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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天鑒·玄門卷(卷三)

      2015-05-30 22:47:58王晴川
      今古傳奇·武俠版 2015年7期
      關鍵詞:龍子師姐師兄

      王晴川

      前情提要

      李泠一行人在即將到達自在玄門之際,卻遇到羅織門閣主尤淵的伏擊,危難之際,得到玄門丹劍派譚易清出手相救。眾人本以為危機已過,卻不料半途殺出一個神秘人物,出手奪刀。一擊之下,“魔刀”竟應聲而斷。李泠一行人終于到達自在玄門,李泠和黎瑛也正式成為玄門弟子。然而玄門之中,兩人的生活卻也并不如意……

      八、小瑛子

      寧觀一走后,李泠在深山之中又忙活半日,累得氣喘吁吁,背著數(shù)十斤的柴火辛苦萬分地趕回。剛進得游心觀,迎面遇見悠然踱步的逸龍子,李泠只得向師父問安。

      “才砍了這么點柴?”逸龍子看見李泠,目光立時森冷起來,自地上摸起一塊大青石,掂了掂,道,“二十來斤吧,以后你每日上山下山,都將它縛上。”一揚手,大石呼地壓在了李泠瘦小的脊背上。

      見李泠眼內(nèi)閃過一絲怒色,逸龍子毫不猶豫地抽了他一竹板,喝道:“師父跟你說話,為何不答?”

      李泠卻咬著牙,沒有吭聲。

      逸龍子蒼眉擰起,低喝道:“你啞了么,還不答話?”

      李泠道:“你好好跟我說話,不要亂拍板子,我便答話?!?/p>

      逸龍子也沒言語,又一板子狠狠拍在他肩頭,算是回答。

      李泠又氣又急,暗道:義父老東西是說罵就罵,動手打人的時候不多,這老瘦猴師父則是說打便打!滿腹委屈之下,淚珠在眼眶打轉,但倔性發(fā)作,只惡狠狠怒視著師父,卻不言語。

      逸龍子更惱,一板子又一板子地拍下,李泠背著一垛柴火,硬挺挺地杵在那里,任由板子拍下,半步不退。早有路過的伏龍派弟子瞧見,全驚得呆在那里,哪敢上前相勸。

      逸龍子連拍了十幾板子,也覺無趣,收了板子,怒沖沖道:“你這小子別無長處,倔起來卻比一頭牛還擰!”

      他手上雖未使內(nèi)力,李泠的肩頭這時也是血紅一片。這些皮肉之苦倒不讓李泠覺得如何,但聽他罵自己別無長處,李泠卻覺臉上火燒火燎,眼眶霎時一濕,喘息道:“逸龍子,我眼下年紀還小,自是由得你打罵奚落,但終有一天,我李泠會勝過你百倍!”說到后來,聲音竟有些哽咽了。

      觸到他執(zhí)拗的目光,逸龍子不由一愣,這一次倒沒發(fā)火,只淡淡笑道:“勝我百倍?好啊,難得你這小子還有這志氣!只是身入玄門,便要吃苦。你若吃不了苦,那便滾下山去!”

      原來老瘦猴是要趕我走?見了逸龍子嘲弄的目光,李泠忽然明白了:是了,是掌教真人要將我留在自在玄門的。老瘦猴不敢違背真人法旨,便變著法子折磨老子,只盼逼得我自己逃走。嘿嘿,老子偏偏不走,哪日自去掌教真人那里去論理。

      他也不搭理師父,奮力挪動打顫的雙腿,向觀后的柴房走去。

      李泠便在伏龍派住了下來。在游心觀,他認識了自己的十幾位師兄。

      除了大師兄寧觀一,還有詼諧灑脫的二師兄郭觀定,性子沉默的方觀清,喜歡算卦的周觀極,更有武功平平、卻終日嘮嘮叨叨地自稱“百年仙才”的九師兄余觀吾等人。

      聽說伏龍派當年也曾興旺紅火過一陣子,只是十多年前遭遇大劫,在一座廢棄的水神廟內(nèi)被魔宗妖人一場劫殺,其時威名赫赫的伏龍派掌門蒼霞子便在那場大劫中被殺——這件事李泠在水通玄和李潯陽的對話中已有耳聞。聽師兄們說,這場血案在伏龍派內(nèi)被稱為“水神廟大劫”,伏龍派的高手宿耆便在那場血案中損失殆盡,當代的高手只余逸龍子和猶龍子二人了。

      自那之后,猶龍子李潯陽心灰意冷,只愿在江湖上游走,掌門逸龍子顯然也難當中興重任,多年來便只收了十幾個弟子。

      按道教規(guī)矩,道士入道后,仍用俗家姓氏,以示不忘祖宗孝道。除了掌門一輩是“龍”字輩,伏龍派其下弟子便是“觀”字輩,自在玄門的道士都有個道號,如寧觀一,道號便是觀一子,郭觀定道號觀定子,其稱呼多是原姓氏后加上道號。

      按規(guī)矩李泠也該有一個“觀”字的道號,但掌門逸龍子卻說他剛剛入門,年紀尚小,這道號須得兩年后才能賜予。

      李泠知道老瘦猴根本沒有心思要將自己留在山上,暗自賭氣地想:這伏龍派的狗屁道號,有何稀罕的,不給便不給。

      李泠成了道家名門弟子,自然免不了研習道家經(jīng)典。自在玄門只尊崇《道德經(jīng)》一家典籍,游心觀弟子終日便只熟習這《道德經(jīng)》的五千真言,于《莊子》、《列子》《靈寶度人經(jīng)》等道書,只略作瀏覽而已,不幾日,李泠便將《道德經(jīng)》背得滾瓜爛熟。

      一起誦唱道典之余,還需摹寫經(jīng)文,李泠終于有機會拿起了毛筆,得以在紙上習字。他在書畫上頗有些天賦,只用了月余工夫,寫的字已像模像樣。

      游心觀中的弟子平日里大多修習三項術業(yè),除了武功,還有醫(yī)術和道家秘法。

      所謂道家秘法便是李潯陽說過的易學、風水,甚至兵家之學、縱橫之術,不過精通這些秘法的逸龍子只在寧觀一、周觀極等幾個高徒中,依各自天賦擇要而授。像李泠這樣的小弟子,是連碰都不許碰的。

      除此之外,游心觀最重醫(yī)術。原來游心觀在七曜天峰內(nèi)地位最低,香火錢歷來不足,觀內(nèi)眾弟子都須普習醫(yī)術,一來給附近山民診病,二來賣些草藥膏丸,貼補觀內(nèi)日用。

      游心觀中醫(yī)術最好的則是大師兄寧觀一,他倒極喜歡這位聰明伶俐的小師弟,教習醫(yī)術時總是不厭其煩,循循善誘。好在李泠頭腦極佳,背記力驚人,二人一教一學,李泠在醫(yī)道上竟也初窺門徑。

      最讓李泠頭痛的,卻是樁法修煉。

      雖然逸龍子不讓李泠習武,但寧觀一見他砍了幾日柴火,倒也像模像樣,便偷偷傳了他玄門樁法。自在玄門的武功均以上清水火樁法入門,玄門四象都以樁法修習龍虎真氣,待龍虎真氣小有成就后,再各依獨門秘法修習后面的武功。

      在寧觀一的指點下,李泠修習那上清水火樁法不足兩日,便覺渾身氣息鼓蕩,身麻腿顫,眼前更有諸多光芒閃爍。

      “你的印堂穴前竟能看到光點?”寧觀一甚是欣喜,“這是功夫上身了。咳咳,小師弟,旁人練得數(shù)月才有如此效驗,看不出你,莫非是此中的天才?”

      難道老瘦猴師父和那令狐掌門都看走了眼?李泠又驚又喜,老子加緊苦練,哪一日好讓他們大吃一驚。對了,自然還有義父那老東西,不讓老子習武,竟還要扯到命理上!他愈發(fā)勤學苦修,可奇怪的是,接下來的數(shù)日,那些奇異感受盡數(shù)消失了。

      旁人修習樁法都是越修元氣越足,進而煉出內(nèi)氣,此后便可在拳法中融進內(nèi)家勁力,只這李泠例外。他不但覺不出絲毫元氣增長之相,反覺體力大減。

      修煉上清水火樁法月余,他反覺體軟勁衰,想到當日令狐易勝給自己下的定語,心內(nèi)頗有些頹唐的惶恐:看來老子真的不是練武的料!也好,這正遂了義父的愿!

