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鳴
很多年沒有去過蘇州了,白墻黛瓦的顏色已漸漸褪去,小橋流水的印象也淡淡模糊。這次從南通繞行蘇州坐高鐵回京,順道在蘇州一日訪古。
其實,僅僅是不想被滾滾的人流淹沒,僅僅是不想看到一座古城搔首弄姿的時尚模樣,所以,這么些年了,不去也罷。
但是,我心中卻總有一個剪不斷的情結——明四家的蘇州。四百多年前,蘇州有一個著名的吳門畫派,對畫壇的影響巨大。其四個大家沈周、文徵明、唐寅、仇英,史稱明四家,都生活在蘇州。我翹望吳門,觀瞻明四家,心中就不免會惦念著明四家的蘇州。
不要過吳門而不入,還是去看看明四家吧,這也算是我再訪蘇州的一個理由。
朋友驅(qū)車,攜我從南通一路駛向蘇州,尋訪明四家的遺蹤。
~上午~
明四家之首是沈周,恰恰我們的訪古行程也是從沈周故里開始。
沈周的故里在蘇州相城區(qū)陽澄湖鎮(zhèn)。陽澄湖本是一個蟹味飄香的地方,我們卻不聞蟹香,只顧找路。路過了沈周村,駛上了沈周路,快哉!應該是快要到了!一片片農(nóng)田掠過身后,一座座農(nóng)舍映入眼簾,當年,這就是沈周飄然生活的鄉(xiāng)里??!
沈周的祖居名“西莊”,沈周的老友吳寬所筑的莊園名“東莊”。如今,這些舊時的名宅早已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而不復見,只能是在沈周的畫中懷古了。
沈周曾畫有《東莊圖冊》,24幀小幅畫頁,描繪了吳寬莊園的清幽景致,幀幀精雅曼麗,令人珍賞不已。
車停下了,路邊矗立著一座古墓坊,一條石道蜿蜒前伸,盡處便是沈周的墓冢。清寂的湖水、萋萋的叢林、孤兀的碑亭、沉穆的墳塋,構成一幅凄美的絕世畫面。這畫面,在沈周的山水畫幅中,竟是如此的熟悉,恍惚間,似乎我并不是來拜謁沈周的墓地,倒是在觀賞他的《吳中山水圖》呢!
在這種亦幻亦真的感覺中,我默默地吟詠著沈周在去世的前一年寫下的一首詩:
似不似,真不真。紙上影,身外人。
生死一夢,天地一塵。浮浮休休,吾懷自春。
沈周早年承受家學,后出入宋元各家,特別是繼承了五代董源、巨然以及元四家的繪畫技法,兼善其長又自出機杼,終于開創(chuàng)了吳門畫派,成為一代畫壇領袖。
沈周畫過許多小幅圖冊,如《虎丘十二景圖冊》《雨江名勝圖冊》《臥游圖冊》《詩畫合璧冊》等等,實為明代圖冊繪畫第一家。小幅大作,雅韻清賞,盡現(xiàn)吳門畫家的文人情致。
然而,《廬山高圖》是我最喜歡的沈周山水畫,也是沈周最重要的代表作。畫面山勢壯闊,層巒疊嶂,水簾高懸,草木茂盛,繁復而密實地描畫了廬山的勝景,令人嘆為觀止!但不可思議的是,沈周從未上過廬山,在沈周之前,廬山的畫跡也很少見,那么沈周是如何畫出廬山的呢?況且沈周的畫作也多是盈尺小景,恰恰《廬山高圖》一變而為“高圖”,也是從此以后,沈周的大幅畫作才漸漸多了起來。只能說,《廬山高圖》完全是沈周的神來之筆,是天啟,是神意,如有神助!難道沈周本是一個畫畫的神仙?
