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青建 方錦程
〔提 要〕 進入新世紀以來,國際恐怖主義經過三輪擴散,在中亞、南亞北部、西亞和北非以及薩赫勒地區(qū)的廣大地域形成了新的“動蕩弧”。在此“動蕩弧”上,國際恐怖主義既各自為陣又彼此相連,形成了四大分中心的輻射區(qū)。國際恐怖主義和本土恐怖主義彼此勾結、相互借助、合流共存的共生關系是當前恐怖主義最突出的特點,也是國際恐怖主義打而不死、泛濫成災的重要原因??植乐髁x的擴散不僅對全球反恐斗爭造成了巨大挑戰(zhàn),而且對中國“一帶一路”倡議、海外經濟利益、邊疆安全和內地穩(wěn)定以及中國同周邊國家關系的發(fā)展構成了重大威脅。鑒于此,中國應在全球、地區(qū)、國家間以及國內四個層面上促進反恐合作,應對恐怖主義的挑戰(zhàn),保護國家安全和利益。
〔關 鍵 詞〕恐怖主義、“動蕩弧”、反恐
〔作者簡介〕劉青建,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國際政治系主任、教授
方錦程,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博士生
〔中圖分類號〕D815.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52 8832(2015)4期0114-13
“9·11”事件后,國際恐怖主義迅速擴散,在中亞、南亞北部、西亞和北非以及非洲薩赫勒(Sahel)地區(qū)的廣大地域形成了恐怖主義新的“動蕩弧”(Arch of Instability)。本文將探討在此“動蕩弧”上國際恐怖主義的發(fā)展態(tài)勢及其最突出的特點,分析該“動蕩弧”對中國“一帶一路”倡議、海外經濟利益和邊疆安全構成的威脅,提出應對措施。
一、恐怖主義“動蕩弧”的新發(fā)展
進入新世紀以來十余年間,國際恐怖主義經歷了三輪擴散。第一輪擴散是2001年阿富汗戰(zhàn)爭開始之后至“阿拉伯之春”前。2001年阿富汗戰(zhàn)爭之后,全球反恐合作力度加強,以“基地”組織為代表的國際恐怖主義向東西兩個方向轉移:向東進入巴基斯坦、中亞和中國西北部,因遭遇美國反恐部隊的有力遏制和上海合作組織(SCO)聯(lián)合反恐的沉重打擊,最終滯留于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交界地帶,如依托興都庫什山脈的有利地形以及阿巴邊境地區(qū)普什圖族的支持和保護得以負隅頑抗的“基地”組織和塔利班殘余勢力;向西經伊朗、伊拉克、敘利亞、沙特、也門、埃及進入北非馬格里布地區(qū)(Maghrib,包括摩洛哥、阿爾及利亞、突尼斯和利比亞等國),以“基地”組織為代表的國際恐怖主義勢力轉移重組,并在所到之地尋找新的結盟對象以壯大隊伍,如其與“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組織”(AQIM)及“索馬里青年黨”(al-Shabaab)之結盟。