      好在轉過月來,寧觀一便開始傳他伏龍派入門的掌法騰龍掌。李泠天資聰穎,身手也算敏捷,幾日之間,這路掌法便學得大致不差。可惜他的內(nèi)力修為全無,掌法練得再精,也不過是花架子而已。

      已是四月芳菲落盡的暮春時節(jié),山里的日頭出來得更早。淡紅的晨曦與青白的霧氣交融,四周山嵐剛被曙光披上了胭脂般的霞衣,伏龍派眾弟子已在山谷間揮汗如雨地站樁練氣了。

      “……李泠!”點名的二師兄郭觀定已喊了第三遍。

      “小弟在!”

      練樁的隊伍最后才響起一道懶洋洋的回答。李泠無奈地打著哈欠,跟眾師兄擠在一起睡大通鋪實在難受,這大清早的,又得起來練樁功,他甚至有些懷念跟義父四處漂泊的日子了。那時候雖然辛苦,卻也還逍遙自在。

      玄門武功以上清水火十二樁為根基,這樁法要屈膝而立,一個姿勢便要動也不動地站上個把時辰,雖然入手辛苦,卻能極快地煉出龍虎真氣。只有李泠是個例外,他久練無效,頹唐之氣漸生,便想著法子偷懶?;?/p>

      此時眾師兄都在屈膝苦立,隊列最后的李泠卻懶懶靠在一根大樹上。這大樹下方凸出一根橫枝,正好撐住他的雙腿。他裝模作樣地擺好樁功架勢,卻毫不費力,悠哉游哉。

      忽然“啪”的一聲,一顆石子橫著飛來,不偏不倚地正擊在李泠身后的樹枝上。樹枝立時折斷,李泠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姥爺?shù)模钦l……”李泠罵出了聲來,一轉眼,卻見師父逸龍子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數(shù)丈開外,冷冷盯著自己,嚇得他臉色一白,急忙咳嗽一聲,“弟子撞撞樹,練練腰力……怪哉怪哉,怎的我功力大增,竟將樹干撞斷?!?/p>

      逸龍子今日心血來潮,悄然過來觀看眾弟子練功,哪知一眼便瞧見李泠正自偷懶,但聽他輕輕松松的一句話,便將自己的偷奸?;a成練習腰勁,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喝道:“出來,打一趟逆龍掌法!”

      李泠只得硬著頭皮走出,叉手道:“啟稟師尊,弟子無能,沒學過逆龍掌!”

      逸龍子道:“那便打一路潛龍散手!”

      李泠道:“啟稟師尊,弟子無能,也沒學過?!?/p>

      幾個年輕的師兄已低聲發(fā)笑,李泠也覺無可奈何,滿臉無辜地站在那里。

      逸龍子喝道:“那你會什么?”

      李泠道:“弟子只會一路騰龍掌!”

      逸龍子皺眉道:“打來!”

      李泠應了一聲,提起百倍精神,蒼龍出海、老龍抖甲……一招一式地打了一趟騰龍掌。

      逸龍子凝神觀瞧,見他雖然腳步虛浮,但這套掌法居然打得像模像樣,頗有神韻,不由怒氣稍平,又道:“魯觀塵,你出來,跟你小師弟放上幾招!”

      “遵命!”一個壯碩漢子應聲走出。

      李泠仰望身前這猶如黑鐵塔一樣的壯漢,臉色尷尬,低聲問:“師父,弟子哪里是魯觀塵師兄的對手???”

      “只要撐下來兩三招即可!”逸龍子淡淡道,“我要看看你的身手根基怎樣!”

      李泠和魯觀塵都大為無奈,只得對面而立,施了禮,拉開架勢過招。李泠不懂什么江湖禮數(shù),眼見魯觀塵身壯如牛,只得搶先出手,道了聲“得罪”,一招“龍取水”迎面拍出。

      這一掌迅捷輕快,魯觀塵料不到他說打就打,忙反手一撩,反格他的腕子。

      只聞“砰砰”兩響,第一聲響是李泠出手機靈詭詐,乘勢一腳偷襲,踢中了魯觀塵的肋下。第二聲響是壯如鐵塔的魯觀塵毫不為意,橫揮一拳拍中李泠的肩頭,將李泠掃倒在地。

      眾人都料不到李泠連魯觀塵的一拳都撐不下來,幾個年輕的弟子已嘻笑出聲。寧觀一忙道:“師尊,小師弟修煉時日太短,內(nèi)力尚淺……咳咳,這個……”

      逸龍子冷冷地打斷了他:“不是內(nèi)力尚淺,而是毫無勁道,這等資質(zhì),如何學武?”

      李泠給師父一通叱喝,臉色通紅,猛地心中發(fā)狠,跳起身來,連環(huán)數(shù)掌,直向魯觀塵撲去。此時他心內(nèi)憋了一股怨氣,掌勢之快,幾乎已超出了他的體力所及。

      “砰砰”兩響,魯觀塵的胸前和肩頭接連被他拍中。

      魯觀塵“哎喲”了兩聲,身子卻連晃也未晃,猛地撩開李泠的手臂,忽地矮身欺近,貼身靠打。李泠給他小山一般的身子撞中,登時橫著飛出,滾在了地上。

      “魯觀塵,”寧觀一皺起了眉頭,“你身大力猛,跟小師弟過招,不該施展蠻力!”

      魯觀塵黑著臉道:“李泠這小子不守規(guī)矩,兩次出手,都如同偷襲一般,哪有這樣做師弟的!”

      逸龍子看到李泠一敗涂地,似乎倒來了興致,笑吟吟道:“李泠,魯觀塵確是施了蠻力,但你也太過不濟。武功學得如此稀松,道典學得如何?背一段《老子河上公章句》,就說‘無源第四這一節(jié)!”

      李泠狼狽不堪地爬起身來,瞥見師父陰冷的眼神,知道他定在尋找緣由,又要狠狠懲戒自己一番。好在這《老子河上公章句》是玄門弟子必得研習的經(jīng)典,前幾段他還誦讀甚勤,忙擦了擦汗,打起了精神念道:“道沖而用之沖,中也。道匿名藏譽,其用在中?;虿挥?,或常也。道常謙虛不盈滿。淵乎似萬物之宗。道淵深不可知,似為萬物知宗祖……”

      逸龍子本以為李泠練武偷懶,其余的道典、醫(yī)道更是?;笱?,不料他竟背得極是順暢,索性板起臉來重重一哼:“還不錯,可你呀,就只這點嘴皮子上的能耐!”

      李泠幾乎氣炸了肚子,暗道:這老瘦猴,老子若是背不下來,定是一頓臭罵,這般背下來了,也是一番奚落!惱怒之下,昂著頭瞪著師父,咬牙不語。

      “自今往后,你就在這嘴皮子上多下下工夫吧,武功么,不學也罷。”逸龍子陰著臉道,“免得你日后行走江湖,辱沒了我伏龍派的名聲?!?/p>

      李泠懶洋洋地一笑,沒有答話,心內(nèi)忽然閃過義父所說“不得學武”的話,暗想:嗯,只怕這兩個老家伙會暗中串通,一個說老子命運不濟,一個便變著法子不讓老子學武。嘿,你這伏龍派三腳貓的武功,老子好稀罕么,不學便不學。

      逸龍子對他放任自流,只是命他每日里將砍柴打水的諸多粗活做好即可,至于武功,不學更好。

      如此一來,李泠閑暇的工夫倒是多了。因為常要砍柴擔柴,李泠便看中了清凈的柴房,閑下來的時候,便常一個人躲在柴房里,在偷來的廢紙上涂涂抹抹。

      只有在作畫時,沉浸在那些墨線無窮無盡的變化中,李泠才覺得空蕩蕩的心底有了些著落。

      他甚至在山上尋到一個專門修補道觀壁畫的張畫匠,跟著轉了數(shù)座道觀。

      每每見到那些飄逸渾圓的線條,李泠都要如癡如呆地愣上半晌。老畫匠見他喜好此道,便也信手指點他。漸漸的,李泠修的畫也頗有些靈氣了。

      這一日他尋得一張好紙,躲在柴房內(nèi)運筆如飛,畫出了一幅仙女散花圖。望著圖上飄逸的仙女,李泠頗為得意:這仙女的鵝蛋臉,柳葉眉,倒頗似我那苦命妹子。忽然想起了黎瑛,不由心內(nèi)一陣悵然,這么些日子啦,也不知她怎樣了?

      他早打聽好了黎瑛所在的玉仙觀便在靈玉峰下,只是聽說七曜天峰的規(guī)矩頗多,尋常男道士一直被禁止去靈玉峰。但他這些日子來閑散慣了,膽子也大起來,這時忽想:那道觀如此廣大,老子偷偷前去,也未必就會被她們看到!

