人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二)入世與出世的矛盾
在中國古代思想史上,儒、道是兩種不同的思想,儒家提倡“入世”;而道家主張“清凈無為”“順應自然”是一種超脫世俗之外的逍遙。一個入世,一個出世,一個樂觀進取,一個逃逸超脫,兩者迥然不同又相互并存,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猶如鳥之兩翼,車之兩輪。對深受儒家思想影響的古代士人來說,“內圣外王”是其理想的人格追求和處世哲學,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一生只能追求一種人格形態(tài)。仕途的艱險和政治權勢的壓力,士人們向往的理想人格并不能總是天遂人愿。于是現(xiàn)實中,士人除了具有獨立性人格和依附性人格的矛盾之外,又伴隨著入世與出世的矛盾:當?shù)靡庵畷r便自覺不自覺地追求儒家的道德人格,而當失意之時又自覺不自覺地追求道家的逍遙人格。這種得意時“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雄心壯志與失意時“人生在世不如意,明朝散發(fā)弄扁舟”懷才不遇的解脫,就是儒、道兩種思想共同作用下產(chǎn)生的矛盾人格?!俺鍪诉€是隱逸,對于中國古代知識分子來說,是兩種不同的生存選擇。對于選擇者個體而言,‘隱’或‘仕’只是表現(xiàn)出形式上的不同,其目的都是為了觀照生命自身以期捕捉生存的最佳方式,努力實現(xiàn)生命理想與生存方式的和諧。但‘隱’還是‘仕’對于中國古代知識分子,正猶如‘生’還是‘死’對于哈姆萊特一樣取舍兩難、進退維艱,其選擇實在要比我們想象的要艱難痛苦得多。” [4]
“三藩之亂,蠟丸上疏”給李光地仕途的發(fā)展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滴醯壅J為“李光地不肯從逆,差人密奏地方機宜,忠貞茂著,深為可嘉,著從優(yōu)議敘”(《清圣祖實錄·卷六十六》),于康熙十六年(1677年)擢為侍讀學士。此后,李光地官運亨通,先后擔任過內閣學士、禮部侍郎、翰林院掌院學士、通政司通政使、兵部右侍郎、工部右侍郎、兵部左侍郎、右副都御史巡撫直隸、吏部尚書、直隸巡撫和文淵閣大學士等職,可謂“位極人臣”,為統(tǒng)一祖國、革除弊政、澄清吏治、治理水患、發(fā)展經(jīng)濟和繁榮文化等做出了重要貢獻。但是,李光地48年的仕宦生涯并非一帆風順。清朝初年,朝廷黨派林立,大臣們爭權奪利、勾心斗角。李光地雖然沒有依附統(tǒng)治集團中的任何一個派系,但也受到牽連??梢哉f,李光地的每一次升遷都迎來接踵而至的風波,一次次把他推向了風口浪尖,給他“治國平天下”的積極“入世”精神帶來不小打擊。李光地深感官場政治爾虞我詐的黑暗,曾經(jīng)多次以“乞假省親”的方式試圖回避。
據(jù)《文貞公年譜》記載:“公備蒙恩知,向用甚篤,當軸及躁進者,漸生嫌忌,而公閉戶介立,莫之知也。”“清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公四十一歲。夏五月,疏乞送母還里,許之。”李光地在家鄉(xiāng)建榕村書屋,與親友講學其中,世稱“榕村先生”,又“買山一區(qū),粗營精舍,中有石洞,名成云洞”。但他并不能真正置之世外。期間,總督姚啟圣常以地方興革事宜相咨詢,李光地備陳利弊,多有所建樹??滴醵迥?1686年),李光地還朝任掌院學士兼吏部侍郎,風瀾迭起??滴醵?1687年),“春三月,疏乞終養(yǎng),予假一年。陛辭,召對,薦德格勒、徐元夢、衛(wèi)既齊、湯斌等。時母太夫人年益高,而城社爭柄,羽黨競營。有布政使某者,穢聲彰著,而柄臣囑公為之薦達,公執(zhí)不可,大以為憾。公自度不見容,思歸養(yǎng)以避之,遂具疏乞終養(yǎng)。疏入,圣意方渥,不許,僅予假一年,且懸黨院缺,不他授,以速公還”“冬十月,疏請展限”(《文貞公年譜》)。此舉險些受徐乾學等人陷害??滴醵吣?1688年),李光地奔赴孝莊文皇后大恤,終因延期及與德格勒“彼此相互陳奏”結黨營私為由遭治罪,只是康熙帝并未免去李光地的官職,“但李光地前為學士時,凡議事不委順從人。