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兒

2013年7月，我刊刊登了關(guān)于王軍霞的專訪文章《王軍霞發(fā)飆“離婚”，“懂你的人”等你回家》，引起了讀者廣泛反響。不久，男主人公、王軍霞的老公黃天文給編輯打來電話，說妻子讀到稿件后，深受感動，讓他再重新追求她一次。

我們期待的正是這樣的結(jié)果。然而，時隔兩年，2015年6月，我們卻接到黃天文的爆料：2015年1月底，他已和王軍霞正式離婚了。

這個猛料，沒有任何媒體曝光，令人震驚。曾經(jīng)輝煌了全世界的東方神鹿，此前已離異過一次，她真的過不好普通的人生嗎？我刊記者多次和黃天文深入交流，如實記錄下了他和王軍霞離婚的心路歷程……

夾在婚姻罅隙的女兒：

我和王軍霞的慘烈對峙

兩年前，因為王軍霞突然發(fā)難，對媒體單方面宣布“寧肯吃糠咽菜，也要和黃天文離婚”，作為全世界矚目的東方神鹿，她的率性令我站在了輿論的風口浪尖上。為表明態(tài)度，我接受了《知音》雜志獨家專訪，以低到塵埃里的姿勢，對廣大讀者進行反思、檢討，想用真誠挽回王軍霞的心。我倆沒有實質(zhì)性矛盾，小摩擦都是因習慣不同出現(xiàn)的小問題。重要的是，我還愛王軍霞，她也愛我。所以，我愿意為她低頭，為她認錯。哪怕我沒錯。

除了愛，還有一個關(guān)鍵的原因，我經(jīng)歷過數(shù)次跨國婚姻，連我和王軍霞的女兒黃丹婷在內(nèi)，我有5個孩子。其他四個孩子，都跟我一起生活，從小遠離媽媽，這是我一個父親，哪怕再成功，也無法彌補給孩子的、永久的缺憾。我不想這樣的悲劇再降臨我最愛的小女兒身上。

然而，我依舊沒有等到王軍霞回家。

起初，王軍霞寄居在紐約一個前隊友家里，我曾多次試圖和她溝通，想和她面對面解決問題。然而，王軍霞拒絕和我對話，她的隊友也對我置之不理。不久，王軍霞說想念女兒，讓我們共同的朋友出面，想把女兒接到她身邊去。我當時非常生氣，我不理解她為什么寧肯寄人籬下，也不回家，還要把女兒接走，讓只有3歲的孩子一起顛沛流離。然而，那段時間，女兒天天念叨著找媽媽，我不忍令孩子純凈無邪的雙眼流淚，更不想讓年幼的女兒體味到父母的隔閡。我只有答應(yīng)了王軍霞。

女兒被接走后，我和王軍霞聯(lián)系起來更困難了。她的電話永遠沒人接聽，發(fā)短信也不回。

當時王軍霞提出離婚的時候，她的父母還住在我的家里。王軍霞的父親從年輕時就酗酒，女兒提出離婚后，他并沒有勸和，而是經(jīng)常在酒后，醉醺醺地在我面前叫囂：“我女兒想干什么，你都得答應(yīng)。”王軍霞的母親一輩子對丈夫唯唯諾諾，現(xiàn)在只有無奈嘆息。更令人難以忍受的是，王軍霞的表哥，此前一直在我公司做事，對我唯命是從，現(xiàn)在居然在電話里也威脅我：“一切聽王軍霞的，她想離婚你就得離婚，而且財產(chǎn)分割也要聽她的；否則有你好看?！?/p>

我起初還耐心跟他們解釋，我和王軍霞之間，只是一時誤會，很快就會雨過天晴。然而，他們根本不聽，說話也越發(fā)放肆，當著我?guī)讉€孩子的面也毫不顧忌。我可以忍耐一切，但我不能容忍我的孩子受到威脅和恐懼。我就這個問題多次向王軍霞提出，但她依舊置之不理。沒辦法，我只有買了兩張機票，送岳父母回了國。

此舉，是一個父親的本能反應(yīng)。而且，我認為婚姻是兩個人之間的事，遇到問題也應(yīng)該是當事人來協(xié)調(diào)，親人摻和其中，往往更不利于解決問題。

我的舉動激怒了王軍霞。2014年初，她給我寫來一封郵件，正式提出了離婚。我當然不會同意，而且我對她的反應(yīng)非常高興。因為自從我和王軍霞結(jié)婚后，她只要一生氣，就會提離婚，我曾開玩笑地評價說她拿離婚當歌唱。此前，她躲著我不見，我還真拿她沒辦法，現(xiàn)在肯出面了，哪怕她再胡鬧一番，我都有辦法哄好她，讓她回家。而且，離婚在美國，只要一方不同意，另一方就必須打曠日持久的離婚官司，這需要高昂的律師費。王軍霞來美國后一直做家庭主婦，她付不起這筆錢。所以，我更認為她這是在為回家找臺階下了。

