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己
葉公好龍這一成語在《現(xiàn)代漢語詞典》里是這樣解釋的:葉公愛龍成癖,被天上的真龍知道后,便從天上降到葉公家里。葉公一看是真龍,嚇得轉身就跑,好像丟了魂似的。比喻表面上愛好某事物,實際上并不是真正愛好,大多含貶義。
孔子與葉公“道不同”
葉公好龍的出處說法頗多,北宋《太平御覽》稱,葉公好龍的典故出自于《莊子》,只是不知為何北宋之后的《莊子》中,便不見了此故事。清朝末年學者馬國瀚所著專門收集散佚典籍的《玉函山房輯佚書》則稱,此典故乃是源于戰(zhàn)國時期韓國丞相申不害所著《申子》一書。
目前普遍以為,葉公好龍典故的最早出處則是西漢學者劉向所著《新序》一書,中云:“子張見魯哀公,七日而哀公不禮。托仆夫而去,說:臣聞君好士,故不遠千里之外,犯霜露,冒塵垢,百舍重研,不敢休息以見君。七日而君不禮,君之好士也,有似葉公子高之好龍也。葉公子高好龍,鉤以寫龍,鑿以寫龍,屋室雕文以寫龍。于是天龍聞而下之,窺頭于牖,施尾于堂。葉公見之,棄而還走,失其魂魄,五色無主。是葉公非好龍也,好夫似龍而非龍者也?!币馑际钦f孔子的弟子子張想去魯哀公那里討生活,結果不被待見,羞惱之下,說了這么個故事出來諷刺魯哀公。
葉公是誰?是子張或者他人編造出來的,還是確有其人?
《論語·述而》第七篇中就有提到葉公,說葉公向子路打聽孔子的情況,子路竟然答不上來,孔子得知后進行了一番自我介紹。《論語·子路篇》中,就有了葉公與孔子的一番“暢談”——
葉公問政。子曰:近者說,遠者來……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鬃釉唬何狳h之直者異于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葉公問為政之道,孔子稱為政之道就是讓遠近的人都快樂。這種看似沒什么毛病的回答卻也是沒什么實際內(nèi)容的假大空。墨子曾對此犀利地表示:“葉公子高豈不知善為政者之遠者近者而舊者新者哉?而所以為之,若之何也?不以人所不智告之,而以所智告之,故葉公子高未得其問也,仲尼亦未得其所以對也。”(《墨子·耕注》)
由此可見,孔子與葉公的“道不同”。而由《史記·孔子世家》記載可知,孔子與葉公相見,乃是前者去拜訪后者,目的嘛,大約是求官了。前去求官,卻與被求者鬧了個“道不同”,至于此后兩人間的交往,便沒有了下文。
所以可以推測,“葉公好龍”這個典故,可能是孔子的某位弟子編出來的,用以諷刺“不真心愛人才”的葉公的。
歷史上真實的葉公
在其他典籍中,對葉公的評價很高,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位英雄。
《漢書·古今人表》乃是班固在太史公的框架下難得的自我突破,其中古今名人被列為九等,而葉公竟然位列上等中的“智人”行列。劉向是西漢經(jīng)學家,而班固是東漢時期的人,可見班固無視劉向荒誕的“葉公好龍”之說,而是根據(jù)葉公的歷史記載,還其一個清白了。
而在《左傳》中,更是有關于葉公偉大功績的精彩記載:
“楚白公之亂,陳人恃其聚而侵楚。楚既寧,將取陳麥。楚子問帥于大師子谷與葉公諸梁……葉公亦至,及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賊之矢若傷君,是絕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進。又遇一人曰:君胡胄?國人望君如望歲焉,日日以幾。若見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奮心,猶將旌君以徇于國,而反掩面以絕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進。遇箴尹固,帥其屬,將與白公。子高曰:“微二子者,楚不國矣。棄德從賊,其可保乎?”乃從葉公。使與國人以攻白公。白公奔山而縊,其徒微之……諸梁兼二事,國寧,乃使寧為令尹,使寬為司馬,而老于葉?!?/p>
白公即春秋時期楚國著名叛亂王孫,又名白公勝。在此君叛亂之后,葉公與其他將領起兵前去平叛,結果民望所歸,竟然引得白公勝的手下倒戈相向,逼得這叛亂王孫自殺而死。
葉公之偉大功績,從其平叛之后所封官職也可以看出一二:“諸梁兼二事,國寧,乃使寧為令尹,使寬為司馬”“諸梁兼二事”,意為葉公沈諸梁被楚王同時封了兩個官職。從后文判斷,當是令尹和司馬,令尹為楚國最高官職,司馬則是楚國最高武職。同時兼有軍政兩大要職,葉公之于楚國,可謂棟梁之于大廈了。而在楚國恢復秩序之后,葉公選擇了讓位于賢,最后得以善終。
更鮮為人知的是,葉公,這位早于秦國水利工程專家李冰差不多有一個世紀的楚國大夫,帶領他所治區(qū)域葉邑(今河南葉縣)的子民,修建了一個比都江堰早得多的水利工程——東西二陂。此工程遺址如今仍然存在于葉縣境內(nèi),大體位于南北兩水城處。
葉公雖然名為沈諸梁,但因為其所封地為葉邑,號為葉公,其后人便有改姓葉氏者。據(jù)葉姓人士稱,此即為葉姓的起源。這種說法已得到很多葉姓人士的贊同,每到清明時節(jié),葉縣澧河之濱的葉公墓前,盡是回鄉(xiāng)祭祖的葉姓子孫。而在中國臺灣更是有名為“臺北市全臺葉姓祖廟”的民間團體,其對葉公史料的收集整理,頗下了些功夫,只是其整理的內(nèi)容中,卻不見了“葉公好龍”的章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