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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靈渡藕

      2015-05-14 09:47張蕓欣
      飛魔幻B 2015年12期
      關鍵詞:法力幻境匕首

      張蕓欣

      初云放喝醉了。

      被幾個妖嬈嫵媚的桃花妖灌醉在聚仙林的桃花樹下,我趕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醉得不省人事。

      一頭烏黑的墨發(fā)散在光潔的鎖骨上,玉白通透的手臂隨意地搭著,俊美的臉龐在雪中徐徐綻放。

      穿粉色裙襖的小妖低下身去逗他:“小哥哥喝得這么醉,不如隨我回我家吧?”

      他伸出手,像是要人家抱他的模樣,我踏步流星地走了過去,直接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

      “喂,你是哪里來的丑八怪,敢和我們搶男人?”差點得逞的桃花小妖一副要和我干架的架勢。

      “男人?”我笑起來,把初云放的手抬起,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用力地往下一折,隨著清脆的響聲,一只手臂瞬間變成了一節(jié)雪白的蓮藕斷落在我的手心里。

      “?。。?!”周圍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看清楚了,這可不是什么男人。”

      在尖叫聲中,把我初云放又折了四折,最后像丟木柴一樣丟到了隨身攜帶的竹籃里。

      聚仙林白雪紛飛,可桃花卻依舊灼灼盛開,我摘了幾枝桃花別在竹籃上點綴。

      “顏若雪,你每次都要這么粗暴嗎?”竹籃里傳來美男子悅耳的抗議。

      幾節(jié)雪白的蓮藕在竹籃里活蹦亂跳,卻怎樣也跳不出我設的結(jié)界。

      我把手搭在他的頭上,輕聲說道:“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p>

      初云放不是人,他是我按照鳳云帆的模樣做出來的藕人。

      洛天大陸十國九天,有七十二城,居住著三界之內(nèi)所有的妖靈,他們在自己的領域里修煉仙術,渴望早日羽化飛仙。

      我的父親曾是朝歌城赫赫有名的控星師,他存在的使命就是借助星象的靈力為城主保護朝歌城的修仙命脈“寒冰泉”。

      可惜朝歌城在三百年前被香浮海市侵占,城中老少因為失去了“寒冰泉”無法長活,他們還未修煉成仙,便化成了冰泉,流入了九曲河。

      我被一只獨角獸救下,他以血肉喂養(yǎng)我數(shù)月,卻在一次天劫中被雷電劈得神形俱毀,我感念他的恩德,將他的元神放在冰瑤池的蓮藕身上,制成了這個藕人。

      諂媚討巧,自戀自大,撒嬌賣蠢是他身上的全部特點。

      回到星海齋,我把籃子里的四節(jié)蓮藕丟入紫金缸中,撒一把連身粉,清透的冰水汩汩地冒出熏香的氣味,不一會兒工夫,一張美男的臉從紫金缸里伸了出來,劍眉薄唇,濕發(fā)拂面,琥珀色的眼中透著水霧的迷蒙。

      一張迷倒萬千少女的精致臉龐。

      “快給我拿一件衣服來??!”他沖我叫囂。

      “沒經(jīng)主人同意私自外出,罰你一天不許出來。”我戳戳他腦門,按下他那張不服氣的俊臉。

      “主人,你看我長得這么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不穿衣服不合適啊!”他伸出玉白的手,嬉皮笑臉地拉著我衣袖。

      “沒經(jīng)主人同意向別的姑娘伸手求抱,罰你晚上不許吃飯。”想到這個我就來氣。

      他見我真的生氣,只好收了手,把腦袋搭在紫金缸的邊緣,歪斜著腦袋可憐兮兮看著我說:“你要舍得不給我飯吃,那我就不吃飯好了。反正我在你眼里就是個玩偶,你根本都不會心疼我?!?/p>

