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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飛碟一樣晃悠

      2015-06-05 20:21:51車海朋
      湖南文學 2015年3期
      關鍵詞:扁桃表叔飛碟

      車海朋

      我媽或許是個勤勉的小學老師,打從我記事起,要不是周末,我在白天基本上看不到她的身影,她年年可都從市里領回金光燦燦的“先進班主任”獎狀。

      要說的是一個星期六,老媽回歸傳統(tǒng)家庭主婦的日子。晌午剛過老媽就在廚房忙開了,搟餃子皮、涮香菇、剁肉泥,這意味著我們家將迎來久違的豬肉香菇餃子宴。老媽支我去平水街上打醋,再三叮囑:“要剝隘老陳醋,可記好啦,是剝隘老陳醋?!苯Y果我果然就忘記了,因為這名字可真拗口。我兜里揣了十元錢,像得到了媽媽鼓勵的小馬駒一樣,蹦蹦達達一路小跑,心無旁騖,嘴里只顧著來回念叨,“剝隘老陳醋,剝隘老陳醋?!本驮诳煲艹鲈洪T的一刻,險些被駛來的一輛車迎頭撞上。那輛白色轎車緊急制動時輪胎在柏油地面擦出的一陣氣流,將我掀翻在地,引擎蓋離我的鼻尖,不過半尺的距離,我嚇出一腦門子冷汗。一個大墨鏡女郎探出腦袋,瞅一眼驚魂未定的我,冷冷地撂下一句“沒長眼睛的”,一溜煙開走了。

      我口中的念念有詞被迫斷篇,爬起來就忘記那個什么醋了,我坐在一堵矮墻上心急如焚,可是怎么都想不起來了,整個人好似掉了魂一樣,一籌莫展。

      這時候斜坡上來了一只漂亮的小柴犬,它圓滾滾的棕黃皮毛溜光水滑,兩片扁桃樹葉一般修長的耳朵警覺地豎在腦袋上,顯得特別威風凜凜。我覺得它就是犬類中的“酷男”,就忍不住多看了它幾眼,它也酷酷地看著我,我倆互不搭理;然后我抬頭看著天空出神,它則坐下來,蹺起后腿在頭上搔癢癢,也許是地勢不平坦,也許是它長得太胖了,大概沒坐穩(wěn),它就生生從斜坡的邊沿滾下去了。

      我終于忍俊不禁開懷大笑起來,笑得淚花都出來了,笑得差點也從矮墻上掉下去。這時小柴犬已回到斜坡上,大概是自尊心受到刺激,它突然沖我吠起來,汪汪、汪汪,吠個沒完,把我吠急了,我也沖它咆哮,吼道:“你自己滾下去了,關我屁事?。俊焙鹜晡揖团芑丶胰チ?。

      這當然已經(jīng)是十幾年前我的童年舊事了。每個人都有一個終將逝去的童年,也許你曾是熊孩子,也許是乖孩子,現(xiàn)在再來追憶童年,不管是哪一種色彩,總是意猶未盡趣味盎然。梳理我的童年,它與你的童年或任何一個人的童年并無多大的不同,一定要說不同,那就是———我的童年有點兒幻想癥。

      十幾年前我家住在一個叫“桃苑”的小區(qū)里,稀稀落落的幾株扁桃樹,不知何年何月被移植到這個小區(qū),我猜“桃苑”這么詩意的名字就來源于此,其實,就是一個南方城市常見的那種大雜院。這年夏天我常常一個人在樓下游蕩,幻想著能遇著點什么莫可名狀的事物,譬如,我還從沒看見過真飛機(更別說坐飛機了)。我曾聽到院里的大孩子說,飛機上的人跟我們是不一樣的,他們天天吃鵝蛋,全身都長滿了毛,所以當偶爾有飛機低空飛行,掠過我們十二樓樓頂?shù)臅r候,我總是睜大眼睛奮力去追看上面的人,是不是真像他們所說的“全身長毛”,但是一次也沒看清楚過。

      當然,我主要還是幻想飛碟。這神秘的天外來客,大人們口中的UFO,我在一本書里看到過它模糊的影子。我形容不出它的優(yōu)美,說它像一個圓頂草帽也不確定,它應該是橢圓形的,中間好似凸起一個圓點,圍繞這個圓點,有一圈一圈閃爍的光斑蕩漾開去。我承認它的流線型美極了,并為之傾倒和深深沉迷,可是它會不會有一天就從我們桃苑的上空飛過哩?

