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世農(nóng)

1.腫眼白力森

一九七四年秋天，中年白力森是個半邊戶，一家人只有他一個人吃商品糧。在礦務局像他這樣的工人很多，多到有百分之五十。那時代，露天礦務局還是一個很好的單位，很多人因在這兒上班而自豪。白力森的木板房，是他在工地上搬了近兩月的木板才搭起來的家。白力森搭好房子后就寫信給鄉(xiāng)下的老婆桂花，讓她帶上孩子來到礦上。白力森因此搬出了三個工人擠在一屋的職工單身樓，在職工樓邊有了自己的家。當時，礦務局上班的工人百分之八十都是半邊戶，也就是亦工亦農(nóng)。

白力森的老婆桂花和孩子來到礦上后，他和別人開玩笑說，有老婆在身邊就是好！有同事就問：你一晚有幾次？他想也沒想就說，不上三次那還叫男人嗎？白力森說這話并不是吹牛，他老婆來的第一晚上，不知是高興，還是因為身體好，他堅持了三次，而且都是百分之百的完成，每次都有很好的結果。

其實白力森在桂花來礦山之前，曾和一個開推土機司機的老婆在礦務局后面的花栗樹林里有過三次相會，他后來想，在樹林里的感覺真好！要說白力森的長相，其實有些老，眼皮發(fā)腫，也算是冒充的雙眼皮。這反而讓外人看來，他像一個老實人。白力森的厚嘴唇，又讓他顯得比同齡人要老。白力森是在當兵轉(zhuǎn)業(yè)回到他的老家遼寧阜新農(nóng)村，在老家干了一年農(nóng)活后，碰到黃柏縣國有大型礦務局招工，從而由農(nóng)業(yè)人口轉(zhuǎn)成了吃商品糧的工人。

白力森現(xiàn)在已是個準工人，村里給他說親的很多，他只能和生產(chǎn)隊長的侄女桂花結婚，并在到礦務局報到前十天拿了結婚證。生產(chǎn)隊長的哥，也就是白力森的老丈人，對這個長相中等的女婿有些不放心。他想，結婚了他再到礦務局上班女兒就有了依靠，于是催他早點辦喜事。白力森到礦務局報到時，還回味在新婚的記憶里。

白力森的老婆桂花，如果以村上女人常用的選美標準，應該是村里數(shù)得上的好姑娘。白力森如果不是被招工到了礦務局，她未必看得上他。當白力森被招工的消息傳到她的耳朵，她這才想起平時白力森的笑。白力森從部隊剛回來時，他一見到隊長的侄女桂花，就開始心動，他反復向她示好，見她沒有反應，他想她是看不上我，我一個種地的人不配找她這樣的女人。

白力森沒有想過自己有機會被招工。白力森的堂姐夫在公社當副書記，他因此有了機會，被通知到公社填表，政審通過后，公社通知大隊說白力森招工了，今后生產(chǎn)隊里不要再安排生產(chǎn)任務給白力森。其實白力森也清楚，這次招工只招老轉(zhuǎn)，不然他沒有機會。那天，白力森家請村人來吃飯，祝賀白力森吃商品糧去了。有人說，白力森都當工人了，連個姑娘子都沒說一個。在那個年代能當上工人好比是古時中了狀元，身份的改變，就像身上鍍了一層光環(huán)，走哪兒亮哪兒。

給白力森提親是在白力森家請客的第二天，媒婆們都是托白力森的親戚們來傳話的。說某個女孩在我們村那是數(shù)一數(shù)二，只要白力森愿意可以不收采禮！說媒的人中有白力森的舅舅，他擔保能夠讓桂花嫁給白力森的。由于白力森舅舅的介入，生產(chǎn)隊長的侄女桂花，和白力森見面了。見面就是吃一頓飯，然后長輩在桌上將此事挑明。桂花姑娘一個人坐在閨房中，她有些害羞，表態(tài)時說，只要他愿意我沒意見。白力森聽到這句話后說，我會對桂花好的。

白力森和桂花的事定了后，生產(chǎn)隊長心里也很高興，他向桂花的父親說，怕夜長夢多，我看還是把婚事先辦了好。桂花聽到叔叔和父親的話，心里想，這也太快了些，好像是我嫁不出去了。

沒幾天白力森和桂花就結婚了。白力森在男女之事上是個動物，他沒有人情味，這和他的經(jīng)歷有關。在白力森成長的那個年代人們羞于談性，只是用性來罵人;白力森并沒聽到過關于男女的事還要接吻。在白力森成長的那個年代，沒有書本介紹性，也沒有人好意思談性。白力森和桂花的蜜月期，在白力森要到礦務局報到的那天結束。白力森走的那天，桂花到公路上送行。白力森想桂花會哭，但桂花沒哭，只是說你到了就要來信。這時的桂花還沒真正喜歡白力森。

白力森第一次拿到工資，多得超過了他的想象。白力森想該給桂花寄多少？他費了一些心思。他想現(xiàn)在沒有小孩子，錢給她寄多了她會瞎用，他想自己也要買些日用品，寄二十元也就行了，要是日后她需要時再寄。白力森這時完全沒有想到父母和他的兄弟姐妹。桂花收到了二十塊錢時，才想到白力森，想到這個男人已經(jīng)開始賺錢了。桂花收到了匯款，這在村里成了姑娘們的談資，長相好看的姑娘們也都想找一個工人。

白力森被安排到前方礦坑開挖掘機，從此后他半輩子和機器打交道，渾身也有一股機油味。等白力森的挖掘技術基本掌握時，他開始觀察周圍的一切，發(fā)現(xiàn)那些老工人下班時總是偷一些木板帶回家。剛開始他心里想，他們咋能這樣呢？怎能把公家的東西往家里拿？他看見他的師傅也是這樣，每天不忙時，總是跳下車去找木板。礦坑木板被拿走，怎么沒人來管呢？白力森這時并不知道木板被拿走的作用，他只是看到下班時工人手里大多有一塊木板。白力森好奇地問師傅，你們拿木材回家做家具？師傅說，放在家里做啥不好呢？師傅的反問，白力森并沒去深想，他只是覺得，多好的木材，堆在工地怎么就沒人管？

新工人白力森，目睹公家的東西被公開拿走，以為只是暫時的，過些天肯定有人來管。但過了半年多，拿木材的人照舊。見沒人管，白力森想，我明天也拿。他變得有些變本加厲，平時別人不敢大膽拿的新木材，他也會若無其事往回帶。有人和他開玩笑說，你干脆在后方木工廠直接去拿算了。

白力森不是找上好的美國松，便是很好的水杉。他聽說水杉木做腳盆耐用。白力森下功夫找他要的木材時，本質(zhì)上是打算做幾件家具。白力森上班除了找木板，就是拿眼尋找工地上的女人，每當看到一個讓他想多看幾眼的女人時，他就會想，這個女人比桂花強。他想桂花時，總是要拿單位上的女人和她比。因為單位上的女人有工資，穿衣很時新，總能吸引白力森的目光。白力森這時并沒想，如果桂花也當上工人，自己還會高攀上她嗎？白力森發(fā)現(xiàn)開推土機的同事的老婆讓他心里有跳動的感覺。這個女人也是從鄉(xiāng)下來的，在工地上打雜，但她的著裝和單位上的女人沒有區(qū)別，身上也有香水的味道。從看見這個女人的那一刻起，白力森就心動了，就像他剛復員回家時看見桂花一樣。

2.大眼白力森

一九八三年秋天，大眼白力森被安排到礦務局時，他才十八歲。十八歲在那個年代很難找到工作，找不到工作只能在家里待業(yè)。像礦務局這樣的好單位，要進去只有等招工，招工就要考試。白力森參加了考試，他考了五十六分，從高分往低分錄取，他過分數(shù)線只有七分。這年白力森剛高中畢業(yè)。剛高中畢業(yè)就有了工作，這對一般家庭來說，是天大的喜事，對白力森家來說，倒是水到渠成的事。白力森上班那天，他那在研究所當副所長的父親和在礦務局子弟中學教書的母親對他說，先上班，到艱苦的地方去鍛煉，然后好好復習考大學。

