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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得瑞的鴿子(外二篇)

      2015-05-30 13:06:03石硯
      安徽文學(xué) 2015年1期
      關(guān)鍵詞:馬修狼群古村

      石硯

      鴿子飛去了。

      那個早晨,那個黃昏,在青綠的草地和藍(lán)色的天空之間,一道白色的強(qiáng)光,直射而去,它漸漸地離我而去,所有的風(fēng)都朝著那個方向吹去,緩慢流淌的江水和黑沉沉的丘陵壓低了嗓音,顯得更加渾厚,低沉,無限地蔓延著,成為鴿子唯一留在最低處的和聲。

      皖河艱難地扭曲著身軀,在微微擺動??臻煹慕瓰┻叄铱匆娨恍∑瑯淞趾鸵淮笃J葦蕩,它們一齊朝著鴿子飛去的方向傾斜,不安地斜視著身邊的江水,長久地保持著僵硬的姿勢,成為鴿子飛過時一剎那的倒影。

      我伏在空無一人的沙灘上,仿佛變成一顆蠶蛹,被牢牢地圍困在一團(tuán)白蒙蒙的中央,混沌,虛幻,迷糊,不能掙扎。

      那只鴿子仍然在飛,我感覺自己輕浮而飄忽的身體被鴿子一絲絲地抽去,只是看見斷斷續(xù)續(xù)的游絲在空氣中偶爾閃亮,那是鴿子的呼吸、聲音,和它留下的痕跡。此刻,人在解禁中,在極度的窒息中突然地釋放,一聲長久而低沉的嘆息懸浮在空氣中,出現(xiàn)大量幻覺,在火山安靜而炙熱的巖漿上隨意流淌,在深山峽谷陰冷潮濕的石縫間摸索,潛行。周圍出現(xiàn)大量好奇或溫馴的野獸的目光,發(fā)出耀眼的幽藍(lán),久久圍攏,漸漸擴(kuò)散,身邊不斷地傳來巖石在夢中翻身的聲響,蘑菇旋轉(zhuǎn),孢子砰然破裂的聲息,一條美麗的小水蛇游弋在樹蔭籠罩、浮萍鋪滿的水面,探起身子,看見睡蓮慢慢地醒來。

      鴿子在飛,時間在白色里變得越來越渙散,稀釋,輕柔,飄浮,漫無邊際。所有的景物經(jīng)過鴿子,瞬間變得像霧一般,彌漫,擴(kuò)散,混沌,純靜如初。

      我感覺命若游絲一般,繼續(xù)飄浮在鴿子的聲息里,第一次感受到?jīng)]有痛感的痛苦,沒有凄慘的凄涼,一直在失重的飄浮中,沉浮。

      鴿子是班得瑞輕音樂里反復(fù)出現(xiàn)的畫面,是我面臨絕頂或墜入深淵的絕處逢生時刻的那一聲長長嘆息。

      也許今生,我無論在哪里,也無法自由地逃脫出那一道道白色的影子,那飛行的鴿子攜帶著我的靈魂,在真實與迷幻、絕望與重生的空間里,飛過古城的屋頂,穿越早晨的地獄,穿過沼澤,在生命的狹長的空白地帶,上下翻飛,在危險的墮落和自我救贖的日子,保持著毫無知覺的平衡。

      在沒有聽見鴿哨劃破夜空之前,我不相信這個世間還有天籟之音的存在。

      這是班得瑞音樂中的鴿子,它飛向我,而我終生再也無法拒絕與它同行,在不倦的飛行中永遠(yuǎn)地疲憊,朝著早晨,朝著星辰,朝著自己,做一次永無歸程的飛行。

      班得瑞——作為人名或樂團(tuán)的名字我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是一群生活在瑞士山林的音樂精靈。他們從不愿在媒體面前出現(xiàn),一直深居在阿爾卑斯山林中,音樂里不摻雜一絲一毫人工的聲音,常年置身在自然山野中,汲取著源源不絕的創(chuàng)作靈感,也擁有最自然脫俗的音樂風(fēng)格。每一聲蟲鳴、流水,都是深入瑞士山林、湖泊,走訪瑞士的阿爾卑斯山、羅春湖、玫瑰峰、少女峰等處的實地記錄。

