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波(貴州警官職業(yè)學院 貴州貴陽 550005)
偵查實踐中的邏輯思維方法檢視
劉洪波
(貴州警官職業(yè)學院 貴州貴陽 550005)
在偵查實踐中可以運用的邏輯思維方法雖然很多,但經(jīng)常使用的(邏輯)思維方法不過寥寥幾種,而且都是傳統(tǒng)邏輯學中最基礎、最簡單的方法。目前,國內(nèi)現(xiàn)有的偵查邏輯思維理論,缺乏專業(yè)性,更談不上實用性。學院教學中傳授的豐富邏輯理論和思維方法,往往能運用于解決具體偵查破案問題的屈指可數(shù)。從偵破實踐來說,在案件特定的空間、時間和環(huán)境條件下,許多理論上的普遍概念,極有可能變成特定的單獨概念;許多理論上選項的不窮盡,極有可能變成事實上的已窮盡;許多理論上的大前提前后件之間沒有必然聯(lián)系,極有可能變成客觀上的具有必然聯(lián)系。偵查實踐中如何準確、合理、靈活地運用各種邏輯思維方法,值得深刻檢視。
偵查;邏輯思維方法;假說;常用
偵查思維,是指偵查員根據(jù)有關案件材料,對案件事實進行分析、推斷的腦力活動。而偵查思維的思維形式大多是傳統(tǒng)邏輯的思維形式,即概念、判斷和推理,當然也包括一些其他形式,如:直覺、頓悟、靈感等。所謂偵查思維方法就是在偵查活動中,為準確、高效破獲案件而運用的各種思維形式。正確的思維結(jié)論,通常是偵查的捷徑,能夠幫助偵查員迅速而順利地偵破案件;而錯誤的思維結(jié)論,則會干擾偵查工作,其后果或增加偵查員的工作強度和工作時間,或加大偵查辦案的工作成本;甚至可能貽誤戰(zhàn)機,使作案者逃之夭夭。因此,偵查思維對于偵查員完成偵查任務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這就要求偵查員必須學會熟練而正確地使用各種思維方法。
就偵查邏輯思維而言,在偵查實踐中可以運用的思維方法雖然很多,但經(jīng)常使用的(邏輯)思維方法不過寥寥幾種,而且都是傳統(tǒng)邏輯學中最基礎、最簡單的方法。在與一線偵查員接觸的過程中,筆者了解到,基層偵查員并非不會使用這些方法,而是不會自覺地正確、合理、靈活地運用這些方法。其中最為關鍵的是在運用偵查思維方法時,不懂得對各種可能情況的取舍,這通常是造成效率不高、偵查進程不順暢的主要原因。
目前,國內(nèi)現(xiàn)有的偵查邏輯思維理論,缺乏專業(yè)性,更談不上實用性。在國內(nèi)公安院校的各種邏輯教科書里,無一例外地均羅列了傳統(tǒng)邏輯理論中所涉及的各種思維形式,并用大量的篇幅深入淺出地介紹了演繹法理論,似乎認為所有演繹法都是公安工作不可或缺的思維工具,而觸及到類比法和偵查假說的內(nèi)容則非常少,至于演繹法中前提不必真或未遵守規(guī)則的或然形式更是基本不涉及。于是,學生通過數(shù)十個課時的努力學習,了解了若干傳統(tǒng)邏輯的理論和思維方法,但與公安實際工作一接觸,卻發(fā)現(xiàn)這些理論和方法能用的、能解決具體問題的卻屈指可數(shù),從而不免對邏輯學科產(chǎn)生失望。同時,許多教師從事了一輩子的邏輯教學和邏輯理論研究,科研成果不少,學術地位也不低,甚至教學效果也還不錯,可是一旦面對現(xiàn)實的案件,則一籌莫展,所有的學科理論均不能用。這種現(xiàn)象在偵查領域尤其突出。
如何提高偵查效率、保證偵查進程有序而順暢,從而達到提高破案率的目的,是每一個從事偵查邏輯教學和理論研究工作者必須直面的課題。筆者長期從事偵查邏輯教學和理論研究,也參與過一些偵查活動,通過20余年的摸索,積累了一些心得,下面就偵查實踐中如何準確、合理、靈活地運用各種邏輯思維方法的問題,談談自己的認識。
