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偉
國軍師長的不平
文/王偉
我認識一位研究民國史的南京大學歷史系教授,與其他學者不同,他以前研究重大歷史事件的來龍去脈,退休之后,他開始挖掘整理時代大潮中諸多小人物的悲歡離合。
給他印象最深的是,在淮海戰(zhàn)役全軍覆沒的國民黨軍黃伯韜兵團中,有一個師長和一個團長,是直接的上下級關系,也都在戰(zhàn)場上臨陣倒戈。只不過,兩人棄暗投明的時間相差2天,團長被認定為起義人員,師長卻被認定為被俘人員。因此,他們的待遇有著天壤之別,師長戰(zhàn)后被送入戰(zhàn)犯管理所接受改造,過了很久才被特赦釋放,在某市政協(xié)安排了文史資料員的工作,而此時的團長已經當了好多年的水利局副局長。
作為軍人,他們在戰(zhàn)場上也許沒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可是家人的命運差別可就更大了。因為父輩的牽連,師長的兒女被剝奪考大學的資格,早早地被送到蘇北農村下鄉(xiāng)插隊,千曲百折好不容易回了城,才過了十幾年安穩(wěn)日子,就隨著國企轉制一齊下崗失業(yè),沒有學歷也沒有資金,只能四處打零工過活。團長的兒女雖然也遭受“文革”的沖擊,還好都在60年代初上過大學,入了知識分子行列,平反后回到學校教書育人,如今領著豐厚的退休工資頤養(yǎng)天年。
很長一段時間里,師長為這段經歷鳴屈不已,不知有多少次到北京和省城信訪,懇請上級能夠通融一下,參照團長落實待遇。為了還事實以本來面目,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查閱了許多原始檔案,也尋訪了許多知情人士,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還是不行,不行就是不行。
師長很不服氣,論實力,自己手中掌握近萬部隊,團長麾下只有兩千人馬;論資歷,自己是黃埔五期畢業(yè)的少將,團長是黃埔十期畢業(yè)的上校;論戰(zhàn)功,自己從淞滬會戰(zhàn)到湘西會戰(zhàn)打了無數硬仗惡仗,團長只是在皖北平原與日軍周旋打了幾年游擊。團長不就比自己早投降了2天,憑什么給他這么高的待遇,自己卻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抱怨組織待自己不公。
領導一板一眼回答他:“別人一接到解放軍的勸降信,決定很果斷,第二天就率部起義。你也是同一天接到勸降信的,卻自以為兵強馬壯實力雄厚,可以和解放軍討價還價,另外還有黃維兵團來增援,說不定還能突圍出去,便在兩邊下注,等著撈個大便宜。2天后,解放軍向黃伯韜兵團發(fā)動總攻,黃維兵團也被牢牢地阻截在百里之外,你見大勢已去,無奈之下才帶著殘部繳械投降。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念念不忘和別人比待遇,當初你怎么不和別人比早立功呢?”
聽了這番話,師長頓時啞口無言,此后再也不向別人提及此事,開始和別的老爺子一樣,過起了早上打拳遛鳥,下午茶館聽書,晚上打打麻將的小日子來。
耍小聰明的人善于待價而沽,見風坐地起價,可世上哪有只贏不虧的好事,一絲的僥幸,一刻的猶豫,手中的老本便會貶得一文不值。在大是大非的關鍵時刻,別說2天,就是2秒鐘也耽擱不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