      在寂靜森林和山麓的上空,鴿子成為寂靜的中心,在一塵不染的空靈之中,讓我無望地靜靜地傾聽,而傾聽就是一種飛行。

      一遍遍地傾聽過去,傾聽鴿子飛來時我內(nèi)心的蠢蠢欲動,如亂糟糟羽毛漫天飛舞,頃刻之間,靜悄悄地浮動在白色的月光中,圍繞著寂靜的火山口、黑色群山和藍(lán)色湖泊,在音樂的至善至純的視覺中,親聆來自阿爾卑斯山的原始天籟之音!

      鴿子在飛,它的影子隨便投向密林中的一條無人知曉的小溪,我立即會聽到樹葉落入水面并迅速流去的驚詫和驚奇,魚兒浮出或潛入的黑白交織的光影,以及經(jīng)過巖石時沉悶而忽然釋放的轟鳴,然后,順著山坡,漫過腐爛的樹根,沖向河流,最終進(jìn)入激動人心的大海。

      那一刻,他們以音樂來轉(zhuǎn)達(dá)自然界里最真實的情感,以超廣角音場、空靈飄渺的編曲,呈現(xiàn)一塵不染的靈魂的聲音。

      鴿子是音樂,是那一群人,從母體瑞士山林出發(fā),飛向南美,愛爾蘭,把東方中國的自然風(fēng)光也融入創(chuàng)作中,歌頌無國界的大地恩賜與鬼斧神工的自然魅力。

      班得瑞的鴿子把我隨意帶到任何地方,讓人不知道今夕何夕,何處何方。

      中國古典音樂里的古箏和長簫,充滿著與他們相近的空靈和飄渺,但是,一些曲子總是讓我感覺到一種人為的媚俗和宗教虛幻神秘并存的意味。而且,地域性太強(qiáng),宮殿,祠廟,春江花月,遠(yuǎn)山孤鴉和空洞的鐘聲,陰郁而陰鷙,企圖借助一種神秘感超越無奈的生死輪回,功利性太強(qiáng),空間感過于拘束,逼仄,總是把人帶到某個特定的環(huán)境,讓人徘徊,沉郁,沉落,身心渙散。而所謂的現(xiàn)代音樂飽受庸俗和膚淺的沖擊和影響,浮躁而游離,完全是現(xiàn)代科技工具和電腦的合成。

      當(dāng)今,在人與自然日益緊張的環(huán)境下,班得瑞作為自覺的環(huán)保主義者,讓音樂在空靈飄渺中,增添一份來自田園,來自人性溫情的撫慰和警覺。作為有清醒良知的音樂人,班得瑞對自然更擁有一份宗教式情懷,用懺悔的心境,悲天憫人的和解的情懷去呼吁關(guān)懷自然,直接去山巔、河邊、林莽、冰原采錄風(fēng)聲、雨聲、水聲、鳥聲,不斷將其融入作品旋律和節(jié)奏中,用音樂表達(dá)他們的自然崇拜,表達(dá)他們自覺地融入自然的知性和理性。

      鴿子飛來了,純靜,圣潔,溫暖,神靈。

      而且,帶著我飛,一直把我?guī)У胶苓h(yuǎn)很遠(yuǎn)。

      徽州的語境

      徽州是一個龐大無邊的夢幻的語境,無限地延伸著,活在自己的語言里,一座座村落是它一個夢的片刻。

      初夏的一天,我走進(jìn)神秘的西遞村。

      沿著群山掩映的盤旋山道,大片的竹林制造了一個上午的陰霾,在忽明忽暗的盡頭,在語速越來越快的盡頭,西遞終于出現(xiàn)了,堅硬、龐大的青灰色,猶如蟄伏在語言深處的城堡,窺測,沉靜,打量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我。錯落有致的徽式建筑,頹廢,但不衰敗,仿佛就是從這片地里自己長出來一樣。原來,一路上的千回百轉(zhuǎn),走不盡的山道都是一種鋪墊,此刻在西遞抵達(dá)云霧籠罩的頂峰。

