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毛澤東的表哥在國慶觀禮臺上為何發(fā)飆

陳冠任

文梅清終于竹筒倒豆子，一吐為快：開大會的時候，潤之從里面出來，坪里那些開會的人，都舉手高喊‘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萬歲。我心里一慪氣，火就上來了。你知道的，我是潤之的表兄，十七哥?。槭裁粗缓啊飨f歲，把我晾在一邊，至少也要喊千歲吧，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毛澤東請表兄到北京

1951年夏收之后，毛澤東小時玩伴、舅家表兄文澗泉、文運昌雙雙來到了北京城探親，看望毛澤東。在晚問一次談話中，毛澤東問他們道：“十七哥怎么沒來北京？”

“十七哥”是毛澤東七舅的次子文梅清。毛澤東小時在外婆家時常和他一起玩耍。文澗泉直言：“這次你又沒請他來，他如何好意思來？”

他的話提醒了毛澤東。毛澤東舅舅文家有表兄五人，其中兩人已經(jīng)謝世，文澗泉、文運昌兄弟來北京后，只剩下文梅清一人還從沒來過北京。毛澤東決定屆時邀請他來北京看看，見見世面，并敘敘舊情。

9月中旬，離國慶節(jié)還有半個月，毛澤東就致電給在湖南工作的老同學(xué)周世釗，請他并托他邀表兄文梅清一起赴京參加國慶。國慶前夕，周世釗偕同文梅清、毛宇居和毛澤東少時好友張有成，一起乘坐火車來到了北京，被安排住在中央辦公廳招待所。

文梅清比毛澤東大6歲，一直在湘鄉(xiāng)老家務(wù)農(nóng)，不過在大革命時參加過湘潭農(nóng)民運動，但大革命失敗后，為了躲避敵人迫害和生計所迫，不得不四處流浪。因長期在山溝里生活，他思想不那么開化，甚至遠(yuǎn)落后于這個時代。這一次，他作為毛澤東的客人參加國慶觀禮，心情格外激動，與此同時，一種莫名的高傲情緒也隨之在心底油然而生，有時還忍不住對毛宇居、張有成說：“石伢子有出息啦！當(dāng)主席和古代的皇帝差不多啦！”自以“古代”的皇親國戚相比。

文梅清忽然發(fā)脾氣

10月1日國慶節(jié)，天安門舉行盛大的慶?；顒印Ｉ衔?時，中央辦公廳的同志派車將周世釗和文梅清等人一起接到了天安門，安排他們坐在廣場左側(cè)第一觀禮臺，作為嘉賓參加國慶觀禮。

慶?；顒娱_始后，毛澤東、朱德等黨和國家領(lǐng)導(dǎo)人出現(xiàn)在掛滿大紅燈籠的天安門城樓上，會集在廣場上的數(shù)十萬群眾，激動地舉手高呼：“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萬歲！”

誰知這時候，和周世釗、毛宇居等人坐在一起的文梅清憤然起身，找到中央辦公廳一位工作人員說：“我要回招待所去，請你們馬上派車送我?！?/p>

工作人員不知他為何突然要回招待所去，忙問原因，文梅清氣呼呼地說：“你們不要問原因，我要回招待所去！我就要回招待所去！”

周世釗也覺得很莫名其妙，好幾次拉扯他的衣服，想讓他坐下，他還是我行我素地執(zhí)意要回招待所去。無奈，周世釗只好依了他，對辦公廳工作人員說：“同志，他堅持要回去，就請你們派個車子送一下吧！”

工作人員只好臨時叫上一輛吉普車，把氣呼呼的文梅清送回了招待所。

周世釗、毛宇居等人參加完國慶觀禮活動后，興致勃勃地回到了招待所，見著文梅清笑著說：“你今天是怎么啦？觀禮大會才開始，你就要返回招待所！今年的觀禮大會開得很熱鬧哩！有很多好看的東西，你沒看到，實在太可惜??！”

這下文梅清終于竹筒倒豆子，一吐為快：“潤之明明請我們?nèi)藖肀本﹨⒓佑^禮活動，他們把我們安排在坪里的矮臺上，我們?nèi)耸遣皇菓?yīng)該安排在城樓上？我一到那里，心里就不舒服，心里就有氣。后來我想你是個校長（指周世釗），也是一個官，和我一樣坐在那坪里的矮臺上，我也就算了，也就沒啥意見了。最氣人的是到了開大會的時候，潤之從里面出來，坪里那些開會的人，都舉手高喊‘毛主席萬歲、‘毛主席萬萬歲。我心里一慪氣，火就上來了。你知道的，我是潤之的表兄，十七哥啊！為什么只喊‘毛主席萬歲，把我晾在一邊，至少也要喊干歲吧，你說我能不生氣嗎？！”

這下眾人忍不住撲哧一聲笑起來了。毛宇居說：“原來你是見潤之的怪??！”

“是呀，你說是不是起碼要喊我干歲才行？這些人太不懂禮節(jié)了。”文梅清說，“我能不生氣嗎？一生氣，就坐不住，所以要回招待所，不在那個矮臺子上坐了，瞧不起人嘛?！?/p>