      他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再不表示表示好像顯得我太過小氣。

      我一把扯下掛在院中的墨色長袍丟給他。

      靈光一閃,水花四濺,身著墨色長袍的初云放含情帶笑地站在我的眼前。

      他一只手挽著我的胳膊,腦袋在我的脖頸上蹭了蹭,甜甜地說:“主人就別生我氣了,我保證以后出去都和你說,保證不讓別的女子碰我,保證乖乖地聽你的話?!?/p>

      我扒開他黏死人的手,白了他一眼:“去去去,練功去?!?/p>

      打樁的聲音在院中清脆地響起,初云放心不在焉地做著我安排給他的日常功課。

      在秋風沙沙的午后,他身上的長袍隨風掀起陣陣漣漪,仙風道骨的身姿,眉宇間像極了鳳云帆。

      鳳云帆是香浮海市新任的王,是他帶兵入侵朝歌城,將整座城據(jù)為己有。

      幾百年來我在痛苦中煎熬,支撐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有朝一日將他手刃。

      在做藕人的時候,我本想將它做成另一副模樣,卻不知是不是因為仇恨太深,我做出了一張幾乎和鳳云帆一模一樣的臉來。

      我恨鳳云帆,可是我僅僅只能恨他。

      我的法力就連一個守城的士兵都打不過,更不用說手刃他了。

      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去天羅幻境拜師,想求得至高仙法再來對付他。

      去之前我把初云放打暈了丟在洛珠國一戶大戶人家門前,我打聽過了,這家小姐年芳十八生得沉魚落雁,提親的人幾乎踏破她們家的門檻,她的父親正準備給她尋一位上門女婿。

      就憑初云放這張臉,入選肯定沒什么問題。而且愜意舒適的生活,最適合他這種懶散的性子。

      丟掉他之后,我一路跋山涉水去往天羅幻境。

      天羅幻境有十大上尊,教導著三界各族天資聰穎骨骼清奇的人才,我沒有強大的背景,也沒有傲人的天賦,在選拔比試中勝出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為了留下來,我只好報考了門可羅雀的無量上尊門下。

      無量上尊,終年以蝕骨疼痛修煉仙法,這種幾乎自虐的修仙方式讓許多人望而卻步,特別是當我站在萬蛇深淵的時候,我才明白所謂的以痛修煉是何意思。

      所有人都嚇得紛紛逃竄,只有我閉緊雙眼跳了下去。

      萬蛇鉆心,如凌遲分骨,那種疼絕非常人能受得住,我咬緊牙才忍了下來。

      當我被無量上尊從萬蛇深淵拉起來的時候,我感覺整個人像死過千百回。

      無量上尊將一枚菩提葉放在我的面前:“從今往后,你便是我無量的徒弟了。能吃大苦,方得始終。以后星海齋便是你的住處?!?/p>

      我用最后一絲氣力接過菩提葉緊握在手中,拖著血肉模糊的身軀走去星海齋。

      夜風漫長,晴花海冒著冰涼的濕氣,我走在半山腰的菩提橋上終于體力不支倒了下去,一個堅硬的身體將我拖住,他的身體硌得我生疼,我顫巍巍地睜開眼睛,一張風塵仆仆殘破不堪的俊顏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

      是初云放,雖然他的藕身藕面都已經(jīng)缺了無數(shù)的角,可是那么清晰的眉宇,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他緊緊地把我抱在懷里,眼淚吧嗒吧嗒地掉在我的臉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說:“主人你好可憐,誰讓你丟下我的,你真是活該啊,嗚嗚嗚,主人你疼不疼?”

      我不知道他一個沒有法力的藕人是如何穿越千山萬水來到天羅幻境,只是當我聽到他埋怨又心疼的聲音之時,我孤獨的心里突然多了一點點溫暖。

      被人記掛的溫暖,對于一個孤身的雪妖來說,實在是太珍貴了。

      三百年來,他同我一起住在星海齋,同我一起修煉仙術。

      如果沒有他,我想我一定沒有辦法堅持到現(xiàn)在。

      學藝初期,我?guī)缀趺刻於家簧硎茄貜娜f蛇深淵里出來,那種被咬到頭皮發(fā)麻的疼幾乎日日夜夜都在吞噬我的忍耐。

      還好初云放總守在萬蛇深淵的桃花樹下,在我從萬蛇深淵爬出來的一瞬,他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將我抱在懷里,他知道自己的蓮藕之身會硌得我生疼,他就連夜做了一張云絲的毯子給我鋪著,一路把我抱回星海齋去。