      另外一種語氣出現(xiàn)——村頭出現(xiàn)一座池塘,綠茵茵的水色立即使郁結(jié)沉重的語言得到瞬間的化解,徘徊在水面之上的氣霧中,充滿著某種猶豫、渙散和猜測。

      清一色的白墻,巨大的牌坊,擋住了古村的一切,瞬間激發(fā)了我大量的幻覺和想象。

      陌生的目光沿著黑褐色的藤蔓慢慢往上爬,好幾次在潮濕光滑的藤枝上滑落下來,語言在此刻變得綿軟,被拉得又細(xì)又長,在比古藤更加堅韌的時間里,我獲得了暫時的方向感。

      我在語言制造的時間里迅速返回。

      攀上窗臺,雕花的窗欞一下過濾掉現(xiàn)代詞匯,大量的文言文沿著馬頭墻、女兒墻如蟻群一般蜂涌而至,青石板的小路像細(xì)菌一般無聲無息地活動著,四處蔓延,我感覺到處充滿著蜘網(wǎng)和潮乎乎蠕動的黏蟲。

      游絲般的,無聲無息穿行在長長狹窄的小巷里,所有的詞語都顯得那么軟弱無力,像冬眠中初醒的蟒蛇一般扭動著,倦怠,警覺,長長的蛇信子小心地反復(fù)地吞縮,試探,青苔巨大的影子覆蓋下來。

      我小心翼翼地走在青石板路上,顯得無精打采,行動遲緩,無比的沮喪使此刻的語言顯得蒼白無力。

      眼前,是我無法解讀百年前的這些殘缺不堪的斷章,以及由大量殘缺組合成的暫時性的完整。

      臨時性的西遞向我打開,或者說被語言一次性地強(qiáng)行入侵,征服。

      隨處看見的都是古徽州的密碼,一連串的符號,使語言突然跌進(jìn)一口陰森森的古井,寒氣逼人,深不見底。我一直十分狼狽地沿著潮濕滑膩的井壁往上攀爬,不斷地滑下,注視著洞口上方陰鷙的天空。

      一架民航飛機(jī)突然掠過,語言的秩序頓時一片混亂,紛紛跌落在青瓦的鱗片上,魚群般的時光被突然驚擾,打亂,迅疾地游動,逃竄,忽地鉆進(jìn)任意一扇門窗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處都是陰沉古舊的文字符號的殘片,語言的越來越不確定性,使整個古村變得異常頑固和封閉起來,我神思恍惚,站在某一個不確定的地點,眼前突然出現(xiàn)的安靜而隆重的送殯隊伍,綿延無邊。這些奇怪的幻象也直接放任了此刻的愚頑、陰鷙和神秘。

      這時,一個幻象的徽州漸漸清晰地呈現(xiàn)出來。

      古榆樹,石橋,馬頭墻,老藤蔓,白墻青瓦覆蓋的院落,周圍全部是一部繁體的徽州村落。

      不時聽到當(dāng)?shù)卮迕裰跽咭驳膶υ挘任难晕母酉嘟?,更加晦澀。散落在每個角落,一下子,仿佛時光倒退了幾千年,我眼前出現(xiàn)刀耕火種的某一天,他們穿著樹皮和棕葉,重復(fù)著最原始的農(nóng)事。

      耕織,狩獵,射魚,繁育,放牧。

      走在村外的一座石橋上,古樹,還有院墻,紛紛倒映在溪流上,回潮的語言冒出絲絲白氣,它努力地挺直身板,試圖在離開村落盡量遠(yuǎn)一點的地方找回自己,晾曬一下潮乎乎的模糊難辨的筆畫。