白力森到礦務局上班時，首先到礦坑里上班。他被安排到礦坑邊上的空壓機房值班，說是值班，只是看空壓機房，時間很寬泛。身高一米八的白力森，對上班的興趣也只是三天。三天后，他心里想，我要換一個工作。白力森這樣想的時候，會拿出軍用小黃挎包里的高中課本看起來。

在此后的很多年，白力森一直參加成人高考，但沒有一次考上。這讓這個自命不凡的青年人心里很不痛快。白力森在父母的眼里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孩子，連白力森自己也這么認為。白力森的內(nèi)心，有些自大。正是白力森的外表，賦予了他自大。白力森長得很引人注目，他看上去像很多女孩的夢中情人。他向他的朋友說，他要把礦上的最美的女孩子追到手。得意的同時，很多女孩來約他，有的長得有些胖，也有的長得很瘦，但他心里卻沒有一個中意的女孩子。

徐得因是礦務局下設的勞動服務公司開辦的一個服裝廠的工人，長相中等，身高足有一米六。當白力森在舞廳主動邀請她跳舞時，她心里有些激動，她想，我碰到了白馬王子。俗語說女追男隔層紙，跳完舞后，她主動跟著白力森到礦務局的宿舍。這是白力森第一次和女孩子睡覺，他有些草草了事。徐得因自從和白力森睡過覺后，心里滿以為他會對自己百依百順，沒想到他對自己卻十分冷淡。有次徐得因由于白力森的冷淡流下了眼淚，白力森心里很不高興。他想，我睡你，也是你送上門來的，你要是不那么主動，我會睡你嗎？

白力森被徐得因糾纏得有些煩。一個男人被女孩子糾纏，在很多男人看來這是好事，但對于白力森可不是好事。他的幾個朋友說，我們想睡一個女孩子還沒有人愿意，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這話讓白力森在朋友們面前很得意。白力森在舞會上遇見到一個叫馬麗蓮的女孩子，馬麗蓮是白力森的同事嚴亞男帶來的。嚴亞男長相平平，身材略胖，走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蓢纴喣猩磉叺鸟R麗蓮，美得一下子吸引了所有男人的目光。一向高傲的馬麗蓮，并不去理會別人看她的目光。當白力森走過來請她跳舞時，她的臉上一片粉紅，這一變化被白力森捕獲到了。

白力森認識馬麗蓮后，決定追求她。想到要追馬麗蓮，他才想起同事嚴亞男。他想馬麗蓮和嚴亞男是好朋友，我只要約嚴亞男出來玩，就可以再約出馬麗蓮。其實白力森和馬麗蓮跳舞時，有機會問馬麗蓮住在哪兒，他沒有問是因為他太興奮了。

嚴亞男是在廠門口見到白力森的，她想，他長得真陽光啊?？上业拈L相不好，我要是長相好了，就沒有馬麗蓮啥事了。白力森把自己的來意說明，嚴亞男答應他帶馬麗蓮出來一起玩。馬麗蓮單獨和白力森的見面是在星期天，私下約好一同到西川河去玩，是白力森主動約的，馬麗蓮說好啊。白力森主動約馬麗蓮時，正好電燈泡嚴亞男在廁所里，后來白力森想也只有這樣一個機會。那天，到西川河去的人很多，大多是礦務局的人。當白力森騎著一輛梅花牌自行車等馬麗蓮時，馬麗蓮騎著一輛紅色的飛鴿牌自行車，很引人注目地滑行到白力森的面前。白力森很是意外，他完全沒想到馬麗蓮的自行車騎得那樣的好。本來，白力森以為要騎車帶她到西川河去的，沒想她自己騎著車來，這讓白力森心里輕松了不少。

白力森和馬麗蓮這天玩得很晚，天快黑了，二人才在河岔深外慢慢地走出來。這個時候，兩個人才發(fā)現(xiàn)，馬麗蓮的自行車坐子讓人偷走了。兩個人只好一起推著自行車回家。對于自行車坐被人偷走的事，馬麗蓮心里很火，影響了她一個星期的情緒。而白力森的情緒卻分外的好，因為推著自行車回家，他和瑪麗蓮又近了一步，這也是同甘共苦。

白力森追馬麗蓮的同時，又喜歡上了一個導游哈繼紅。白力森和哈繼紅經(jīng)常約會，馬麗蓮還看到過幾次，她以為又是一個女孩子在白費力氣地追白力森。馬麗蓮這時候完全成了戀愛中的女人，她想，自己長相這么好，白力森不會找一個沒有自己好看的女孩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欺騙自己。

3.高個白力森

高個白力森來礦務局上班時，正值礦務局走下坡路。高個白力森是技校畢業(yè)分配到礦務局的，他分到礦務局的原因是，這幾年礦務局是退休高峰，礦務局必須進新人。

高個白力森到礦務局上班是在一九九○年，比大眼白力森晚了九年，比腫眼白力森晚了十五年。大眼白力森知道礦務局有一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但沒見過面，見面也對不上號，他也不想見。單從外形上看，高個白力森的個子和大眼白力森一樣高，但他的長相只能算看得過去。

白力森和同學一起到礦務分局報到時，穿了一件仿皮黑色上衣，明眼人一看就是水貨，他卻以為這樣穿很得體。白力森和他的同學分到空壓機分公司，這個公司的工作班次為三班，上班除了空壓機的聲音對耳朵有損傷外，其他的都挺好。

剛上班的白力森除了好奇，就是想著獲得隊長的夸獎。他想，如果得到隊長的肯定，自己就會有一個很好的前途，就一定不輸給同學們。對于白力森的馬屁，隊長并不往心里去，他只是想，這個剛來的技校生是想讓我以后給他分個好班組嗎？我才不做這樣的好事呢！

白力森本以為有了隊長的關照，自己一定會讓其他同學們刮目相看。白力森內(nèi)心的九九，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幾個副隊長比起隊長來，都大有來頭，何況他們都是從機關下來的技術人員。其間一個副隊長和分公司經(jīng)理很好。白力森在幾個副隊長眼睛里是一個馬屁精，幾個副隊長也不想理白力森。白力森想，你們不理我，我不在乎你們，現(xiàn)在隊長也才四十五歲，等到他退休也還有十多年，而且十多年后，我說不定也當上了副隊長。

這個秋天里，白力森只想找個女朋友，找一個非常好看的女朋友。因為單位里沒有一個好看的女孩子，他便打算到外面的舞廳。九十年代，社會上到處都是舞廳。因為沒有人給白力森介紹女朋友，他只好每天晚上到舞廳去跳舞，他想在那里可以找到自己喜歡的女朋友。

對于舞廳，白力森過去一直有恐懼感。在技校上學時，他總是聽到同學說，到舞廳去請女孩子跳舞，你必須裝大方，否則你就請不動一個女孩子。白力森記住了這句警示名言。找一個好看的女朋友是那年每一個技校畢業(yè)生初步的打算，白力森也不例外。因為他也是一個凡人，一個白天上班，晚上泡舞廳的青年人。白力森就這樣一個個舞廳換著找自己心目中的理想愛人。當白力森到了第五個舞廳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請女孩子跳舞總是很困難，而且長得好看的女孩子根本不理自己。白力森沒有了自信心，開始不想去舞廳，但每當晚飯后，他的心又飛到舞廳里去了。白力森的心受著折磨，但在上班的時候卻顯得很開心，依舊找各種借口給隊長拍馬屁。

天長日久的拍馬屁總是有效的，白力森得到了隊長的賞識。他晚上不再到舞廳去了，他想我真要在家看看技術書了，不然到時候隊長要用我，我的技術沒其他同學好，那么我就會很尷尬，我得努力才是。沒過幾天，白力森聽到書記在職工大會上宣布，提拔白力森同志任副班長。當時白力森沒有一點兒心理準備，他只是站起來說，我一定努力工作，感謝隊長和書記的信任。說出這樣的官話，連白力森自己也沒想到，這是幾句很得體的話。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被提拔的白力森晚上失眠了。這種興奮的失眠在他后來的人生中有很多次。當了副班長的白力森一門心思放在如何和上司搞好關系上，他嘗到了搞好關系的甜頭。這也是白力森的人生一悟，更是白力森一生的處世尺碼。