      當下信步而行,便到了玉仙觀所在的靈玉峰山腳下,但見峰下泉石清幽,蒼林陰日,景致賞心悅目。

      山路上也沒見一名女道士,李泠暗呼僥幸。走到一處野林前,忽聽一道清冷的叱喝聲傳出:“黎瑛,你往日里的傲氣呢,裝作可憐巴巴的做什么,這會子沒人護著你啦,是不是?”

      李泠大奇:原來黎瑛便在林子里,呵呵,莫非這傻丫頭跟老子一樣,也經(jīng)常被人呼來喝去?悄步行去,縮在一塊山巖后探頭觀瞧。

      只見兩個道姑正在林中自叉腰而立,一個十八九歲,身子壯碩,另一個年近三旬,微黃的面上如帶寒霜。道姑裝扮的黎瑛俏立在二人對面,低聲道:“雪雁師姐,小妹往日里也是這般,從無驕狂之舉。”

      才月余不見,黎瑛竟比先前更加嬌俏,穿一身月白色道袍,更顯清麗動人,只是此時她低眉順眼,竟似個犯錯的孩子一般。

      “你若不驕狂,那天底下便沒狂徒了!”那黃臉道姑雪雁冷哼起來,“你才來了幾日,便終日逞能現(xiàn)眼,妄想入那四象會武。哼,碧云觀主護著你,還不是看你長了一張俊俏面皮……”

      李泠心中大奇,此時已聽出端倪,與自己時時受師父斥罵相反,黎瑛卻是極為聰慧,總受那玉仙觀主碧云道長的夸贊,反招惹了這兩位師姐。

      “……好了?!毖┭銓⑺龜?shù)落一通后,才一擺手,“你不是想進四象會武嗎,那就乖乖地跟你白鴻師姐比試幾招!”

      身形肥壯的白鴻道姑大步上前,冷笑道:“是啊,上次道長傳授咱們穿云指,先是夸贊你悟性過人,后來便譏笑我廢物,哼哼,現(xiàn)在咱們瞧瞧到底誰是廢物?”

      她們要比武啦,這可好玩了!偷瞧的李泠倒也好奇,正好看看我那妹子的武功練得如何了。

      那邊黎瑛給兩位師姐訓斥一通,也是芳心著惱,便也拉開了架勢,冷冷道:“那便請師姐指教一二?!?/p>

      白鴻冷笑一聲,更不答話,大咧咧地揮掌向她頂門拍來。她身高體壯,出掌迅猛沉實。黎瑛不敢硬接,斜刺里閃開。白鴻不待招數(shù)使老,單臂橫展,一招“鳳展翅”,橫掃過來,仍是硬拼硬打的架勢。

      李泠在一旁看得心頭著惱:怎的玄門這些不成器的家伙們都是一個德性,只知比力氣,以大欺小。

      白鴻吃了甜頭,展開本門“乘風舞葉掌”的高妙掌法,逼得黎瑛連連后退。旁觀的紅雁見黎瑛雖退不亂,腳下沉穩(wěn),不由蹙眉叫道:“白鴻,仔細一些?!?/p>

      話音未落,黎瑛忽地腳下一繞,靈動無比地轉到白鴻身左。白鴻這一招“落英斬”撲得勢猛,滿擬會將黎瑛拍得灰頭土臉,不料對手倏地閃到身側,腳下忽被對手踢了一腿。

      “小浪蹄子!”白鴻破口大罵。不料黎瑛左腿如風,瞬間疾踢三腳,正是其父親傳的“浪拍岸”腿法,這路腿法本是玄水宗弟子的入門功夫,但簡練迅捷,形如急浪拍岸,只攻對手的下三路。

      白鴻被踢得腿骨欲折,慘呼聲中,下三路破綻連連,跟著膝彎處再遭一記重腳,“撲通”一聲,竟跪倒在地。

      “好啊,親親妹子真有兩下子!”遠觀的李泠險些喊出聲來,驚喜之余,卻隱隱又為黎瑛擔心。

      “承讓了?!崩桤h遠退開,嬌怯怯地立在林邊,打了個稽首,“師姐適才手下留情,多謝!”

      白鴻氣得滿臉通紅,嘶叫道:“你這小賤貨使詐!”要待躍起,但膝彎處疼痛難忍,又再跌倒。

      “黎瑛!”紅雁驀地斷喝一聲,“在我玄門祖庭,你竟敢施展魔宗武功,當真膽大妄為!”

      黎瑛小臉一白,忙道:“大師姐見諒,白鴻師姐的乘風舞葉掌高妙精奇,弟子資質(zhì)尚淺,遠不及修煉這等精妙掌法。適才那路腿法,只是自幼練熟了的,并非什么魔宗武功。”

      “好個伶牙俐齒!”紅雁怒喝道,“三兩句間,推得一干二凈。好,你白鴻師姐資質(zhì)尚淺,不夠格指點你,我便替師尊教訓教訓你!”踏步上前,揮袖向她頸上纏去。

      黎瑛看那大袖帶風,勢若怪蟒出林,心下微慌,忙向側退開,口中叫道:“大師姐,小妹不敢跟大師姐過招!”

      “少廢話,出手!”紅雁怒喝聲中,雙袖起落,飛騰纏繞,一路“流云鐵袖”的功夫已經(jīng)展開。要知玉仙觀皆是女流,在江湖上與人動手多有不便,這路鐵袖功純以雙袖制敵,則要文雅高妙許多。

      紅雁功力深厚,乃是玉仙觀弟子中的杰出之輩,此時真氣灌注,雙袖翻騰,如回風拂柳。黎瑛勉力撐了幾招,猛覺腰間一緊,已被她大袖纏住。

      一股大力襲來,黎瑛驚呼聲中,已被拉倒在地。紅雁大袖疾抖,黎瑛咕嚕嚕地滾到了白鴻腳下。

      “你這小賤貨,”白鴻狂笑著一腳踹去,“讓你在觀主跟前奚落我,讓你不將大師姐放在眼內(nèi)!”

      黎瑛慘呼一聲,肋下吃痛,待要翻身站起,但紅雁袖上的勁力連綿不絕,她幾次掙扎不起,白鴻已連環(huán)數(shù)腳踢出,她肩頭、后背和肋下連連中腿。

      “住手!”林子間驀地響起一聲怒喝。

      紅雁和白鴻都是一驚,停手回望,見一個清瘦少年忽從高巖后躍出,滿臉怒氣。

      李泠大步趕過去,將黎瑛攙扶起來。黎瑛這時已哭得梨花帶雨,她挨了數(shù)腿,雖無內(nèi)傷,但也劇痛難忍,更兼滿頭滿身的泥土,頭臉也擦破數(shù)處,甚是狼狽。

      李泠怒不可遏,大叫道:“兩個臭婆娘,欺負一個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種跟小爺比畫比畫!”

      紅雁先是一愣,隨即怒道:“哪座野觀跑出來的小子,玉仙觀下的靈玉峰是你來的地方么?”

      李泠叉腰叫道:“小爺是游心觀的道爺,我若不來,還看不到你們欺負人!”

      紅雁上下打量著他,冷笑道:“白鴻你瞧他這身道袍,還不知是哪個野觀的……原來是游心觀的,呵呵,七曜天峰中廢物扎堆的地方?!痹瓉砝钽銮靶┤兆觼碜硇牧暜?,小小年紀也不太留意,前襟上染了許多油彩。

      白鴻也呵呵大笑:“大師姐,人家叫做真人不露相,只怕是個世外高人呢!”

      李泠不以為然地笑道:“真人也罷,高人也罷,終歸算個人,比胖白鵝、黃臉雁這些專門欺負自家?guī)熋玫谋饷笊鷱娚习俦?!”冷笑聲中,扶著黎瑛便走?/p>

      “給我站?。 奔t雁憤然喝道,“黎瑛妄施魔宗武功打傷本門弟子,我是本觀師姐,定要重責。”大袖疾揮,猛向李泠拍來。

      “啪”的一聲,大袖狠狠抽在李泠脖頸。李泠一個踉蹌,險些跌倒,怒道:“重責個屁,你們不過是要下狠手欺負人,小爺在這里,偏偏不讓你這臭婆娘得逞!”

      他年紀雖幼,但這般挺胸大喝,竟也頗有一股凜凜氣勢。黎瑛望著他,更覺親近,心內(nèi)生出一股暖流,不知說什么好。

      “好啊,原來你要充英雄好漢?!奔t雁連連被他痛罵,心頭惱怒,冷笑道,“也罷,游心觀的道爺,你若能接得了我五招,今日的責罰便可暫且放下。若是接不下來,那就怪不得我了!”