      中午的陽光直射下來,此刻的語言慢慢恢復(fù)了知覺,感覺微溫。它看見了塑料大棚、農(nóng)藥瓶和采石場的挖掘機(jī),更遠(yuǎn)的地方是花花綠綠、熙熙攘攘的游人,廣場上停著幾輛豪華大巴。

      腳下巴拉巴拉地響著二十一世紀(jì)泥巴的聲音,還有那些新鮮的車印分明是現(xiàn)代交通工具的足跡,一直通向遙遠(yuǎn)的地方。

      古村就是古村,盡管被語言賦予了龐大無邊的神秘,也是臨時性的,空幻而空洞。

      一旦這種神秘被說出,就會被揭開,這種神秘就宣告了死亡,并且被立即賦予了嶄新的含義。

      看見了幾個神秘面紗下的徽州女人。

      她們的出現(xiàn)遠(yuǎn)遠(yuǎn)超出我的語言之外,但是,她們的行為舉止,包括命運(yùn)無論多么的離奇和詭異,仍然在語言里面,輕而易舉地得到證實,證明。

      現(xiàn)在,眼前全部是牌坊,語言的本質(zhì)在石頭里顯現(xiàn)?,F(xiàn)在,石頭就是真理,就存在語言之中,只是此刻,暫時的緘默里,不需要揭示和表述。

      時間是石頭,語言也是。

      當(dāng)年,那些在村頭告別妻子和戀人的人,一去不返,在年年歲歲大雁流暢的語速里,那些人卡在天空的某個縫隙,動彈不得,成為名噪一時的商人,成為古村語言之外的一種借喻,他們的功名和巨大財富使古村變得一文不值,變得無法形容地偏遠(yuǎn)、孤苦、冷落和孤寂。

      古村的石頭不會說話,我相信它本身就是一種語言。

      現(xiàn)在,我看見復(fù)活的詞語沿著白森森的牌坊一躍而上,發(fā)出刺眼的白耀耀的光,這慣性的感性的光芒立即傾注了大量的悲憤和悲憐……語言僵直著,扭動身軀,快要變得比石頭還要堅硬,凝重。

      獨(dú)自徜徉在石橋上,拍遍欄桿,漸漸放松的心情變得有些慵懶,清澈無比的溪流照得見自己,藍(lán)天上的白云和岸邊悠閑吃草的水牛一起在飄動,此刻的語言極其松弛,變得漫不經(jīng)心。

      周圍在青幽幽一色的群山的影子里面,形成巨大的空白。

      現(xiàn)在,古村落也是一個空白,也許是來不及用現(xiàn)代語詞的追述,或者根本不需要去贅述,因為所有自然的一切,都在追趕著語言,都迫切地祈望在語言里面安身立命,找到自己的前綴和后補(bǔ),找尋自己的根,找尋自己的來世,找尋自己活著的理由。

      我看見一個徽州語境里的女孩,剛剛走進(jìn)白墻黑瓦的深宅,即刻變成老態(tài)龍鐘的婦人,變成只剩下瘦骨嶙峋的骨頭的牌坊。百年前的路邊,匆匆上路的少年,抬手稍一揮別,就揮出富可敵國的商幫,揮寫出生死兩茫茫的李清照的詞牌。

      綱常無情,禮樂崩潰,花容失色,徽州在線裝書上被時間吞噬成一堆骨架。在徽州特定的語言深處,埋藏最多和最深的已不是生死離別,而是牌坊,是那些站成千百年的徽州女人的森森白骨。

      空氣中布滿了生銹的鎖鏈的味道,緊張的語言顫栗著,長久沉默中,隱約浮現(xiàn)出水塘、烏鴉、拱橋、古樹和白墻,古墻上的紫薔薇瞬間枯萎,耷拉下來,一直垂進(jìn)深不見底的徽州深處。