第二輪擴散是“阿拉伯之春”爆發(fā)之后。借西亞北非變局和利比亞戰(zhàn)爭之機,國際恐怖主義向南部撒哈拉沙漠和中部蘇丹草原交匯的半沙漠地帶——薩赫勒地區(qū)擴散。西亞北非變局在某種程度上壓縮了國際恐怖主義在該地區(qū)的生存空間,從而使它們向南部轉移,而利比亞戰(zhàn)爭中武器的流失、馬里的內亂以及薩赫勒地區(qū)的民族和宗教矛盾則為國際恐怖主義在該地區(qū)的擴散提供了便利。此間,原本活動于阿爾及利亞的“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組織”將其勢力延伸到利比亞、馬里、毛里塔尼亞和尼日爾等國,通過與其他恐怖組織的勾結和改組,不斷威脅西部薩赫勒地帶的穩(wěn)定。與“基地”組織有著密切聯(lián)系的尼日利亞本土恐怖組織“博科圣地”(Boko Haram)異軍突起,頻繁制造大規(guī)模的恐怖襲擊,并在與尼日利亞政府軍的交鋒中逐漸向東北部邊界流動,游走于北部高地、東部山地和東北部的盆地地區(qū),對尼日利亞及其周邊國家的安全局勢造成了巨大挑戰(zhàn)。
第三輪擴散就在當前。國際恐怖主義趁美國在伊拉克、阿富汗撤軍和在中東實施戰(zhàn)略收縮之際,正在向西亞北非地區(qū)回流。美國長達十多年的反恐戰(zhàn)爭不但沒有給阿富汗和伊拉克帶來穩(wěn)定與安寧,反而使兩國國內恐怖活動有增無減。美國企圖全面改造中東的“大中東計劃”也趨于流產。為制衡中國的迅速崛起,美國推出了“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試圖通過加強軍事同盟、達成“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xié)定”(TPP)等方式平衡中國在亞太地區(qū)的影響力。為此,美國不得不在中東實施戰(zhàn)略收縮。借此機會,一方面,“基地”組織伊拉克分支企圖東山再起,加緊了在敘利亞推進“大敘利亞”戰(zhàn)略,圖謀建立跨敘利亞、黎巴嫩、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大伊斯蘭國。由“基地”組織骨干成員組建的神秘極端組織“呼羅珊集團”(Khorasan)的威脅已漸露端倪。阿富汗的塔利班與“基地”組織活動也更加猖獗,進一步危害周邊國家。印巴爭議的克什米爾地區(qū)已遭塔利班的滲透,危及印度邊境的安全?!盀跗潉e克斯坦伊斯蘭運動”(烏伊運,IMU)以阿富汗北部為跳板,在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等中亞各國活動頻仍。另一方面,產生于敘利亞的“伊拉克與大敘利亞伊斯蘭國”(ISIS)以極其迅猛的速度占領了伊拉克和敘利亞的大片領土,并向土耳其、沙特阿拉伯等國家蔓延。該組織宣稱擁有3萬多名成員,占有大量武器裝備和基礎設施,熟練掌握通訊技術手段和軍事運作手段,資金來源廣泛,能自給自足。2014年以來,“伊拉克與大敘利亞伊斯蘭國”趁亂做大,憑借強大的戰(zhàn)斗力和豐富的戰(zhàn)斗經驗攻城掠地,公開宣布建國。該組織的統(tǒng)治結構相對完善,不僅建立了立法、安全、軍事、財政、情報等九個委員會,還在攻占地區(qū)建立嚴密的管理機構。當前,“伊斯蘭國”正吸引越來越多的恐怖分子及恐怖組織效忠,其活動的地區(qū)已成為恐怖主義泛濫的淵藪。
國際恐怖主義的擴散已在地緣上形成了恐怖主義新的“動蕩弧”。該“動蕩弧”東起中亞,向南經阿富汗、巴基斯坦到達印巴邊境的克什米爾地區(qū),再向西經伊朗高原到達土耳其、敘利亞、伊拉克和阿拉伯半島的廣大中東地區(qū);并以中東為中心,繼續(xù)向西經紅海延伸至北非的利比亞、阿爾及利亞,再到西非的馬里、尼日爾和尼日利亞等國,向南經亞丁灣蔓延到非洲之角的索馬里,直至肯尼亞腹地。