      黎瑛大驚,忙道:“大師姐,這李泠也是初入玄門,什么都不懂的,你莫跟他一般見識,黎瑛甘受責罰!”

      李泠卻將她扯到身后,大步上前,喝道:“別說五招,便是五十招,小爺也照樣接了,動手吧!”

      紅雁目光一寒,也懶得再多言,雙袖齊抖,如兩條白龍倏地躥到李泠眼前。李泠只覺眼花繚亂,忙使了招騰龍掌的“云海四合”迎了上去。伏龍派的這路騰龍掌取意蒼龍出海之勢,只是拔筋壯骨、增補內(nèi)勁的入門掌法。李泠練得雖熟,卻也難與流云鐵袖這等精妙武功對陣。

      紅雁的雙袖起落飄忽,已自他的掌間穿入,只聞啪啪兩響,李泠的雙頰已被狠狠抽了兩下,如同被人痛打耳光。

      “好,第一招!”白鴻拍手大笑,“大師姐打得好,小雜種就這三腳貓的功夫,竟也給這小賤貨出頭!”紅雁自重身份,口中還算矜持,白鴻則口出穢語。

      臉上火辣辣生疼,若依李泠往常的脾氣,只怕就會溜之大吉,但聽得白鴻“小賤貨”、“小雜種”地亂罵,陡覺一股熱氣沖上胸臆,怒吼聲中,猛向紅雁撲來。

      “李泠,別打了?!崩桤闯霾幻?,大叫道,“你不是大師姐的對手,快走吧!”這一句話的工夫,紅雁雙袖連環(huán),或抽或砸,李泠的頭臉處已被劈出數(shù)道血痕。

      猛聽紅雁喝道:“第二招!”揮袖纏住了李泠的腳腕,運勁疾抖,將他重重帶倒在地。

      這一下著實不輕,李泠竟覺一陣微暈。他連遭痛擊,卻更激發(fā)了狠勁,仰天怒吼,猛地躍起,瘋了一般地揮拳猛擊。

      “這賊小子拳法亂七八糟,跟誰學的?第三招!”紅雁冷喝聲中,長袖如游龍般卷到。李泠一頭栽倒,跌得灰頭土臉。

      “李泠,你不成的,快走吧!”黎瑛已哭出了聲,要待上前攙扶,卻被白鴻緊緊扣住了臂膀,動彈不得。

      “小賊,你的手眼身法步,全都一無是處,居然還敢替人出頭!”紅雁傲然俯視著他,“快滾吧!”

      “一無是處,卻也撐了你三招了!”李泠呵呵地笑著,抹去了嘴角的一線血水,猛地靈光一閃,就地疾滾。這是他在街頭跟惡少小孩們無數(shù)次惡戰(zhàn)后悟出的妙法。

      這妙法依舊有效,紅雁忽然見他滿身臟兮兮地滾了過來,不由一愣。李泠已乘機鉆入她身前,飛腿踹向她的肋下。紅雁本擬用大袖卷開他的大腿,但見他腿上滿是山泥,不由微一猶豫。

      李泠的那只大腳已凌空蹬來,紅雁倉促疾退間,仍給他掃中了腰間。

      這一腳其實也沒什么力道,但紅雁為人頗為自許,忽見自己潔凈的腰帶上端端正正地印了個污穢腳印,登時怒發(fā)如狂,厲喝聲中,雙掌齊發(fā),陡從大袖中鉆出。

      這招“倒拽殘荷”乃是乘風舞葉掌的絕招,兩掌曲折而來,勁力連催連蓄,勢若疾風鼓蕩。李泠只覺勁風撲面,心知不妙,忙猛力向下塌腰閃避,急切間卻只避開了胸腹要害,肩頭已被雙掌掃中。

      一股大力襲來,李泠高高飛起,半空中已噴出一口鮮血。

      “李泠!”少年的熱血繽紛噴灑,如凄艷的梅花從空飄墜,黎瑛看在眼內(nèi),淚水噴涌而下。她想奔過去將李泠扶起,奈何被身壯力強的白鴻死死按住了,掙扎不得,只能嘶聲痛哭。

      紅雁看李泠吐血倒地,心頭怒火稍平,冷冷喝道:“你這小賊,這便快滾,我饒你一命!”

      李泠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只覺肩骨欲裂,大口喘息幾下,才緩過勁來,卻仍是呵呵大笑:“第四招啦。說好了五招了,賊婆娘若不發(fā)招,就算你輸了!”

      紅雁氣得黃臉上黑紅一片,森然道:“小賊,你自己找死,就怨不得我了,起來受死!”

      李泠仰臥地上,只覺再難提起一絲氣力。眼中湛藍的天宇和無數(shù)指向高天的大樹,讓他的心神竟有些模糊。

      在鬧市那些縱橫的街衢上,在荒村那些骯臟的酒肆中,一個少年穿著大得發(fā)傻的長衫、趿拉著露出腳趾的大草鞋,在人們厭惡的目光中低著頭穿梭。夕陽的光影下,他努力做出滿不在乎的神色,但眼神深處卻是無助和茫然。

      那個少年就是自己。

      我卑微卻不卑賤,老子會倒下,卻決不認輸。

      一股不甘之氣猛地騰起,李泠的額前驟然一亮,一股熟悉的氣息從草地間游躥而來,源源送入體內(nèi)。

      這正是他早就練熟了的地脈術。這門功夫本是義父教給他采擷地氣的內(nèi)功,原只是配合他的鬼眼功夫用來探查地氣,后來義父和逸龍子都說此術是邪法,數(shù)月來便不曾修煉了。不料此時他窮途末路,無意中又運起了這門采收地氣之功,登覺體內(nèi)精氣漸旺。

      “賊小子,你死在那了么?”白鴻怒喝道,“姑奶奶可沒工夫跟你在這瞎耗,再不起來,便算你輸!”

      地氣鼓蕩而來,生死之際,李泠額前的鬼眼突生異象,竟閃出了紅雁的影像,那精妙快捷的一招“醉拽殘荷”在他額前閃現(xiàn),卻是緩慢異常,清晰無比,深印在他的心底。

      “賊婆娘,小爺決不會輸!”李泠大笑著,慢慢地翻了個身。紅雁見他竟弓起身子,緩慢爬起,不由眉頭緊蹙,心下連叫古怪。

      黎瑛見少年的身形緩緩挺起,更是妙目圓睜,芳心內(nèi)又是驚喜,又是擔憂。

      “第五招!”李泠猛地大喝一聲,飛身躍起,雙掌翻騰,正是那招“醉拽殘荷”。這本是乘風舞葉掌的絕招,此時被他施出,雙掌起伏翻騰,居然形神俱妙,猶如苦習了多年一般。

      “醉拽殘荷,這小子怎的……”白鴻大叫了起來。

      紅雁更是驚駭,只覺這一招精妙圓轉,便是白鴻也施展不到這等境界。一愣之際,李泠臟兮兮的雙掌已拍到近前。

      李泠的鬼眼在生死之際生出異能,竟將這招高明掌法施展得像模像樣,但到底是徒有其表,勁力、勢道仍是遠遠不足。紅雁心生警覺,在間不容發(fā)之際斜身避開,繞是如此,身歪步亂,也是大為狼狽。

      紅雁又驚又怒,倉促間不及還招,只得讓過來勢,反腿踢出一記“龍擺尾”,正中李泠肩頭。

      李泠悶哼聲中,飛跌丈余,就此一動不動。

      倉促間反敗為勝,紅雁的心頭還是怦怦亂跳,盯著李泠,心內(nèi)萬分奇怪:這小子,怎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李泠……”黎瑛大哭著,要待趕過去,卻被白鴻緊緊扯住了。

      “大師姐,這小賊真死了么?”白鴻沒心沒肺地大笑著,“死了也好,便說是魔宗的一眾魔黨。給鐵乾震護法知道了,興許還有獎賞!”

      “你爺爺才死了,你姥爺我卻長命百歲?!崩钽龊龅睾呛堑托Γ瑠^力拱起身子,顫巍巍地坐了起來。

      “賊小弟!”黎瑛忍不住一聲歡呼。紅雁卻仿佛看到了地底爬出的洪荒怪物,目瞪口呆。黎瑛心頭發(fā)熱,也不知哪來的一股氣力,奮力一扯,掙脫了白鴻,趕過去將他扶住了。

      “五招了,兩個臭婆娘,你們輸了!”李泠給黎瑛扶著,終于站直了身子。原來適才他湊巧施出那招“醉拽殘荷”,紅雁受驚之下踢出的“龍擺尾”,未能使出全力,不然以她十余年的功力,李泠只怕難逃骨斷筋折的下場。

      “黎瑛,今日算是老君護佑你們!”紅雁狠狠盯了一眼二小,終于頓足道,“白鴻,我們走!”