然而，事情并沒有我想的那么簡單。在她提出離婚的過程中，王軍霞不但沒有給我哄她的機會，就連我的數(shù)次見面請求也拒絕了。我要見女兒，她都是通過美國的一些托管機構(gòu)或者中間人將孩子交給我。那段日子，我把和小女兒見面，當成了生活中最重要的內(nèi)容。每次，我都帶著其他幾個孩子，尤其是已成年的大女兒，做好最隆重的準備。我們把其他事都放下，一家人專心致志陪小丹婷玩?？此桓绺缃憬銓櫮缰Φ脿N爛，玩得那么開心，我都忍不住悄悄掉淚。作為父親，只要能經(jīng)常見到女兒，我愿意承受任何委屈。

然而，我的要求如此可憐，王軍霞卻并不理解，她通過律師說：不允許女兒在家里過夜。每次我們玩的正歡的時候，交接人員就說媽媽來了，要帶女兒回家，女兒可憐的眼神看著我，我不忍孩子無所適從，只有把孩子送回。每次，女兒似乎能看懂我的難過和不舍，她懂事地抱著我的脖子：“爸爸，下次我回來就能住在家里了?！彼蟠蟮难劬I光點點，我只有強作歡顏：“丹婷要聽媽媽的話，媽媽想丹婷了?！蔽夷杲氚?，有自己的倔強和脾氣，這樣隱忍體諒，就是想用誠意，換回王軍霞的動容，讓我們一家人團聚如昨呀！

離婚大戰(zhàn)里的我們，

可惜太晚讀懂你

然而，這一切，王軍霞視而不見。見我堅決不肯離婚，她又給我發(fā)來了一封郵件。里面明確提出：如果我不離婚，就把即將上市的公司股權(quán)都歸她所有，我的房產(chǎn)等所有財產(chǎn)也歸她名下。說實話，看到這些要求，我的律師和周圍的親友都非常生氣，但我卻截然相反。那一夜，我久久未眠，我看到了和妻子復(fù)合的希望。因為那會，我突然讀懂了妻子的凄惶，她不是個愛財之人，她所有的反常舉動，包括離我而去，都是因為心里不踏實。我責備自己太疏忽，如果早一天意識到這個問題，也許就不會出現(xiàn)這種局面……

那是2012年，王軍霞一個人去看牙醫(yī)了。她在沈陽有一個牙醫(yī)朋友，每次去我都沒陪過。那天，我忙完工作臨時趕了過去。當我推門進去，眼前的一幕讓我驚呆了：王軍霞雙頰凹陷，就像一個沒牙的老太太，顯得那么蒼老。見我突然而至，她愕然失措，急得哭了起來。那天，我才知道，因為不知名的原因，王軍霞的牙齒早就掉光了。結(jié)婚前，她就一直佩戴滿口假牙，婚后，她從來不敢當著我的面洗漱。也正是在那一天，妻子哭著告訴我，多年運動生涯，她一身病痛，更致命的是，她曾遭遇過一個教練的摧殘，那令她夜夜噩夢。永遠無法言及的傷害，直到現(xiàn)在，還讓她經(jīng)常午夜驚魂。在妻子的淚水中，我在夫妻感情之外，對她的悲憫也無以復(fù)加：我以前經(jīng)常嘲笑王軍霞缺乏文化教育和修養(yǎng)，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內(nèi)心脆弱如草，但我從未深究過背后的原因。個人的遭遇，令她何曾有過片刻安全？她和前夫離婚后，遠赴美國來投奔我，正是為了求得這份安全。

從那以后，我對妻子越發(fā)疼惜，為了她和孩子們，我在事業(yè)上也越發(fā)用力，經(jīng)常全世界飛。我想用自己的奮斗，換來他們更強悍的經(jīng)濟后盾。然而，我忽略了一點，我越是成功，王軍霞越覺得我們之間的差異在變大。我沒有真正讀懂她的內(nèi)心，成為她人生和心靈上的依靠。她要求把財產(chǎn)據(jù)為己有，正是想減少這種差異，尋求到內(nèi)心的安定呀！如果能讓她心安，并藉此讓她看到我的誠意，我有什么可猶豫的？