在偵查活動中,從偵查員接觸案件的那一刻起,各種假設就伴隨著整個偵查過程。特別是偵查初期,正確的假設對案件的偵破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這種假設的提出必須是以偵查推理為根據(jù)并為偵查目的服務的,因此稱為“偵查假說”[1]。
所謂偵查假說,是偵查員根據(jù)所掌握的案件有關材料,運用以往的經(jīng)驗和一般性知識(包含一些生活常識和某些科學原理),對案件各要素所作的假定說明[1]。這里的案件要素,包括案件性質(zhì)、案發(fā)時間、作案動機、作案手段、作案工具、作案者與被害人的關系乃至作案者本身等等[2]。
任何偵查人員都應該就案件有關情況,提出自己的看法,清楚明白地表達出對案件的傾向性認識,這種思維傾向性往往就通過偵查假說表達出來。若偵查人員對案件的認識沒有思維傾向性,則表明他對案件的有關情況不能提出自己的觀點,或者說缺乏主見,也就無法確定偵破方向和偵查范圍。當然,偵查假說所表明的思維傾向性未必都是正確的,但卻是必要的也是必須的[2],如果對案件要素沒有傾向性的認識,沒有對案件偵破方向和偵查范圍的確定,偵查活動就不能繼續(xù)展開,就無法達到破獲案件的目的。雖然,可能由于偵查假說的提出不必然正確,而致使偵查活動出現(xiàn)偏差,但在驗證這個偵查假說的過程中,至少可以獲得另一方面的信息,即排除某種可能性,從而為重新提出正確的偵查假說提供新的依據(jù)。
邏輯理論認為,假說一般分為假說的提出、假說的推論、假說的驗證三個環(huán)節(jié)[3]。就偵查工作而言,偵查假說的提出最為重要,它的正確與否決定著整個偵查思維的進程[1]。
客觀上,偵查員一般都能對案件情況提出假設,可對于為什么要提出這個假設卻說不清楚,也就是無法提出足以支持其假設的依據(jù),這種假設不是偵查假說。偵查假說雖然也是一種假設,但它的提出有偵查推理作根據(jù),其支持者是強大的邏輯理論,偵查假說的提出實際上是邏輯推理的結(jié)果,其作用在于給以后的偵查工作的開展明確方向和范圍,偵查推理是提出偵查假說的邏輯手段,是破獲案件的重要的思維工具。偵查假說一旦提出,便給偵查工作指出了目標和方向,因此,可以說偵查工作大多是圍繞偵查假說而展開的論證活動[1]。
偵查假說的提出應該具有明顯的推測性和傾向性,但決不是簡單的猜測和臆斷,它的提出與各種邏輯方法是相互聯(lián)系的,其建立的過程就是各種偵查推理的綜合應用,可以說,離開了偵查推理,偵查假說便不存在了。筆者認為,在提出偵查假說時所應用的主要有偵查類比推理、偵查選言和偵查假言推理,以及一部分直言三段論推理的或然形式。
按照邏輯理論,從提出偵查假說所應用的各種偵查推理來分析,偵查活動中提出的偵查假說不是必然為真的。但筆者的看法是,雖然不能肯定地認為偵查活動中所提出的偵查假說都是必然的,可是只要偵查員以事實材料作根據(jù),嚴格地按照邏輯思維的方法對案件情況進行推測,這樣提出的偵查假說基本上是必然的,或者說已接近于必然。
要準確地提出偵查假說,必須經(jīng)過收集材料和分析材料這兩個過程,只有在擁有一定的案件有關材料的基礎上,并通過對這些材料的分析研究,才能運用偵查推理提出偵查假說。
要注意的是,收集材料時應力求全面性(以避免疏漏)和特殊性,特別要注意特殊材料的收集,特殊的材料往往可以幫助偵查人員立即找到案件的突破口,節(jié)省分析案件的時間。
例:某人被殺,剛勘查完現(xiàn)場,偵查人員小王在距離現(xiàn)場不遠的飯館吃早餐聽到兩人在議論該案。甲說:“聽說××被殺了,也不知死了沒有?”乙說:“被砍了十幾斧頭的人,還能活嗎!”乙的這句話就可作為特殊材料[1]。
偵查活動初期所收集到的材料大多是雜亂的,真?zhèn)尾⒋妫虼?,要進行認真的整理和鑒別,要分析各種事實材料間的因果聯(lián)系以及它們在案件中的地位和出現(xiàn)的時間順序等等,需要提出假說的就是那些因果聯(lián)系尚不清楚的事實。
如上例,被害人的確是被斧頭砍死的,而且身上確有10余處傷痕,但在現(xiàn)場勘查情況未公開的情況下,乙是怎樣知道這些情況的呢?據(jù)此認為乙對該案知情,于是提出偵查假說:乙有重大嫌疑。這個偵查假說提出的依據(jù)是:
(1)(現(xiàn)場勘查情況未公開)只有曾經(jīng)到過現(xiàn)場的人,才會知道被害人死因;
乙知道被害人死因;
所以,乙曾經(jīng)到過現(xiàn)場。
(2)(現(xiàn)場勘察人員除外)凡到過現(xiàn)場的人都有重大嫌疑;
乙到過現(xiàn)場;
所以,乙有重大嫌疑[1]。
推理1是必要條件假言推理的“肯定后件式”,推理2以推理1的結(jié)論作為小前提,推導出偵查假說。需要說明的是,推理1的大前提并不是標準的必要條件假言判斷,即前后件之間的聯(lián)系并非客觀上的必要條件聯(lián)系,比如①乙信口而言,剛好與案件事實相吻合;②乙從其他人處得知現(xiàn)場情況等等。從而導致該偵查假說不必然真的情況,但這并不影響偵查假說提出的必然性,對偵查活動的開展,同樣具有指示性的作用。
因此,偵查假說的提出,必須依賴于案件的事實材料和正確而嚴密的偵查推理。
(一)偵查類比法。
所謂偵查類比法,就是在偵查活動中所運用到的類比推理方法,也稱為偵查類比推理。偵查類比推理的作用大多在于案件與案件之間的串、并,是關于多個案件串并偵查的偵查假說的思維依據(jù)。在傳統(tǒng)邏輯學中,關于類比推理的理論很少,教學時數(shù)也僅僅一兩個課時,這通常給學習者造成該內(nèi)容并不重要的印象。
事實上,在偵查實踐中,類比推理的應用極其常見。偵查員根據(jù)若干案件的作案手法、作案目的、作案時間、作案地點、作案人數(shù)、作案工具、作案者特征以及作案目標選擇等等的相同性或相似性,從而提出兩個或多個案件,可能為一個人或一伙人所為的偵查假說,它所依據(jù)的就是類比推理理論,偵查活動中所謂的“舉一反三”就是偵查類比推理。
例:AB高速路半年內(nèi)發(fā)生了5起機動車被攔截的搶劫案,這些案件分別發(fā)生在離開AB高速路不同的幾條匝道,案發(fā)地均是在離開收費站后120—300m的拐彎處。受害車輛由匝道離開高速路,在匝道的拐彎處,被一輛斜停在匝道上的轎車攔停,當受害車輛駕駛員停車后打開車門欲查看情況時,路邊灌木叢中或路基下突然竄出幾個執(zhí)刀蒙面人。他們迅速控制住受害車輛及同車人員,由一人搜查受害人的身體,由攔路轎車駕駛員搜查受害人的車輛。嫌疑人搶劫了受害人并用麻繩捆住受害人的雙腳后,駕車逃逸。經(jīng)了解,蒙面人只搶劫現(xiàn)金、首飾和手機,受害人的證件及銀行卡均未拿走,然而,受害人被劫的手機無一例外地會被拋棄在距案發(fā)現(xiàn)場500—600m的地方。在其中一起案件中,受害人1萬元連號的面額50元的現(xiàn)金未被蒙面人拿走;在其中3起案件中,受害人均提到,蒙面人中有1人用短促低沉的聲音命令所有受害人蹲下。
分析調(diào)查獲得的材料,偵查員提出偵查假說:AB高速路半年內(nèi)發(fā)生的5起機動車搶劫案為同一伙人所為。這個偵查假說的提出根據(jù)就是偵查類比推理,其推理過程是:
案件1有a、b、c、d,4種情況;
案件2有a、b、c、d、e,5種情況;
案件3有a、b、c、d、e,5種情況;
案件4有a、b、c、d,4種情況,
案件5有a、b、c、d、e,5種情況,
如果案件1的作案者是f,那么案件2、3、4、5的作案者也是f。
需要強調(diào)的是,偵查類比推理的結(jié)論是或然的,如上例,并不能由案件1的作案者是f,就可以必然地得出所有5起高速公路搶劫案的作案者都是f的結(jié)論。但是,這并不妨礙偵查員以獲得的或然結(jié)論提出偵查假說,為后續(xù)偵查活動的開展提供思維理論支持。
(二)偵查選言法。
偵查選言法,就是在偵查活動中所運用到的選言推理方法,也稱為偵查選言推理。偵查選言推理是在偵查工作經(jīng)常使用的思維方法,是提出偵查假說主要依據(jù)之一。偵查選言推理是在偵查員就案件某要素提出的若干可能情況中,斷定某種可能情況或存在或不存在而進行的推理。在偵查活動中,偵查員運用選言推理獲得的結(jié)論大多也不是必然的,但同樣可以為偵查活動的繼續(xù)進行指出明確的方向。
