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thc Moxley
塞巴斯蒂安·派什癱倒在了地上,他穿著球隊黃色(校車主題色)的隊服,戴著紅色的頭帶,雙腿攤開?,F(xiàn)在的他早就已經(jīng)精疲力竭了——盡管此時距離決賽開始還有一段時間。
此時,人們競相涌入這座室外球場,氣氛之濃簡直就像是在進行露天派對。觀眾們在場邊游弋歡呼,痛飲著這個國度最流行的啤酒Prestige,吃著小販頂在頭頂上方叫賣的大香蕉……
派什的球隊叫做Bongu——是bon gou的縮寫。這個單詞在海地克里奧爾語(以法語為主相混西非語的海地語)中意味著的是“好吃的東西”——他們之所以把球隊叫做這個名字,是因為球隊贊助商所生產(chǎn)的就是食品和家用品。
球員們必須在32度的高溫下熱身45分鐘,比賽比計劃已經(jīng)晚了1小時?!案鐐儯@也等得太久了吧,”派什說,“在海地,就沒按時開始的事情?!?/p>
派什之所以有耐心,還是源于他的美國情結(jié)。
這個1.93米的大前鋒有著寬厚的肩膀和一張娃娃臉,他雖然生于海地,卻在佛羅里達州生活了13年,在那里,他可是高中校隊成員。之后,他還為溫索普大學(xué)打了一個賽季的比賽,可惜的是,隨后的手臂骨折,讓他短暫的大學(xué)籃球生涯就此畫上了句號。如今已經(jīng)35歲的派什住在海地首都太子港,伴隨他的還有妻子與2個孩子。不為Bongu打球的日子里,他靠著經(jīng)營媒體公司營生。但相對來說,Bongu這支球隊更加出名,他們擁有6年歷史的海地籃球聯(lián)賽(ASHBAC,海地最著名的籃球聯(lián)賽)的6支球隊之一。去年,派什帶領(lǐng)著球隊拿下了首個冠軍,今年,他成為了MVP。
球場的另一邊,是Bongu的對手,名叫Marche Ti Tony。此時,他們正在跑籃熱身。這支球隊屬于批發(fā)業(yè)巨頭安東尼·貝奈特,或者說是小東尼——在這里的語言中拼作Ti Tony。貝奈特同時也是球隊的隊員兼教練。貝奈特只有1/4的海地血統(tǒng),但他卻在這個國家生活了一輩子,灰色的頭發(fā)和胡茬,讓他看起來就像是棕色版的馬克·魯法洛。貝奈特對于籃球極度狂熱,有著令人驚訝的拼勁。但為了冠軍,他心甘情愿將上場機會讓給了隊友。Marche Ti Tony并沒有Bongu那么高大、富有身體天賦的球員,但他們更有紀律性,是更講究團隊配合的一派。
隨著比賽即將開始,粉絲們聚集到了金屬鑄成的看臺上。這里的VIP雅座也沒什么特別的,不過是用警戒線圍起來的區(qū)域。此時,海地很出名的說唱組合Team Lobey的成員們坐在了籃筐下,揣著手槍的保安則緊盯著人群。在一面架著鐵絲的網(wǎng)磚墻頂部,上面掛著贊助商LOGO的橫幅——一家名叫Digicel的移動通訊公司,一家名叫Alaska的奶粉企業(yè),哦,還有雪碧,它們的LOGO橫幅將球場包圍了起來。聯(lián)盟總裁在球場上來回穿梭著,他希望趕緊讓比賽開打,而此時,揚聲器中傳來的卻是一串英文——原來是DJ Jeffie,他可是太子港最棒的DJ之一,他將加爾文·哈里斯的《Feel So Close》變成了自己的表演。
球場邊散落著一批球鞋和褲子,一組拉拉隊身著紅色表演服登場,而裁判組的成員之一是一個很活潑的大胖子,他來自多米尼加。OK,這么一個檔次的比賽還需要請外籍裁判?沒錯!本地裁判實在是太容易被收買了,他們手機里除了美女,還是美女。此時,一個哥們兒醉醺醺的拎著酒瓶子闖進了球場,他上下推送著胳膊,就像在學(xué)活塞的動作。保安把他趕向邊線(幾分鐘后,他朝著邊線的攝影師們吐了起來)。
