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蘭++岑桑

我沒房子就嫁給陸海濤了。房子是租的，入住前和房東簽了5年的長約。朋友和同事知道后無不驚訝于我的沖動。而最接受不了的，就是我媽。

嫁人之前，我媽天天提醒我這個婚不能結(jié)。她說：“你傻啊，婚姻沒物質(zhì)做保障，不可能牢固的。看看我這輩子你還不知道嗎？”

我媽這輩子都為房子忙了。當初嫁給我爸就住在工廠的宿舍樓。直到我12歲，才熬出現(xiàn)在住的這套房。

媽說：“我和你講，你們年輕人不懂。咱們中國人有個房子才算是家，沒房子那叫搭伙過日子。如果我和你爸要早有個房子，肯定活得不像現(xiàn)在這樣?！?/p>

我明知故問地說：“你們現(xiàn)在什么樣了？”

媽一怔，有點不知道怎么說。她和我爸現(xiàn)在的生活，只能用一潭死水來形容。有房子之前，兩個人的全部重心就是省錢攢錢。有房子之后，他們好像一下沒了共同語言。媽到現(xiàn)在都忘不了我上大學的第一年。家里安靜得幾乎把她憋出抑郁癥。爸每天下班回來，就是看足球，讀報紙，吃飯和睡覺。媽和他說話，得到最多的回答就是“嗯”。有一段時間，她天天和我爸找碴吵架，因為至少吵架還讓這個房子里有人氣兒。

媽嘆了口氣說：“蘭蘭，不管我和你爸怎么樣，我們因為有這個房子才一直沒離。而且房子也驗證了一個男人有沒有把未來過好的能力。我嫁你爸的時候，他就沒房子，這輩子我都過得好辛苦，一點也不幸福?！?/p>

我拄著下巴說：“老媽，你倆要是把買房子的精力分出一半給對方，肯定不是現(xiàn)在這樣。你們啊，總是覺得沒房子婚姻就沒有安全感。其實真正決定婚姻能不能持久的關(guān)鍵，還是感情。感情投資也是投資你懂不懂？你和我爸把半輩子都投在了房子上，所以你們之間就剩下房子了。我和陸海濤從現(xiàn)在就開始投資感情，到老了，我們肯定滿滿都是愛了?！?/p>

其實，正是有父母的“前車之鑒”，我才同意陸海濤不買房這個建議的。陸海濤二本畢業(yè)，在一家信息工程公司做銷售。工作十分忙，但月薪卻不多。我在一家廣告公司，是中規(guī)中矩的辦公室小職員。那時候，我們和親戚朋友借一點，也能湊出個首付。不過剛好同事小楊先結(jié)婚，我們過去幫忙兼學習取經(jīng)。

有次算起花銷，小楊緊皺眉頭地說：“錢可真不禁花啊。買房首付40萬，裝修10萬，婚禮8萬……連他爸媽棺材本都拿出來了?！?/p>

我聽了直咋舌。

婚禮結(jié)束后，我和陸海濤談起小楊。陸海濤說：“你覺得他們剛結(jié)婚就欠了那么多錢，以后日子能好過嗎？”

我說：“關(guān)鍵是房子，十幾年每個月都要還個幾千塊，和租房沒區(qū)別啊，還要交首付?！?/p>

陸海濤說：“要不咱們干脆租房子結(jié)吧。”

我想了想，說：“也行。首付的錢，咱們干點什么不好呢。”

2012年，我和陸海濤最終沒買房子就結(jié)婚了。我們租了一套1800塊的公寓，有裝修，有家具。自己購置了家電和一部小車子。和同事比起來，我倆的生活沒什么不一樣，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沒有那么大的經(jīng)濟壓力，因此生活也就顯得格外輕松。

我和陸海濤都愛旅行。2014年，他拿一部分“首付”做了些投資，年底小賺了一把。于是兩個人要了年假，一起去歐洲玩了14天?；貋碇?，我到公司發(fā)手信。臨下班的時候，小楊和我聊起來。她看到我們的照片，說：“真是羨慕你啊，有閑錢出去玩。感覺我們都是被房子綁架的人，就你一個人逃脫了?！?/p>

終于有人贊同我的選擇了，我的話也就多起來。我說：“是我想明白得早，沒受咱們父母婚姻觀的影響。他們那一代人大部分都不太注重感情在婚姻中的分量。動不動就說，愛情有什么用？他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有吃有喝生孩子才是結(jié)婚的重點。所以在他們眼里，房子是婚姻第一位。要不然在哪兒吃喝生孩子呢。咱們這一代人就不一樣了，根本接受不了沒有感情的婚姻。感情穩(wěn)定了，婚姻才能穩(wěn)定?！?/p>

小楊聽著，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掉了眼淚。

我嚇了一跳，問她怎么了？小楊擦了擦眼淚說：“沒什么，就覺得生活的壓力太大了?！?/p>

原來小楊結(jié)婚這兩年，一直面臨著房貸和還債的壓力。當初結(jié)婚時借了不少錢，到現(xiàn)在還有一部分沒有還上。小楊和我說：“付蘭，你結(jié)婚的時候，我背后都笑你傻?？墒乾F(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我們才傻呢。我老公每天都陰個臉，好像我們的婚姻就是讓他受罪一樣。”

我聽了，替她感到一點兒難過，卻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那天，我回到家已經(jīng)7點了。陸海濤竟然不在家。平時這個時候應(yīng)該下班了吧，房間里黑漆漆的，我正準備開燈換衣服，客廳竟然一下亮起一片“星光”。

我驚喜走去，發(fā)現(xiàn)是個星空儀。陸海濤站在星光里說：“戀愛紀念日，這么晚才回來，怎么罰？”

不過我早有準備，從包里拿出一個禮物盒晃了晃，說：“要是懲罰就沒有禮物送了。”

那天，我倆跑去看了午夜場的電影。散場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午夜2點了。我們相依著走了會兒夜路。陸海濤對我說：“蘭，你說實話，咱們結(jié)婚沒買房，你后悔過沒？”

我把頭靠在他肩頭說：“沒，我覺得咱倆相親相愛一輩子比為房賣命強多了。等我老的時候，回頭一看，我有過青春，有過愛情，有過你，多幸福。我不想像我媽那樣，最后只剩下一套房?！?/p>

陸海濤沒說話，只是抱住我的手臂，環(huán)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