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瑤
我至今還記得那油紙上的紋路,記得酥糖的香甜口感和姥姥的慈祥笑臉……
我曾在書上讀過這樣一句話:“我知道有些人是無法忘記的,即使在你成長之初他們就已經(jīng)消失。但是他們被鐫刻在你的生命線上,無法磨滅。”
我生命中也有這樣一個人,她就是我的姥姥——我父親的祖母。我想,很少有人像我這樣,年紀(jì)小、輩份低,卻與一位相隔三代的老人如此親密。在我的記憶里,她總是精神煥發(fā),雖年事已高,卻堅持獨自住在鄉(xiāng)鎮(zhèn)上的小屋,料理自己的生活。
記得我上小學(xué)時,特別愛吃一種酥糖,這種酥糖在小鎮(zhèn)上到處都能買到,我卻偏愛吃姥姥家的。幾乎每個節(jié)假日,父母都會帶我去姥姥家看望她,每次姥姥都會端出滿滿一盤酥糖,笑著招呼我,拉著我的手,要我好好學(xué)習(xí)。我聽著,使勁兒點頭,手迫不及待地剝開包裹酥糖的油紙。我至今還記得那油紙上的紋路,記得酥糖的香甜口感和姥姥的慈祥笑臉……這些都已深深刻在了我的腦中。
后來,身體硬朗的姥姥終究沒能敵過歲月,她漸漸虛弱,搬去了我的叔爺爺家住。當(dāng)我在叔爺爺家再次見到姥姥時,她已坐上輪椅。雖然姥姥的眼睛已看不太清,但當(dāng)我坐在她跟前時,她依舊愛與我說話。大人們圍著火爐話家常,姥姥用她枯瘦的手緊緊抓著我的手,說我長大了,眼里滿是欣慰、期盼以及深藏著的不舍。我們動身回家,姥姥在我的手背上輕輕拍著,邊拍邊說:“要好好學(xué)習(xí)……”我注視著姥姥的眼睛,一個勁兒地點頭。
姥姥目送我們,我也不?;仡^,跟姥姥揮手告別。我不知道姥姥是否能看清我不斷揮舞的小手,也沒想到那竟是我見姥姥的最后一面,那句話竟是姥姥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
就在我們從叔爺爺家回來不久后的一天晚上,父親接到一個電話,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一句“婆老了”。一旁的母親聽了,陷入沉默。那時,已上六年級的我也明白“婆老了”是什么意思,瞬間我的心落入深淵,眼淚在眼眶直打轉(zhuǎn)。
姥姥的葬禮來了很多人,我看著遺照上定格的那張孩子般的笑臉,腦中浮現(xiàn)出她慈祥的目光、她粗糙的手掌……這些我都無法忘記,它們永遠(yuǎn)地留存在我的記憶里,歷久彌新。
龍應(yīng)臺在《目送》中寫:“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yuǎn)。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zhuǎn)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逼鋵嵑沃故歉概缸?,不論相隔多少代的長輩,都給后人留下了背影,也留下了希望。“門前老樹長新芽,院里枯木又開花”——正如歌中唱的,這種生命輪回、親情傳承給了一代又一代人希望,我們無法忘記那些給我們希望的人,我們也將成為后人們的希望,所以面對生離死別,我們不必太過悲傷,也不必追。
如今,酥糖已換上精致包裝,留在我記憶深處的卻依舊是兒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