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清明前夕,隨著一場綿綿的春附,周克玉上將永遠地離開了他一直熱愛著的軍營,把自己的體溫留給了土地。我當時出差在京外,未能最后送他魂歸故里,心里總覺沉沉的不安。好多年前,在他任總政治部常務副主任分管全軍宣傳文化工作時,就平易近人地走近了不少作家,我也是其中之一。我心底存放著他的不少往事,每每回憶起來,心頭就涌上一種甜美的喜悅。
1990年夏天,周克玉調(diào)任總后勤部政委不久,他就幾次讓人捎話想見見我。當時我并沒有把這話當真,覺得那么高位的領導每天有多少事情要做,哪有時間和一個作家談話,再說我從來沒有和他有過交往。后來,又有人告訴我,周政委在談話中提到我寫平津戰(zhàn)役的長篇報告文學《歷史,在北平拐彎》,準備和我聊聊文學創(chuàng)作的事。果然,沒有幾天,我記得是s月20日晚,我和創(chuàng)作組其他三位創(chuàng)作員接到通知到了總后禮堂休息室,周克玉政委和趙南起部長已經(jīng)在等候我們了,還有總后政治部的幾位領導。周克玉政委這次和我們談話的中心內(nèi)容,是讓我把總后的群眾性的文學創(chuàng)作抓起來。他說,文學的根在基層,后勤的單位布遍全國,線長面廣,是文學的富礦帶,光靠你們幾個專業(yè)作家是不會有大怍為的,要有一套人馬,一批人才,組織起一支隊伍。我在表示了要完成這個任務的決心之后,提出業(yè)余作者沒有發(fā)表作品的陣地,是很難培養(yǎng)出入才的。他問為什么不辦個刊物。在場的一位政治部領導回答說原先有個刊物,因為經(jīng)費緊張前不久被砍掉了。他問辦一個刊物一年需要多少錢?我說5萬元就夠了。這時周克玉說了一句震懾人心的、令我一生都不會忘記的話,他轉向趙南起說:“部長,我看我們少吃一頓飯,把這筆錢給他們辦刊物吧!”趙部長笑著很風趣地回答道:“我說周政委今天讓我來見作家,原來是要經(jīng)費呀!好吧,政治部寫報告,這筆錢我批!”
《后勤文藝》就這樣辦起來了。我當了10年執(zhí)行主編,2000年退休時周大新接替我擔任主編罕今。周克玉那次接見我們時還決定了另外兩件事:每年舉辦一次文學創(chuàng)作筆會;設立總后勤部軍事文學獎,每兩年評一次。那次接見后,我即刻和總后文化部部長盧江林帶領20多名作家奔赴青藏高原深入生活,創(chuàng)作了報告文學集《雪線熱流》。第二年我們又組織作家開拔北大荒,創(chuàng)作了報告文學集《輝煌的黑土地》。兩本書均由周克玉政委作序。
我竭盡全力創(chuàng)作的報告文學“青藏風景線系列”三部曲:《死亡線上的生命里程》《青藏離原之脊》《女人,世界屋脊上新鮮的太陽》,于1991年在《當代》《十月》《長城》發(fā)表后,周政委投入了特別的關灃,他多次鼓勵我要繼續(xù)寫下去,并親臨研討會,很動情地說:“我為王宗仁的成功和成長感到非常高興,他從事業(yè)余和專業(yè)創(chuàng)作30多年來,寫得最多的、寫得最好的,還是青藏線。從這里我們不難看出他對那片土地的熾熱感情;他以堅韌不拔的精神,不停地開采青藏線這片文學創(chuàng)作的寶庫,吸吮生活賜予的豐厚養(yǎng)料,才滋潤了文學之樹葉綠果紅?!?/p>
周克玉政委在總后工作的10多年間,走遍了后勤的艱苦單位。他經(jīng)常說:“對于我們來說,至多就是多走幾步路,和官兵們坐在一個餐桌吃一頓飯,可是他們受到的鼓舞、得到的溫暖卻是長久的?!比胛椴痪玫幕鶎訕I(yè)余作者耿力,從來沒有見過周克玉政委,總是聽大家講周政委平易近人,尤其關心業(yè)余作者的成長,便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給政委寫了封信,談了業(yè)余寫作的一些苦樂和愿望,還附了自己的一篇作品,表達心跡。沒有想到很快就收到了周克玉用毛筆寫的親筆回信,回信寫道:“讀你的信和文章,就可以想象你的形象——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有追求勤奮好學的熱血青年。對于我來說,能直接聽到基層戰(zhàn)士、干部的心聲,是最大的安慰。官大了,可是不容易聽到真情實話??!我一直認為,這是當領導者的主要危險。你信中對我的感謝之言,我不敢承受,但我知道這是真摯之情。像我這樣已經(jīng)進入老家伙行列的人,看到中青年特別是年輕人的蓬勃生機,茁壯成長,不斷顯露才華,是再高興不過的事了。我多次講過,總結我數(shù)十年的經(jīng)驗,歸納起來,一是肯學,二是肯干,堅持不懈,總能做出點事情來。最近一位作家要我寫字,我寫了兩句話:筆有千秋業(yè),心聹萬卷書。也順便贈給你。祝你獲得更大的成功,同時又不怕挫折。”
這位當年給周克玉寫信的耿力,就是今天在解放軍藝術學院軍事文學研究室工作的唐韻。她已經(jīng)創(chuàng)作出一批受到讀者喜愛的散文、報告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