隨著夕陽西下,球員們終于登場了。這是特殊的一刻,不僅是因為比賽終于開始了。要知道,在經(jīng)歷了那場災(zāi)難性的大地震后,一直被貧窮所困擾的海地人僅用了4年時間就讓他們國家傳統(tǒng)的第二運動,籃球成為了如今這般摸樣。這場比賽有技術(shù)優(yōu)異的球員,有媒體關(guān)注,有贊助商投入,有粉絲們的激情(對裁判判罰不滿時,他們可是會向球場扔啤酒瓶的哦)。Marche Ti Tony的球迷會為球員的名字大聲尖叫,Bongu的粉絲則會用上號角。
當裁判在觀眾們的咆哮聲中,將籃球拋向天空時,有一件事已經(jīng)水落石出了:盡管人們以為這種可能性很小,但海地的籃球真的盛開了。
海地的人口也就1000萬,這里只有4個球場能夠遮雨,2個橡膠的室外球場在下雨天是無法使用的,更別提一座純木地板的球場了。剩下的,不過是混凝土地而已。整個國家只有2個聯(lián)賽——ASHBAC,和高級籃球聯(lián)賽(SBL)——他們的比賽都是在室外進行的。直到最近,方才有了些青年籃球聯(lián)賽??上贻p的籃球天才們并沒有像海地第一運動,足球選手那樣幸運,因為他們連雙合腳的球鞋都沒有——事實上,他們是連球鞋都沒得穿。即便是如今,他們連獲得指導(dǎo)的機會都沒有。像卡位,上籃這樣的基礎(chǔ)技能,對于海地球員來說可謂是天方夜譚。
海地是美洲最貧窮的國家,大約80%的人口生活在2美元/天的貧困線以下。這個國家依然在2010年后的恢復(fù)期中,畢竟那場大災(zāi)難導(dǎo)致了130億美元的損失,令15萬人喪生,至今還殘存著的破壁殘垣依舊在人們眼前。太子港之中的氛圍至今依舊極為壓抑,交通擁堵,破爛的屋頂,破舊的姜餅樓(一種以復(fù)雜格子命名的建筑)。失業(yè),貧困,暴力,盡管有所改善,卻依然是國家的致命問題。
不過,海地可已經(jīng)比各位所想的那樣好多了。這里有壞鄰居,有好鄰居,有破爛的棚戶區(qū),有繁榮的商業(yè)區(qū),這里還有著少數(shù)卻著實存在的中層階級。許多海地人對于聯(lián)合國源源不斷的救濟,和小心謹慎躲在舒適包廂里提供幫助的外國救助人員,早就厭煩了。換句話說,海地絕對不是你在CNN看到的那番模樣。
海地人雖然打籃球有了幾十年光景,但籃球直到1990年代才算是在這片土地上生根發(fā)芽。那時候,恰好是邁克爾·喬丹時期,是公牛主宰當?shù)仉娨暪?jié)目的時期。2002年,海地球員羅伯特·約瑟夫在田納西州的聯(lián)合大學(xué)打球,他打破了NAIA的單賽季封蓋紀錄(至今仍高掛在歷史榜單上),成為了年度最佳球員。約瑟夫如今在南美打著職業(yè)籃球,是海地這個籃球第三世界里的傳奇人物,他告訴了海地的青年人,籃球可以將他們帶向何方。
如今,NBA在電視上播出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的事了,孩子們在不同的地方打著他們喜歡的街球。盡管破舊的設(shè)施,缺乏指導(dǎo)的情況依然存在著,但海地人已經(jīng)在伊斯帕尼奧拉島開始了非凡之旅。