這個機會讓白力森從此走出工人的行列，一年一升地當上分公司局長。后來白力森他抱得美人歸，一個過去他連想也不敢想的女人——高中教師庹漢萍，成為他的妻子。

4.報紙上的仲眼白力森

全地區(qū)四百多萬人中，第一個一次性認購國庫券10000元的人就是腫眼白力森。白力森上報紙的時候，他還在礦務局的礦坑里值班。白力森沒有和桂花商量就買了10000的國庫券，這幾乎是全家人的全部積蓄。白力森得到了表揚，并且上了地區(qū)報的頭條新聞。那年，還沒有人說白力森有經(jīng)濟頭腦，只是說我們礦務局的白力森買了10000的國庫券。那年白力森家只有白力森拿工資，桂花和兩個小孩沒有戶口，只能買糧食吃。按說白力森是沒有能力存夠10000塊錢的。那是一九八一年，讓職工買國庫券是一件困難的事，很多人不想買，但白力森就是買了，還一買10000。白力森是以什么樣的心態(tài)買這么多的國庫券呢？

其實，白力森想的僅僅是：把錢存在銀行，比買國庫券差多了。就這樣一個簡單的想法，讓白力森成為新聞人物，這出乎他的意料。買國庫劵前，當白力森把自己的想法和桂花一說，桂花馬上反對，說，就你有錢，就你杠杠的，人平均才一百，你一下買了那么多，你把我起早貪黑存下來的錢都用了，有急需怎么辦？吵歸吵，桂花最后還是屈從了白力森。因為桂花沒有戶口，她不大敢和白力森鬧，她怕白力森把她趕走，讓她回老家阜新去種地，這時的桂花已經(jīng)在礦務局住習慣了。

桂花在礦務局住了二十天后，就想做點事，她不想靠白力森養(yǎng)她。

桂花掙的第一筆錢是她打混凝土墻，弄出里面的鋼筋賣，第一天她砸了三十斤鋼筋出來，賣了一塊伍毛錢，五分錢一斤，而這時白力森還只是二級工，一月只有四十二塊錢，平均也才一塊多一天。從桂花掙到第一筆錢時，她想，我辛苦下沒關系，只要弄到錢我就不累了，她后來回老家向她小時的伙伴說，每一個人都不怕苦，前提是要有錢，有了錢就沒有人怕苦了。

桂花每月掙的錢比白力森的工資多了幾倍，白力森的心里開始不平了。他想，我一個國有工人，上班還不如我的老婆，這像什么話？這大約就是白力森購買國庫券的潛意識，他想用這個找平衡。白力森內(nèi)心的復雜和桂花的掙錢興奮不一樣，白力森在桂花面前的失落，那是桂花掙到了比自己工資多多了的錢時。其實，這時的桂花心里還是很有些怕白力森，按理說她掙到了錢，應當不怕白力森了，但那個年代還沒有買房一說，她還只能住在白力森用手搭起來的房屋里，而且還要看白力森的臉色生活。

桂花白天幾乎是在外面找錢，她砸過磚塊，賣過酒，倒過袁大頭，還到工農(nóng)兵飯店去洗過菜，她沒有固定做一項事，她后來總結還是砸水泥塊里的鋼筋最來錢，人很累，但來錢快。每當砸水泥快的時候，她總在想要是白力森來幫忙砸就好了。但這只是她的期望，也是她的一廂情愿，直到后來，她真正找到她的商機，她開始進貨擺攤，開始賣生活用品。白力森的同事向白力森說，你的老婆不簡單，比你行。白力森說，她只是能吃一些苦罷了。

當桂花在礦務局成為第一個擺攤子的婦人，賣鍋、碗、掃帚、洗澡盆、掃帚、鍋鏟一類的生活用品時，她在夜晚很少主動和白力森親熱了，這讓白力森很不滿。他向桂花說，你不愿意做，你就給我回阜新去！桂花最怕回老家。她只好讓白力森在自己的身體上運動，每當這時她感覺到自己的確很累。而在桂花累的時候，她掙的錢卻多了起來，白力森從抽一毛錢一包的郝村牌香煙轉(zhuǎn)換成抽一塊錢一包的門樓牌香煙。這中間也是桂花讓他抽好一點的煙，她聽人說，好一些的煙，尼古丁要少很多。

抽上好煙的白力森，見報后的生活里著實激動了一陣，這種激動是他在礦務局里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人和他打招呼。對于桂花的心里不快，白力森總說，你真是婦人，你思想很不好。白力森這樣說的時候，他心里也清楚自己也只是為了和桂花斗氣才買了10000的國庫券這一事實。在一種潛意識的影響下，他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讓著桂花一些。盡管他心里是這樣想的，但事實上，他沒有讓桂花感到他的誠意。

當白力森的名字上了報，很多人以為白力森的思想好，說不定會提拔一下，至少是個副隊長。但礦務局只是在自己的內(nèi)部報紙上給予了更為詳細的報道。這等于白力森只得到了個表揚，這讓他心里很不平衡。白力森心里一不平衡，有氣就要往桂花和孩子身上澆，這也是每一個喜好喝酒的人的通病。白力森是凡人，他也不能例外。

作為退伍老兵的白力森，在礦務局本來應當有很多戰(zhàn)友，但事實上白力森沒有戰(zhàn)友在礦務局，從阜新招來的工人有三十人，退伍兵就只有他一個。礦務局里有很多退伍兵，但都是黃柏市附近的人，沒有一個人是和白力森一個部隊的。這讓白力森心里很郁悶，剛開始他只是作為一個外鄉(xiāng)人，一個招工出來的老轉(zhuǎn)，那一些和他從阜新一起來礦務局的同鄉(xiāng)，年紀都比白力森小，沒有白力森有見識。更主要的是，他們和白力森沒有共同語言。因此，白力森從一開始就顯得失落。在失落中，他找了一個相好。找相好似乎是三十來歲男人的最愛，錢鐘書在《圍城》里說，只要沒有危險，人人都會越軌！白力森不知道《圍城》，他只是按照他自己的思路來做事，他想找一個情人。

白力森沒有想過桂花在二十年后會和另一個白力森上床，也就是和大眼白力森上床。桂花和大眼白力森上床時正是四月，那是多年之后的事實。但那時的白力森，整天用他的腫眼看著他身邊的事物，他開始對桂花失去興趣，桂花卻開始掙錢，開始改變他的生活。這一切都在悄然無聲地改變，這改變讓白力森心里有了危機感，他開始多疑起來。正是白力森的多疑，桂花才感到白力森在自己的身上做的作業(yè)更有力度了，這是桂花喜歡的，也是每一個身體好的女人喜歡的事。

白力森的事件登上報紙后，他想，我要是當上個副隊長或者隊長，那桂花就會更加怕我了。白力林想當副隊長，他這時也沒想自己沒有后臺，連個班長都不是，怎能一下子當上副隊長？其實每一個人都有不清醒的時候，白力森設想自己當上副隊長，就像一個沒有錢的人總是在想著自己發(fā)財。白力森內(nèi)心也有發(fā)財?shù)膲粝?，那是要發(fā)大財，他以為只有發(fā)了大財才能夠出人頭地。如果說買國庫券讓白力森出了風頭，但風頭過后，他在單位只是得了個表揚。單位并沒有把他提拔一下，這讓白力森內(nèi)心十分氣餒。

擺攤的桂花心里并沒有多少甜蜜，她總拉長了臉看白力森坐著解放牌卡車從礦坑回家。從卡車上跳下來的白力森，總是先來到桂花的攤子前說，你先回去，我在這里守一會。桂花明白，他這是不想回家做飯，讓自己回去做飯等到他回家。桂花說零錢在包里，今天天氣好你要多守一會。

5.桂花和徐得因

事情是從夏天開始的。徐得因從街上回家，無意中一回頭，發(fā)現(xiàn)了桂花賣的雜貨。徐得因這個被大眼白力森睡過的女孩子，痛不欲生地離開了白力森。她心里的希望破滅后，就想小白臉都靠不住，干部子弟都是花花公子，找一個老實的工人子弟最可靠。徐得因在遠離白力森半年后，找到了一個她并不十分喜歡的人結婚了。也許是因為婚后的生活失去了最初的新意，徐得因總想在路上碰到她的第一個男人——大眼白力森，她多希望自己和白力森能夠重新修好。徐得因想做白力森的情人，她的想法在內(nèi)心逐漸生根發(fā)芽。