目前,在這一“動蕩弧”上已經形成了四個分中心的恐怖主義輻射區(qū)。一是以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為中心的“大呼羅珊”恐怖主義輻射區(qū)。除了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它還囊括了伊朗東北部以及中亞土庫曼斯坦、塔吉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和吉爾吉斯斯坦的部分地區(qū)。近年來,該地區(qū)每年發(fā)生幾千次恐怖活動。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已經成為全球恐怖事件最多的國家。二是以敘利亞、伊拉克和巴勒斯坦為中心的“大敘利亞”恐怖主義輻射區(qū)。伊拉克、敘利亞、阿拉伯半島已經成為恐怖主義重要據點,其輻射范圍包括了伊朗、土耳其、埃及等全部中東國家。遭受恐怖襲擊最多的國家大部分集中在中東地區(qū)。由于敘利亞內戰(zhàn)和美國從伊拉克撤軍,伊拉克和敘利亞的暴恐走廊逐漸成型。“伊斯蘭國”模式正在催生國際恐怖主義的新生態(tài),并逐漸蔓延至阿拉伯半島、北非、中亞和東南亞等地區(qū)。三是以阿爾及利亞、馬里和尼日利亞為中心的“薩赫勒”恐怖主義輻射區(qū)。該輻射區(qū)西起撒哈拉沙漠的馬里和阿爾及利亞,東至利比亞和西奈半島,南跨薩赫勒地帶至尼日利亞東北部,沿該地帶向東至索馬里已成為極端恐怖主義勢力的泛濫之地。在薩赫勒地區(qū),“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組織”、“博科圣地”、“血書組織”(al-Mulathamun Battalion)等恐怖勢力借助有利的山區(qū)和沙漠地形,依托跨國少數民族,通過游擊戰(zhàn)和運動戰(zhàn)的方式,游走于該地區(qū)國家之間,對抗該地區(qū)國家對它們的打擊。四是以也門和索馬里為中心的亞丁灣恐怖主義輻射區(qū)。近年來,“基地”組織阿拉伯半島分支(AQAP)以也門為跳板日趨壯大,它們利用南部分離勢力、胡塞武裝(Houthi Rebels)和部族暴亂不斷發(fā)動恐怖襲擊。2015年初,什葉派的胡塞武裝控制也門政府,“基地”組織阿拉伯半島分支的活動更加活躍,趁機攻占了也門政府軍一座軍營,奪取大量重型武器。“伊斯蘭國”也積極向也門滲透,并宣稱對造成137人死亡和345人受傷的清真寺自殺襲擊案負責。遜尼派的極端恐怖組織與什葉派的叛亂武裝相互角力,已使也門處于內戰(zhàn)的邊緣。在非洲之角,與“基地”組織結盟的“索馬里青年黨”甚囂塵上。在索馬里過渡政府、非盟和埃塞俄比亞政府的聯(lián)合打壓下,該組織以索馬里中南部為據點向周邊國家擴散。
二、當前恐怖主義的突出特點
當前國際恐怖主義擴散具有范圍的跨國性、手段的靈活性、方式的滲透性和過程的共生性等特點。根據對這一“動蕩弧”上25個國家的不完全的統(tǒng)計,恐怖襲擊次數已從2001年的400余次增加到2011年的3500次,2013年又增至9000多次。2014年以來,這些地區(qū)和國家的恐怖活動仍在飚升。阿富汗、巴基斯坦、伊拉克、敘利亞、埃及、利比亞、尼日利亞和索馬里是受恐怖襲擊最多的國家,其中阿、巴、伊三國名列前三,是全球受恐怖主義危害最嚴重的國家??植乐髁x組織常常以游擊戰(zhàn)和運動戰(zhàn)等靈活的手段與單個國家周旋,形成了跨國活動的運作模式,如“伊斯蘭國”、“博科圣地”、“索馬里青年黨”等恐怖勢力對地區(qū)安全構成了極大威脅。恐怖組織利用這些地區(qū)破碎的地緣政治生態(tài)、錯綜復雜的國家間矛盾和民族宗教沖突,通過施加有效的基層管理和各種形式的宣教活動將極端思想傳播滲透到普通民眾的生活之中。國際恐怖主義在其擴散的過程中,與所到之地的本土恐怖勢力(主要由本土的宗教極端勢力和反政府武裝色彩的恐怖勢力構成)相互勾結,合流共存,成為當前恐怖活動擴散的一個最突出的特點,其主要表現在:
第一,國際恐怖組織依靠本土恐怖組織在所擴張的地區(qū)扎根生存,并將其融入國際恐怖主義網絡之中。伊拉克戰(zhàn)爭后,“基地”組織通過多中心化的運作模式,不僅鞏固了同原有分支的關系,還不斷尋找新的同盟。2006年“基地”組織就與“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組織”結成聯(lián)盟,將其打造成“基地”在北非和薩赫勒地區(qū)的分支,然后以“馬格里布基地組織”為中心在該地區(qū)進行恐怖主義擴張,吸引本土恐怖勢力的追隨。馬里內亂期間,“馬格里布基地組織”還聚集了“西非圣戰(zhàn)統(tǒng)一運動”和“伊斯蘭捍衛(wèi)者”等宗教極端勢力。2012年2月,“索馬里青年黨”首領艾哈邁德·阿布迪和“基地”組織首領扎瓦西里(Ayman Zawahiri)宣布了兩個組織的結盟關系。二者結盟使“基地”組織將其恐怖勢力直接延伸到東非地區(qū)。敘利亞動蕩以來,“基地”組織領袖扎瓦西里多次發(fā)布網絡視頻,號召敘利亞國內及周邊國家加入推翻巴沙爾政權的“圣戰(zhàn)”。2014年以來,“伊斯蘭國”成為國際恐怖主義擴張的新生力量,利比亞和也門等地的恐怖襲擊表明,在局勢動蕩的國家和地區(qū)吸引追隨者、扎根繁衍恐怖勢力已成為該組織的重要戰(zhàn)略目標。在“伊斯蘭國”的號召下,國際恐怖組織和本土恐怖組織新一輪的合流共存正在發(fā)酵。
第二,本土恐怖組織借助國際恐怖組織的資金、技術和網絡等現代手段進行恐怖活動,擴大影響。如尼日利亞的“博科圣地”就與“基地”組織關系十分密切。“博科圣地”不僅尋求“基地”組織的資金支持,還在“基地”組織的資金出現短缺的情況下向其學習獲取資金的新手段。有證據顯示,成百上千名“博科圣地”成員曾通過各種靈活方式接受“馬格里布基地組織”的訓練,熟練掌握了恐怖活動的策略和手段?!盎亍苯M織的慣用伎倆,如炸彈襲擊、暗殺、武裝突襲等手段和“地下”活動,已成為“博科圣地”的主要襲擊方式。此外,中亞地區(qū)的“烏伊運”、薩赫勒地區(qū)的“西非圣戰(zhàn)統(tǒng)一運動”(MOJWA)、埃及的“耶路撒冷支持者”(Ansar Bayt al-Maqdis)等本土恐怖組織都曾經或正在受國際恐怖主義之惠。在效忠并得到“伊斯蘭國”的支持后,活躍于西奈半島的“耶路撒冷支持者”已不斷向埃及其他地區(qū)擴張。
第三,國際恐怖勢力和本土恐怖勢力沆瀣一氣。近年來,國際恐怖勢力和本土恐怖勢力的相互借助更是花樣百出。以建立政權、抵制西方、仇視什葉派為目標的“伊斯蘭國”甚至宣稱其對于整個穆斯林世界擁有權威地位。在很短的時間內,“伊斯蘭國”便吸引了許多極端恐怖組織的追隨,活躍于利比亞達爾納的伊斯蘭極端勢力、埃及“耶路撒冷支持者”、巴基斯坦塔利班和尼日利亞的“博科圣地”等極端恐怖勢力已先后宣布效忠“伊斯蘭國”。