出生于太子港的薩繆爾·戴勒姆波特,14歲的時候遷往了加拿大,他是在NBA效力了12年的老將。全美國,光聯(lián)合大學(xué)就給予了半數(shù)海地球員全額獎學(xué)金。撒卡爾·拉比瑟里是從海地地震坍塌的房屋中撿到一條命的孩子,如今他在孟菲斯贏得了為私立學(xué)校克里斯汀高中打球,擁有獎學(xué)金的機會。而且,他儼然成為了全美今年的頂級大學(xué)新秀之一。別忘了2.1 1米的太子港中鋒施耐德·赫拉德,他在德克薩斯州的高中打球,已經(jīng)收到了德州、俄克拉荷馬、堪薩斯等NCAA第一級別大學(xué)的邀請。
去年秋季,我讀到了一篇關(guān)于吉姆·博斯迪克的文章,他是一位在紐約楊克斯社區(qū)的活動組織者。他曾經(jīng)在1970年代為活塞效力過1個賽季,退役后,他成為了中學(xué)和大學(xué)籃球教練。在海地地震后,他探訪了那里,與當?shù)氐纳倘速Z森·瓦爾布朗一起合作組建了海地國家籃球隊。
我采訪了博斯迪克和瓦爾布朗,也采訪了海地籃球社區(qū)的其他成員——比如佩里·瓦爾梅拉。瓦爾梅拉在聯(lián)合大學(xué)效力,幫助拉比瑟里和赫拉德拿到了獎學(xué)金,成功留美。瓦爾梅拉是在家中自學(xué)成才的籃球天才,他當時把自行車輪綁在了木樁上學(xué)習(xí)打球。如今,他把自行車輪換成了天賦,用天賦換來了大學(xué)獎學(xué)金。在發(fā)生那一切后,他們依舊如此堅定不移,這讓我很是感動——要知道,這個國度里,媒體的故事中只有絕望和死亡。瓦爾梅拉告訴我,在得到幫助之后,海地籃球?qū)黄饷鳌?/p>
“海地的孩子們只要能夠接受正確的指導(dǎo),那么他們就不會與世界其他地方的孩子有區(qū)別,”瓦爾梅拉說,“孩子們?nèi)缃窬鸵呀?jīng)可以打球了。”
錦標賽已經(jīng)過去5天了,Bongu的訓(xùn)練也變?yōu)榱藨?yīng)對犯規(guī)過多和面對“砍鯊”戰(zhàn)術(shù)時所需要的罰籃訓(xùn)練。
這個夜晚是在兄弟情義的節(jié)奏下拉開帷幕的。派什向他的隊友們贈送了全新的球鞋以及比賽球襪,這些都是由Bongu埋單。穿著新鞋開始運動,球員們緩慢的做著拉伸,上籃,罰球,隨后他們開始了2個小時的內(nèi)部比賽訓(xùn)練。
這場練習(xí)更像是對抗,而不是備戰(zhàn)。Bongu有很好的天賦——經(jīng)過指導(dǎo)后,他們看起來已經(jīng)足以在NCAA立足了。其中的明星之一就是阿萊克斯·艾利森,他的綽號是“小加內(nèi)特”。這個1.96米的球員瘦得和根煙一樣,但他的速度就像子彈一般。他成長于delmas 2,太子港最為貧窮的社區(qū)之一。22歲的艾利森是派什的愛徒,更是Bongu的頭號得分手,以及整個聯(lián)賽中最優(yōu)秀的球員。
Bongu的教練30多歲,盡管當?shù)貧鉁匾呀?jīng)熱得不行,可他還是喜歡穿著西裝和襯衣,朝著那些不聽話的球員大聲怒吼。他顯然是球隊儀式性的教練,派什才是Bongu的核心,無論場下場上皆是如此。每個球員都非常崇拜派什。
今天早些時候,我還真就在所住的酒店碰到派什了,他當時給我講了Bongu最初的故事:幾年前,派什以球迷的身份觀摩了ASHBAC的一場比賽,他被那種觀眾的密度震撼了。于是派什決定他也要打比賽,他接觸了Bongu的高級管理人員(因為他早就知道Bongu想要贊助一家俱樂部),說服他們讓自己組建一支球隊。他甚至為此倒貼錢來支付球員120美元的薪水(從那后,球員們的平均薪水漲到了450美元/月)。而且,他還找來朋友贊助球衣。