例:某鎮(zhèn)趕集日,張某光天化日被殺于其開的修理鋪中,兇手從被害人身后下刀,鋒利的刀刃切斷了被害人的頸部大動脈,并由兩截頸椎間準確劃過,使被害人來不及發(fā)出任何聲音即瞬間斃命。死者頭、肩部匍匐在一張桌子上,身體則坐在一把椅子里;兇器就插在桌子上,距被害人右肩10余厘米,是一把屠戶慣用的殺豬刀,當?shù)刭u肉的人也用這種刀分肉;刀刃磨得非常鋒利,幾乎可以“吹發(fā)立斷”;現(xiàn)場有大量血跡,地上、桌上有呈噴濺狀的血跡;被害人無財產(chǎn)丟失,現(xiàn)場也無翻動痕跡。通過走訪調(diào)查,本案居然沒有任何目擊者。
于是,偵查員提出了兩個偵查假說:(1)本案應該是仇殺;(2)殺人者是賣肉的。
偵查假說(1)提出的根據(jù)是:
此案或是仇殺,或是激情殺人,或是謀財害命;
此案不是激情殺人(無爭吵、無目擊者),不是謀財害命(死者無財物丟失的情況);
所以,此案系仇殺。
這就是偵查選言推理。偵查員提出了被害人死因的3種可能情況,再以所掌握的材料為根據(jù),以無目擊者的情況,說明兇手與死者沒有爭吵的事實,排除了激情殺人的可能;以現(xiàn)場無翻動痕跡,被害人無財產(chǎn)丟失的事實,排除了謀財害命的可能;從而獲得“仇殺”的結(jié)論,并以此建立了關于被害人死因的偵查假說。雖然可能情況的排除和結(jié)論的獲得都不是必然的,甚至大前提也許客觀上并沒有窮盡一切可能,但根據(jù)這個偵查選言推理建立的偵查假說仍然是符合邏輯理論的,是科學的。
偵查假說(2)提出的根據(jù)是:
作案者要么醫(yī)生,要么是屠戶,要么是職業(yè)殺手,要么是賣肉的;
作案者不是醫(yī)生,不是屠戶,不是職業(yè)殺手;
所以,作案者是賣肉的。
大前提列舉了關于兇手的4種可能職業(yè),是根據(jù)死者致命傷(刀刃切斷了被害人的頸部大動脈,并由兩截頸椎間準確劃過)的特點進行的判斷。小前提否定了“醫(yī)生”這個選項,是根據(jù)醫(yī)生不具有把一把殺豬刀磨得“吹發(fā)立斷”的技術。同時否定“屠戶”這個選項的原因也基于此,雖然屠戶有一定的磨刀技術,但他們一般注重刀尖的鋒利程度,對刀刃則沒有非常高的要求,而兇器的鋒利在于刀刃。否定“職業(yè)殺手”這個選項基于兩點,一是根據(jù)可能與死者有很大仇恨的人群中,應該沒有人具有雇請“職業(yè)殺手”經(jīng)濟能力和途徑;二是案發(fā)后,兇手身上不可能沒有(或多或少的)血跡,而案發(fā)的時間和地點決定了身上有血跡的兇手無法遁形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只有賣肉的人具備這樣幾個條件:一是懂得解剖結(jié)構;二是有很好的磨刀技術;三是“殺豬刀”是其趁手的工具;四是身上有血跡不為人所矚目。此外,當?shù)刭u肉的人切分肉后,有一個隨手將刀插在案桌上的習慣,而現(xiàn)場“兇器就插在桌子上,距被害人右肩10余厘米”,因此,偵查員在4個選項中,選定了“兇手是賣肉的”這個結(jié)論。在這個案例中,偵查員關于作案者職業(yè)的斷定也并不具有必然性,但這個結(jié)論的獲得符合邏輯理論,根據(jù)這個結(jié)論提出的偵查假說是科學的,它為偵查員指明了一條偵查捷徑,其思維方向無疑是正確、合理的。
(三)偵查假言法。
偵查假言法,就是在偵查活動中所運用到的假言推理方法,也稱為偵查假言推理。偵查假言推理在偵查活動中的應用非常普遍,是推導出偵查假說的重要的思維方法。偵查假言推理是偵查員對案件若干要素之間,所存在的各條件聯(lián)系的推斷。在偵查活動中,偵查員所運用的假言推理大多不是“前提真實,遵守規(guī)則,結(jié)論必真”的傳統(tǒng)演繹推理,而通常是“前提從理論上未必真實,或未必遵守了傳統(tǒng)演繹推理的規(guī)則,結(jié)論客觀上是或然的”假言推理,筆者姑且將他們稱為“演繹推理的或然形式”。其實,偵查假言推理基本上都是“或然形式”。雖然偵查假言推理獲得的結(jié)論大多不是必然的,但同樣可以據(jù)此提出偵查假說,為偵查活動指明方向。