當徐得因丈夫從一個基層的電工調(diào)到機關質(zhì)安科時，工作忙了很多，加上他剛進機關，要與同事搞好關系，于是他對徐得因的關心少了。徐得因在一個人時想，找一個老實人，一個工人子弟，也只能這樣，還不如找白力森那樣的花花公子。但這只是徐得因內(nèi)心的秘密。于是，她總是在路口上等待著白力森，希望碰到他再續(xù)前緣。第一次在桂花的攤子上路過時，徐得因發(fā)現(xiàn)桂花長得好看，身材一流，大大的眼睛。她想如果桂花學會了打扮，肯定可以和電影上的明星媲美。因為徐得因?qū)鸹ǖ目洫?，桂花很快和徐得因成了很要好的朋友！當徐得因從桂花的口中得知桂花的丈夫也叫白力森時，徐得因驚喜地說天下竟有這樣巧的事啊。

桂花在得知徐得因第一個男朋友也叫白力森時，也吃驚不小。徐得因和桂花常常說男女之間的事，還問桂花，是不是結婚了的女人都喜歡說男女床上的事。桂花說那不一定，比如我在過去就討厭說男女床上的趣事，更多只是說到哪個男人的氣質(zhì)。徐得因說原來是這樣啊，可能是和年紀有關吧。桂花附和著說，是的。

徐得因一有空就過來閑聊，桂花覺得有了知音，她開始覺得有好朋友真好！這時的桂花已經(jīng)過了三十歲了，這時的徐得因二十三歲。于是，徐得因叫桂花為桂姐。桂花很是高興，她心里想，這是她來到礦務局后交的第一個朋友。她想剛來時，沒有女職工來和她聊天，她們都嫌她是農(nóng)村人，沒有戶口。這幾乎弄得她抬不起頭來，而且還整天看著白力森的臉色行事。為了這，她不知偷哭了多少次。桂花有了徐得因這個朋友，開始有了自信心。桂花一自信，就開始打扮自己。那時的桂花還是按一個鄉(xiāng)下女人的標準來打扮自己的。那時的桂花看上去還是個很老土的女子。桂花后來想，要不是徐得因的提醒，自己是不會去用心打扮的，因為自己總是以為自己已經(jīng)老了。

桂花有了改變外表的傾向，這讓白力森心里開始有些不滿，但不曾表現(xiàn)出來。桂花心里是想要白力森在乎自己的，但此時的白力森并不是桂花想的那樣很在乎她。白力森認為桂花這樣的女人，是完全屬于自己私有的女人，我想讓她做啥，她就必須做啥。

那年有很多女職工穿著喇八褲走在礦務局的街上，桂花心里也喜歡喇叭褲，但現(xiàn)實中的她不能穿喇叭褲，她只穿女職工不穿了的衣服，過了時的才是自己要買的衣服。對于桂花的打扮，徐得因總是說，桂姐，你長的這樣好看卻不會打扮自己，你要是會打扮自己，出門身后都是男人的目光，說不定還有人追求你呢。桂花這時總是說，我老了，現(xiàn)在是你們的天下。桂花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還是很開心，但在表面上看不出她有高興的表情。

徐得因和她的母親長得很像，她比她的姐姐好看。作為一個六十年代出生的女子，徐得因大多時間都在想找一個很帥的男孩子結婚，她被白力森玩弄，這給她的心靈留下了很大的創(chuàng)傷。每天下午是徐得因最為清閑的時候，只要一清閑下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到桂花那去坐一會，這也成了徐得因日常的生活公式。徐得因見過桂花的丈夫白力森，心里說，同名字的長相區(qū)別好大，我要是個農(nóng)業(yè)戶口，我也不會嫁給這樣的人。這時的徐得因，并沒有見到大眼白力森和他的女人，她心里想他的身邊是不會少女人的。

徐得因認為，像白力森這樣的男人，好多女孩子都會喜歡他。且不說他會討女人的歡心，他的家庭也好。徐得因最為看重的就是白力森的家庭，家庭中的成員不多，房子是五室一廳。這在八十年代是處級以上的人才有資格住的房屋。徐得因最初的夢想只是想和白力森結婚，然后住到白力森家。對于徐得因的想法，桂花開玩笑地說，你好現(xiàn)實?。⌒斓靡蛘f，現(xiàn)在就是一個現(xiàn)實的年代嘛。

和徐得因談話，每當談到戶口時，桂花就想到白力森的無能，心里很有一些不快。其實這也是一個女人的正常心理。在一個以戶口定奪人生命運的年代，有一個城市戶口是多少農(nóng)村人夢想得到的現(xiàn)實。徐得因和桂花性格不一樣，那就是徐得因肚子里藏不住心里話。徐得因向桂花傾訴時，桂花永遠只是一個聽眾。有一回徐得因向桂花說，自己想著白力森的雞雞時，就想起和他的第一次。桂花聽了臉紅了，徐得因看到了說，我說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臉紅什么？桂花說，我一聽這話就臉紅，我們老家都不說這樣的話。徐得因說，唉，你真是的，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們老家怎么還是那么的封建啊！桂花笑笑說，我怕你剛才說的話讓路過的人聽去了。

徐得因知道桂花不喜歡她喜歡的白力森，桂花說他是一個喜歡玩女性的人，我不喜歡這樣的人。徐得因說，玩弄女性的人只有男人嗎？也有女人玩弄男性呢。徐得因這樣說完全是在和桂花抬杠，這也是徐得因首次和桂花抬杠。當徐得因第一次和桂花抬杠后，有三天徐得因沒到桂花的雜貨店去玩，她知道桂花已經(jīng)生氣了。其實桂花是看不慣徐得因那幅表情，才說了白力森的不是，她根本沒見到過徐得因的那個白力森，更談不上對他的恨，她也是信口那么一說。徐得因再次出現(xiàn)在桂花的面前，桂花問她，你怎么好久不來我這里了？是不是我把你給得罪了呢？徐得因連忙說，哪里，是我大嫂住院了，我要在醫(yī)院里陪她，她昨天出院了，我今天就來了啊。兩個女人其實都在打哈哈。

桂花和徐得因，因為白力森這個名字而鬧得有些不愉快，徐得因想不值得的。桂花心想，徐得因那個白力森是個什么樣子呢？他有徐得因說得那么好嗎？桂花心里這樣想的時候，才問徐得因，你那個白力森有我家的白力森帥嗎？徐得因說，那是肯定的?？梢哉f在我們礦務局他都算得上是最帥氣的男人了。桂花聽了有些不信，自然她是不會信的，因為她沒有見過白力森。大多人就是這樣，在沒見到人時，總是會說這人迷不了我，我是誰呀，我不會上這個男人的當。桂花也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總是相信自己的觀點，這一點她和徐得因是一樣的人。

桂花也見過徐得因的老公，她認為徐得因的老公看起來很老實，難怪徐得因能把他捏在手心里。徐得因的老公和徐得因走在一起，讓桂花看到過好幾次。桂花對徐得因說，你老公還行，是一個好男人。徐得因說，你是從哪里看的？桂花說，他走路不緊不慢，是個性子好的人。桂花本來隨便一說，也不算夸徐得因的老公，徐得因聽了卻心里很高興。徐得因說，我不會找錯人的。桂花說，你不會找錯人，卻還在想著你的那個白力森。徐得因說，哈哈哈，我說話總是上你的當！徐得因很隨便這么一說，桂花立馬說，我說到你的痛處了，妹妹，我也和你一樣啊，我也有過我喜歡的那個人。

桂花喜歡過的那個人，也只是在她老家。她心里喜歡她家隔壁的一個小她五歲的男孩子，那是她內(nèi)心喜歡過的一個人。那時，她才十九歲。桂花私下想過好多回，我的初戀比我小五歲，我不說沒有人知道。桂花對心里的那個人總是在不斷地掛念，但那個男孩子后來也只是在老家種地，這讓桂花有些失望，也讓她有些慶幸。自己沒有讓那個男孩子感覺到自己那么那么的喜歡過他。