可惜，一切太晚了。就在我一廂情愿，打算滿足王軍霞的要求時，她一紙律師函給了我當頭一棒，也徹底打醒了我。我意識到一個問題：美國打離婚官司費用昂貴，王軍霞請得起律師，誰給她做后盾？在美國打官司，必須要有足夠的賬戶余額，否則沒資格打官司。而即便是在美國，人們也是勸和不勸離，她周圍的朋友都在勸她回家，不可能幫她出這筆錢。

王軍霞已啟動了離婚訴訟程序，按照美國法律，她的財產(chǎn)必須公開，而我有資格調(diào)查她的財產(chǎn)狀況。于是，我很容易查到在她提請離婚訴訟前，一名李姓先生，往她的賬戶里打入了近100萬美金。而且在剛剛離婚時，王軍霞就在丹佛購買了一套價值70萬美金的房產(chǎn)，距離我家十幾分鐘車程。以她的經(jīng)濟實力，根本拿不出這筆錢。

我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我律師徑直問王軍霞李先生是誰，為什么要幫她打離婚官司。王軍霞并不諱言，她告訴我們她已經(jīng)有男朋友了。這筆錢正是對方出的，房子也是對方買的，她會把離婚官司打到底。

王軍霞這樣的態(tài)度，太出乎我的意料，我甚至忘了去追究她作為一個有夫之婦，有什么資格去談男朋友并與他同居？我像一個驚慌失措的孩子，滿腦子想的只是：一旦離婚，我的小女兒怎么辦？王軍霞會不會和我爭奪女兒的撫養(yǎng)權(quán)？小女兒會不會在這場離婚大戰(zhàn)中受傷害？我顧不上自尊，哀求她不要再任性，只要她肯帶著女兒回來，一切既往不咎。

然而，王軍霞無情地拒絕了我。

我們開始了無休無止的離婚大戰(zhàn)。在數(shù)次開庭會面的過程中，我和王軍霞才得以真正碰面。每次，她都表現(xiàn)得十分霸道。我像往常一樣，包容著她的任性，我一再為沒有給她帶來安定道歉，懇請她不要動怒，更不要在法庭上胡鬧，讓彼此難堪。對此，她根本不屑一顧。而在這個過程中，我和律師也終于調(diào)查清楚了王軍霞新男友的底細。李姓男是廈門人，離異，有一個十來歲的男孩，資產(chǎn)雄厚。王軍霞只要回國，就隨他在廈門居住。他給王軍霞在丹佛買房后，兩人來美國就居住在那里。

李姓男在與王軍霞同居后其兒子來美國念小學，王軍霞和其前夫戰(zhàn)宇生的兒子，原本判給了戰(zhàn)宇，已經(jīng)15歲，也被接到了美國念書。兩個大人，非婚非親，一個正值叛逆期的男孩，和我的小女兒生活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情形？我一無所知，憂心如焚。

當時，我的小丹婷已在丹佛幼兒園就讀。在我和律師的爭取下，我和王軍霞正式離婚前，孩子上學期間歸她照看，節(jié)假日歸我照看。這樣，雖然王軍霞依舊不讓孩子在家里過夜，但我終于多了一些和孩子相處的時間了。

用生命寫就《東方神鹿》，

放手請你幸福

2014年9月的一個周末，我又把丹婷接了過來。已念大學的大女兒特意從學校里趕回來，陪著妹妹畫畫。我在窗邊的陽光里看書，體味那久違的溫馨。

小丹婷問我：“爸，我畫什么呀？”我隨口說了句：“就畫和你經(jīng)常見面的人?！边^了一會，我饒有興趣地去欣賞她的畫，看見她畫了3個大人，兩個孩子。沒等我詢問，小丹婷主動解釋起來：“這是媽媽和爸爸，這是姐姐，這是我?！彼钢赃呉粋€男人說：“這是二爸爸?！蔽已b作沒有聽見，樂呵呵地夸獎著：“丹婷畫得太好了?！蔽也幌肱畠好鎸Υ笕碎g的復(fù)雜問題，以為巧妙遮掩過去了。誰知，不知何時，小丹婷悄悄把另一個男人擦掉了，她拉過我，再次指著說：“這是爸爸和媽媽，這是我和姐姐?！蔽乙琅f呵呵笑著，心里卻在滴血，我的女兒，她只有4歲呀，她說“二爸爸”時，我沒有流露任何不快或失態(tài)，她卻以為我不高興了，悄悄擦掉“二爸爸”。用小孩子的心思和伎倆趕緊來彌補。這樣的顧慮，不該是這個年齡該有的！她聰明得讓人心痛！