例:某日下午5點半鐘,公安局民警例行巡邏時在城郊發(fā)現(xiàn)一個包裹,里面有若干尸塊。拋尸現(xiàn)場在城市西面,離市郊最近的人家約有2公里。現(xiàn)場北、南兩個方向3公里以內(nèi)沒有人家,距西面最近的A村有0.6公里左右的路程。尸包被拋在離省道20余米的一個無主的竹林里,包里裝滿了新鮮尸塊,通過法醫(yī)的拼接發(fā)現(xiàn)尸塊不全,大約只有一個人身體的一半,沒有發(fā)現(xiàn)頭顱。警方以拋尸現(xiàn)場為中心對方圓五六百米的范圍進行了仔細的搜索,但沒有發(fā)現(xiàn)其它尸塊。
偵查員們進行了現(xiàn)場討論,有偵查員認為“必須要找到其它尸塊,特別是頭部,才能查找尸源;只有找到尸源,才能展開下一步的偵查活動。比如,死者的死因與背景排查等等。”也有偵查員認為“應該對就近住戶進行布控,排查可能的蛛絲馬跡?!?/p>
支隊長立即封鎖了“公安機關已發(fā)現(xiàn)尸包”的消息,并組織偵查員以A村為中心,對該村周圍方圓五六百米的范圍進行了搜索。在無所收獲的情況下,支隊長把所有偵查員召集起來,以兩人為1組,安排了7個蹲守點,要求從即時起蹲守至第二天早上8點,這期間注意發(fā)現(xiàn)個子矮小或女性的背包人。當晚10點剛過,消息傳來,稱抓獲了一個背著尸包的A村的女人。經(jīng)法醫(yī)拼接,其尸包中就是另外的那一半尸塊。該案從接到報案到案件破獲一共只用了4個多小時。
支隊長的推斷結(jié)論是:(1)死者被害不久;(2)拋尸人沒有可靠的藏尸地點;(3)分尸現(xiàn)場不可能在野外;(4)還有一部分尸塊沒有來得及拋;(5)拋尸人會繼續(xù)拋尸;(6)拋尸人要么身材矮小,要么是女性,同時,沒有交通工具;(7)分尸現(xiàn)場可能在A村。支隊長的推斷思維過程是:(1)如果尸塊新鮮,那么死者被害不久;
尸塊新鮮;
所以,死者被害不久。(2)只有沒有可靠的藏尸地點,拋尸人才會在死者被害不久就急于拋尸;
拋尸人在死者被害不久就急于拋尸;所以,拋尸人沒有可靠的藏尸地點。(3)如果分尸現(xiàn)場在野外,應該比較隱蔽,那么可以就地藏匿或掩埋,不必急于拋尸;
拋尸人急于拋尸;
所以,分尸現(xiàn)場不在野外;(4)如果尸包中只有部分尸塊,那么其他尸塊或拋已到別處,或沒來得及拋;
尸包中只有部分尸塊;
所以,其他尸塊或已拋到別處,或沒來得及拋。
如果其他尸塊或已拋到別處,那么通過搜索可以找到;經(jīng)過(不同地域的兩次)搜索,(均)未找到其他尸塊;所以,其他尸塊還沒來得及拋。
(5)如果沒有可靠的藏尸地點,那么拋尸人還會選擇繼續(xù)拋尸;
沒有可靠的藏尸地點;
所以。拋尸人還會繼續(xù)拋尸。(6)只有一次背不動所有尸塊,才會選擇多次拋尸;
拋尸人選擇多次拋尸;
所以,拋尸人一次背不動所有尸塊。
只有身材矮小者或女人,才會(力氣不夠)一次背不動所有尸塊;拋尸人一次背不動所有尸塊;
所以,拋尸人要么身材矮小,要么是女人。
如果拋尸人有交通工具,那么就不會多次拋尸;拋尸人多次拋尸;
所以,拋尸人沒有交通工具。(7)如果拋尸人是身材矮小者或女人(力氣不夠),那么就不可能抗著尸包走很遠;
拋尸人是身材矮小者或女人;
所以,拋尸人不可能抗著尸包走很遠;
只有距拋尸現(xiàn)場較近的房舍(已排除野外分尸),才可能是分尸地點;A村距拋尸現(xiàn)場相對較近;所以,分尸地點可能在A村。
根據(jù)以上推理,支隊長提出的偵查假說是:“拋尸人是或女性,或是身材矮小的人,而且極有可能在當晚繼續(xù)拋尸。雖然拋尸方向尚不確定,但分尸現(xiàn)場在A村的可能性很大?!币虼?,他所選擇的蹲守點6個都是A村進出的可能通道,只有一個設在該市的出城方向上,以防萬一。