沈周《廬山高圖》
問了路旁掃地的老師傅才知,很少能見到有人來訪沈周墓,就是在轟轟烈烈的文革歲月,也沒有人來挖墳砸墓。鄰近的沈周村里也已沒有沈周的后人,沒有人去關心沈周是誰,只知道這是一座老墳,這里便成了一處隔絕的清世。
沈周在世時,雖然聲名顯赫,卻過著一種隱逸的遺世生活,文徵明就說他是飄然世外的神仙中人。死后那么多年了,他的墓園依舊超然世外,不落凡塵,而他也早已成了真正飄然世外的神仙。
“沈周啊,他是唐伯虎的師父!”拿著掃帚的老師傅大聲地說了一句。對呀,唐寅早年曾隨沈周學畫,只是,今人只知風流的弟子,卻不認吳門的掌門師父了!
~午后~
文徵明是唐寅的好友,同庚又同為鄉(xiāng)里。早年觀沈周畫《長江萬里圖》,欽羨不已,因而也拜在沈家學畫。文徵明墓離沈周墓不是很遠,也在相城區(qū),只是現(xiàn)在這里已經(jīng)完全開發(fā)成一個現(xiàn)代大都市了。我們的車在導航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在滾滾的車馬人流中潛行,最后只得棄車徒步。在一個闊大的商業(yè)建筑背后,鉆過一片雜亂的工棚區(qū),踩過一片擱荒的泥洼地,再繞行一條污濁的小河,在河的對岸,一個樹木蔥郁的孤島,便是文陵。
踏過一條丈余長的條石,就上了小島。頃刻,沸沸攘攘的都市噪音已全然不聞,古樹之下靜謐清冷,肅穆森嚴。踏上墓道,路過兩側(cè)相對而立的石獸,迎面只見文徵明巨大的墓冢。當我一步步走近,突然,百鳥齊鳴,轟然貫頂,震耳欲聵,令人驚異!
我佇立在碑前祭拜,懷想著當年輝煌的文家氣象。文徵明是名重一時的文人世家,其父文林,本名梁,因崇尚元代書畫大家倪云林,改名為林,并建藏書樓名懷云閣。文林曾在南京和溫州做官,為政清廉天下傳,著書立言十二卷。其子文彭、文嘉,還有文氏家族的文伯仁、文伯匯、文元善、文從簡、文淑、文震孟、文震亨、文從昌、文從忠,都是史上聲名顯赫的大文人和大畫家。文徵明的弟子眾多,王寵、陸師道、陸治、陳淳、錢谷、居節(jié)、周天球等都是頗有名望的杰出書畫家。文家的文脈綿延深厚,可謂中國歷史上屈指可數(shù)的文化大世族。
文徵明最為推崇元代畫家趙孟頫、倪云林,將元代畫風融入?yún)情T畫派,成為明代第一畫家。文徵明的繪畫兼善山水、蘭竹、人物、花卉。我家原藏有一幅文徵明的蘭竹手卷,蘭竹倚石,仙風搖曳,筆墨清雅,直抒胸中逸氣。父親當年曾請啟功先生賞鑒,啟功看了后連聲道:“這幅好,這幅好,其他的畫都可以不要了!”
