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茂名官場存“貴婦交際圈”

“有的職位有一種傳遞效應，因為前任的腐敗，極易形成‘撿樣子腐敗、‘鏈條式腐敗”，某市紀委副書記表示，“有時在貪官的影響下，下屬更會紛紛效仿，并以此來試探新來的官員?！?/p>

2014年9月，某電視臺拍攝了一部“探訪貪官獄中生活”的新聞影片。正在廣東陽江監(jiān)獄服刑的原茂名市委書記羅蔭國出現(xiàn)在鏡頭前，接受了媒體采訪。身穿囚服、剃著光頭的羅蔭國，已沒有了昔日主政一方的神氣。監(jiān)獄中的他，與殺人犯、強奸犯關(guān)在一起，每日還得去車間勞動，加工4000個燈泡。

此刻正在茂名市委書記任上的梁毅民也看到了這段影片。他還在會議上提及此事，并勸誡下屬們汲取教訓，潔身自好。

僅僅一月之后，梁毅民落馬。等待他的，將是與羅蔭國相同的獄中生活。

羅蔭國、梁毅民，加上之前的周鎮(zhèn)宏，近十年時間，茂名四任市委書記中，三人相繼落馬。前腐后繼，令人不勝唏噓。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三任書記接連落馬，對于茂名人來說，除了驚嘆更有深深的失望。一名茂名干部告訴記者，茂名人對于周鎮(zhèn)宏，向來沒有什么好感。但對于羅蔭國與梁毅民，都曾寄予殷切希望。“結(jié)果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p>

茂名人曾送給周鎮(zhèn)宏一個外號，叫做“周大炮”。意思是說周鎮(zhèn)宏喜歡喊口號，開空頭支票，不做實事。此外，茂名官場風氣不正，也是始于周鎮(zhèn)宏主政時期。在周治下，茂名的官位往往待價而沽。周鎮(zhèn)宏落馬后檢察機關(guān)的指控書顯示，周多次收受錢款共計折合人民幣2464萬余元。此外，還有折合人民幣3700萬余元的財產(chǎn)不能說明合法來源。

彼時作為周鎮(zhèn)宏副手、擔任市長職務(wù)的羅蔭國，相對擁有還算不錯的口碑。羅是本地成長起來的干部，熟悉茂名情況，為人低調(diào)務(wù)實。羅蔭國煙癮很大，一天要抽一包多的煙。但多年來他一直抽十多塊錢的白盒云煙，以至于懷揣好煙的下屬，當著羅蔭國的面都不敢掏出來。

在茂名官場，周鎮(zhèn)宏與羅蔭國不睦的事人所共知。羅蔭國私下到處發(fā)牢騷，說自己被綁住了手腳，施展不開。而許多茂名人也認為，真讓羅蔭國接替周鎮(zhèn)宏出任一把手，會迎來煥然一新的局面。

這樣的機遇終于來臨。2007年，周鎮(zhèn)宏高升省委常委，羅蔭國順利接下市委書記一職。一名茂名人士介紹說，周鎮(zhèn)宏雖然離開了茂名，但他的“遺毒”卻一直還在。尤其是這樣一個買官賣官的人，居然高升省委常委，在茂名官場留下一個很壞的“榜樣”。

羅蔭國落馬后，梁毅民自佛山空降而來接下市長一職，兩年后扶正為一把手。對于頭頂“改革闖將”光環(huán)、來自珠三角發(fā)達地區(qū)的梁毅民，茂名人更是寄予厚望。不過很快，茂名人又失望了。

圈子文化

久而久之，茂名市民對于梁毅民的印象也同當年的“周大炮”差不多——口號喊得震天響，就是落不到實處。

“多年的文化形成了，不是換一個市委書記就能解決的?！泵?shù)厝耸空f，茂名官場中最惡質(zhì)的文化，除了賣官鬻爵就是劃圈子、搞小幫派。幫派林立的問題，直接阻礙了政府的執(zhí)行力。