首個賽季,這支新軍陷入了掙扎之中,Bongu甚至考慮要撤出贊助。第二年,派什立下軍令狀,他要拿下冠軍。他在太子港和海地角到處尋訪,就是為了找到能夠給Bongu帶來冠軍的球員。他在一場比賽中認識了“小加內(nèi)特”,艾利森用他那長長的胳膊封蓋了投籃,而且還能立刻復(fù)位防守,他幾乎可以防守場上的任何位置。“我知道他有天賦,”派什說,“于是我對他說,‘哥們,你對為Bongu效力感興趣嗎?他當時心想,‘我這不就是在打球么。但我告訴他,‘你有潛力打更好的聯(lián)賽?!?/p>
幾個月后,Bongu就在決賽中對上了太子港當?shù)鼐旖M建的球隊。比賽進行到第四節(jié),Bongu還落后17分,贊助商的多位高官都離開了球場。但到了最后1分鐘,Bongu竟然反超了!高官們被叫了回來,他們正好來得及看到球隊贏下冠軍。為此,球隊老板特意獎勵給了每個球員1000美元——這在海地,就是一座金山。
2004年回到海地的派什在一家國際媒體擔任本地記者(他還曾經(jīng)為ESPN效力過),很多Bongu的球員都視他為大哥,畢竟多數(shù)球員都還在上大學(xué)或者在做其他工作。派什比球隊中多數(shù)球員都年長10多歲——球隊平均年齡只有24歲,最年輕的19歲。派什讓這幫孩子遠離了麻煩,他們一直在學(xué)校里老實待著。他還為球員們做飯,甚至幫助他們在決賽前一晚住進了豪華酒店。
派什相信,籃球能為年輕球員提供更好的生活,這就是他在Bongu的定位——球員們的人生導(dǎo)師?!昂⒆觽儧]有什么可以做的事,”他解釋道,“這就是為何這里暴力頻發(fā)的原因。如果你在一支球隊中,你就是在一個家庭中?!?/p>
賈森·瓦爾布朗是球隊在海地的旗幟性人物,他在比賽中會穿上最愛的護臂。當我在Dadadu綜合體育館(一座籃球場和足球場的結(jié)合體)碰到他時,他正在抱怨著拉塞爾·威斯布魯克。
“作為控衛(wèi),你得為其他人著想,”瓦爾布朗說,“現(xiàn)在他比杜蘭特投球都多!”
正在這時,瓦爾布朗被體育館長叫了過去。在這個沒有空調(diào)的單層建筑里,大約有二十幾個高中和大學(xué)教練正在學(xué)習(xí)體能訓(xùn)練以及籃球基本技巧。而指導(dǎo)教師,包括了一位海地出生的加拿大人,以及來自太子港的安東尼·約瑟夫,高大的他曾經(jīng)為聯(lián)合大學(xué)效力,隨后在美國籃球聯(lián)賽中加盟了棕櫚灘水虎魚。
瓦爾布朗的目標是讓這些教練們有朝一日成為得到FIBA認證的教練。曾經(jīng)在海地最大的石油公司擔任市場總監(jiān)的瓦爾布朗最近甚至辭掉了工作,開始專心做起了籃球事業(yè)。他在太子港打了高中和大學(xué)階段的籃球,隨后他又執(zhí)教了當?shù)氐拇髮W(xué)球隊。如今,他運作的是ASHBAC的對頭,SBL。這個聯(lián)賽是與一個學(xué)校聯(lián)賽、以及一個針對無家可歸孩子而設(shè)置的周末籃球訓(xùn)練營合并而成的賽事(太子港有兩大高中聯(lián)賽,它們的組織和競技水平都蠻高的。太子港還有一大波大學(xué)球隊,但是水平卻不咋地。海地只有一小部分人可以上大學(xué),多數(shù)頂級球員都在ASHBAC和SBL效力了)。
SBL始建于2012年,那時候可是蔚為壯觀。瓦爾布朗正是協(xié)助聯(lián)賽組建的人之一,他提供了10000美元獎金給了冠軍隊伍,而比賽也在海地電視臺得到了現(xiàn)場直播??墒堑搅薙BL的第2年,贊助商減少了,賽事也推遲了好幾個月。原因?世界杯可是海地體育迷的最愛,整個夏天他們都會迷戀足球。盡管有些退步,但瓦爾布朗依然對SBL持有樂觀態(tài)度,他相信SBL會成為一個真正的職業(yè)聯(lián)賽,屆時球員們的薪水將足夠高,就不要再去找其他工作了。