文徵明的傳世作品很多,篇篇皆是妍美精雅之作。有一長幅焦石鳴琴圖,畫面上惟見一高士獨坐在芭蕉嶙石前輕撫古琴。清谷弦音、高山流水,可在紙上聽。然畫上的題跋竟占了整幅的三分之二。文徵明用墨色密布的蠅頭小楷題寫了千字《琴賦》,筆筆工麗娟秀,字字雅逸清靈。如此書畫合璧之作,真可令人夢牽魂繞,清心永駐。
文徵明《蕉石鳴琴圖》 現(xiàn)收藏于無錫博物館
文徵明不僅是一位偉大的書畫家,還是一位杰出的詩人,一生寫過一千兩百多首詩,多為感興、紀游、題畫之作,詩風悠然淳美,風雅清揚。我曾讀過他的詩文集《甫田集》,書中一首《山行圖》的題詩堪稱詩畫:
高澗落寒泉,窮巖帶疏樹。山深無車馬,獨有幽人度。
幽人何所從?白云最深處。出山不知遙,愿見人間路。
讀這首詩,不就是在賞一幅畫嗎?真可謂,畫家的詩入畫,詩人的畫如詩,文徵明就是一位杰出的詩人畫家。
據(jù)說,蘇州古典園林的代表作品拙政園乃是文徵明設計的,并曾繪圖三十一幅。果真如此,文徵明就還是一位杰出的園林設計家呢。
仁者壽,文徵明活到了九十歲。辭世前,文徵明正在為一逝者書墓志銘,還未寫完,便置筆端坐瞑目羽化了,儼然是修然若仙。
在文徵明的墓前,我燃上一柱心香,奉祀神明;又從墳塋上摘取三四片草葉,感知仙靈。
~下午~
雖然唐寅并不是明四家的魁首,但是,從世俗的角度看,因了唐伯虎點秋香的故事,唐寅在明四家中的知名度卻是最高的,唐寅的墓自然也是修得最大的。唐寅園是一個現(xiàn)代的仿古旅游景點,占地近萬平米,每年都要接待一百萬的游客。園里有幾間唐寅紀念陳列室,卻沒有一幅唐寅的書畫真跡。除了渲染一番唐寅的風流情史外,這里不知道還能讓游客看到什么?真是無趣。
隨著攘攘的人群擁進唐寅園,簡單地看了看墳冢便出了園,算是到此一游。
唐寅才情橫溢,詩書畫俱佳,世稱“江南第一才子”。在繪畫上,唐寅擅長山水、人物,筆法俊秀雅致、瀟灑飄逸,被稱為“唐畫”,名氣很大。文徵明就評價他的畫道:“知君作畫不是畫,分明詩境但無聲?!碧埔漠嫿陙硖貏e受到市場的熱捧,2013年他的一幅《松崖別業(yè)圖》就被拍賣到了7130萬元的高價。
唐寅《松崖別業(yè)圖》
且不論唐寅那些眾目睽睽的巨幅大作,只說他的那些少為人知的扇面小品,如《松蔭高士圖》《臨流倚樹圖》《柳溪獨釣圖》《枯木寒鴉圖》,清曠遼遠,蕭疏寥廓,墨韻明凈,煥然神明;還有《雨竹圖》《蜀葵圖》《葵石圖》《芍藥圖》,淡墨輕嵐,點染簡雅,氣韻濕潤,不拘物象,都是唐寅心有縱逸之趣或意境蒼涼抑郁的稀世之作。
相比較唐寅的繪畫,我卻是更喜歡他的書法,特別是他最著名的《落花詩冊》。沈周昔年曾悲吟十首《落花詩》,泣訴自己老年喪子的哀痛。唐寅為此和了沈周三十首《落花詩》,篇篇詩句催人淚下,哀婉凄絕;字也寫得圓潤秀雅、玉骨豐肌,是唐寅書法的最美篇章。
唐寅《落花詩冊》 蘇州市博物館藏本局部
唐寅《落花詩冊》 普林斯頓大學附屬美術館藏本局部
唐寅《落花詩冊》 中國美術館藏本 局部
唐寅一生恃才不羈,放蕩不經(jīng),平日飲酒挾妓,縱情聲色,卻并不得志,懷才不遇,屢受挫折,曾與他的好友文徵明失和多年,甚至還經(jīng)歷過牢獄之災和喪子之痛。
不過,唐寅的詩,確實寫得才情并茂、風流倜儻。
唐寅最喜桃花,他的堂宅名桃花庵,他自號桃花庵主,還曾做過一首《桃花庵歌》: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折花枝當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需花下眠。
酒醉酒醒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
唐寅行樂之暇,畫過許多仕女圖,但歡娛之后,也寫過許多悲情的詩句,如《嘆世》:
人生在世數(shù)蜉蝣,轉(zhuǎn)眼烏頭換白頭。
百風光陰能有幾?一張假鈔沒來由。
當年孔圣今何在?昔日蕭曹盡已休。
遇飲酒時須飲酒,青山偏會笑人愁。
唐寅五十歲生日時,回望往事,流水落花,風吹雨打,不禁唏噓。他畫了一幅《自壽圖》,還寫了一首《五十言懷詩》,且醉且飲,半瘋半顛,又嘲又諷,自比神仙:
醉飲狂歌五十年,花中行樂月中眠。
漫勞海內(nèi)傳名字,誰信腰間沒酒錢。
書本自慚稱學者,眾人疑道是神仙。
些須做得功夫處,不損胸前一片天。
唐寅晚年生活困頓,“春盡愁中與病中,花枝遭雨又遭風”,風催殘枝,五十四歲便病逝了,臨終前擲筆寫下了這樣一首絕筆詩:
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
陽間地府俱相似,只當漂流在異鄉(xiāng)。
唐寅生前飽受人們的非議,流言蜚語撲面而來,身后人們卻只記得他的浪名與緋聞。世上有幾人能夠理解他的郁郁苦悶,體會他的真實心境?又有幾人能夠讀懂他的詩書畫,欣賞他的才情逸氣?“多少好花空落盡,不曾遇著賞花人”,知音難覓,弦斷有誰聽!