周世釗、毛宇居等人笑完之后，向他解釋現(xiàn)在是新社會，皇帝早就廢除了，不講舊社會那一套，人人平等……觀禮坐臺上臺下完全是有關(guān)部門按照嘉賓身份確定的?？伤麄冊趺凑f怎么勸，在沒什么文化且長期生活在鄉(xiāng)村的文梅清面前，也解釋不清。文梅清還是滿腦子舊思想，堅持自己是國舅，待遇沒跟上來。這個頗有點搞笑的事情反映了此時相當(dāng)部分人的思想水平。

毛澤東設(shè)宴做思想工作

周世釗、毛宇居見做不通文梅清的工作，只好寫信托人帶給中南海的毛澤東，匯報了表兄對毛澤東“大生意見”的事情。毛澤東接到信后，覺得表兄的思想有些糊涂，并且認(rèn)為若讓他帶著這種思想回老家去則不利處理與當(dāng)?shù)厝罕姾驼年P(guān)系，便決定邀約周世釗、文梅清、毛宇居等人一起到中南海來，當(dāng)面對他進(jìn)行教育。

幾天之后，周世釗等人應(yīng)邀來到毛澤東家里。眾人坐定后，毛澤東笑著說：“這次我請你們來北京。你們到了火車站，我沒有去接，好多事情都是由工作人員安排，要請你們多包涵！”

“你事情多，忙。有人接待我們，就已經(jīng)很不錯啦！”毛宇居老先生說。毛宇居雖當(dāng)年帶頭保護(hù)過毛家祖墳，也是毛澤東的親戚，但新中國成立后毛澤東沒給他封官，只是隔一段時間請他到北京來做做客，走走親戚敘敘舊，沒給他安排過什么官職。毛宇居對此也很坦然，一沒啥意見，二沒啥要求。

周世釗告訴毛澤東說：“梅清老兄原來有點意見，生了氣。我們不知如何做他的工作，所以給你寫信。不過第二日，他氣就消下來了，我們給他解釋，現(xiàn)在也沒意見了?！?/p>

“那十七哥你就要感謝惇元（周世釗字）兄對你的幫助?！泵珴蓶|說，“這也不能怪你，主要是我工作沒做好。你是舊社會過來的人，對新社會不太了解，我沒先向你講清楚。”

文梅清不過是急脾氣，舊腦子而已，現(xiàn)在思想通了，急忙接上話說：“潤之，你快莫這樣講了。這不能怪你，主要是我思想落后，對新社會不了解。我用老思想、老眼光來看你們的新社會，這是我的問題，你莫見怪！”

“按照封建王朝的規(guī)矩，喊你干歲也未嘗不可。”毛澤東笑著說，“不過，現(xiàn)在我們是新中國，人民當(dāng)家做主，封建社會那一套早就廢除了。我們的國家是人民大眾的，人民當(dāng)家做主。因此，不論是誰，種田，做工，當(dāng)干部，都是為人民服務(wù)，干部都是人民勤務(wù)員。當(dāng)然，你就不是干歲了！”

“韶山有一些人有意見，說你當(dāng)了這么大的官，一不撥款，二不給幫忙，三不帶人出來當(dāng)干部！”文梅清實話實說，“我們勸他們嘛，還這樣說?！?/p>

“我這個當(dāng)主席的，也是人民的勤務(wù)員，我也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如果我搞特權(quán)，人民就會唾棄我。韶山這么多人，我?guī)土诉@個，那個沒幫，那個有意見。幫了湘潭的，湘鄉(xiāng)人有意見，瀏陽人有意見。”毛澤東解釋說，“這樣呢，我還帶頭破壞了黨內(nèi)的制度！”

“嗯?！蔽拿非逭f。

毛澤東又說：“就拿這次國慶活動來說吧，哪些人上天安門城樓，哪些人不上；上城樓的人，哪些人在第一排，哪些人在第二排；哪些人在左邊，哪些人在右邊，都要經(jīng)過籌備辦公室研究決定。請什么人來參加國慶觀禮活動，也是要經(jīng)過他們開會討論決定。我請你們來參加國慶觀禮，也是經(jīng)過籌備辦公室會議通過的，你們就算有關(guān)人士。把你們安排在左邊第一看臺，這是工作人員對你們的關(guān)照。既然安排第一排了，我看十七哥就要感謝工作人員的關(guān)照才對！”

文梅清心中的疙瘩完全解開了，不住點頭說：“對，對，潤之你講得對！我確實有點不諳事理，有些糊涂了?！?/p>

毛澤東成功地化解了表兄的“國舅”思想。為了讓他們真正認(rèn)識到新中國與舊社會不一樣，國慶節(jié)后，毛澤東還派毛宇居、文梅清和張有成去了天津參觀。在天津，他們看到過去外國領(lǐng)事館等洋建筑被人民政府收了回來，文梅清高興地說：“潤之他們干得真好。大清皇帝怕洋人，共產(chǎn)黨不怕他們，人民大眾的國家就是不一樣啊！”

毛澤東一生反對皇權(quán)，反對封建，這件事情只是他這種反皇權(quán)、帝王思想的一個小插曲。事實上，在中國雖然稱“皇帝”的人沒有了，而民間的帝王情結(jié)卻一直沒斷根，若干年后，一些媒體還時不時地稱國家領(lǐng)導(dǎo)人親戚“皇姑”、“國舅”之類，毛澤東卻完全杜絕了這樣的稱謂，他本人和親屬中除農(nóng)民文梅清在開國之初以“國舅”自居過一次外，再也沒一人自稱或被人稱為“皇姑”“國舅”過。因為誰都知道：毛澤東不是傳說中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