      這時李泠的口角、前襟都是血水,他卻不管不顧地昂起頭,哈哈大笑起來。狂放的大笑聲在山林間鼓蕩不息,更襯得紅雁和白鴻退走的身影有幾分狼狽。

      李泠是被黎瑛攙扶著一步步挨到游心觀的。

      他一身狼狽,不敢回群道居住的臥房,想到寧觀一身為游心觀的大師兄,倒在游心觀角落里有一處偏院獨居,便帶著黎瑛自后門拐彎抹角地轉進了寧觀一的丹房。

      其時已是暮色沉沉,寧觀一剛剛煉氣歸來,忽見李泠渾身是血,被個道裝少女攙扶歸來,登時大驚:“李泠,咳咳咳,你這是咳咳咳……怎的了?”驚急之下,更是咳嗽得厲害。

      李泠剛叫了聲“大師兄”便即癱軟在地,只覺五臟生疼,連話也說不出來。

      在這七曜天峰上,寧觀一是個遠近聞名的大好人,連黎瑛也知其大名。她抽泣著將自己無端遭罰、李泠挺身相助的經(jīng)過說了。

      寧觀一忙給李泠搭脈診病,細細檢視一番,幸喜沒有大的內(nèi)傷,給他服了游心觀秘制的跌打傷藥,將他扶到榻上躺好。

      看到李泠哼哼唧唧地躺好,黎瑛才幽幽地嘆道:“李泠,今日多謝你啦……”

      李泠呵呵一笑:“你我之間,客氣什么!”

      黎瑛卻不由放聲大哭。李泠大覺不耐:“咱們大獲……全勝,你那兩個賊婆娘師姐,再也不敢找你麻煩了,你還哭個沒完?”

      “我……我是哭自己沒用,”黎瑛啜泣道,“進得玉仙觀后,我便辛苦習武,哪知動起手來,我連兩個師姐都打不過?!?/p>

      寧觀一呵呵一笑:“黎小妹此言……咳咳差矣,你紅雁大師姐練功之時,只怕你還不會說話吧。”

      李泠蹙眉道:“小瑛子,你拼力習武做什么,還想報仇么?”

      “我的仇人都已死在鬼宮了,我也無仇可報?!崩桤鋈粨u頭,“但世道就是這樣弱肉強食,你自己軟弱無力,便會被欺凌打罵,也怨不得旁人。”

      李泠聽了這話不由一愣,竟無話可說。

      黎瑛無力地一笑:“其實,我是想入那四象會武。這些日子我一直加緊練功。這白鴻人雖蠢笨,卻也想進大會比武。觀主見我聰明用功,便夸贊我年紀雖幼,卻比白鴻強多了。白鴻嫉恨在心,便攛掇往日與她要好的紅雁師姐來此算計我?!?/p>

      “又是四象會武!”

      李泠早已聽熟了這名字,暗地里他早已打聽過了。這本是玄門四派三年一次的比武盛會,四派中的少年弟子都要各出精英,在會上過招比武,據(jù)說最優(yōu)秀的幾名少年英才都會被玄門高人親自指點武功。

      一直以來,李泠都覺得這會武再熱鬧百倍,也與自己無關。他武功低微,連內(nèi)氣也難以修煉,自然不會奢望在會武上斬關奪魁。

      但此時,面對著黎瑛苦澀的笑容,他的心竟猛然一顫,頓了良久,才道:“你的話有些道理,自今而后,我要想著法子好好學武,決不讓旁人再欺凌你!”

      他說到做到,翌日清晨,便早早起床,顧不得渾身筋骨疼痛,便去拉架子打拳站樁。滿門師兄見了這位最為懈怠的小師弟忽然似變了個人一般揮汗如雨地用功,都覺稀奇。那路騰龍掌早已打得精熟無比,李泠又央求寧觀一傳了自己潛龍散手,加倍苦練不休。

      黃昏時分,李泠正在寧觀一丹房外的小院中習練新學的幾招潛龍散手,忽聽身后傳來一聲嬌喚:“喂,歇歇吧!”

      李泠扭頭看時,見一身白衣的黎瑛俏生生立在院中,便氣喘吁吁地收了掌,笑道:“小瑛子,你怎的來啦?”

      “看你來啊?!崩桤此麧M頭大汗,忙掏出帕子給他擦拭,嗔道,“你的傷還沒好吧,今日便苦哈哈地累自己!”

      兩人挨得極近,一抹淡淡馨香自黎瑛腕底的手帕間繚繞襲來,李泠不覺心中一暖,笑道:“小瑛子,沒想到你靜下心來,還挺會照顧人的!”

      “你才知道?。 崩桤┧谎?,幫他撣去了身上塵土,“你昨天還吐了血,現(xiàn)下不許再苦練了!賊小弟,乖乖坐下,陪姐姐說說話!”

      這時已是暮色沉沉,寧觀一恰好出去陪師尊逸龍子散步,小院內(nèi)靜悄悄的,暖暖的暮風迎面徐來,擾得檐下的鐵馬發(fā)出悅耳的輕鳴。黎瑛便抱膝坐在那柱合抱粗的老柳樹下,見李泠傻愣愣地瞧著自己,玉面微紅,道:“你看什么?”

      此時夕光幽淡如霧,柳條綠如碧玉,更襯得黎瑛麗質(zhì)如花,李泠忍不住想:以前我竟沒留意,我大妹子倒是個難得一見的小美人。

      當下哧哧一笑:“大妹子,我瞧啊,今日你有點不同尋常,安靜了許多,好看了許多,又好像心事重重,總之啊,好乖,好怪!”

      黎瑛仿佛被他看透了心事,忙遮掩道:“呸,什么大妹子小妹子的,聽起來怪里怪氣的,今后不許你這么叫!”

      李泠道:“不叫你大妹子,那叫你什么,難不成叫你老婆?”

      黎瑛登時紅霞撲面,蹙眉嗔道:“你就知道胡說,今后么,你……”她臉上霞色更濃,幽幽地道,“沒人的時候,你就叫我瑛兒便是了,不過,只能沒人的時候叫!”

      她聲音軟媚,眼波流轉,神色更是嬌羞可人。偏偏李泠卻有些不解風情,心內(nèi)只覺得有些好玩,呵呵笑道:“瑛兒,是抱著的嬰兒,還是天上的鷹兒?我瞧啊,還是小瑛子這三字最妙?!?/p>

      黎瑛煙眉陡蹙,扭過頭去,嗔道:“不叫就不叫!好心當作驢肝肺,你這沒肝沒肺沒良心的賊小弟!”

      李泠嘻嘻一笑,覺得這般跟黎瑛嬉笑怒罵,才更加無拘無束,又打趣道:“我叫我叫,瑛……那個小瑛子,還是小瑛子叫著舒服,紅雁白鴻,那兩個臭婆娘沒再糾纏欺負你么?”

      黎瑛聽他仍是叫不出口,氣惱地白他一眼:“自然不敢了,我離著師尊近些,她們便沒機會了。不過啊,卻也難說……”

      李泠沉吟道:“最好不要落了單。他姥爺?shù)?,大哥我這功夫,不知何時才能練得超過紅雁呢?”

      黎瑛嘆道:“你不必太在意的,其實,大師姐這人還不算太壞,將你失手打吐了血,她心底也有些過不去,今日早間還過來跟我道了歉……”

      李泠心內(nèi)稍安,兩人并肩坐在柳樹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閑話。黎瑛仰頭望著蒼碧的柳條,忽地幽幽嘆了口氣:“我今日來,是跟你說個又好又壞的消息,今日午后,我?guī)熥鸨淘聘艺f,她要精擇幾名伶俐弟子細傳武功,據(jù)說是要從中挑選高明的,陪護法真人鐵乾震精修,若是如此啊,我就有緣成為鐵護法的弟子啦……”

      李泠大喜:“當真么,鐵乾震那大黑臉雖然模樣嚇人,但武功在玄門可是響當當?shù)?,你成了他的弟子,武功定然要突飛猛進啦!這可是個好消息啊,怎的又好又壞呢?”