      每日我都疼得無法動彈,連起身都費力,他給我熬粥,一口一口喂到我的嘴里,見我疼得無法入眠,就拿著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民間故事念給我聽。

      他喜歡把我的頭枕在他的藕腿上,細細地撫摸我的長發(fā),紅色的燭火照在他的臉上,通透白皙,薄唇立眉的一張俊顏在我的眼前搖搖晃晃。

      他的故事說得很生硬,沒有一點感情,像是小孩在讀念白,每讀完一個故事他總會興沖沖地低頭問我:“主人,美男講故事是不是特別好聽?”我還沒有開口回答,他立刻打斷我,“你不用說了!從你如癡如醉的眼神里我已經(jīng)知道了答案。”

      我仰著面看他,那一張得意又傲嬌的神情真是十分欠揍。

      可是又莫名地讓人感到安心。

      星海齋內(nèi)紅色的燭火一根一根燃盡,他就這樣連續(xù)給我說了三個月的故事。

      無量上尊在我這一代僅收了五名弟子,三個月之后,還留在門中的僅有我一人。

      我逐漸在至痛的煎熬中掌握了控制疼痛的法力,將它們運用得爐火純青,我漸漸變成了無血無淚無疼痛感的人,所有的疼都在我掌控之中。

      天羅幻境別的上尊弟子都在背地里說我是怪物,沒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我并不在意。在我看來,我不需要任何朋友,我身邊有初云放這樣一個藕人不離不棄,已經(jīng)是老天對我最大的恩賜和垂憐。

      他常常跟在我的身邊,我修煉他就懶洋洋地泡在水里吃著手里的糕點,他喜歡在水里滾來滾去像個長竹筒,在我走過來的時候笑著從水里爬起來伸手說:“主人,抱抱?!?/p>

      我無法拒絕他那張笑得甜膩的臉,只能任由他濕漉漉冰冰涼的身體在我的懷中定格。

      清輝之下,他倚在我的耳邊說:“主人,如果可以這樣簡簡單單的一輩子,那該有多好?!?/p>

      他每次同我這樣說,我的心里都會漫出無限的溫柔,像是心里的那道冰冷被溫暖治愈了。

      可是,對于一個雪妖來說,一輩子太長了,不老不死只能讓我在痛苦中被折磨,所有的溫柔都太過短暫,簡簡單單就是個奢望。

      我在天羅幻境的第四百年,修煉的法力已經(jīng)可以打敗天羅幻境的任何一個弟子,沒有一個人是我的對手。

      我想,以我此刻的法力,應該能與鳳云帆抗衡一二。

      我萌發(fā)了離開天羅幻境去往香浮海市的念頭,可是天羅幻境有門規(guī),沒有得到師傅的允許,誰都不得擅自離開。

      其實早在一百年前,師傅就以星象算出我來天羅幻境拜師的目的,他勸我放下仇恨,我始終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直到我的仙法將所有的同門都打敗,師傅怕我出去惹事,不得已把我關在了浮屠塔內(nèi)。

      我知道師傅是為我好,可是這樣的好我根本不需要,我連香浮海市的門都沒有踏入,連鳳云帆的臉都沒有再見到,我怎么會甘心就這樣放下。

      在浮屠塔待了數(shù)月,對我來說簡直度日如年,我使用了所有的法力都無法從這里逃脫出去,我氣得在里面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特意通過傳天鏡發(fā)送到師傅的寢殿。

      但是師傅根本不為所動。

      當我第一萬次上演上吊自殺的時候,我聽到浮屠塔的門被打開的聲音。

      塔外的天地陷入一片混沌中,初云放打破結(jié)界沖了進來:“主人,我推動了虛蔭之門,現(xiàn)在天羅幻境的時空全都定格了,你快點走吧?!?/p>

      虛蔭之門乃天羅幻境的太極門,每啟動一次,時空便會定格半個時辰,半個時辰后,萬物皆有所改,推動的人會遭受一次巨大的天劫。

      初云放拉著我御劍飛在漆黑的夜空中,他的手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既暖又涼。

      “你沒事去推動虛蔭之門做什么?”