6.高個白力森當上隊長

高個白力森當上隊長，出乎很多人的預料。此后，白力森在官場一帆風順，不但因為他會拍隊長的馬屁，還因他遇到了伯樂，這個伯樂就是礦務局的經(jīng)理水司伍。白力森常常有人沒人地說，沒有水司伍局長就沒有我的現(xiàn)在，我最多也就是一個普通的工人，每天上著三班，說不定還找不到老婆。對于白力森的感激，水經(jīng)理還是很激動。他說，我沒看錯人，你不是一個忘恩負義的人。沖著老經(jīng)理的話，每年過年時，白力森就會提著很多東西去看水司伍。水司伍這個專提拔沒有正規(guī)文憑的老經(jīng)理，在很多的公開場合說，我最喜歡的就是我們露天礦務局職工大學畢業(yè)的工大生。水經(jīng)理的潛臺詞是說，本科生都不行。其實水司伍是正規(guī)本科畢業(yè)生，他是學礦的，按理他就應該提拔本科生才是，但他在礦務局有權時，卻沒有提拔一個本科生當上分局經(jīng)理，這讓很多本科生耿耿于懷。他說那些本科生沒多大的用，只有書本知識，還不如那些技校畢業(yè)的礦務局子女們。對于水經(jīng)理的觀點，高個白力森當然很認同，在他當上分局經(jīng)理后，他也發(fā)揚了水司伍的個人觀點，不用那些本科生，只用那些技校畢業(yè)生。在他看來，礦務局技校就是出人才，這個人才當然也包括他白力森。

初初當上隊長的白力森，很感謝礦務局的一項重要的工程。礦務局有了重要的工程，隊長們都被抽到新工地去了，隊里的多數(shù)人都找關系到新工地去，只留下多數(shù)女職工和幾十個沒人要的職工。上班第一天，白力森到各班組轉(zhuǎn)了一圈，這一轉(zhuǎn)讓他感覺到當隊長的甜蜜滋味，很多人見了他不再喊他小白，而是叫他白隊長。他的心情大為高興。白力森心里一高興，就想晚上回家一定要喝一杯酒。

白力森的確交上了好運。白力森一當上隊長，那個平時不怎么和他說話的女職工迪行萌就問，隊長你談朋友了嗎？白力森說，我沒有。迪行萌說，我不信的，你這么帥氣，肯定有好多女孩子追求你呢！要在平時，迪行萌不會理白力森這樣的青年工人，她只會理隊長和書記，她曾給隊書記的兒子介紹過自己的妹妹，但她妹妹瞧不起隊書記的兒子，這事才作罷。這回她又瞧上了剛提拔上來的隊長白力森，盡管迪行萌過去把白力森說得一錢不值，白力森心里也有些不快，但這次迪行萌要給白力森介紹女朋友，白力森心想，這人蠻不錯，她要是給我介紹了女朋友，我就讓她當班長。

白力森心里想得很現(xiàn)實，第一次有人主動給自己介紹女朋友，而且女朋友還是子弟中學的高中老師，這讓白力森心里有些心花怒放。當?shù)闲忻劝涯莻€中學教師叫到她家中時，白力森已經(jīng)在那里了。這也是白力森平生第一次坐在別人家里來相親。本來迪行萌可以將自己的妹妹介紹給白隊長的，但她多了一個心眼。她想，白力森家況我不曉得，先給他介紹我的一個教師朋友試一下看。應當說迪行萌是出于好玩才給白力森介紹女朋友的，也沒指望能夠成功，連迪行萌也沒看好這樁婚姻，居然成了。這很有些無心插柳柳成蔭。

白力森沒想到身份一轉(zhuǎn)變，就有女教師做自己的女朋友。他對這次戀愛看得很重，他覺得這個機會一定不能錯過。迪行萌給白力森介紹女朋友后的一個月之內(nèi)，白力森就提拔迪行萌當了班長。開始迪行萌還有些不好意思，私下向白力森說，我沒有過人之處，我當班長有人會不服氣的。白力森說，不管他們，只要我認為你行你就行。白力森說的是實話，他的前任，那個提拔他當上隊長的人，現(xiàn)在在另一個工地當上副經(jīng)理，他就曾在喝酒中對他說，不要怕工人，他們沒有什么本事，你只要把上面哄好就行了！白力森想老隊長對自己真是不錯，什么心里話都會對自己說。白力森的同學在私下說白力森的膽子很大，他不怕別人在背后說。其實白力森也想過，他覺得自己提拔一個班長沒啥大不了的，我就是要顯示一下，我的權力是多么的有力。

為了顯示自己的絕對權力，白力森沒和書記商量的情況下提拔了迪行萌外，還提拔了一個主動約他跳舞的女職工。當上了隊長，脫離了工人的身份，白力森顯得信心十足。白力森第一次拿到隊長的工資時，想，我的工資比當工人多了一倍，我就用這些錢請女朋友吃飯、看電影，只要花了錢讓她開心就行，說不定她還會讓我抱一下她呢。白力森知道，當上隊長，干什么都輕松，只要指揮好幾個副手就行。連分房這樣的事，隊長以上的人員都可以加十分，福利分房是不用操心了，那些工作了四十年的老師傅們，他們的得分也不一定比隊長高。白力森知道，如果他不當上隊長，分房輪不到他，找一個好看的女朋友輪不到他，工資和獎金都是按系數(shù)拿，自己參加工作時間不長，也就三年。白力森嘗到了有權的好處。

白力森是當上隊長三個月后，和高中女教師庹漢萍上床的。白力森對于庹漢萍，剛開始沒有自信心，但他用隊長多出工人一倍的工資，來請庹漢萍吃飯、跳舞，給她買最貴的衣服，最終還是得到了庹漢萍的芳心。個子不高的庹漢萍，第一次看高個白力森時，心里就有了六分喜歡。當她感覺到當著隊長的白力森工資多出自己一倍時，她就有十分喜歡白力森了。庹漢萍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就是不主動向白力森示好。庹漢萍談過一次戀愛，有經(jīng)驗。但在白力森面前，庹漢萍盡量表現(xiàn)得像一個沒談過朋友的女孩子。由于庹漢萍的矜持，白力森始終覺得沒有多大希望，但在他內(nèi)心很有些想放棄的時候，他就決定如果再見面，我就要抱她、吻她，如果她不愿意，我就和她吹了。白力森因為當上了隊長，他才有信心和庹漢萍吹，也有勇氣來決定自己最終的愛情結果。當白力森約庹漢萍在公園的偏僻處坐著時，白力森一下抱住了庹漢萍，她沒有反抗。于是，白力森一下得寸進尺地吻了庹漢萍的嘴唇，只是舌頭沒伸入庹漢萍的嘴中，雖然只是碰了碰外嘴唇，有了嘴唇和嘴唇皮的接觸，白力森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其實庹漢萍和前男友進行過舌吻，她知道舌吻的美妙，但她又不能在白力森的面前表現(xiàn)出來，她現(xiàn)在還要裝得很純，裝作還沒談過男朋友，她向白力森說我是第一次接吻，是你，騙取了我的初吻！對于白力森不太會接吻，庹漢萍心里也暗暗高興，這說明他沒有戀愛史，沒有和別的女孩子接過吻。

當白力森和庹漢萍進行舌吻后，白力森說舌吻才是真正的愛情的升華。庹漢萍說舌吻的美妙讓我更加地喜歡你了，白力森聽了更加激動，又和庹漢萍來了一次二小時零八分三十秒的舌吻。

白力森和庹漢萍是在第一次舌吻后的星期六晚上，在礦務局大院后面的林子里作了青春男女的事。這也是白力森當上隊長后最為開心的時刻。事后白力森對庹漢萍說，我好愛你，我們結婚吧？說這話時，白力森心里想，我把你弄到手了，我要這樣表個態(tài)，不然我會過意不去。而這時的庹漢萍，她想說的是你看我短褲上流血了。當她聽到白力森說結婚，她就問，你真是那么愛我嗎？白力森馬上表白，我愛你一生！

庹漢萍最滿意白力森的高個子。庹漢萍身高只有一米五五，她總想找一個高個子，她覺得高個子男人能更好地保護自己。正是白力森的高個首先吸引了庹漢萍，然后才是隊長的職務讓庹漢萍心里覺得行了，可得了，就是他了。對于庹漢萍的想法，白力森永遠不會知道，白力森只知道高興了有酒喝就行，對于別人怎么想，他才不會操心。