按照傳統(tǒng)邏輯的理論,上述推理都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演繹推理中的假言推理,這些推理的結(jié)論幾乎都是或然的,但是根據(jù)這些結(jié)論獲得的偵查假說卻毋容置疑是科學的,也大大縮短了該案的偵查進程。
(四)偵查思維中的直言三段論。
在傳統(tǒng)邏輯中,都把直言三段論歸為演繹推理的思維形式,也許是孤陋寡聞的緣故,筆者還從未在國內(nèi)的任何邏輯書中,看到編者把直言三段論(或者其中的部分內(nèi)容)放到非演繹推理的章節(jié)中。若干邏輯教材和著作,通常認為如果將A、E、I、O四種判斷進行不同的組合,每一格就可能構成64個式,4個格就是256個式,但是,這些式并非都是正確式或有效式,因為其中絕大多數(shù)式是違反直言三段論規(guī)則的?!羰歉鶕?jù)規(guī)則,把不正確的式去掉,實際上只有11個符合規(guī)則的正確式[4]。也就是說,按照大小前提的不同組合,直言三段論一共應該有256個推理形式,去掉重復的、違反規(guī)則的和弱式(可以得出全稱結(jié)論,卻只提出了特稱結(jié)論的形式)后,僅有11個形式是正確的,而大多數(shù)形式則是不正確的或無效的。
筆者并不質(zhì)疑傳統(tǒng)邏輯理論的正確性,只是根據(jù)直言三段論在偵查實踐中的應用,提出一些看法和補充。許多違反直言三段論規(guī)則的推理不一定都是不正確的或無效的,特別是在偵查思維中。鑒于偵查工作的特殊性,偵查員常常是通過“窺一斑而知全豹”的,他們的思維必須是創(chuàng)造性思維,其推論,通常會超出前提的蘊含范圍。于是,前提蘊含結(jié)論的演繹推理,在偵查思維中是極少用到的,而結(jié)論或然的非演繹推理(或稱演繹推理的或然形式)則必然地成為偵查員手中強大的思維武器。前述偵查選言推理和偵查假言推理如此,直言三段論也同樣不會例外。
例:某日,某派出所接到報案,張女士在街上被人搶走了一個手包,里面有現(xiàn)金若干、銀行卡兩張和張女士的身份證件等等。據(jù)受害人張女士描述,作案者系一青年男子,在搶奪手包時,張女士清楚地看到他右手虎口處有一塊月牙形的傷疤。幾天后,派出所抓獲了一個盜劫臨街店鋪的年輕男人李某,民警發(fā)現(xiàn)其右手虎口處有一塊月牙形的傷疤,于是斷定李某是搶奪張女士手包的作案者。經(jīng)審訊,李某不僅承認了盜劫臨街店鋪的犯罪行為,對搶奪張女士手包的事實也供認不諱。
這里,民警所運用的就是直言三段論的推理形式:
作案者右手虎口處有一塊月牙形的傷疤;
李某右手虎口處有一塊月牙形的傷疤;
所以,李某是作案者。
顯然,這個推理的結(jié)論從理論上來說是無效的,因為它違反了直言三段論的推理“中項在前提中必須周延一次”的規(guī)則,犯了“中項不周延”的錯誤,可是這個結(jié)論卻是正確的。顯然,人們很難接受一個論斷是無效的、同時又是正確的這樣的情況??蛇壿嬂碚撆c客觀事實卻真實地在這里產(chǎn)生了沖突,那么,我們應該相信邏輯理論還是客觀事實呢?偵查思維的特殊性在這個案例中已有所彰顯。
諸如此,若直言三段論的兩百余個“或然形式”都能運用于偵查活動中的話,對偵查思維來說,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對傳統(tǒng)邏輯理論來說,又會產(chǎn)生多大的沖擊?需要說明的是,限于能力和精力,筆者尚未進行過這樣的嘗試。