      “這是讓你離開天羅幻境的唯一方法。”他頭也不回,篤定的聲音迎著風聲吹入我的耳畔。

      到了天羅幻境的邊界,黑白太極八卦正在逆轉(zhuǎn)時空,他將一枚翡翠翎放在我的手中:“你拿著翡翠翎,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尋得到你?!?/p>

      “你什么意思?你不跟我走?”

      “翡翠翎只能護一人,我做的錯事,我理應自己回去承擔?!?/p>

      “不行,我不能留你一個人?!蔽宜浪赖乩∷?/p>

      “你不用擔心我,我是藕人,即使是死了,也還留著獨角獸的元神……”他有些悵惘地看了我一眼,“本來還想與你過一些簡單的日子,現(xiàn)在看來,是不可能了?!?/p>

      “你亂講什么?等我殺了鳳云帆,我就回來找你?!?/p>

      “走了,就不要回來?!彼曋?。

      那一刻,我很想和他一起留下來,可是我知道,這是我離開的唯一的機會,如果我錯過了,我會一輩子活在悔恨之中。

      我只能辜負他了。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那張平日里嬉皮笑臉此刻卻溫情如水的臉。

      “去吧,只要是你想的,我都成全你?!彼哪橆a貼著我的手心,暖得像個真人。

      天羅幻境的大門緩緩閉合,我悄然背過身去,風雪覆蓋在我的頭頂,我手里捏著初云放給我的翡翠翎,始終沒有轉(zhuǎn)回頭。

      回到朝歌城的那一日,大雪紛紛,整座城都埋在一片冰白的雪地之中。

      我踏進這座幾百年都沒有來過的舊城,這里的景象依然完好無損,只是熟悉的面孔早已不在,所有的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我不敢去想推動了虛蔭之門的初云放會怎么樣,我只有一個念頭,接近鳳云帆,解決他,留著自己的命回去找初云放。

      只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從我踏進朝歌城開始,我的法力就一點一點地在流逝,那些用了幾百年換來的至高法力,竟然完全使不出來。

      我找了個酒肆座下,小二和我說,香浮海市早在三百年前就被靈巫施了法術,但凡進入朝歌城的人,所有的法力都會盡失,包括朝歌城的子民,他們這三百年來,再無無邊仙法,全靠辛勤勞作生活度日。

      我看著自己身體里的法力耗光,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沒有法力的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殺死鳳云帆,這讓我頗為沮喪。

      我去了皇宮周圍幾次,均有重兵把守,聽城中子民說,鳳云帆近百年來鮮少出宮走動,除了一年一度的祈福大會,幾乎沒有人能見到他。

      香浮海市本沒有祈福大會,自從鳳云帆入主了朝歌城之后,每年都要舉辦一次,為朝歌城逝去的子民。

      這些看似憐憫的祈福,在我看來,不過就是對自己惡行的懺悔。

      我在城中晃蕩了幾日,尋找伺機下手的法子,可是鳳云帆真如外界傳聞,從來不踏出宮門一步。

      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就在我尋仇無門的時候遇到了一行即將進宮表演歌舞的仙樂班在招納,她們有個舞姬在前幾日偷盜寶器被班主打傷,現(xiàn)下他們急需一名舞姬代替她。