7.高個白力森結婚

庹漢萍和白力森結婚那天是在八月中旬，這也是庹漢萍懷孕一個月后。白力森和庹漢萍在經(jīng)過了男女之間的事后，倆人都有些離不開了。后來白力森說庹漢萍有些騷時，庹漢萍說，這證明我的身體好，而你卻不是那么行了。其實一個男人最怕女人說他不行，白力森聽到自己的老婆庹漢萍說自己不行，他有些不高興，說，你去找個行的啊。庹漢萍說，姓白的，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啊。白力森內(nèi)心是有些懼怕庹漢萍的，他也不和她爭。他只說，你什么都是對的，我怕你了。庹漢萍說，你也真是的，每次都要和我爭，沒見過你這樣的。

白力森和庹漢萍決定結婚，連介紹人都覺得太快了。結婚也就是一個儀式，只是告訴朋友和親戚，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可以公開地睡到一起了。結婚，有時也是一些人積財?shù)囊环N手段。白力森結婚時，全隊一百八十多人，每個都會給送禮，一人一百計算，那就是18000?。×砑由弦恍┯H戚朋友的禮金，至少有30000。在白力森和庹漢萍計算禮金時，庹漢萍說，你們隊里的工人就至少18000，那么我們結婚還是辦得熱鬧些好。

在白力森和庹漢萍結婚的第四天夜晚，白力森在庹漢萍的身體上操勞過后正想昏昏欲睡，不想庹漢萍說，我還想要你。白力森說，我現(xiàn)在沒有了力，子彈也沒有了，你讓我怎么打仗？庹漢萍說那我不管，我還要，還要……

關于婚姻，新婚時總是新鮮的，過幾天摩擦就會出現(xiàn)。這時，倆人都習慣了對方的肉體、體味，白力森有些厭倦。庹漢萍卻說，這就是婚姻的美麗。白力森說，啥美麗不美麗的，就是在一起干那事方便了。對于白力森的話，庹漢萍心里不舒服，她沒想白力森一個當隊長的這么沒品位。其實白力森當上隊長后，在隊里說一不二，他和庹漢萍從談朋友談到床上后，開始覺得自己沒有多少文化也沒什么，只要有權利就行了。

庹漢萍對白力森有了想法時，她會生氣好幾天。幾天過后，白力森隊上的工人來給白力森送煙酒，她又會高興起來，晚上又會主動讓白力森在自己身上運動。這結婚的樂趣和一個人生活的樂趣不同，白力森心里是幸福的。

有人在白力森的背后說白力森，怎么看上了個子只有一米五五的庹漢萍。白力森說，個不高不要緊，只要下面的東西合適就行了。庹漢萍的個子不高，但她的心眼很多，多得讓白力森感到自己的女人不簡單。做愛對白力森來說是個新名詞，在和庹漢萍做愛之前，白力森和同學們把做愛叫做日，但在和庹漢萍兩人做完男女之間的事后，白力森第一次聽到做愛一詞。對于后來庹漢萍反復說的做愛，白力森慢慢也習慣了。庹漢萍說白力森和自己結婚后有了品味，也有了很大的進步。白力森聽了心里很是有些不舒服，他想沒結婚前我也不比哪個差，我還當上了隊長，手下了有近二百人。你庹漢萍只是工作好一點，也只是天天在學校，有點文化罷了。我現(xiàn)在和你比起來了，是和你平級的。

白力森在新婚后的第十一天的下午，他在辦公室里和下面的一位女班長開玩笑說，你昨晚很忙啊。對于白力森一語雙關的話，女班長說，我昨晚在你家樓下聽到你在床上的叫喊聲。白力森一聽有戲，這是在示好自己呢。于是他說，我想聽到你的叫聲，我想，那樣更有意思。二人這么親切的對話，并沒被別人聽到。白力森又和這位女班長走得近了一些，近得讓外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兩人肯定上過床了。

也許只有外人能夠看得明白，庹漢萍永遠都不會明白。有人說戀愛中的女人頭腦是最簡單的。其實庹漢萍心里并不簡單，庹漢萍在白力森的身邊時，總是顯得那么天真。這種天真的樣子，讓白力森感覺到她是一個會讓很多男人深愛的女人。

白力森喜歡放屁，這最令庹漢萍討厭，但這不是原則性問題，只是個小節(jié)。讓庹漢萍不能理解的是完做愛后，白力森就會在被子里放啞屁。庹漢萍說，你放屁了呢。白力森說，我沒放。其實白力森知道不能承認是自己放了屁，他要和庹漢萍開玩笑。庹漢萍說，結婚就是兩個人在一起，可以很自在地放屁。說著，庹漢萍放了一個巨大的響屁。白力森聽了笑瞇瞇地說，我以為只有我放屁才響，想不到庹小姐的屁也聲音洪亮啊。庹漢萍聽了也不惱，她只是推著白力森說，我不讓你說我！只能我說你。每當這樣的嬌嗔對話完成時，就是床上運動了。床上運動完，就是白力森起來給庹漢萍洗下半身。每每這個時候，庹漢萍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8.高個白力森當上分公司局長

高個白力森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當上局長，而且是正局長。白力森好像撿到一個便宜一樣，高興了很長時間。因為當過總經(jīng)辦辦公室科長的局長調(diào)到另一個單位任職，誰來接班當局長，成了現(xiàn)任局長的心病。他要找一個聽話的人，這個聽話的人不必有才，但一定要按照他的方針走路，還不能動他已經(jīng)提拔的那些人。這個局長個子很高，足有一米九三，留小平頭，學歷是中專生，學的是礦山機械，喜歡寫點小通訊，被第一任局長發(fā)現(xiàn)，從基層分局上調(diào)到礦務局。這局長從秘書作起，也不是一步一步升上來，而是跳躍式上升，從秘書科長一下子升到分局局長。而白力森從隊長升到分局局長，也是從隊級上升一級半，隊級相當于副科級。

白力森一個剛當上正隊長一年的人，提升為分局局長，是高個局長力排眾議，向上努力推薦的結果。這中間的權力斗爭，雖然沒有刀光劍影，但也暗流涌動。白力森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一下子當上局長，而且是老局長極力推薦。白力森知道自己的水平，也就是個隊級干部的水平。等到確切的消息宣布，連庹漢萍都說，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白力森當上局長，升級為正處，這一切來得太快，也太猛，夫妻倆一時覺得幾乎無法相信。

但生活中真正的幸福，往往是在不經(jīng)意中到來的，來得往往很突然。

庹漢萍通過她的關系打聽到讓白力森當局長的內(nèi)幕。本來局里有一個八一年畢業(yè)的礦業(yè)大學的本科生，現(xiàn)在正擔任技術副科長，對于這個副科長，技術人員都有些怕他，他有理論，又在礦務分局待了十來年。按理，應該他當副局長。但事實是，礦務局讓現(xiàn)任局長推薦人時，有人提到這個正規(guī)本科生，分局長說不行，這個人沒有能力把這副擔子挑起來。

除了幾個副局長找關系外，另外也有一些正科長們也開始動作，但大家心里看好的還是那些本科生。隊長一級的人沒有人找關系，連想當副局長的也沒有。白力森之所以能當上局長，也是幾伙有勢力的人爭斗給予的一個天大的機會。很多副科級本科生想當局長，這些人全是“文革”后正規(guī)本科生，他們有必得的信心。

在別人都在找關系找上級的時候，白力森和庹漢萍的性關系進入最佳狀態(tài)，按庹漢萍的話說，就是進入了佳景。分局的局長是一個正處級，相當于縣長。按照級別，白力森還需很長的時間，才能當上局長，至少需要十年。幾個副局長在爭權奪利時，互相進行人身攻擊，更多的是互相揭短。這中間，暴露出來最多的就是生活作風的問題。像第一副局長和秘書在會議室里胡搞被人看到了。第二副局長是軍人轉(zhuǎn)業(yè)，在部隊是個連長，剛開始還在盡心工作，當他的職務提升到副局長時，他開始關注女人了，他喜歡年輕的女人，并且和年輕女人出差時開房，成為分局里第一個公開和離婚女職工搞在一起的副局長。第三副局長是民工轉(zhuǎn)正的工人，從工人中提拔起來的副處級，他有一個業(yè)余愛好就是喜歡頗有姿色的少婦，他經(jīng)常到礦區(qū)去檢查工作，表面上說是檢查工作，實際上大家都明白他是在找那些可能和他上床的女職工;俗話說得好，蒼蠅不釘無縫的蛋。礦務局里的基層女職工，如果沒有找到一個有權的好老公，要想坐辦公室，就必須和自己的上司睡覺，否則你沒有任何機會。這成了礦務局隨處可見的現(xiàn)象。

