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國家衛(wèi)生和計劃生育委員會發(fā)布的《中國流動人口發(fā)展報告2014》顯示:到2013年年末,全國流動人口的總量為2.45億。其中,“80后”“農(nóng)二代”已占流動人口的近一半。他們或通過升學,或進城務工,許多人紛紛走出農(nóng)村,進入城市的生活軌道,追逐都市的繁華,成了一只只“鳳凰”,“顏值”瞬間上了一個檔次。
“鳳凰”們的起點是零,向前的每一步并不是一飛沖天。此外,他們還未來得及享受城市的精彩,老家龐大的“泛家庭關系”帶來的人情債就壓在了他們的肩上。近年來,農(nóng)村地區(qū)的生活條件越來越好,而在城市生活的成本不斷增加。在此背景下,“鳳凰”們的生活壓力更加突顯。盡管如此,他們看似靚麗的都市“顏值”仍然令眾多親友羨慕,緊接著的便是一個個的人情請托——“借點錢”“幫忙找工作”“去你城市的家落個腳”……于是,“鳳凰”們身上多了一個稱呼——“老啃族”,只因他們做著城市的人,還裝著遠方親人無限的希冀與期盼?!傍P凰”還鄉(xiāng),他們?nèi)嗽谒l(xiāng)時的“顏值”到底有多靚?
平時,我最怕接大嫂的電話。
“燕子,你表姐最近離了婚,心情很糟,你抽空去瞅瞅。記得啊,別空手去,要買點小孩喜歡的玩具,再擱下千兒八百元的,讓你表姐買件漂亮衣服襯襯臉,把自個拾掇得干凈利落些!”
我心里“咯噔”一下,捂得緊緊的錢袋子頓時撕開一個口子,白花花的銀子換了主人。
“燕子,你姨外婆做壽,你可得去,紅包要厚一點。娘家人不圖你光宗耀祖,但你得讓我們在親朋好友處把頭昂起來?!?/p>
我的眼睛“骨碌碌”轉(zhuǎn)了幾下,心情開始沉重。表姐處已付一千元,加上給姨外婆的紅包,本月我肯定捉襟見肘,只好束束自己的褲腰帶,拼死扛扛吧!
月末的最后一天,大嫂的電話又來了:“燕子,蔓姨你還記得吧,就是以前常來我們家串門的那位阿姨?她最近崴了腳到城里住院去了。看在她小時候疼你的份上,你千萬要去探望一下?!苯又龂肃閿?shù)次,又蹦出這樣的話:“蔓姨年紀大了,怕冷,你給她買件羽絨服吧!”
羽絨服少則幾百元,多則幾千元,我口袋里的銅板真不多了呀。正當我猶豫不決時,大嫂接下去的話又是當頭一棒:“我跟蔓姨說過啦,她歡喜得很!”
我和老公結(jié)婚五年才剛買了新房,房貸已經(jīng)壓得我倆喘不過氣來。我想拒絕,又怕大嫂習慣性地把過往的種種翻個底朝天:“你父母過世早,當初我嫁到你們家,你們姐妹幾個面黃肌瘦的,還不是大嫂我起早摸黑地給人織毛衣,賺點外快貼補家用,要不你們能有飯吃?能有書讀?你哥是個老蔫,指望不了他。那時有多少人笑話我,說我怎么嫁到這樣的人家!我可是咽了半輩子的苦水喲。如今好不容易熬得你們都有了出息,我要揚眉吐氣一番?!?/p>
我知道,大嫂在用后半生拼命地爭面子,以彌補前半輩子的無盡失落。我曾無數(shù)次勸大嫂要為自己活,大嫂卻一意孤行。其實,大嫂做的許多事不僅爭不了面子,反而是在徹底地毀面子。
大嫂對表姐說:“燕子給的錢你安心拿著。她能掙,不缺錢?!蔽以谂匀缱槡帧?/p>
大嫂對姨外婆說:“燕子買啥您都放心收著,她有錢?!蔽液喼睙o地自容。
大嫂對蔓姨說:“羽絨服能值多少錢!以后燕子每年送一件給您?!蔽矣逕o淚。
表姐、姨外婆、蔓姨都不是我最親的人,幸虧近幾年至親中沒有大事要辦,要不,我不崩潰才怪!
焦頭爛額了好一陣,我決定把大哥大嫂一家接到城里住段時間。大嫂很開心,走東家串西家地去告別:“燕子要接我去過城里人的日子。那里啥都有,我總算享福啦!”來到城里,大嫂看到我們空蕩蕩的新家傻了眼:“燕子,這是你過的日子?”我望著大嫂說:“窮不打緊,日子總會好起來。大嫂,以后我們做啥事都要量力而行,親戚朋友的份子錢該出的時候還是要出,但不要一味講面子,打腫臉充胖子。畢竟,人家并不缺我們這點錢,長此以往,我們的日子倒難過得很?!?/p>
大嫂神色凝重,好久才嘆了一口氣:“唉,說到底,我爭的這張面子有啥用?我真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