      雪妖生來擅舞,在曾經(jīng)的朝歌城,無人不會跳舞,絲竹管弦笙笙,長袖歌舞升平。

      雖然我?guī)装倌隂]有跳,可是進一個仙樂班已是綽綽有余。

      果不其然,不過隨意的纖云弄巧,我便代替了那名舞姬進入了仙樂班,經(jīng)過幾日的訓練,我隨著舞師來到了香浮宮里。

      香浮宮是香浮海市的皇宮,幼時,我常隨父親來這里玩耍。對這里的場景布局再熟悉不過。

      祈福大會定在翌日,所有的舞姬都早早睡下,只有我,在入夜后的黑暗里,倚窗看落雪。失去了法力的我,只能靠僅存的武功來對付這一場看似很難圓的局,我從袖袋里拿出翡翠翎,感覺像是拿著一個四百年的笑話,若早知道所有的法力都將變成虛無,那我又何必去苦苦修煉。我早該在四百年前帶著初云放直入皇宮,放命一搏。

      也不用到如今,連累了初云放。

      可是事情到了這一步,也由不得我多想,我拿著匕首,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翌日,我們來到了舉辦祈福大會的仙檀宮,就在這香浮海市的東南角,絲竹管弦的樂聲響起,空中開始飄起晶白雪花,宮主揮舞著綾羅長袖,所有舞姬隨著樂聲翩翩起舞。

      我藏在眾人中,想找尋鳳云帆的位置,可是他坐在很遠的竹椅上,讓人看不清樣貌。

      在樂聲跌宕彼伏之時,我尋到了一個機會正要朝他的方向飛過去。

      身后的一團火燒云利箭猝不及防地刺入我的心臟。

      一陣劇痛穿心而來,許久沒有疼痛感覺的我,在四百年來,第一次初嘗到了疼痛的滋味。

      在我墜落的瞬間,有一個溫暖的身體將我一把抱住。

      黑發(fā)束冠,冷然明澈的一雙眼眸,那張我思慕已久的熟悉俊顏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我仿佛看到了初云放伏在我的身上,嚶嚶地哭泣。

      可他并沒有驚慌失措,只是擰緊了眉頭,深深凝望著我。

      我驀然意識到,他不是初云放,她是我日思夜想要殺掉的仇人鳳云帆。

      他就近在咫尺,可是我努力地抬了抬手,發(fā)現(xiàn)自己使不出半分力氣。

      額上的汗已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我能感覺到我身體里的烈火正在將我一點一點地焚毀,鳳云帆低低地在我耳邊說:“別怕,我?guī)慊厝ク焸!?/p>

      我最后的一絲氣力,在他的這句話之后,徹底地消失殆盡,疼痛讓我失去了知覺,我再也無力抵抗,只能不受控制地昏了過去。

      醒來是三日后的清晨。

      天光乍破,浮花滿園,冰白的香菱殿中透著幽然的芬芳。

      身體上傷口如撕裂般疼痛,卻已經(jīng)在緩緩地愈合。

      鳳云帆坐在我的床榻旁,寬大的手掌將我的手牢牢緊握,那樣暖,讓我心里沸騰,又充滿殺戮。

      我抬手,卻使不出半分力氣,我不甘心地繼續(xù)抬起來,手還未到他的脖頸處,就不受控地垂落。

      殿內(nèi)細碎的風鈴響動,縈繞在耳畔,鳳云帆睜開眼。

      四目相接,劍目朗星的俊顏仿佛和初云放相疊。

      “你醒了?”他撫開我額前的碎發(fā),親昵得宛若故人,“你中了燒云箭,折損過大,不宜走動,國醫(yī)說要療養(yǎng)數(shù)月方能恢復體力?!?/p>

      他的聲音溫潤,不急不緩,仿佛有種娓娓道來的魔力。

      雖然和初云放有著同一張臉,可是性子卻截然相反。

      “你暫且現(xiàn)在香菱殿住下吧,待傷勢痊愈了,我再送你出宮?!彼诉^桌邊的百花玉露羹放至我嘴邊,“國醫(yī)說你氣血不足,要多補補。”

      無微不至,細致得幾乎找不到一絲破綻。

      我握緊了拳頭,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仿佛行尸走肉般咀嚼著他喂我的食物。

      殿外的香浮花飄落塵絮點點,仿若玲瓏的月夜,有種傾心的溫柔。

      “沒想到,今年的雪,來得這樣早。”他端著翡翠盞走到窗畔。

      風雪瀟瀟,倚樓獨歌,他的側(cè)臉靜謐得猶如一幅畫,良久之后,他側(cè)過臉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離。”我隨口編了一個假名。