每一個人都有別人看不到的關系。關系是網(wǎng)，這張網(wǎng)的力量極大，就像舌頭可以說好話也可以說壞話。白力森知道自己沒戲，他和庹漢萍也沒往這方面想。

正局長看到幾個副局長越過自己到礦務局找關系，心里十分氣憤。他想，你們不找我，我讓你一個都上不去。于是，這個局長就把目光瞄準了科隊級。他想，我就要提幾個你們都想不到的科級上來。面對局里人事的微妙變化，白力森知道自己是最沒有關系的一個人，他并不參加你攻擊我我攻擊你的戰(zhàn)斗。這時，他像一個旁觀者，有些坐山觀虎斗的意思，但他絕對是無意識的。白力森上著自己的班，也沒分散精力，但他還是從好事者的口中知道了一點相關消息。白力森想，誰當局長我都高興。

白力森永遠記得那個上午，那個上午的電話送來的是一個巨大的驚喜。

這天早上，白力森接到電話，說讓他到礦務局開會。白力森當時只是覺得有些奇怪，按他當時的級別，那樣的會議，不是他能夠參加上的。

9.桂花和腫眼白力森離婚

桂花和大眼白力森認識以后，她就想和腫眼白力森離婚。白力森聽到桂花要和他離婚，說，是我把你從阜新老家轉(zhuǎn)來的，你現(xiàn)在戶口剛解決，就和我離婚，你有良心嗎？你現(xiàn)在剛成了城市戶口，成了城市人才幾天，對我就這樣？桂花對白力森說，和你結婚是我一生一世的恥辱！話說到這份上，桂花也很絕情。也許她只是想說絕情的話，才能讓白力森同意離婚。白力森說，我不同意。桂花說，你不同意我回老家去。桂花說到做到，她已經(jīng)收好了回老家的東西，她知道白力森會退縮，會最后同意和自己離婚。

桂花想和白力森離婚，又想到自己喜歡上另一個比自己小很多的白力森。她想，命運怎么有這么多的巧合啊。大眼白力森也知道桂花喜歡自己，而且是從心里喜歡自己。可大眼白力森內(nèi)心，只是想和桂花睡睡覺，就這么簡單，與愛情無關。大眼白力森對桂花這樣的女人，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起碼有女人在他的身邊，他覺得自己有魅力。大眼白力森的自信來自他的家庭。他的家庭比礦務局一般的家庭要好得多，房子五室一廳，這在礦務局里也沒幾家。白力森對自己家有大房屋，心里也很得意。白力森知道女人看上自己的同時，也都看上了自己家的房子。父母都是知識分子，溫文儒雅，結婚后也容易相處。但白力森和桂花睡過一夜后，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他想，這個說遼西話的女人，比我整整要大上十歲呢，我為什么要和她睡呢？是不是她身上有我喜歡的東西？白力森曾對他的朋友說，如果那個老白力森不和我同名，我早就把桂花睡了。

桂花喜歡上年輕的白力森，現(xiàn)在她三十多歲了，卻第一次有了戀愛的感覺。桂花懂得腫眼白力森，他不愿和自己離婚，是因為他只是一個工人，沒有錢，也沒有房子，只有住在平房里，什么時候住進樓房都是個未知數(shù)。桂花在家里和腫眼白力森一起坐著吃飯，桂花看到腫眼白力森的吃相，越看心里就越煩了。因為桂花看到過大眼白力森吃飯的樣子，那是極其好看的。真是個好看的人，俗話說吃要有吃相，站要有站相，大約說的就是大眼白力森。大眼白力森已深入到桂花的內(nèi)心，她這時對自己的兒子也不怎么關心了，這時的桂花戀愛得神魂顛倒。有了真正的心上人的桂花，每天看到腫眼白力森就是一種折磨。她不讓腫眼白力森近她的身，為了防腫眼白力森的強硬態(tài)度，她還在枕頭下面放了一把剪刀。她想，他如果強逼自己，就要給他一剪刀。

對于桂花的恨，不明真相的腫眼白力森心里難于理解。腫眼白力森的朋友說，你家桂花是不是到了更年期？又有人說，白力森你讓著點，女人的事，說不住過一兩年就好了。鬧離婚階段，桂花不停地向腫眼白力森挑釁，時間一長，近不了桂花的身體，晚上腫眼白力森就睡不著覺。剛開始腫眼白力森非常恨桂花，想一刀結果了她。當他看到他的一兒一女，還是忍了下來，壓住了自己的怒火。

腫眼白力森有半年時間不能進到桂花的身體，他想這女人真絕情。腫眼白力森并不知道桂花是看上了另一個白力森，和自己名字一樣的本單位的一個小白臉。腫眼白力森見過大眼白力森幾回，但他并沒記住這個人。因為大眼白力森住在礦務局附近，那里離工地遠些，但環(huán)境要好得多。桂花和腫眼白力森住的地方離工地近一些，環(huán)境要差一些，二人碰面的機會并不多。桂花因為是女人，女人和女人之間的談話通常都是在談哪個男人長得好看。桂花認識大眼白力森后，夜里只要一想到大眼白力森，就會有些臉紅。桂花也想過自己的臉紅，她想，我都一把年紀了，卻還像小姑娘一樣沖動，這就是愛情吧，這就是愛情的樣子吧。

桂花再次見到大眼白力森時，激動得好像春花開放。大眼白力森看著桂花問，你打麻將嗎？桂花說，我也打。只是不太會打，很少打。白力森說，哪天一起打麻將去？桂花說，好??！桂花在說好時，心里很有些激動。這是白力森第一次約桂花，桂花多年之后還會想到這個在大眼白力森看來是一個狗屁的詩意約會，對于桂花來說卻是意義非凡的約會。桂花知道大眼白力森并不是那么喜歡自己。桂花也是一個很現(xiàn)實的人，大眼白力森在和徐得因徹底不來往后，他街頭閑逛，偶然發(fā)現(xiàn)桂花這個女人，發(fā)現(xiàn)了她的美。他想，她的身材很好，眼睛也很大，和她上床一定不錯。大眼白力森這樣想的時候，他也想到桂花的男人，那個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眼睛腫脹的男人。那個男人看上去生活情緒好像不是很高，老實巴交得可以隨便睡他的女人。大眼白力森也問過桂花，他說，你家里那個白力森，他每天除了上班，有別的愛好嗎？桂花說，他沒有別的愛好，要說他的愛好，就是抽煙。除了抽煙，他就愛看那些過期的報紙。

大眼白力森也沒安慰桂花，他說，你們那位掙的錢還沒你多，他自然不敢在你面前搞大男子主義！桂花喜歡大眼白力森這樣說話，桂花知道家里的白力森和這個白力森從外表上不能比，說話也不能比。很少有人知道白力森家中的妻子，只是好看，做愛卻很不舒服。大眼白力森曾向他的同事說，和美麗的老婆在床上做愛真不舒服。桂花也聽人說過，大眼白力森說和自己家的美麗老婆在床上做愛很不舒服。桂花想，他一定是碰到老輩人說的愛折騰男人的女人了。桂花想，自己和大眼白力森上床，一定不讓他不舒服。桂花這么想的時候，臉一陣一陣白的，她害怕大眼白力森說自己是個壞女人。

大眼白力森和桂花約會時，是十二月二十六日，也就是圣誕夜。這天的桂花穿著一件白色的長羽絨服，里面圍了一條格子花紋的圍巾，睜大雙眼，含笑又有些緊張地來到舞廳門口等著大眼白力森。在舞廳大門外，大眼白力森并沒有見到桂花，他想先進去再說。不曾想桂花這時已站在舞廳里面了，是一個人站在那里，亭亭玉立。那白色的長羽絨服引誘著白力森走近她，白力森說，你先進來了啊，我還在外面等了你啊。桂花說，我怕在外面見到熟人，我來得早，見你沒來我就先進來了。說著，白力森過去拉住了桂花的手，走向一個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這時桂花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桂花這是第一次同一個丈夫外的男人牽手走路，她臉紅得連大眼白力森也感覺到了。