第四,雙核心、多層次的國際恐怖組織網絡已然成型。在核心層:“基地”組織仍是國際恐怖活動的“圖騰”;同時,“伊斯蘭國”聲名鵲起,與“基地”組織分庭抗禮。二者雖然彼此競爭,但在傳播極端思想、擴張勢力范圍、延伸控制領地、發(fā)展恐怖同盟等方面卻大同小異。它們以極強的號召力和影響力,使各地區(qū)的恐怖勢力呈群蟻附膻之勢。在中間層:“基地”組織的分支和“伊斯蘭國”的附屬是國際恐怖主義擴散的重要支撐?!鞍⒗雿u基地組織”、“也門伊斯蘭圣戰(zhàn)組織”、“伊斯蘭馬格里布基地組織”、“索馬里青年黨”、“埃及伊斯蘭圣戰(zhàn)組織”、“伊拉克基地組織”、“利比亞伊斯蘭戰(zhàn)斗組織”等恐怖勢力一直都是“基地”組織的中堅力量。而“伊斯蘭國”已將西奈半島的“耶路撒冷支持者”、印尼的“伊斯蘭祈禱團”(Jemaah Islamiya)、巴基斯坦塔利班、利比亞的“哈里發(fā)戰(zhàn)士”(Jund al-Khilafa)、尼日利亞“博科圣地”等極端勢力收于麾下。它們各自為陣,又相互協(xié)作,成為連接核心與外圍的重要力量。在外圍層:與國際恐怖組織及其分支機構極力勾結或受其影響的本土恐怖勢力和恐怖分子暗潮涌動,如“烏伊運”、“安薩爾”組織(Asbat al-Ansar)、“阿布沙耶夫”組織(Abu Sayyaf Group)、“血書”組織等,或是獲取國際恐怖組織的培訓和資助,或是為其提供人員補充和聲勢支援。
以上突出特點是國際恐怖主義打而不死、層出不窮、泛濫成災的重要原因,合流共存的國際恐怖活動也使全球反恐斗爭面臨巨大挑戰(zhàn)。在國家內部,恐怖組織的勾結與共生使很多國家面臨著國家整合和社會治理的重大難題。面對恐怖主義的威脅,一些國家(如伊拉克、也門、利比亞、阿富汗)四分五裂,民族和宗教矛盾更加尖銳。在一些地區(qū),恐怖勢力甚至已經成為事實上的“統(tǒng)治者”,它們對當地民眾威逼利誘,迫使他們與其合作甚至加入恐怖組織,從而侵蝕了這些地區(qū)國家和社會的內聚力。在國際社會,國際恐怖主義與本土恐怖主義的合流增加了國際反恐斗爭的難度,使控制恐怖主義的蔓延遙遙無期。當前,雖然美國已聯(lián)合沙特、埃及等國組建了針對“伊斯蘭國”的反恐聯(lián)盟,對其進行轟炸圍剿,但由于聯(lián)盟內部矛盾重重,反恐合作效果不佳。
三、恐怖主義對中國的威脅
中國與中亞、南亞、中東和北非以及薩赫勒地區(qū)幾乎全部國家都建立了正常的外交關系。近年來,中國與這些國家的政治經濟關系更加密切,貿易和能源合作日益加強,尤其是“一帶一路”構想的提出,更為中國同這一地區(qū)國家的合作描繪了美好愿景。然而,國際恐怖主義“動蕩弧”對中國的國家利益和邊疆安全構成了重大威脅。
其一,對中國“一帶一路”倡議及其實施的威脅?!敖z綢之路經濟帶”出中國新疆,路經中亞五國、阿富汗、伊朗、伊拉克、敘利亞和土耳其,最終到達莫斯科和西歐。“絲綢之路經濟帶”正好在“大呼羅珊”恐怖主義輻射區(qū)和“大敘利亞”恐怖主義輻射區(qū)上。中亞的“烏伊運”及其分支、阿富汗的“基地”組織和“塔利班”、中東的“基地”分支和“伊斯蘭國”等恐怖勢力在這一地帶猖獗活動,必將影響“絲綢之路經濟帶”的建設?!?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途經東南亞、亞丁灣、紅海和蘇伊士運河,其沿線正好是阿拉伯半島、非洲之角、北非和薩赫勒東部地區(qū)恐怖主義的活躍區(qū)。此地帶的恐怖活動和海盜侵擾已經影響到中國的海運交通,日后必將進一步影響到中國與沿線國家的經濟、貿易交流以及“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長遠戰(zhàn)略規(guī)劃的實施。