臺灣之役,眾人皆謂不可取,獨李光地以為必可取,此其所長。除妄奏德格勒外,亦別無如此啟奏之事,姑從寬免其治罪,令為學士。嗣后勿再妄冀外任,并希圖回籍。宜痛加改省,勉力盡職”(《康熙起居注》)。雖然陷害未成,但同朝一些眼紅李光地的官員從未停止對他的妒忌中傷??滴醵四?1689年),“春正月,扈從南巡。公既蒙貸,嫉者益忌”(《文貞公年譜》)。這些罪名中,最典型的莫過于“貪位忘親”,全祖望將其歸納為“中年奪情”案。《文貞公年譜》據(jù)此記載:“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春三月,丁母太夫人吳氏憂。固請奔喪,不許,在京守制。三月二十七日,訃至,即循例乞奔喪。上不聽,有奪情之意,公再三固請,終不見許。于是楊、沈、彭三御史交章劾公不奔喪,而彭尤力。讒者曰:‘彭,閩人也,彼以鄉(xiāng)情受囑,名雖彈劾,實以詭上,冀得放歸耳?!弦蚯胸熍恚砑彼甲园?,遂捕捉風影,別疏極詆公,上滋不懌。公不得已,自陳曰:‘臣在亂時,臣母勖臣以忘家之義;臣得假家居,又趣臣以就列陳力,少效夙夜在公之職。今臣勉遵母志,不敢丐歸,惟求解任?!嗣诰┦刂??!?/p>
就這樣,李光地一方面懷揣著“治國平天下”的夢想,另一方面卻一次次在官場傾軋中受到惡意中傷,成為輿論的焦點。自然,儒家出身的李光地沒有得意時雄心壯志與失意時懷才不遇的解脫,更多的是陷于入世與出世的矛盾之中。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李光地居家還朝之際,曾采南宋裘萬頃詩作《歸興》題于成云精舍齋壁:“新筑書軒壁未干,馬蹄催我上長安。兒時只道為官好,老去方知行路難。千里關山千里念,一番風雨一番寒。何如靜坐茅齋下,翠竹蒼梧仔細看!”或許只有這首詩才能深刻反映李光地的心情。終其根本,“學而優(yōu)則仕”儒家積極入世和道家出世的思想,“使讀書人陷入這樣一種兩難的境地:為了求得內心自由和愉悅,應當超脫飄逸、修身養(yǎng)性,不求聞達但仕宦的情結又趨使之媚俗以求青睞,違心以圖出仕。于是進亦憂,退亦憂,最終消弭了‘修身’這一根本,以至禁錮了思想,扭曲了人性,模糊了人生追求真、善、美的目的性,成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5]10-13。
二、評價歷史人物,應該立足時代,著眼大節(jié)
許蘇民先生說:“評價歷史人物,必須把他放到他所處的特定的時代、特定的歷史范圍內進行考察,必須以他所處的時代以及和他同時代的人們的‘良知’為尺度。這樣做,既是為了堅持歷史研究的嚴格的客觀性,避免把歷史人物‘現(xiàn)代化’;也是為了防止苛求古人,對歷史人物的思想和行為作隔膜的揶揄和謬誤的判斷?!?[6]246然而,漫長的封建社會,以儒家為主導的封建思想及儒、道、釋相互并存的思想體系,必將在封建士人的身上打下深深的烙印。從李光地等古代知識分子的身上,深切地感受到他們面臨理想人格與現(xiàn)實困境時的兩難抉擇,獨立性人格與依附性人格的矛盾,入世與出世的矛盾,飽受心靈的煎熬。然而,封建時代的知識分子“沒有能力也沒有勇氣和膽量跳出官場來思考怎樣改善這種中國式的官場政治,也想不到是否存在著另一種可能的政治學,讓他人和自己過上有尊嚴的生活” [7]。常言道:“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關鍵在于,其“過”的性質、大小。因此,對歷史人物的評價,應該立足于其所處的時代,著眼于大節(jié),這樣才能得出比較合乎時代的相對客觀的結論。李光地一生飽受爭議,然觀其一生,為清初時期的社會安定、經(jīng)濟發(fā)展和文化繁榮作出了重要貢獻,是奠定清政府思想統(tǒng)治重心的“理學名臣”,可謂大節(jié)彰顯,無可厚非。因李光地得以保全生命的清初散文家方苞曾感慨:“康熙已亥秋九月,余臥疾塞上,有客來省,言及故相國安溪李公,極詆之。余無言,語并侵余。嗟夫,君子之行身固難,而遇蓋有幸有不幸也?!?方苞:《安溪李相國逸事》)后人又何必津津樂道于李光地的“人格”問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