      黎瑛的秀眉一挑,道:“我自此要日日苦修了,師尊盯得一緊,便沒法抽空趕過來啦。那玉仙觀所在的靈玉峰你又去不得,只怕往后許多日子,沒法見到你啦!”

      “原來如此?!崩钽龊倭艘宦?,暗道:見不到我,這也沒有什么啊,這個月見不到,過得三五月自然見到了!隨口安慰道,“你學武要緊,咱們見不見面,倒不著急。再怎么樣,一年半載的,總能見上幾面?!?/p>

      “你說什么?”黎瑛嬌軀一顫,側頭望著他,目光中滿是凄怨,恨聲道,“你……你竟這般不在乎我,一年半載見上幾面就成,原來你心底根本就沒有我!”

      李泠一愣,連連搖頭,忙道:“這個,小瑛子,倒不是這樣……”卻想不起說什么是好。

      黎瑛見他傻愣愣的樣子,又恨又羞:他雖曾拼力救助我,但在這賊小子心中,真的沒有我……許多事,都是我的一廂情愿。霎時間她芳心內(nèi)空蕩蕩的難受,又是失落,又是酸楚,猛然間鼻尖一酸,珠淚便要涌出。

      她拼力忍住了,暗道:我決計不能在這賊小子跟前落淚!拼力忍住,轉身飛奔而去。

      李泠忙叫道:“小瑛子,你去哪里???”

      黎瑛道:“不用你管!”強撐著沒有哽咽出聲,疾步奔出了院門。

      李泠追了兩步,怔怔停步,望著黎瑛的背影發(fā)呆,在心底沉沉嘆了口氣:我心里便有你又如何?我在玄門便如流浪兒一般,連個小道士都做不上,我一沒武功,二沒本領,更沒有錢財,你對我越好,我越是無以為報!

      想到黎瑛酸楚凄艷的目光,登時心如刀扎,他惱恨自己無用,猛然拉開架子,拼力揮起拳腳來。

      九、遁龍淵

      他這一發(fā)狠,連畫也極少畫了,有人沒人之時,也總是拼命苦練。

      數(shù)日過后,那一路潛龍散手竟已打得氣勢十足,只是他內(nèi)勁全無,一套掌法打不到收勢,已是氣喘汗流。

      每到這般無奈時,李泠的耳邊都會響起義父譏誚的聲音:“真正的武功么,最好別碰。這是你的命……人不能跟命爭……最好在山里老實巴交地做個道士,那倒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終老天年?!?/p>

      于是,李泠都會在心底大叫:“老子偏要練武,老子偏要跟命爭!”

      這日晚間,李泠在月下苦練,寧觀一在旁看了,不由搖頭嘆道:“小師弟,你這頭腦悟性勝過大師兄百倍。只可惜,咳咳咳,我給你診過脈,你這經(jīng)脈與眾不同,咳咳,這身經(jīng)脈怕是不適合學武……”

      “我這身經(jīng)脈?”李泠登時想到了令狐易勝和老瘦猴師父看著自己時的眼神,心內(nèi)一陣惶恐,不由無力地一笑,“他姥爺?shù)模y道一切當真都是蒼天注定啦?”

      “要說天生注定,咳咳咳,卻也未必?!睂幱^一又搖了搖頭,“這只是生來體質(zhì)所限,比如師兄我吧,自幼根骨不佳,后來練武過力,險些走火入魔,落下這咳嗽不止的毛病,其后我翻閱醫(yī)書,明白了病根所在,也知道了醫(yī)治之法……”

      “是嗎,”李泠大喜,“那要怎樣治好師兄你這咳嗽的毛?。俊?/p>

      寧觀一嘆道:“可惜這法子知道了也是無用,玄門的一本醫(yī)典上說,我這是強運內(nèi)氣傷了胸闕肺經(jīng)所致,世間倒有一種龍魄芝專補肺經(jīng),可惜這龍魄芝只有生在半陰半陽之地才有此妙用。玄門醫(yī)典上說,咱七曜天峰遁龍淵內(nèi)的龍魄芝,最是效驗如神??上?,那遁龍淵是玄門禁地,便是掌教也不可輕易前去的?!?/p>

      李泠也知道自在玄門內(nèi)規(guī)矩多多,這連掌教也不得前去的禁地,自然誰也無法進去,不由連呼可惜。

      “這也是命,沒什么可惜的?!睂幱^一灑然一笑,“你老弟這毛病,也是一般的道理,既然是從經(jīng)脈而來,料來應從醫(yī)道著眼,或許能尋出一條適合你這經(jīng)脈修煉的辦法來。師兄我還得去多多翻閱醫(yī)書!”

      “從醫(yī)道入手,尋個適合我的修煉之法?”李泠眼前一亮,“那要多久?。俊?/p>

      “這個可不好說,咳咳咳,或許兩三個月,或許三五年!”

      “這么久??!”李泠大覺喪氣,忽又一拍大腿,“不如這樣吧,小弟從今晚起,搬到你的丹房去住,跟你一起苦讀醫(yī)經(jīng)!”

      寧觀一想了想,點頭道:“不錯,這也是個法子。你腦筋活絡,閑暇時又多,沒準便會自己琢磨出個法子來……”說著咳嗽兩聲,向院門外笑道,“外面那位同修,既然來了,便請進來坐坐?!?/p>

      半開的院門外飄然閃來一個身穿藍袍的少年道士,聽得寧觀一的咳嗽聲,臉上微微變色,隨即緩步踏入,冷笑道:“元恭子踐約而來,坐倒不必,只想請寧師兄不吝賜教?!?/p>

      李泠聽得大奇:怎來了個丹劍派的道士,踐什么約,莫非是要和大師兄挑戰(zhàn)?凝神看時,見這元恭子也就二十歲出頭,生得俊目長眉,英朗的臉上卻掛著一層傲氣。因丹劍派擇徒最嚴,能得入丹劍派門墻者,都是根骨奇佳的少年,這些人年少氣盛,自然多了些高傲自矜之氣。

      寧觀一淡淡笑道:“咳咳,三年前會武上那一戰(zhàn),我勝得極是僥幸,元恭師弟何必當真?”

      “小弟這三年來勤修苦練,原指望在會武上能再向師兄請教,不想近日聽聞,師兄年紀已大,不會再入本次會武了,故此只得私下來此討教了?!痹б妼幱^一沉吟不語,不由冷哼道,“不過是一次門內(nèi)的比武,寧師兄難道怕了么?”

      寧觀一皺了皺眉,苦笑道:“既是如此,那愚兄便見識一下師弟的玉虛劍法!”

      元恭冷著臉退開兩步,緩緩抽出腰間長劍,拱手道:“請師兄出刀!”

      寧觀一只淡淡道:“咳咳,這些年我苦習掌法,刀法上倒是粗疏了。你遠來是客,這便請吧!”

      元恭微微皺眉,只得冷哼一聲:“如此有僭了!”長劍抖動,“唰”地刺向?qū)幱^一左肩。寧觀一微一斜身,長袖疾抖,如怒龍般射向元恭。

      李泠見寧觀一這一袖揮灑如意,與那紅雁的流云鐵袖功頗為相似,不由咦了一聲。他不知玄門四象的許多功法都是同源異流,頗多相近之處。

      元恭揮劍反撩,那長袖倏地縮回,袖口卻陡現(xiàn)一只鐵掌,凌空拍下,掌勢忽如鷹爪忽如龍掌,來勢飄忽,瞬間連襲元恭自眉心至胸前的五處要害。

      “潛龍散手!”李泠低呼一聲,萬料不到自己練得駕輕就熟的這路掌法到了大師兄手中居然如此威勢。

      只聞錚錚錚三聲勁響,元恭的長劍畫出一道彎弧,倉促間擋開了前三勢,寧觀一后兩掌已飄然收回。

      “不錯,正是潛龍散手!”寧觀一笑道,“小師弟,你好好看著,這路掌法如何迎敵應戰(zhàn)!”他將真氣灌注掌緣,與對手長劍相交,竟不落下風。

      這游心觀與尋常道觀不同,殿宇屋舍如星羅棋布,依序散落在山間,據(jù)說這是開山祖師探查此地風水后留下的規(guī)矩。按這祖輩定下的風水妙理,寧觀一丹房所在的小院恰在游心觀最偏僻的一角,二人動手過招,倒也不會驚動旁人。

      院子里挑著一盞紗燈,淡淡光華映得地上如同涂了一層白霜。兩人便在燈影中起落如飛,瞬間已拼了數(shù)招。

      寧觀一大袖飄飄,將潛龍散手與蒼龍袖功交互為用,勢若龍繞云騰,夭矯難測。元恭全力運劍,劍招針鋒相對,道道青芒如電閃雷轟,在袖影掌勢間穿來插去。

      他心內(nèi)稱奇:元恭這小子既然上次便入了四象會武,料來在丹劍派內(nèi)也是數(shù)得上的家伙,沒想到竟被大師兄空手戲耍。一套平平無奇的潛龍散手,到了大師兄手中,居然有這般威勢,當真奇了!驚嘆之余,想到自己要發(fā)憤習武,但奈何這身古怪經(jīng)脈,至今真氣不濟,不由更增了一番懊惱。

      元恭忽地沉聲低嘯,身法陡然一變,竟如一抹黑煙般虛無縹緲,燈影下瞧來,帶著三分妖氣。

      “煙云變?”寧觀一贊道,“元恭師弟這兩年果然進境神速,竟修得了這等奇妙身法!”