當大眼白力森把桂花抱在懷里時，桂花只是象征性地推了大眼白力森一把，接著大眼白力森把桂花的手放到自己的手上，這讓桂花心里很幸福，桂花半推半就被大眼白力森抱在懷里，這種感覺讓桂花覺得真幸福。桂花決定和老公離婚，就是在這天晚上決定的，并且下了大決心。

桂花心里明白，大眼白力森不可能同自己結婚，自己只能和他是情人。桂花太看好大眼白力森了，白力森只是想和她睡一次，并沒想和她以情人關系長久相處。桂花并沒向大眼白力森說自己要離婚，大眼白力森在舞廳抱著桂花跳情人舞的時候，桂花真想在他懷里睡去。正是這一想法，堅定了桂花的離婚決心。

腫眼白力森看到老婆桂花離家出走，心里哭了出來，但表面看上去卻有些木然。這天下午，腫眼白力森一個人在家中的床上坐了整整一個下午。腫眼白力森覺得這個下午最傷心，對桂花來說，這個下午卻是徹底的解脫，就像大便時急著找?guī)饬舜蟊阋粯?，說不出的輕松和舒服。

桂花離去，腫眼白力森覺得家已經(jīng)不是一個家了。當兒子放學回家，他說，飯我還沒做，我給錢你到外面吃。當女兒回家時，他沒好氣地說，你到你媽那里吃飯去吧。正是這句話，讓腫眼白力森后悔了一生。女兒也因為這一句話，再也不肯和自己的父親說話了，她哭著跑到母親桂花住的木板房里，說，媽，我跟你！

10.腫眼白力森借情人的錢

腫眼白力森私下有個情人，也是他同事的女人。這個女人高個子，身高足有一米八一，體重足有九十一公斤。桂花和腫眼白力森離婚后，腫眼白力森的高個情人的老公突然得病死去了。這事真是巧合。在一陣象征性的痛哭之后，腫眼白力森和情人在路上偶然碰到。腫眼白力森的情人，在看白力森的眼神里，出現(xiàn)的都是渴望。這種渴求也就是對性的索求，她的老公病了三年，他們兩三年沒有性關系了。而且作為腫眼白力森的老牌情人，她也很想得到白力森的錢，但腫眼白力森好像沒有反映。她后來向她的另一個男朋友說，腫眼白力森說要和我結婚，是想騙我的錢。這個高個女人的外表，比桂花差了很多，皮膚也黑，她后來的情人也是黑皮膚，和她睡覺時，她已經(jīng)和腫眼白力森分手，并且把白力森向她借錢的事說了，但她并沒有說她和白力森過去是情人關系。

腫眼白力森不知道他過去的高個子情人會在背后說他，腫眼白力森是個好面子的人，不想別人在背后笑他，說他。很多熟悉他的人都在背后說他，說他在一九八一年就買那么多國庫券，現(xiàn)在卻向別人借錢，這真是難以想象。他的錢都用到哪里去了？他也不愛穿，也不愛玩，錢呢？也有人私下問過腫眼白力森，他說，我交個底，都以為我很有錢，其實只是一個空架子。

因為桂花掙的錢，腫眼白力森拿不到。他的工資只夠買煙買酒，沒有余錢在自己的身上?，F(xiàn)在離了婚，房屋是自己的。桂花只是暫住到石棉瓦下的木板房里過渡，她一定會買二手房住。錢都被桂花帶走了，白力森的工資只是比地方上高一些，也就高一百來塊錢。這些年，白力森很少做主向家里寄錢，他自己都不敢回老家去，其實他很想回老家。腫眼白力森內(nèi)心所想，伴隨著桂花的死去而結束。

桂花和白力森離婚后，以為會找到大眼白力森那樣的男人。她以為別人會像自己的前夫白力森那么喜歡她，但事實卻是那么讓她失望。桂花和大眼白力森上過床后，她就開始管大眼白力森了，這是白力森不想要的結果。于是大眼白力森開始疏遠桂花。桂花卻鬼迷心竅，一門心思想和大眼白力森結婚。這讓大眼白力森很反感桂花，他說，桂花這樣的女人，還是不碰到最好。

桂花想著大眼白力森，腫眼白力森心里卻在想著桂花。他想著桂花會回家的，家里畢竟還有孩子。腫眼白力森想，桂花之所以離開，是因為自己沒本事，如果自己有錢了，桂花會回來的。腫眼白力森有些頭腦發(fā)熱，于是他決定向高個情人借錢，他以為這樣會十拿九穩(wěn)。但這次借錢失敗了，他很是失望，這是他一生中又一次重要失敗。

11.三個白力森

當腫眼白力森天天想著發(fā)財，想著桂花回家時，他并沒想到自己沒有任何希望和桂花重歸于好了。也許是服飾讓腫眼白力森看上去顯老，在這時的桂花卻顯得年輕得過頭了。桂花在追求大眼白力森，她完全是著迷于大眼白力森，她想如果大眼白力森不喜歡她，她就會死。

桂花患精神病死去一個月后，大眼白力森才知道桂花死了。桂花的死亡，讓大眼白力森松了一口氣。但大眼白力森心里也有一種失落，這種失落就是，一個女人為了自己，卻得了神經(jīng)病死去，幸好沒有更多人知道其中的原因。桂花拼命追求大眼白力森時，白力森向她說，我求求你放過我吧，你大我那么多，我不可能再和你來往了。

也正是大眼白力森的話，讓桂花一回家就瘋了?？赡苁撬X得自己沒有任何希望了，沒有了活下去的勇氣。桂花成了礦務局里，第一例為愛而瘋而死去的中年女人。知情人都在私下說，大眼白力森無良心。大眼白力森卻認為，這是桂花的錯。他當初便告訴過她，我們只能是情人關系，你不能指望我會和你結婚。其實大眼白力森也只和桂花在他買的二手房里睡過二十八夜，每次完事后大眼白力森還對她說，你找一個男朋友去，但桂花就是不聽。她說，我就是喜歡你。次次如此，讓大眼白力森有些怕和桂花來往了。但桂花的死亡，讓大眼白力森明白，風流過度，便會鬧出人命。

大眼白力森和馬麗蓮生了一個女兒后，離婚了。大眼白力森知道這都是自己的錯，離婚也好。大眼白力森和馬麗蓮離婚后，馬麗蓮的好朋友嚴亞男才恢復和馬麗蓮來往。嚴亞男說，你們不離婚，我不會和你來往了，大眼和十幾個女人來往親密，你和他離了是對的。徐得因知道馬麗蓮和大眼白力森離婚后，有些不理解，她說，你們怎么離了呢？其實徐得因知道大眼白力森在外面有很多女人。她心里想，當初我也喜歡過大眼白力森?，F(xiàn)在好了，我慶幸自己的命好，我的命如果不好，我就會和馬麗蓮一個樣子。

后來徐得因遇到別的朋友說，我們當初怎么都喜歡大眼白力森？看來我們談戀愛不行，不會看人。說著，幾個人放聲大笑起來。

腫眼白力森退休后，正是高個白力森權勢旺盛之期。礦務分局里，高個白力森每天都在車上看到腫眼白力森，看他衰落的樣子。他回家和庹漢萍說，腫眼白力森是老了，他的前夫人桂花死了，他好像很傷心。我總覺得桂花死后他老得更快。庹漢萍說，那是因為他是真的愛桂花的。

高個白力森也知道大眼白力森，他每次在車上看到大眼白力森時，就想，他就是我的曾經(jīng)，如果我是一個工人我也會和他一樣，在單位老實地待著。但高個白力森不知道的是，大眼白力森和很多女人有來往，他總能找到長相不錯的女人在一起生活。

三個白力森，三種命運。很多年后，一個礦務局老人，打聽了三個白力森的下落，才知道大眼白力森在上海女兒的家中生活著。腫眼白力森后來回到老家，不知還活著沒。高個白力森因貪污逃逸出國，被非洲人弄死了。他的夫人庹漢萍頭發(fā)掉完了，牙也沒了，話也說不清楚了。但話說不清無所謂，結局也許不是很重要。

責任編輯：馬小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