我們從教室走出來到門口,在那里,約瑟夫正帶領(lǐng)著教練們在進行一些基礎(chǔ)教學(xué):跳投,運球技巧。他教課的時候是英語和克里奧耳語混雜使用,而一群好奇的人則圍在球場外看著這一切。
像這樣的教學(xué)基地是極受歡迎的。事實上,我在海地見過的每一個教練,都是籃球在這個國家發(fā)展的挑戰(zhàn)之一?!?9%的問題來自于指導(dǎo)。”瓦爾梅拉說。
聯(lián)合大學(xué)的主教練戴維·尼文告訴我,當海地球員來到校園后,他們基本上只有純粹的運動天賦。尼文在海地和聯(lián)合大學(xué)之間建立起了一條通道,將這份運動天賦加以耕耘,許多球員因此有了堅實的大學(xué)生涯。不過這并不總是容易的事?!八麄兌鄶?shù)人都是在電視中看著NBA學(xué)習(xí)籃球的,”尼文說,“但你得改掉很多壞毛病。”
籃球在海地依然是草根級別的現(xiàn)象,全部都是瓦爾布朗和ASHBAC創(chuàng)始人艾曼努爾·博奈菲爾這樣的人在驅(qū)動著。當然,這少不了一些商業(yè)人士的贊助以及對體育的激情,比如說Marche Ti Tony的老板安東尼·貝奈特。有一天早晨,瓦爾布朗開車帶著我去了一趟太子港機場附近的工業(yè)園區(qū),我們在擁擠的倉庫中會見了貝奈特。他的辦公室內(nèi)到處懸掛著籃球榮譽,包括Ti Tony在201 1年贏下的ASHBAC總冠軍獎杯。
貝奈特出生于紐約皇后區(qū),不過他在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舉家搬到了海地。他的母親是黎巴嫩與意大利混血,他的父親則是英國和海地混血。他在太子港的高中開始打籃球,隨后就愛上了這項運動,并在邁阿密大學(xué)沉浸其中。對貝奈特而言,開啟ASHBAC的球隊之旅根本不用費腦子。不用說其他方面了,這至少意味著他有機會既當老板,又能是板凳選手登場打球。ASHBAC一開始是想作為企業(yè)聯(lián)賽運作的,因為球員都是公司的員工。但后來他發(fā)現(xiàn),員工們心里可不這么想?!肮ぷ骶鸵呀?jīng)要累垮他們了,”貝奈特解釋說,“我告訴他們,你們可以來辦公室告訴我,只想打籃球?!?/p>
我問了問貝奈特尋找球員的方式?!拔視绞彝馇驁龃蚯?,然后自己兼職當球探,”一邊說著,他一邊開始模擬起運球的動作,“嗨,這個家伙不錯,他可以投得很準。他們會來訓(xùn)練,然后由我決定?!必惸翁馗督o球員的薪水都是頂級的年薪,而且還會幫助他們度過平時的“金融危機”。對于自己能運作(并且效力)一支成功的球隊,貝奈特非常自豪,同時,他也為能給球員們提供機會而驕傲。“這里沒有什么工作給年輕人,”貝奈特總是會抱怨政府對體育的興趣缺失,而他,至少在太子港的貧民窟為籃球夢做出了投入,“你知道這項運動有多重要,它能讓大家遠離槍支和毒品。”
那天晚上,我觀看了Marche Ti Tony的訓(xùn)練,就在同Bongu比賽的同一個球場上。事實上,這兩支球隊的訓(xùn)練大相徑庭,Marche Ti Tony起頭的會議是由29歲的喬治·福根斯負責的,他是一位成長于佛羅里達的前鋒,雖然沒有頭發(fā),可他嚴謹?shù)膽B(tài)度卻絲毫不缺。