      元恭身高腿長,施展這門“煙云變”極是適合,圍著寧觀一東繞西轉,真如煙縱云飛般地飄忽不定。與此同時,他的劍光卻收斂起來,他上來一通以攻對攻,氣勢驚人,此時卻鋒芒盡斂,劍上只一縷淡淡的幽芒,若隱若現(xiàn)。

      李泠只覺一道道寒氣從他劍上散出,猶如凍河冷冰,侵得他肌骨生寒,忙向后退開幾步。

      寧觀一的臉色難得地凝重起來,沉聲道:“莫非這便是玉虛三劍中的‘鋒劍?佩服,佩服!”

      元恭凜然不語,劍上寒氣更濃。他到底年幼,丹劍派以劍芒制敵的玉虛劍氣未及練成,但苦修兩年多,號稱“玉虛三劍”的鋒劍已初窺門徑。

      此時他真氣灌注,劍鋒上逼出森森寒氣,隱然與劍芒相似。最奇的是他的劍勢卻不舒張,一縷縷的劍光如春蠶吐絲般盡力回縮。

      這種回收反帶來更大的威勢。煙云變的詭異身法配上鋒劍的回收劍勢,元恭猶如一張無形的大弓正在全力蓄勢,那支“利箭”雖未射出,已蘊著無窮殺機。

      “好劍法!”寧觀一低贊聲中,掌勢霍然一變,兩掌各將無名指反翹起來,掌上氣勢蒼蒼,如暮野日落,蒼茫沉渾。

      “鋒劍!”元恭忽地一聲暴喝,震得那盞燈籠都微微一晃。一股寒氣卷地而來,李泠不由渾身一個激靈。

      蓄勢已久的鋒劍終于暴吐而出,那精鋼長劍竟如柔蛇般地抖顫起來,一團凜凜寒光將寧觀一上身盡數(shù)罩住。

      “破!”寧觀一沉聲一喝,雙掌畫了個圈子,輕飄飄地迎了上去。掌劍相交,寧觀一竟不懼元恭真氣灌注的鋒劍,掌間勁氣連綿不絕,忽拿忽抓,變幻無方。

      鋒劍出手無功,元恭又驚又怒,長劍忽地挺直,氣勢磅礴地全力刺出。哪料一刺之下,猶如推開一扇薄門,門后竟是一團空虛,全無著力之點。與此同時,寧觀一掌上或擒或抓的勁力陡然全變?yōu)榻鑴萃扑汀?/p>

      “大璇璣術?”元恭不由失聲驚呼,已被寧觀一借力送到一團混沌無邊的虛軟中,身子向前飛跌出去。

      “好!”李泠忍不住高聲喝彩。他曾記得義父曾以“大璇璣術”施展出一招圓轉如意的劍法破去羅織門主尤淵的疾攻,不想大師兄也會這門奇技,更純以掌法施展。

      寧觀一見元恭倉皇大叫,心中一軟,掌勢改送為抓,猛地扣住元恭腳腕,向下疾拉。

      元恭高飛跌出,本以為會跌得灰頭土臉,不料被寧觀一一拉,身子忽地向下一沉。他年少氣盛,一門心思只求比武得勝,見寧觀一胸前空門大開,想也不想地便一腳踢出。

      寧觀一萬料不到他竟會突施偷襲,危急間只得含胸吸氣,拼力后錯躲閃,但元恭腳勢連環(huán)如電,正是丹劍派的“魁星踢斗”腿法。

      只聞砰砰兩響,寧觀一胸腹間中了兩腿,悶哼一聲,坐倒在地。與此同時,元恭卻凌空翻了個筋斗,穩(wěn)穩(wěn)站好。

      “大師兄!”

      李泠驚叫著沖過去,將他扶起。見寧觀一咳嗽連連,嘴角血流噴涌,李泠悲怒交集,扭頭向元恭喝道:“我大師兄明明好心讓你,你卻施狠手偷襲。你這下三濫的臭無賴!”

      元恭先前對陣時只是一心求勝,見寧觀一竟口角流血,也是微覺歉疚,但仍咬牙道:“比武過招,傷損在所難免。你嘴里給我放干凈些,我丹劍派弟子,還輪不到你這小子來教訓?!?/p>

      李泠怒不可遏,破口大罵:“丹劍派便他娘的了不起嗎,小爺就罵了!你這不入流的臭賊,恩將仇報,不擇手段,沒有絲毫羞恥之心的破爛貨!”

      “住口!”元恭臉色鐵青,喝道,“你若不服,那便比畫比畫,你有本事把我打得口吐鮮血,我也絕無話說。”

      一股熱氣撞上了頂門,李泠挺身便躥了上去,雙掌齊飛,一招“密云不雨”擊向元恭前胸。元恭看他來勢雖猛,但欺他年幼,揮掌直頂過來。

      寧觀一忙大呼一聲:“元恭,他不會武功!”二人的勁力已交撞一處,元恭聽得寧觀一這聲大喝,急忙回收掌力。繞是如此,李泠仍是悶哼一聲,身子斜飛丈余,重重落地。

      “原來是個白丁,這點三腳貓的功夫,當真笑話死人!”元恭冷哼一聲,拱了拱手,“得罪了!”

      李泠給他真氣一撞,只覺渾身氣血翻涌,聽得他這聲奚落,心頭火起,憤憤道:“老子只是三腳,你卻是一百只腳,元恭這名字該改叫蜈蚣!五毒之首,當之無愧!”

      寧觀一卻一把揪住了他的腕子,喘息道:“咳咳,算了,元恭師弟踢那兩下,也沒盡全力。我這吐血,其實是老病發(fā)作?!?/p>

      “大師兄!”李泠叫道,“你還向著這惡賊!”

      元恭冷笑起來:“你大師兄其實是向著你的!”他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身上塵土,才叉手道,“寧師兄,小弟一時失手,罪該萬死。請師兄暫且歇息,小弟明日再來謝罪!”

      寧觀一淡淡道:“些許小傷,元恭師弟不必放在心上!”元恭施了一禮,轉身便行。

      李泠忽地喝道:“你給我站?。 ?/p>

      元恭一怔,森然道:“你待怎樣?”

      “小惡賊,最好記住老子的名字?!崩钽瞿抗庾谱频囟⒅?,“我叫李泠,老子對天發(fā)誓,總有一日,老子要打得你滿地找牙!”

      “李泠?”元恭哂笑一聲,“一個不會武功的白???好,道爺我就盼著這一天!”

      “都住口吧?!睂幱^一喘息著喝道,“李泠,扶我進屋?!?/p>

      李泠本來還待斥罵元恭幾句,但見大師兄目光果決,臉色異乎尋常的冷峻,便也不再言語,只得扶起他走回丹房。

      元恭冷笑兩聲,轉身大踏步去了。

      丹房內(nèi)倒有現(xiàn)成的丹丸草藥,李泠服侍寧觀一喝了丹藥,再扶他在榻上盤膝坐好。

      “大師兄,明明是這小賊踹的,你為何說是舊病發(fā)作?”李泠兀自憤憤不平。

      “源頭確是因這舊??!”寧觀一喘息道,“每到比武過招的緊急之際,這肺經(jīng)舊病常會扯動內(nèi)息,不然……咳咳,那一腳,我本可避開的……”

      李泠嘆了口氣,忽道:“那龍魄芝……大師兄你為何不去遁龍淵試試運氣?”

      “咳咳,那是本門禁地!既不能去,干脆就不必奢望。”寧觀一閉著眼,揮掌按摩傷處,“其實,天下人皆有殘缺,從無一人能事事如意,師兄這小小殘缺,算得了什么……”

      “天下人皆有殘缺!”李泠的心內(nèi)猛然一震,竟有些百感交集,便不再言語了。

      這一晚,只聞寧觀一不??人?,李泠的一顆心也隨著那咳嗽聲忽緊忽縮。

      清晨,日色有些晦暗稀薄。

      七曜天峰之一月曜峰的山道上,兩個道士并肩而行。

      “小師弟,你去遁龍淵做什么?”