最懂唐寅的,莫過于文徵明。唐寅死后,文徵明悲戚不已,寫了一首挽詩《懷子畏》,思念他的同年至友:
曲欄鳳露夜醒然,彩月西流萬樹煙。
人語漸微孤笛起,玉郎何處擁嬋娟。
文徵明想望唐寅已經(jīng)從桃花仙人真的變成了一個天上的神仙了。
別了唐寅園,又去了文廟。走進一間逼仄的店鋪,在一堆雜物中看見一枚象牙印章,隨便問了一句:老板,多少錢?老板答:五萬!我心想著:老板怎么胡要價呢?老板又說:這樣的東西你不要問,你買不起!我忿忿然:老板你是做生意的嗎?你怎么這么說話呢!老板怒嗔道:你不要問,你買不起,這東西是唐伯虎的,你懂嗎?望著老板那張無良商人的嘴臉,我真的感到了一種難以自制的惱怒和悲哀!為世俗而惱怒,為唐寅而悲哀!
我轉(zhuǎn)身離去,身后仿佛傳來了唐寅的一聲嘆息……
~黃昏~
日近黃昏,已訪了沈周、文徵明、唐寅。其實,明四家中,我最想訪的,還是仇英。
因為,我對仇英知道得最多,也因為,我對仇英了解得最少。
其實,沒有人真正了解仇英。
沒有人知道他準確的生卒年月,只知他可能生于明弘治十一年。那一年,沈周已七十二歲,文徵明和唐寅也都已二十九歲。所以,仇英是明四家中的晚輩。仇英去世的時間大概是在明嘉靖三十一年的秋冬之際,離世前他剛剛畫完《職貢圖》,然后就從這個世界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無人知曉他死后葬在什么地方。
天地茫茫,我只能去尋訪一棵老銀杏樹。
在蘇州城閶門內(nèi)下塘街十七號,我找到了這棵在夕陽下扶搖的老銀杏樹,葉片已經(jīng)落盡,枝椏依然挺拔。這竟是仇英當年親手植下的明朝古樹啊,披歷歲月風霜,閱盡歷史滄桑,卻還在做著一個幾百年的舊夢,守望著那個植樹的故人。蕭蕭風聲中,我依稀能夠聽到古老的樹神一聲聲地呼喚:仇英,魂兮歸來!