      我走進(jìn)古村的內(nèi)部,青石條的小路赫然橫陳,呈現(xiàn)出與時間秘密對應(yīng)的幽徑,正朝著核心的部位試探著,試圖打開,試圖隱蔽。

      一座又一座古宅出現(xiàn),云翳分開又迅速聚攏,陰鷙的門洞和窗戶顯得深不可測,猶如虛空的中心,所有的光線剎時失去,殘缺不堪的墻壁傳來潮濕衰弱的呼吸聲,我努力辨認(rèn)著聲音的方向,試圖走進(jìn)由象聲詞構(gòu)建的內(nèi)部。

      瞬間的迷失,使一切語言再次化為烏有,而另一種語言正在蠢蠢萌動,隨時隨地萌生,發(fā)芽。

      推開一扇門的同時,等于關(guān)上一扇門。

      我此時推開又一座古宅的大門,萬般寂靜之中,我對門軸咿呀的聲響驚詫不已,這個標(biāo)準(zhǔn)的象聲詞,打破了古宅的沉夢,這類似鳥啼的聲音在語言里對應(yīng)著周圍千峰萬嶺的鳥群,一種東西在語言中打開,打破鐵籠,我聽到空氣中生銹的鐵鏈在紛紛斷裂,鐵銹嘩啦啦墜地的聲響。

      古宅在語言無邊法力的控制下,變成另外一種事物,被限制,被形容,被象征,不復(fù)成為自己。

      赫然矗立的牌坊如同醒目的標(biāo)題,詮釋著沒有下文的古徽州,用鐵鑿擊出的到底是什么樣的寓意?我久久站立,面前大量的牌坊瞬間和周圍大山形成一體,四面八方?jīng)坝康貒鷶n過來,令人窒息。

      我知道,只要我一直在古村內(nèi)部行走,就是走在語言內(nèi)核之中,在竭力尋找真相和真實之間的甬道,在返回和迷失的路徑上反復(fù)地獨(dú)自摸索。

      每次,在走出一座古宅的一剎那,仿佛是又一次語言的新生,那種曲徑通幽、柳暗花明的豁達(dá)和豁然也使我感覺重生一般,欣然不已。

      一切飄浮在古村中的表象正在紛紛死去,新生的具象在語言的巢穴里漸漸孵化,一個清秀明麗的徽州小村如同一只藍(lán)蜻蜓突然振翅而起,消失在層巒疊嶂的群山之間,輕盈,清新,無比恬靜。

      站在石橋上凝視溪水,我知道這是語言最明亮的段落。不遠(yuǎn)之處的古村落里大量的霧靄被慢慢移走,蠶繭一般抽出的長絲,晶瑩透亮,水塘發(fā)出向日葵般的光暈,小村復(fù)活了,或者說它剛剛從千年沉香的繭蛹里破殼而出。