偵查邏輯思維方法不只上述幾種,只不過這幾種方法在偵查實踐運用較為常見而已。筆者以為,能夠做到在偵查實踐中可以將這幾種方法“信手拈來”,就已經(jīng)能讓偵查員終身受用了。如果從培養(yǎng)高素質(zhì)、應用型人才的角度出發(fā),公安院校的邏輯教師們以其花數(shù)十個課時去講授“下課就忘”的邏輯理論,還不如以案例為入口,圍繞偵查假說,真正教會學生掌握、運用這幾種思維方法,這是他們今后可能會經(jīng)常使用的“思維武器”。從偵破實踐來說,在案件特定的空間、時間和環(huán)境條件下,許多理論上的普遍概念,極有可能變成特定的單獨概念;許多理論上選項的不窮盡,極有可能變成事實上的已窮盡;許多理論上的大前提前后件之間沒有必然聯(lián)系,極有可能變成客觀上的具有必然聯(lián)系。然而,這些理論向事實的轉(zhuǎn)換是如何形成的呢,其中的規(guī)律是什么?或許,這就是偵查推理的思維特征,也是偵查推理令人樂此不疲的奧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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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蘇天輔.形式邏輯[M].北京: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1983:279.
Reflection on the Logic Thinking M ethods in the Investigation Practice
LIU Hong-bo
There aremany logic thinkingmethods in the investigation practice,but only a few,themost basic and simplest ones,can be used commonly.At Present,the existing investigation theory are not of professional and practical.In academic teaching,only some rich logic theories and methods tended to be used to deal with investigation problems.In the real investigation practice,in the particular space and time or under the special situation,many general theoretical concepts may become into an isolated concepts;may endless selectionsmay become into the endless practice;many of them,which have no connection between the former and latter,may have the invariable relations objectively between them.Therefore,in the investigation practice,how to use various logic thinkingmethods accurately,reasonably and flexibly is needed for the deep reflection.
Investigation;Logic Thinking Method;Hypothesis;Commonly Used
DF793
A
1674-5612(2015)03-0042-08
(責任編輯:吳良培)
2015-03-01
劉洪波,(1962-),男,貴州警官職業(yè)學院編輯部副主任、警察法治研究中心副主任、學報副主編,《貴州警院報》執(zhí)行主編;中國法律邏輯專業(yè)委員會常務理事;貴州省偵查學會理事,研究方向:偵查邏輯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