      “酒醉歌前月,離人花知否。真是憂傷的好名字?!?/p>

      我就這樣在皇宮里住了下來,帶著法力盡失,武功盡廢的身軀。

      鳳云帆常來看我。

      一襲青衫款步而來,烏發(fā)上綴著幾縷門前的花絮,一張清朗的俊顏像是染上了無限霜華,他來時從不會空手,定會帶上許多吃食,各種各樣玲瓏的糕點放在我的面前。

      我行動不便,他親自做了一輛竹車,推我在宮內(nèi)行走。

      我像是個被照顧得無微不至的病人,卻又無從拒絕。

      宮內(nèi)盛傳,百年來未曾納妃娶妻的國主戀上了一名舞姬,族中各大長老都在勸他莫要沉溺,他權當聽不見。

      我不明白他為何待我如此親厚,不追問來歷,不揣測用心,這么安心地就把我留了下來。

      對于他的好,我心里十分痛恨,我來到朝歌城,是為了快速地解決他,而不是像如今如同廢人一般,與他花前月下,風花雪月。

      因此我鮮少與他說話。他每次來,我都埋在光影下,不愿面對他。

      他并不氣惱,只是走過來,將我抱起,低聲問我:“阿離,今日可好些?”

      也不等我回答,就從懷里拿出一些好玩的物件:“這是我拿軒轅石鑿的滴水珠,夜里你若怕黑,就將它放在手心,為你驅(qū)趕黑暗?!?/p>

      看我不接他的東西,便徑直放在我的床榻旁,推我出去看雪。

      鳳云帆十分愛看雪景,宮內(nèi)的雪景看完之后,他便帶我出宮,也不帶侍從,獨自架一輛馬車晃晃悠悠地駛向城外的綠湖。

      朝歌城經(jīng)過四百年的變遷,比往日更加安寧平靜,以前所有人都在練習仙術渴望羽化飛仙,可是現(xiàn)在的人都安安分分地耕作勞動,雖然十分辛苦,可是看上去卻萬分幸福。

      這座城并沒有如我想的一樣毀于一旦,相反在原有的景致上更增添了生氣,以前這里白雪茫茫,現(xiàn)在四季分明,峰巒疊翠,如詩如畫。

      鳳云帆常在綠湖邊把我摟在他的懷里,看著綠色的碧波道:“如果時間能帶走所有的傷痛,那該多好?!?/p>

      他這話像是說給我聽,又像是說給自己??値е膽n愁。

      我捉摸不透鳳云帆的舉動,他對我的好,遠遠地超過了我能理解的范疇。

      三個月后,我的身體漸漸有了起色,終于可以下床走路,四肢也慢慢開始恢復知覺。

      倒是鳳云帆,臉色開始愈加蒼白,國醫(yī)來看過數(shù)次,說只是感染了風寒,調(diào)養(yǎng)幾日便會好。

      他生了病,難得不來香菱殿了。

      我嘗試著去拿一直藏在妝奩里的匕首,冰冷的匕首貼著我的肌膚,幾百年來的仇怨,仿佛一夕間便全數(shù)回到我的身體里。

      報仇的念頭那么清晰地出現(xiàn)在我的腦海,我緊握著匕首,看著它在漆黑的月色下熠熠發(fā)光。

      我終于又有了復仇的能力,終于又可以手刃鳳云帆,可是那一刻,我卻遲疑了。

      我仿佛在劍柄上看到鳳云帆溫潤如水的臉龐,看到他款步朝我走來,我堅硬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被打開了一個缺口。