明四家中,仇英的出身最為低微。他原本是太倉縣的一個小漆匠,十五六歲時只身一人跑到繁華的蘇州城學畫賣畫,又先后寄寓在幾個大收藏家中作畫。他在蘇州街頭作畫時被文徵明賞識,兩人由此成為忘年交,許多畫作也都由文徵明父子題識。仇英沒有更多的生平事跡,他來到這個世界似乎就只有作畫這么一件事。他應天而來,他要畫的畫想必是有定數(shù)的,他把他來到世間必須要畫的畫都畫完了,他就離開了這個世界,無影無痕。
沈周、文徵明、唐寅都是詩、書、畫俱佳,但仇英只是繪畫。仇英沒有寫過詩,他不是詩人。仇英沒有寫過書法,他不是書法家。他既不是顯人,也絕非隱士。他不是名士,他甚至不是一個文人。他就是一個純粹的畫師。他的全部生命都是繪畫,他的畫作就是他的生命的基本觀照。
仇英早年曾為文徵明畫過一幅《梧竹書堂圖》,明顯地表現(xiàn)出吳門文人畫的畫風對他的影響。畫圖中,梧桐高闊,叢竹青翠,用筆工整細密,風格簡淡從容。但此后,仇英卻是以青綠山水的高古畫法在明四家中獨樹一幟,卓而不群,蔚為大家。
仇英《梧竹書堂圖》
仇英《桃源仙境圖》
仇英《漢宮春曉圖》
青綠山水的主要礦物顏料石青、石綠原由西域傳入中原,晉唐時期多用來繪制宗教畫,其純凈、明亮、重彩、凝厚的顏色,尤其適于表現(xiàn)天界高遠的氛圍和森然的氣息。仇英的青綠山水,仙逸曼麗,妍雅至極。有明人評他:“發(fā)翠毫金,絲丹縷素,精麗艷逸,無慚古人?!?/p>
仇英的青綠山水多為大幅,而他的《清明上河圖》則為十米長卷了。仇英的《清明上河圖》摹寫了宋人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雖然同是表現(xiàn)清明時節(jié)的民俗景象,但殊有不同。張擇端畫的是汴梁城,是一幅風俗畫;而仇英畫的是蘇州城,卻是一幅青綠山水,是明代最偉大的史詩般的巨作。
仇英的青綠山水多為仙境。而他的《清明上河圖》,既畫出了清明時節(jié)的民俗萬象,又籠罩以一種仙靈寧和的天界氣息;既描繪了蘇州城的市井繁華,又烘托出一種神秘虛幻的意境,將人間詩化,幻化,虛化,仙化,化為一片丹青仙境。
觀仇英的畫,總覺得他是在天上俯瞰人世,他的畫都是在天上畫的,他畫的是天界,也是人間,是天界的人間。他能讓天界的幻象和人間的萬象融匯于他的筆墨之間,映現(xiàn)在他的青綠山水的漫漫畫幅中。
訪明四家,如訪仙人,如入仙境。沈周是飄然世外的神仙中人,文徵明是修然若仙,唐寅也是桃花仙主,而仇英——神逸、靈致、曠世、超絕,看他的畫,看他的人生,他更是真正的天界仙人。
也許,仇英仙逝后并沒有葬在世間。問:仇英魂歸何處?其實,就在他的《清明上河圖》中。展開這幅青綠山水長卷,時時可以對視到仇英明澈的目光,處處可以感受到一個藝術的魂靈永遠搏動的脈息。大鳥在天空折翅了,清明時分,他的生命的靈羽就散落在這絲絲縷縷的筆觸中。
于是啊,再過若干時日,迎著清明的紛紛細雨,我真的還會再來,探看仇英手植的銀杏樹,神游仇英青綠山水的蘇州城,尋訪蘇州城中飄逸的仇英的仙靈……
再來寫,仇英。
~夜晚~
夜幕降臨,月出皎兮。抬頭舉望蘇州城的明月,不禁想起唐人張若虛的詩句: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又想起唐代大詩人李白的《把酒問月》: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jīng)照古人。
這一夜,我眺望著蘇州城的月亮,心中總是在遙想蘇州城的明四家。今月呵,幾百年前就曾經(jīng)照見過明四家的濛濛綠水、裊裊青衫。那時、那月,也一定是如此清澈明亮、銀華流蘇。但是,今人卻真的不能穿越時空,望見明四家的古時月嗎?
雖不能“一日看盡長安花”,我卻是一日盡訪明四家。這一日的尋訪,這一夜的凝望,也許,已讓我望見了,明四家,那古時的月光。
2014.12.16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