其二,對中國經濟利益的威脅。從貿易關系來看,2013年,中國同處于“動蕩弧”地區(qū)的近40個國家之間的貿易總額已超過3933億美元。近年來,中國同這些地區(qū)國家的合作領域從能源、基礎設施向加工制造、金融、工業(yè)園區(qū)建設等方面不斷拓展。從能源進口來看,2014年中國從這些地區(qū)國家進口原油超過1.73億噸,占原油進口總量的56.1%。中國進口原油前十位的國家中,有6個是中東國家(沙特阿拉伯、阿曼、伊拉克、伊朗、阿聯(lián)酋、科威特),超過中國原油進口總量的51%。這些地區(qū)的國家還是中國天然氣進口的重要來源地,2014年中國在這些地區(qū)進口天然氣超過401億立方米,占中國天然氣進口總量的68.82%,其中中亞國家就占48.57%。此外,北非和薩赫勒地區(qū)的利比亞、阿爾及利亞、尼日利亞、蘇丹等國對中國出口的油氣資源也在不斷增加。從企業(yè)和勞工方面看,中國在這些國家的境外投資企業(yè)愈益增多,截至2015年6月已達3969家。據不完全統(tǒng)計,2013年底中國在這些地區(qū)國家的承包工程和勞務人員已超過18.4萬人。隨著“一帶一路”規(guī)劃的實施,將會有更多的國企、私企、勞務派出人員以及更多的游客走進中亞、西亞和非洲的廣大地區(qū)。然而,由于恐怖主義在這一地區(qū)的活動,中國在該地區(qū)的經濟利益和人員安全將受到嚴重威脅。不僅如此,由恐怖主義在該地區(qū)國家中引起的政治變局和社會動蕩還將使中國在該地區(qū)承受巨大的政治和社會風險。
其三,對中國邊疆安全、內地穩(wěn)定的威脅。當前,游走于中亞和中國新疆的“東突”勢力集恐怖主義、分裂主義和極端主義于一身,并以分裂國家、建立所謂的“東突厥斯坦國”為最終目的?!皷|突”勢力一直得到“基地”組織和塔利班在訓練人員、提供經費、武器彈藥、交通工具和通訊工具等方面的支持,形成了“以南亞和伊敘為主要活動基地,以東南亞為主要偷逃通道和以中亞為跳板的跨境暴恐網絡”。阿富汗、巴基斯坦和俄羅斯的車臣早已成為其“練膽之地”?!耙了固m國”所公布的地域版圖包括中國新疆,其領導人巴格達迪不僅無端污蔑中國政府的新疆政策,而且號召中國的穆斯林向其效忠。借助國際恐怖主義和國外反華勢力的支持,2012年以來“東突”勢力多次潛回中國策劃、實施暴恐活動。該勢力在喀什、和田、阿克蘇、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等南疆地州十分活躍,并逐漸向東疆蔓延,對新疆地區(qū)的安全與穩(wěn)定構成威脅。2013年起,“東突”勢力的恐怖活動已外溢至內地,突發(fā)性的恐怖襲擊在內地造成了極大的恐慌?!皷|突”勢力勾結中亞各國的恐怖組織,拓展活動縱深,使中國和中亞國家都面臨著安全的巨大威脅。盡管中國已在上合組織框架內同中亞國家達成反恐、反分裂、反極端的合作共識,但在具體實施上仍有不少困難,其合作打擊效果欠佳。尤其是隨著“一帶一路”規(guī)劃的推進,中國與中亞國家的經貿合作、人員交流將不斷加深,中國與中亞各國反恐合作的壓力也將日益加大,中國與中亞各國的關系也面臨著新的考驗。
四、中國的應對之策
鑒于國際恐怖主義對中國的跨區(qū)域合作、經濟利益以及邊疆安全的威脅,中國政府應采取積極措施有效打擊國際恐怖主義活動,保護中國的國家利益和邊疆安全,為維護地區(qū)穩(wěn)定承擔大國責任。