      我把匕首藏在袖中,去往鳳云帆居住的寒冰殿。

      寒冰殿是用萬年沉冰雕筑而成,常年冰冷濕寒,鳳云帆就躺在冰床上,臉色蒼白得如同白雪。

      他身體向來不好,國醫(yī)說他需要常年在冰床上養(yǎng)著。

      寒冰殿空無一人,所有侍從都退離得干干凈凈,鳳云帆睡得很沉,連我走到他的身邊都沒有察覺。

      他的眉目如畫,俊朗非凡,閉上眼的樣子,更似一尊完美的塑像,我拿出匕首緊緊地握在手中,幾百年來一直想要完成的心愿,就在我落刀的瞬間就能實現(xiàn),可是我怎么也下不去手。

      父親死后,這世上除了初云放便是鳳云帆待我最好,天意真是弄人。

      寒冰殿的寒氣讓我打了個戰(zhàn),手里的匕首卻掉在了地上。

      空曠的殿中,匕首的聲音十分刺耳。

      鳳云帆睜開眼,并沒有表現(xiàn)出吃驚的樣子,他看著我,云淡風輕地說:“阿離,你來了?!?/p>

      我受不了他這種遇到何事都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明明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卻還佯裝無事。

      “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我忍無可忍地吼叫起來,“你早就知道我要來殺你,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是你不戳穿我,你就像看一個小丑一樣看著我,這樣很有意思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阿離?!?/p>

      “我不叫阿離,我叫顏若雪。那個被你毀家滅國的朝歌城的姓氏!”

      “我知道?!彼従彽?,“從你踏進香浮宮第一天開始,我就知道你的目的。”

      “你知道,你卻裝作不知道,你故意照顧我,關心我,就是想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懺悔!”

      “是,這四百年來,我和我的子民都活在懺悔中,我們不再使用法力,我們?yōu)槟銈兤砀?,雖然這些都微不足道,卻是我們真心去做的?!?/p>

      “別說得那么好聽,那些不過是用來安慰你們自己的說辭!”

      “如果我說我一開始并不知道拿走寒冰泉會讓你們消失,你可信?”

      “不知道?”

      “當初,我們海市馬上要消失,我找遍了所有讓海市留下來的方法,后來,喜樂地的陸司和我只要拿走朝歌城的寒冰泉我們就能活下來,可是我真的沒想到,我拿走了寒冰泉,朝歌城就化成了冰海啊!”

      “你一句不知道,就想抹殺你的所作所為,你的不知道,讓我們?nèi)f千子民死于一夕,你的不知道,可真殘忍。”

      “我知道我說什么都沒有用,你……就這么恨我?哪怕我在你身邊陪了你這么久,都無法挽回嗎?”

      “是!我恨你,我恨不得你死?!?/p>

      “那你剛剛為什么遲疑了?”

      “我……”

      “你對我,是不是有著一點點不舍?”

      “沒有,一點都沒有。”我不會承認。

      “沒有……”鳳云帆悲傷地笑道,“四百年了,都不過是自己的癡念妄想?!?/p>

      他垂下眼:“罷了,若你覺得殺了我能解你心頭之恨,那你就動手吧?!彼沿笆追呕匚业氖中睦铮俺业男呐K用力地刺下去,我現(xiàn)在是凡人之軀,只要一下,即刻斃命?!?/p>

      我握住匕首的手開始忍不住地顫抖,鳳云帆站在我的面前,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我:“如果你覺得我的死,可以讓你真正開心快樂,真正地放下仇恨,那我愿意把我的命給你?!?/p>

      “你以為我不敢?”我舉起匕首。

      “動手吧?!彼]著眼。

      “我……”

      就在我遲疑的瞬間,寒冰殿的大門被人推開,一團火燒云從遠處飛了過來。

      “小心?!兵P云帆大喊一聲,一把將我抱住。

      鳳云帆替我擋下了這一箭,火燒云不偏不倚地刺入他的身體里,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瞬間,我看到鳳云帆抱著我緩緩地在我面前倒下。

      他的身體一點一點地被燒毀,這團火燒云,比上次刺傷我的還要灼熱百倍。

      “云帆哥哥,你好傻啊!你為什么要替她擋這一箭啊!”?一身櫻色雪紗裙的女子沖過來,跪在他的身體邊縱聲哭泣,“她死了……你就不用……不用再這么苦了……”

      他低低地笑起來:“愛一個人,恨不得將全天下奉與她。又怎么會覺得苦呢?”

