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曉駿
一
我女兒從小很守規(guī)矩:不屬于她“勢力范圍”的東西,她一概不會去碰,例如,我認為弊多利少的電子產品。
女兒上五年級時,老師經常通過郵箱發(fā)布作業(yè),同學之間也會通過QQ交流一些作業(yè)心得。出于對女兒的信任,我一口氣給她配齊了智能手機、筆記本電腦與iPad。
然而,事實證明電子產品的誘惑力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期。
我經常發(fā)現女兒做作業(yè)做到晚上10點。女兒解釋說,這學期作業(yè)多,而且有難度,所以做得比較慢。因為希望孩子的睡眠更充足,所以我向學校反映,希望能適當控制作業(yè)量。然而我得到的反饋是,女兒所在的班作業(yè)量并不很多,學校為此還專門進行了作業(yè)量測評。這讓我很納悶。
期中考試,女兒的成績有點下滑。我并不特別重視分數,只是擔心她是不是不適應高年級的學科教學。與女兒交流時發(fā)現,她仍信心十足,說是自己考試時太馬虎,不少簡單題做錯了,老師已經與她做了分析,應當會好起來的。
直到一天晚上,我在家里趕寫一個稿子,大約11∶30從書房出來時,發(fā)現女兒房間的燈一下熄滅了。這么晚還沒睡?我推開門,發(fā)現女兒還坐在寫字臺前。她說睡不著,開電腦查資料。此時,我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那天我的情緒有些失控,感覺自己的信任被女兒無情地踐踏了。我把女兒叫到客廳,大聲訓斥。也許是因為我很少這樣發(fā)怒,女兒不敢再隱瞞什么,在哭泣中把她這一階段的狀況和盤托出。原來,她已經成了電子產品的“俘虜”。
女兒迷上了電子繪畫軟件,從網上下載了許多動漫圖片模仿著畫。電腦文件夾里,可以看到她創(chuàng)作的不少作品。她寫作業(yè)的時候,往往習慣開著電腦,與不少同學一樣,喜歡“掛”在網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扯,或者互相討論一下作業(yè)。不僅如此,如果遇到難的題目,她會去網上百度一下別人的解答,甚至對自己的解題方法或結果沒有把握時,也會百度一遍……
二
我猛地想起曾任教育部副部長的韋鈺女士在一次討論中的忠告:青少年時期,大腦前額葉的發(fā)育陡然提速,這意味著孩子往往將問題復雜化,看問題理想化。這導致不少孩子說的是一套,做的卻是另一套。這個時期,孩子對獎賞反應的回路逐漸發(fā)展到成年的水平,但控制情緒還處于兒童水平。他們往往難于控制沖動。從生理學角度來說,當人面對一切能帶來愉悅感的刺激物時,大腦中所謂的獎賞回路會被激活,從而釋放出一種叫多巴胺的化學物質,導致行為成癮。記得當時韋部長開玩笑說,她也打“連連看”,打累了就能不打。但是孩子經常停不下來,因為容易上癮,控制不了自己。
于是,我冷靜下來。女兒在特殊的時期碰到了特殊的誘惑,而這個誘惑是我親手交給她的,我應該幫助她解決。父女倆在一次深入的溝通后,約法三章:一是屬于她的電子產品全部上交給我托管;二是每天的作業(yè)提前定好計劃,努力按時完成;三是只要做到以上兩條,我尊重她的興趣愛好,在小學畢業(yè)后會送她參加工藝美術的專業(yè)課程,學習基礎技巧。
我還專門把自己喜歡的《教育與腦神經科學》中的片斷,讀給她聽:“一心多用”是個神話。大腦一時只能關注一事,中斷任務時需要多花50%的時間,而且多犯50%的錯誤。一邊做作業(yè),一邊發(fā)短信,一邊下載歌曲……一心多用好不好?做作業(yè)時任何一次中斷都會使大腦重新調整。通常30分鐘能做完的作業(yè),則可能需要3個小時,而且充滿粗心大意的錯誤。
“哦,難怪我這個階段感覺不對勁,差一點要對自己失望了?!迸畠耗樕祥_始有了笑容,“放心吧老爸,我會重新開始的?!?/p>
后來,女兒再也不刻意關上房門寫作業(yè)了,而且做作業(yè)的效率明顯提高。周末或假日,她也愿意和我們一起外出購物、運動或旅游了。一個自信開朗的女兒已經走出了小小的陰影,走進了明媚的陽光里。
作為父母,如果心存太多焦慮與恐懼,是很容易投射在孩子身上,進而干擾他的成長自主權。要讓孩子做最好的自己,父母首先應該打理好自我的成長,接納真實的自己,才不會在孩子身上延續(xù)各種不合理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