曾經(jīng)有一段時間，茂名干部提拔之前的公示，都不注明干部的籍貫。那是因為有一次市里任用9個干部，其中有7個來自羅蔭國的老家——茂名下轄的高州市?！盀榱祟櫦坝绊懀瑳Q定所有干部公示，都不標明籍貫?！币幻耸拷榻B，在買官賣官之風最盛時，錢已經(jīng)不是問題，關(guān)鍵是人家肯不肯收錢?！傲_蔭國收誰的錢，那是把誰當做自己圈子里的人?！?/p>

羅蔭國與原常務(wù)副市長楊光亮等都是本地干部，在當?shù)毓賵錾罡嗄?，從大隊基層干起，當過縣委書記，從來沒有離開過茂名。羅蔭國的“高州幫”與楊光亮的“電白幫”是茂名官場實力雄厚的“圈子”。尤其是羅蔭國，喜歡使用高州的干部，已是茂名人盡皆知的事情。

擠不進“高州幫”與“電白幫”的人，就得運用夫人路線，混進以羅蔭國妻子鄒繼芳為首的“茂名貴婦交際圈”。在“貴婦交際圈”中，鄒繼芳是靈魂人物，具體操盤手則是時任茂名市委組織部副部長的李運容。

一名熟悉當?shù)卣榈娜耸空f，其實每個圈子里都得靠錢說話，但各個圈子里的人對外還互不買賬，頗有些拉幫結(jié)伙的意味。

談及窩案查辦之后的茂名官場生態(tài)，當?shù)厝耸窟€提到了當初“高舉輕放”的處理方式。據(jù)其中一名人士介紹，為了避免官場徹底“癱瘓”，當初畫了一條線。受賄金額在這條線以下的，還能在原崗位繼續(xù)工作。起碼有160多名茂名官員，得益于這項政策保住了官帽。

“這樣的做法在當時有其合理性，但留下的隱患也不小?！泵耸拷榻B，近些年就有落馬官員的家屬一直在舉報，說“都收了錢，憑什么我們?nèi)プ?，有些人還繼續(xù)當官？”

而那些被“高舉輕放”的干部心里也不踏實。外界不時有重啟茂名窩案調(diào)查的聲音，甚至某人落馬后，“重啟調(diào)查的時機已經(jīng)成熟”的輿論又會風傳一陣?！澳切┻€在臺上的人難免生活在焦慮之中，哪里能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p>

重啟窩案調(diào)查？

窩案查辦之后，盡管經(jīng)濟增長乏力，但茂名官場卻迎來一段平靜的時光。接任羅蔭國市委書記職務(wù)的鄧海光，于2013年升任廣東省副省長，更被視為上級肯定茂名工作、窩案那一頁已經(jīng)翻過去的證明。

然而就在今年3月，已退休兩年的原茂名市政協(xié)主席馮立梅被帶走調(diào)查。一時間，茂名官場重新暗流涌動。

一名當?shù)厝耸勘硎荆噍^于梁毅民的落馬，馮立梅被調(diào)查對于茂名官場的震撼更加顯著。梁毅民雖然是現(xiàn)任一把手，但畢竟是外來戶，關(guān)于他被調(diào)查的原因，更多是指向在佛山任職期間。馮立梅卻是茂名官場的老人，與周鎮(zhèn)宏、羅蔭國等人的聯(lián)系頗多?！榜T畢竟已退休兩年，此時舊案重提耐人尋味?！?/p>

一名茂名官員稱，如果要重啟窩案調(diào)查，震撼的力道不會比3年前小?！熬驼f那100多個退贓后沒有追究的官員吧，如何處理就是棘手難題。是全部免職還是又劃一道線？”

“有的職位有一種傳遞效應，因為前任的腐敗，極易形成‘撿樣子腐敗、‘鏈條式腐敗”，前述市紀委副書記表示，“有時在貪官的影響下，下屬更會紛紛效仿，并以此來試探新來的官員?！?/p>

（《廉政瞭望》 2014年第2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