      鳳云帆握住我的手,深深地看著我:“四百年了,我一直希望可以讓你放下仇恨,可是我還是沒有做到?!彼澪∥〉啬闷鹞业氖仲N著他的臉,“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過一些簡簡單單……的日子啊……”

      “若雪……星海齋的荷花又要開了……可是……我已經(jīng)不能陪你……去看了……”

      鳳云帆的身體在說完這句話后,化作了一縷塵煙,冰冷的殿中,一枚菩提葉從稀薄的密空中飄落到我的手心里。

      那是我拜師那年師傅給我的菩提葉,初云放總說喜歡,纏著我要,我便給了他。

      “云帆哥哥真的好傻,當初為了救你,以血肉喂養(yǎng)你,好了之后又遭受了巨大的天劫,你將他做成藕人,他便翻山越嶺跟你到天羅幻境伺候你,為了讓你離開天羅幻境,他不惜毀了千年修行推動虛蔭之門,明知道你要來殺他,他還耗盡靈力救你,我真的不知道,這幾百年,他到底圖什么?他到底得到了什么?”

      那一瞬,我才恍然明白,鳳云帆和初云放,他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不論是撒嬌賣萌或是溫情脈脈,都是他,這四百年來不離不棄陪在我身邊,用他所有的愛給我溫暖,教我慈悲與放下的人,自始至終都是他?。?/p>

      “只要你想要的,我都成全你。”

      這是我離開天羅幻境之時,初云放對我說的,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現(xiàn)在想來,卻是他給予的,最重的承諾。

      我離開了朝歌城,出城的路很順暢,沒有人為難我。

      這是鳳云帆在死前,寫在太羽之上的密令。

      那個穿櫻色衣服的女子叫瓔珞,是國醫(yī)的女兒,從小與鳳云帆一同長大,她告訴我,鳳云帆為了救我,幾次三番以命抵命,在我離開的這四百年,他用幻象制成一個虛空的人留在朝歌城,只為跟隨我去天羅幻境,在這漫長的虛耗中,他的身體日漸凋零,早就是殘軀一副,國醫(yī)多年來一直拿仙靈草給他吊命。

      在祈福大會上,鳳云帆知道我要來刺殺他,他已經(jīng)準備好了受死,是她放了燒云箭殺我,可是鳳云帆卻把他體內(nèi)的仙靈草給了我,我與他相處的三個月,不過是他生命最后的光景。

      他一直在等我來,一直在等待兌現(xiàn)那個“成全”我的諾言。

      瓔珞說,鳳云帆很喜歡城外的那片綠湖,每次他有什么心事,都喜歡到那里來走走。

      我漫步去了那片湖綠,在碧波散漫的云層之下,粉色的荷花艷艷地開滿了整片湖水,從踏進這里的那一刻開始,我驀然想起我百歲那年,自己偷偷跑出朝歌城玩耍,有一少年,恰巧掉入這冰冷的湖水中,我將他救了上來,將自己的羽衣披在他冷得發(fā)抖的身上。

      他抱著濕漉漉的身體問我:“你叫什么名字?”

      “顏若雪?!?/p>

      “我會再來找你的?!?/p>

      那時,他俊朗好看的眉眼透著月華的姿色,我只是輕輕一笑,又跑回了朝歌城。

      就此一別,我便將他忘了,可是他卻長大成人,成為香浮海市的王,帶著香浮海市的使命來到了朝歌。

      多年前在綠湖邊的匆匆一瞥,竟成了幾百年的癡妄。

      我站在綠湖畔,折下一朵荷花,上面的露珠晶瑩透亮,我仿佛看到一張燦燦的笑臉,他款款朝我走來,一把將我抱在懷里,輕聲道:“若雪,走,我們回家。”

      海市夢境,皆是虛幻,懂得慈悲,方能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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