      空氣在語言中呼吸,古村和我在語言中呼吸,我看見了一雙翅膀,看見無數(shù)雙發(fā)亮的語言的翅膀。

      我在沉默地注視著古村,語言也正以寬厚和寬容的目光凝視著文言文的古村,一旦說出它的年代,西遞古村瞬間將不復(fù)存在。

      傍晚時分,廣場上巨大的榆樹矗立著,我看見一個古村在語言的環(huán)抱之中,就要安靜地睡去。

      睡去的古村,在語言的呵護(hù)下,永遠(yuǎn)不愿醒來。

      雪原之狼

      那年冬末,一個異常寒冷的下午,我走進(jìn)古城小街里一家偏僻的音像店。

      店里的主人頭也懶得抬一下,好像全身都伏在取暖器上,看上去就像墻壁上貼的音像宣傳畫。

      我后悔進(jìn)來,正準(zhǔn)備悻悻離開,我看見了他,從一種聲音里。這個出生于南加州圣地亞哥的男人,他沉默呆滯的眼神里有繃得緊緊的箭矢,隨時射出。

      上身穿著紅色的衣服,外面披了一襲黑色的外套。在我的意識里他赤裸著,坐在巖石之間,懷抱著一只呼吸微弱的病狼,在撫摸,在抽泣。森林般高高聳立的白色巖石的上方,和星空連接在一起的地方,圍攏著大量的狼群,它們眼睛里發(fā)出的寒冷的光芒足以把我迅速吞噬,包括時間和櫥窗外這個城市的一切。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見靠近北極圈的酷寒地帶,那是一片長年被白雪覆蓋、冬天太陽不會升到地平線上、夏天太陽不會沉落的奇異地方。他緩緩地起身。我發(fā)現(xiàn)這里全部都是冰原,沒有任何低級植物能夠生存,唯一的生命跡象是狼和灰熊。

      他的周圍升起白色的渾濁的宮殿,狼群全部跪地,在一陣雪煙的氣霧里緩緩升起,整個的空氣顫抖著,發(fā)出長久的低吼,這種似乎沒有發(fā)出就被凍僵的聲音,因為一直綿綿不絕,讓我感覺聚集了讓我瞬間毀滅的能量,我聽不見聲音是從他還是從狼群里發(fā)出,只能從離我最近的一只懷孕的母狼的眼睛里,去分辨最后一股羊水噴射而出的方向,去分辨遠(yuǎn)方、明天和命運(yùn)的不歸之旅。

      我只能站在原地,在沉郁、悲痛的絕望的下午,在他的狼的聲音里抵達(dá)雪原最寒冷的深處,充滿著起死回生的感恩、悲愴和蒼涼。

      而他進(jìn)入狼和灰熊的保護(hù)區(qū),這是一般人終其一生也無法來到的地方,他一個人越過加拿大大半個版圖,選擇居住在這里,在這塊處女地的任何角落,與狼共生、共眠、共舞。

      他迷醉地傾聽著曠野中的聲音,這是狼的聲音,狼最后的天國,是狼群的天籟。

      他像狼一樣跪地不起,充滿愛憐地注視著大野里的動物,狼群日夜圍繞著他,用幾乎感受不到的體溫相互取暖,用溫?zé)岬纳囝^舔著他的胡須、他的胸脯。他在純凈的白雪和呼吸里交換著生命原始的愛,以及伴愛而生的虔誠、忠誠和憐憫,絕望的樂曲和憂傷在這片雪原之上四處彌漫。

      他是一個環(huán)保主義者,他來到狼、灰熊的保護(hù)區(qū),他被世人稱為唯一環(huán)保音樂家。

      白雪皚皚,人跡罕至。荒原里的生靈在他心中累積成洶涌澎湃的旋律,傾注成一首血肉之軀的自然樂曲!

      在這個地方,無奈的狼群接受了馬修,也同時接受了人類的大量的圍堵和獵殺,當(dāng)大量的狼群充滿馴服,放棄最后抵抗的絕望之刻,它們已經(jīng)選擇離開的日子,馬修充當(dāng)了它們最后的牧師,成為雪原之上安置靈魂的水晶靈柩……徹底地放棄貪婪、殘忍和野性的沖動,狼群在緩慢的憂傷的安魂曲中,平靜地看著馬修,微笑地看著不值得留戀的一切……我在馬修的音樂里,長久地?fù)崦恢皇軅臑l死的幼狼,一遍遍地為自己的生命療傷。

      育空河流域 / 狼群目睹著同伴斷氣在人類槍下的身影 / 它們的眼神中 / 沒有恐懼 只露出一股沉靜/那是原野上的傲氣 天生的野性 隨風(fēng) / 而去吧 / 在原野還能奔跑 血液尚未流盡之時 / 回首凝望 / 無法舔著同伴的鮮血 / 就帶著它的靈魂浪跡天涯……

      ——這是馬修音樂生涯里的真情巨作。

      在北極圈厚厚的冰雪覆蓋下,這個沉默、善良、脾氣古怪的音樂家,引導(dǎo)人們用最平等的視野,邀請我們參與狼群之舞。失去母親卻嗷嗷待哺的、大野間迷失的頑皮的幼狼,瀕死的病狼,雪塵四起,狼煙彌漫的壯觀遷徙,以及,渾然不覺自己即將失去棲息地的無知。悲歡離合,世代繁衍,遠(yuǎn)離塵世,都抵擋不住來自人類侵?jǐn)_。