首先,在全球層面,中國要進一步發(fā)揮聯(lián)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作用,促進全球反恐國際合作。其一,積極參與聯(lián)合國反恐戰(zhàn)略的制定與實施,推動針對國際恐怖主義擴散的評估、預防和預警機制建設,特別是要推動聯(lián)合國在中亞、西亞和北非以及薩赫勒地區(qū)等恐怖主義泛濫地區(qū)的應急反應機制建設。其二,要推動聯(lián)合國成為全球反恐的主要平臺,發(fā)揮聯(lián)合國在全球反恐斗爭中的引領和協(xié)調作用,反對任何國家以反恐為名在全球范圍內拓展自身利益、遏制競爭敵手、控制戰(zhàn)略要地的霸權行為。其三,堅決反對在反恐問題上實行“雙重標準”。某些西方國家在反恐問題上搞“雙重標準”是對國際恐怖主義的慫恿與縱容,對反恐斗爭有著極為惡劣的銷蝕作用和破壞影響。因此,中國應聯(lián)合世界正義力量,堅決反對在反恐問題上的“雙重標準”,推動反恐國際合作,打擊任何形式的恐怖主義,維護世界的和平與穩(wěn)定。
其次,在地區(qū)層面,中國要加強同區(qū)域組織和次區(qū)域組織的反恐合作,推動其安全能力建設。當前,一些區(qū)域和次區(qū)域組織都不同程度地在反恐和維護地區(qū)穩(wěn)定的安全合作中發(fā)揮著重要作用,如針對中東地區(qū)恐怖主義的威脅,海灣阿拉伯國家合作委員會決定組建反恐聯(lián)合部隊;中國參與的上海合作組織也在打擊恐怖主義、分裂主義和極端主義方面發(fā)揮了不可忽視的作用。鑒于此,中國政府應與非盟、西非國家經濟共同體等區(qū)域組織和次區(qū)域組織建立定期的反恐安全聯(lián)系與溝通制度,實現與其信息共享,并為其反恐行動提供必要的培訓、資金和技術等方面的支持。針對恐怖主義對中國邊疆安全及中國與周邊國家關系的威脅,中國應繼續(xù)推動上合組織安全職能的完善,將建立聯(lián)合反恐安全部隊納入未來的合作議程,使其成為打擊“東突”等恐怖勢力向上合組織成員國滲透與擴張的主力軍。
再次,在國家間層面,中國應探索國家間合作的新模式。一方面,中國應拓寬同恐怖主義泛濫地區(qū)的國家在打擊恐怖主義等方面的多元溝通渠道,應在尊重主權和遵守國際規(guī)則的前提下,對受恐怖主義等安全威脅嚴重的國家采取“建設性介入”的政策。在中國“一帶一路”規(guī)劃中,除了經濟、貿易、能源等方面的議題之外,還要將反恐等安全議題納入同“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合作協(xié)議中。另一方面,中國還要加強同西方發(fā)達國家反恐的協(xié)調與合作??植乐髁x是國際社會共同的敵人,中國與西方國家進行反恐合作,既可以借助他們的反恐力量保護中國的海外利益,也可以少遭西方國家以及西方右翼勢力的詬病。
最后,在國家內部,應盡快建立境外安全突發(fā)事件應急處理機制及境外安全風險監(jiān)測和預警機制。在恐怖主義“動蕩弧”所涉及的國家中,中國駐當地使領館應對該國恐怖主義的安全風險進行短、中、長期的預測評估,定期向境外企業(yè)和人員通報,及時發(fā)布安全預警。與此同時,建立該地區(qū)中資企業(yè)和人員的聯(lián)合防范機制。中資企業(yè)應設專門人員負責防范恐怖主義及其突發(fā)事件的工作,積極配合使領館定期進行安全評估。企業(yè)應定期對員工進行反恐宣傳、教育和培訓,保證他們在面對突發(fā)事件時能有效應對,確保自身安全。對前往該地區(qū)的各類流動人員,相關機構應在其出國前進行安全教育,抵達后應向所在企業(yè)或使領館登記,以便保證該地區(qū)中國公民的人身安全。
【完稿日期:2015-6-26】
【責任編輯:曹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