      問話的是李泠的九師兄余觀吾。他才二十出頭,高高瘦瘦的模樣頗有幾分滑稽。雖然余觀吾的武功在伏龍派中算不上一把好手,卻總愛自稱是“自在玄門百年一遇的仙才”,那張嘴整天嘮叨不休。因旁人都不愛聽他嘮叨,只李泠新來乍到,常向他“虛心請益”,便被余觀吾當作知音,常來一吐口舌之快。

      李泠笑道:“聽說那地方很好玩,小弟想去轉轉?!?/p>

      “好玩你個大頭鬼!”余觀吾撇嘴道,“那遁龍淵是我玄門中最可怕的禁地,沒有之一,沒錯,那是所有的禁地中最兇險的。他娘的,別說下到那遁龍淵里面去,就是到了那山谷外口,也讓人暈頭轉向、心驚肉跳!”

      “奇門陣法,九州大地之肺,厲害厲害!”李泠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聽說那還有一種奇特草藥,龍魄芝,不知生在何處啊?”

      “龍魄芝?”余觀吾搖頭晃腦地道,“其實只是補益之力稍大的一種靈芝罷了,但因生在遁龍淵內(nèi),那里的風水得天獨厚,使得龍魄芝兼具至陰至陽兩種特性,既可潤肺滋陰,又能增益元氣,普天之下,獨一無二?。 ?/p>

      “妙極妙極!”李泠笑道,“也虧得是無所不知的九師兄,旁人只怕連龍魄芝的名字都不知道。走吧,九師兄,這遁龍淵還有多遠?。俊?/p>

      “快啦,從這條小徑再向前走上一炷香的工夫吧?!庇嘤^吾卻停住了步子,底氣不足地東張西望著,“不過小老弟,愚兄只能送你到這里了。你是小野鬼一個,師父不大管你,對本仙才,他可是嚴加約束,動不動就香板伺候!”

      李泠呵呵一笑:“那也多謝師兄啦,小弟趕去轉轉?!?/p>

      余觀吾連連點頭:“你可要小心,遁龍淵實則是一個巨大的山谷,你到了那谷口遠遠地看上幾眼便即回來。對了,不管如何,都不可說是師兄我告訴你的路徑。還有,你答應師兄的酒錢……呵呵,等你回來再給也無妨?!?/p>

      他嘮叨幾句,便即轉身飛奔而去。

      幽靜冷僻的山徑上便只剩下了李泠一人,李泠心內(nèi)又是興奮,又有些害怕:九師兄將這遁龍淵說得這般厲害,也不知是真是假。嘿嘿,只要沒有成群的豹子老虎,那就不妨去碰碰運氣,當真遇上什么古怪兇險,老子也可一跑了之。

      順著山徑大步前行片刻,忽聽得耳后一聲低笑:“小老弟!”

      李泠一個激靈,急忙回頭,卻見身后空蕩蕩的沒個人影。

      怪哉,適才那聲音明明就在耳邊響起,莫非真如九師兄說的,遇上了山鬼?李泠正覺疑惑,忽覺肩頭給人輕輕一拍,再轉身,才見身前立著一個中年文士,身形微胖,披一件月白色的缺骻袍,微黃的面皮上掛著幾分干巴巴的笑意。

      “閣下是誰?”李泠見了他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高妙身手,頗為震驚,但見他這身打扮不似玄門中人,才覺心內(nèi)稍安。

      “山野閑人,老弟叫我周先生便是?!蹦俏氖渴帜殚L髯,微笑道,“久慕自在玄門大名,今日途經(jīng)此地,特來觀瞻。適才在山道間聽得老弟要去那遁龍淵?”

      李泠登起戒心,臉上卻不露聲色地嘻嘻一笑:“是啊,周先生也要去么?”

      “如此甚好,那遁龍淵頗為獨特,閑人大多不敢前去。小老弟竟敢獨自探尋,足見勇氣過人,咱們不妨結伴前去。老弟去那里,是想要那龍魄芝嗎?”

      李泠心中一動:連龍魄芝也聽到了,這老小子只怕跟了我們許久。當下更是滿臉稚氣地笑起來:“是呀,師兄們說,那東西能補身子。”

      “好眼力,我從家傳醫(yī)書中見過此物,聽說在遁龍淵內(nèi)遍谷皆是,你跟著我去,我正可指點你,挑些藥性好的?!敝芟壬蛩钌钅中Φ?,“小老弟如何稱呼???”

      “既然如此,小道李泠,可就多謝周先生啦。不知先生去遁龍淵,要做什么???”他口中說得客氣,心內(nèi)卻疑惑叢生:剛見面就夸贊小爺我勇氣過人,嘿嘿,嘴里甜兮兮,定當有所圖謀!

      “和你李泠老弟差不多,你是去采那龍魄芝,我也是去采藥,只是那藥物有些稀罕……”他并不細說藥名,卻嘆了口氣,“聽說那山谷內(nèi)有些兇險,咱們結伴前去,也好有個照應?!?/p>

      李泠點了點頭,見他直承谷內(nèi)兇險,反覺有些心安,便又漫不經(jīng)心地問起他遁龍淵內(nèi)到底有何蹊蹺。周先生的臉色卻緊了起來,并不答話,只是昂首四顧,似在搜尋什么。

      越走山勢越低,景物也愈發(fā)幽清荒冷。這遁龍淵就在月曜峰的山背后,腹深口淺,且終年云鎖霧漫。此時天色尚早,彌漫在谷口的霧氣還挺濃。

      兩人才停住步子,便聽得一道蒼老的笑聲傳來:“周門主,當真守時!”

      山巖后轉出一個灰袍老僧,身子干瘦如柴,頜下白髯飄拂,瘦削的臉上卻如少年般白潤光滑,沒有一絲皺紋。

      周先生向那老僧叉手施禮,道:“萬真大師的邀約,周某怎敢怠慢!”

      “周冀,你果然有些鬼門道,竟真的尋了個小孩過來!”一道冷颼颼的聲音從頭上飄來。只見一株老松橫探的枝杈上懶懶倚坐著一個虬髯漢子,這人一身紅袍,面色火紅,連雙眸都微微泛紅。

      周冀干笑兩聲:“這位小友是我在路上遇見的,他也要來遁龍淵內(nèi)轉轉,霍先生莫要嚇到人家?!?/p>

      李泠抬頭和那紅臉漢子一對眼神,登覺心神一震,暗道:真他姥爺?shù)?,這姓霍的紅臉漢、這孩兒面的萬真老和尚,還有這周冀,說的話都有些古里古怪。似乎他們約好了要下這遁龍淵,但為何還偏要“尋個小孩過來”?

      猛覺眼前紅影一閃,紅臉漢子已從樹上躍下,欺到他眼前,喝道:“他娘的小不點,你叫什么?”

      跟他略一對臉,李泠便覺身子沒來由的一陣燥熱,忙錯開身子,皺眉道:“大胡子,你他娘的又叫什么?”

      “你這小子,膽敢跟霍大爺如此說話!”紅臉漢子揮掌向他抓來,蒲扇般的大手張開竟也是殷紅如血。

      李泠抱頭滾倒在地,大叫道:“欺負弱小啦,行兇打劫啦,劫財劫色啦……”

      紅臉漢子又氣又怒,顯是從未遇到過李泠這號人物,束手無策之下,只得頓足道:“周冀,你哪里找來的這個滑頭小子!”

      忽聽得一道清冷如冰的脆笑:“這小孩雖是小滑頭,但你們欺壓弱小,才是豬狗不如!”

      罵得好!李泠只覺此言深得己心,仰頭看時,見云霧深處,緩緩走來一個身材高挑的窈窕女郎,穿著一襲藕荷色的百褶高腰斜裙。淡淡的日色從她身后射來,映得她的裙邊泛起空蒙的粉紫光芒,更襯得那纖腰不盈一握。

      她頭戴著一頂色如晚霞的精致帷帽。唐時女子出行,多要戴有帷帽,以重紗遮住頭頸,但她這帽檐垂下的絳紗樣式頗為奇特,居然露出了一雙眼睛。

      瞥見那雙眸子,李泠頓覺心弦震顫,只覺那些壁畫上各色天女的媚嬌眼睛,與這雙秋水含煙似的明眸相比,全成了沒有神采的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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