      凄美悲壯的蘇格蘭樂風(fēng),上演著一出《狼》的音樂祭奠。這是后來由馬修率領(lǐng)的三十位音樂工作者,以音樂與人性記錄了在雪野上被人們大量屠殺的狼群的故事,把殘酷的人性推向我們痛苦和絕望的邊緣,推到懺悔和憤怒的反思的頂峰。

      1992年,加拿大育空地方政府施行了一項名為“馴鹿增量”的計劃,開始大量撲殺狼群,讓原本因人類過度獵捕而數(shù)量銳減的馴鹿迅速繁殖。這立即觸發(fā)了馬修創(chuàng)作《狼》的動機(jī)。在圣地亞哥的錄音室中耗時兩年,以最直接的感悟、最沉痛的呼吁,敲擊著人們的心臟。若隱若現(xiàn)的溪流聲,開啟了以鋼琴為主奏的序幕;絢麗的蘇格蘭樂風(fēng),記錄著飛鼠溪與雪特蘭島的悲情、無奈與不舍;悲傷的薩克斯、低沉的法國號,引領(lǐng)我們進(jìn)入現(xiàn)實的荒野之地……這是迄今為止,讓我徹底深深感動的天籟之音!

      世界、雪原、空曠、自由,起起落落的生命,自生自滅。長笛、德西馬琴、鐃鈸、大提琴與法國號等樂器,更使音樂有著活靈活現(xiàn)的純凈天韻。

      馬修出生于南加州圣地亞哥,五歲時父母離異,馬修和姐姐跟著母親住在圣地亞哥,雖然家境并不富裕,但是生活的窘迫并未阻止母親用家中大部分的積蓄買了一架鋼琴給馬修。從此,音樂就成為馬修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部分。馬修的父親住在加拿大育空,一個位于加拿大與阿拉斯加之間的地方。童年時代,每年夏天馬修都會來這里。他可以漂游在湖面,靜靜地坐在山頂……這片原始的曠野,提升了馬修保護(hù)野地的意識與靈感,他一生渴望用音樂來感染人們對于人文和環(huán)境更敏感的感受。也就因為如此,馬修的作品源于自然,也最終回歸自然,多年來他從事錄音、作曲、演出與音樂制作等工作。特別值得我們關(guān)注的是,在他的作品中大量借鑒和融合了中國傳統(tǒng)音樂元素,并且,他把收錄原野的自然聲音直接放進(jìn)作品中。

      馬修的音樂雖被稱為環(huán)保音樂,但并不激進(jìn),他只是如同紀(jì)錄片般將事實呈現(xiàn)在眼前。馬修這種視所有人與自然萬物平等的胸懷,在他的音樂中隨處能感受到。所以,馬修的音樂里沒有語言、文化、地域的隔閡,只有尊重、仁愛、融合與感動。

      狼群,在雪原中無休止地奔跑,在我眼前燃起熊熊烈焰,歌唱著無所羈絆的大地精靈。馬修用音樂告訴我們,人類發(fā)展史就是大自然的破壞史。幾千萬年的演變,都比不上人類的弓箭和獵槍。如果有一天,當(dāng)所有的動物、我們的伙伴都離我們而去的時候,我們的懷念和回憶是不是為時太晚?

      我看見,荒野上奔跑的狼群,面對人類的槍口,流露出的不是恐懼,只是一種深沉的悲傷、憐憫,和深深的同情。

      站在小小的音像店,我一遍遍地聆聽著空氣中的《狼》,這是我與馬修第一次結(jié)識,我想,我會終生不忘。

      世界,城市,雪原。大量的狼狂奔著嚎叫著,正在離我遠(yuǎn)去。

      責(zé)任編輯 張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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