當Marche Ti Tony登上球場時,他們就以全速跑開啟了訓(xùn)練課,福根斯用克里奧耳語大聲咆哮著。即便當天空下起了傾盆大雨,球場變?yōu)榱擞緢觯騿T們依然在堅持訓(xùn)練著罰球。如果說海地籃球界缺乏紀律性和基礎(chǔ)性的話,那么這句話會因Marche Ti Tony而改變。
在總決賽的2天前,Bongu的球員們把頭發(fā)都剃掉了。派什說,這是為了團隊建設(shè),是團結(jié)的另一種體現(xiàn)。他們剛剛完成了晨練,當他們站在那個忙碌的理發(fā)店外時,他們一邊聽著某位球員汽車中播放著的海地說唱樂,一邊喝著一瓶瓶的吉尼斯黑啤酒。
剪掉頭發(fā)后,Bongu一起到了超市的咖啡店用午餐,他們吃的是培根芝士三明治。球員們用手機將他們的新發(fā)型發(fā)到了Facebook上,他們講著笑話,試著跟鄰桌的姑娘要個手機號碼。在美國、加勒比海以及任何地方,他們都可以是一支球隊,他們就是派什眼中所希望的樣子:家庭。
決賽那天的場面真是很熱鬧。第一節(jié),球員們的節(jié)奏打得很快,大家都有些精疲力竭。半場時,Marche Ti Tony領(lǐng)先10分。 Bongu的球員看起來狀態(tài)不佳,他們頻繁失誤,互相抱怨,每次被吹罰犯規(guī)時,他們都非常不服氣。到了第3節(jié),他們落后了16分。
但別忘了上一次,Bongu是有實力逆轉(zhuǎn)的。派什掌控了比賽,指揮著隊友,開始了反擊。最后9.6秒,Bongu只落后1分!此時,他們的最佳球員,聯(lián)盟的最佳球員站到了罰球線上。艾利森、“小加內(nèi)特”,但很可惜,他兩罰全失。但Bongu還有最后一次機會,艾利森搶到了籃板,運了一步球,但是,他滑倒了,失誤,比賽結(jié)束。
粉絲們沖進球場,與Marche Ti Tony的球員們擁抱在一起。音樂響起。Bongu的球員站在場地另一邊,似乎還沒回過神來……
我待在太子港的最后一天,跟隨攝影師朋友前往了Cite Soleil。你無需記住它的發(fā)音,你只需要記住,這里是太子港最為殘破的貧民聚集點??梢赃@么說,這片區(qū)域就是地球上最危險的社區(qū)。在這里,槍支就是法律,貧窮是文化。但這幾年,事情有所改觀了,那里也有了籃球聯(lián)賽,還有了籃球場。在扛住了每一個海地朋友“不要去”的建議后,我走向了Cite Soleil。
我們的司機將車停在了警察站崗點的門口。我們好歹找到了一個愿意當向?qū)У娜耍瑸榇?,我還支付了40美元!
當我們走在社區(qū)中時,我們能感覺到所有人都在緊盯我們。我們的向?qū)Э雌饋矸浅>o張,為了緩和氣氛,我小聲問道,“喜歡籃球嗎?”“當然!”“哪支球隊?”“湖人!”
聊著聊著,忽然聽見后面有幾個家伙在朝我們叫喊,我回頭一看,是兩個肌肉男朝我們走來,我趕緊扭過頭繼續(xù)朝前走。但是沒用,我們的向?qū)ёё∥业母觳膊蛔屛易摺N耶敃r心想,“我究竟把自己帶到了什么地方?。俊?/p>
兩個哥們兒拿著一摞紙,塞給了我一張傳單。這上面有很多照片,有一群年輕人身穿隊服,在籃板下擺著POSE。這是一場籃球賽的傳單!
這可真是超現(xiàn)實主義的感觸:我們身在西半球最危險的社區(qū),卻被邀請去看一場籃球比賽?!鞍霙Q賽哦!”那個大漢提醒我。
“籃球在這片土地上已經(jīng)沉寂很久了,”派什對我說,“但如今,我看到了激情,看到了很多孩子在打球?;蛟S有一天,你會看到一個海地的孩子——海地產(chǎn)的籃球運動員——成為NBA最出色的球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