王軍霞難辭其咎，我也負有責任。

作為一個有血性的男人，我聽見了內(nèi)心深處對王軍霞的痛恨，她深知依照美國法律，即便做得再出格，也不會影響離婚判決。所以，她毫無顧忌得刺激我，想抓住我愛女心切的弱點，爭取離婚的最大利益，尋求生存的安全感。這是她難以克服的宿命和悲劇，我可以不怪她，但我不能原諒她身為母親，在我小女兒心靈上留下這樣的烙印。

那天下午，我像護犢的老牛一樣，抱著女兒在花園里呆了整整一下午，我委婉地問女兒：“二爸爸對丹婷好嗎？”女兒揚起小臉，認真地對我說：“媽媽說，他會對媽媽和丹婷好一輩子。”

我突然愣住了，孩子不說假話，事情也并不像我想的那么糟糕。我強迫自己放下芥蒂，公正客觀地反思：也許另一個人，真的能給王軍霞帶來心靈上的安定？更適合她？畢竟在我和王軍霞的婚姻存續(xù)期間，個性差異太大，而我做事太有主見，她來美國后一直要求她做家庭主婦，照顧好孩子，她哪有安全感可言？而另一個男人是投奔她而來，一切以她為主，事事順從她。如果這能讓她心安，找到幸福和歸宿，我何不成全？

這之后，我不再糾結(jié)和被動了，而是加速了我和王軍霞的離婚進程。

2015年1月底，我和王軍霞正式離婚了。王軍霞要求分割公司股權(quán)等訴訟沒有得到法律支持，小丹婷沒有判歸我們?nèi)魏我粋€人，依舊是上學日歸媽媽，節(jié)假日歸我。在辦理好一切手續(xù)后，我真誠地走到王軍霞面前，說了句：“祝你幸福！”她微笑作答。

離婚后，我回到了國內(nèi)，處理因為離婚累積太久的公司業(yè)務(wù)。其間，我只有拜托王軍霞照顧好女兒。在回國的飛機上，我翻看著電腦中和王軍霞的點滴，視頻、錄音、照片……歷歷在目，又恍如昨天。

一腔熱淚，連同過往，我任由它灑在了萬里高空。

之后，我一直在國內(nèi)奔走，對小女兒非常思念。忙碌完一天，我特別渴望聽到她甜甜的笑聲，看到她可愛的模樣。

然而，我和王軍霞溝通并不順暢，她經(jīng)常不接電話，以女兒要休息、或不在身邊為由搪塞我。我從不挖苦她，也沒有了怨言，而是心甘情愿順從她的意見，甚至開導(dǎo)她，我把她的戒備，當做缺乏自信的表現(xiàn)，我相信時間，會慢慢修彌，更愿意我的寬大，讓她成為一個自信陽光的好媽媽。我只有期待早一天結(jié)束國內(nèi)的事務(wù)，回美國和女兒團聚。

正是和小女兒遠隔千山萬水的這幾個月，我萌生了出一本書的念頭。在女兒成長的過程中，我已沒法給她一個完整家庭，我應(yīng)該客觀地記錄下我和她媽媽的一切，這份真實，是將來她需要答案時的最好禮物。

我這個人記憶力驚人，雖然不喜歡寫日記，也不喜歡寫東西，但自從2013年王軍霞單方面宣布離婚以來，我就找出所有記錄我與王軍霞歡快笑語的照片，把視頻等資料進行了整理和補充。決定寫書后，我抱著更嚴謹?shù)膽B(tài)度，參照了王軍霞的很多口述，當年的錄音、筆記和書信，對很多親歷者進行了采訪和印證，與此同時，我還和王軍霞就許多問題進行了深入探討。我要寫的書，力求溫暖、客觀，不傷害他人。雖然感覺心里有千萬字在流淌，但畢竟從未寫過書，這是我從未體味過的最艱辛的工作，為此，我受盡煎熬，瘦了10公斤。當我把書稿交到江西人民出版社編輯王一木手里時，我感覺到了久違的生命激情。這本書，應(yīng)該算是我的新生。

2015年6月1日，該書經(jīng)過編輯精心打磨，被定名為《東方神鹿——我的太太王軍霞》正式交付印廠。6月18日是我小女兒的生日，它成了最豐厚的賀禮。6月28日，我受邀在南昌首發(fā)簽售。我想告訴所有關(guān)心王軍霞的人，告訴我的小女兒，無論是什么，都是生活的饋贈，祝我們都幸福。我寫這本書，正是想等女兒，長大后能夠明白：她的爸爸、媽媽真摯愛過，一夕分手，都有各自的原因、苦衷和宿命，無論我們怎樣，都很愛她。

（希望看到主人公更多故事，請掃描本刊封面上的知音公眾號二維碼，關(guān)注后回復(fù)“王軍霞”。）

編輯/陳寶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