      你應該看出來了,我是個性格有些怪異的小孩兒。不知道為什么,我對玩具不感興趣,在大城市南寧工作的舅舅每年來我們家,都會給我?guī)б粌杉婢撸冃谓饎?、裝甲車、沖鋒槍之類,其他男孩兒愛不釋手的寶貝,在我這里完全失去吸引力,我唯一深深著迷的,大概只有飛碟了,跟著了魔似的。據(jù)說在我更小的時候,曾經(jīng)奢望要一個飛碟模型,可是任憑我如何糾纏,我媽就是不予理睬,直到后來我明白更多事理———飛碟這東西,就是傳說中的玩意兒,我自己都不確定它長什么樣,恁是我媽這樣的知識分子也沒見過呀,上哪兒買去?

      我們桃苑是一個有點兒年月的小區(qū)了,這里的日常生活嘈雜而乏味。院外就是熙熙攘攘的平水街。進得院門,是六七棟建于不同年代、混亂無序的住宅樓,住著兩百來戶人,什么單位的都有,沒單位的也有,還有不少都不知道是從哪里來的租住戶。大家進進出出,庸常地生活在擁擠局促的空間里,白天黑夜,日復一日,卻極少能重現(xiàn)往昔那種其樂融融的鄰里關系了。我經(jīng)??吹酱笕藗冊谠豪锵嘤?,大多數(shù)人互不打招呼,甚至頭都不點一下,總是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生疏得跟大街上擦肩而過的路人沒有什么區(qū)別,人們各進家門,大門一摔,老死不相往來。

      我說不清是我性格怪異,還是因為沒有小伙伴跟我玩讓我變得孤僻。桃苑里的大人們關系生分,小孩兒們似乎也沿襲了這種人際風格,都不喜歡在院里逗留。那些比我大的孩子不上學的時候,盡往外面的平水街上跑,一頭扎進網(wǎng)吧或者電子游藝室里,一玩大半天不回家;更大的孩子,則喜歡往隱藏在平水街夾巷里的錄像廳鉆,兩三個小時過去,才恍恍惚惚地出來。

      所以,我這樣一個小孩兒,除了跟院里的狗玩,更多的時候我就獨自坐在院墻上發(fā)呆,看天空有沒有飛碟;可是我經(jīng)常看見一架亮锃锃的飛機,或者兩三只灰色的大鳥從高大的扁桃樹枝椏間飛過去,卻沒有看到過期待中的飛碟。

      我沒有遇到飛碟,倒是遇到了好多狗和一些奇怪的人。

      不知道為什么,桃苑里養(yǎng)了好多的狗,名貴的或者并不名貴的,哈士奇、吉娃娃、泰迪之類,當然最多的還是哈巴狗和土狗,在院里隨處跑來跑去。比如前面的小柴犬,又比如,一回我看到一只牛犢一般壯實的金毛,居然給一只曬太陽的黃貓扇了一耳光,很慫地跑掉了。有一回我正在院里玩兒,左手持一根玉米棒,右手持一根熱狗,一條短腿小狗遠遠地瞅著我,準確點兒講,是小眼神直勾勾地瞅著我手里的東西,狗嘴里都流出兩條長長的饞絲來了,我把熱狗扔給它,它毫不客氣地享用完畢,從此成為我的伙伴。

      從小我就認為,狗是世上最友善的動物。孤僻的小孩兒沒朋友,所以我把它們當作最好的玩伴,用現(xiàn)在的話來說,我還是個“狗狗控”。

      怪小孩兒最明顯的缺陷,就是不擅長跟人打交道,因此我格外珍惜這個用一根熱狗收買得來的會搖尾巴的伙伴,它也喜歡我。有時候我跟著媽媽從外面回來,小短腿總是很興奮,像一只皮球一樣從遠處連滾帶爬地滾過來,用雙爪扒我的涼鞋,用腦袋蹭我的小腿;有時候我會給它吃的,有時候兩手空空,我就用腳背一遍遍的撓開它,它在地上打著滾,爬起來繼續(xù)一路蹭我,直到把我蹭到樓梯口它才掉頭走開。

      我說過,從小我就認為狗是世上最友善的動物,比如小短腿兒;但萬事萬物沒有絕對,所以我們院里不友善的狗也是有的,這很正常。

      我表叔從一個叫青岡林的鄉(xiāng)下進城,一進院門,他找不著我們家了,就站在桃苑中央東張西望,然后扯著公鴨嗓朝每一扇窗戶喊:“老表,老表,你家住幾層吶?”當時不知我爸在忙什么,我媽和我則完全沒有意識到院里來人口中的“老表”就是我爸,所以我們都不知道表叔后來是怎么找著我們家的。表叔一邊哎呦哎呦叫喚,一邊敲開了我家的防盜門,我們看到表叔高高擼起褲管,左小腿肚子上留下了一排青色的牙印,其中兩顆牙印已經(jīng)沁出幾顆深色的血滴子,表叔面露痛苦之色,說:“樓下的一條野狗從后面給了我一口。”

      我們趕緊給他敷上創(chuàng)可貼,然后我爸攙著表叔下樓,我們在一棵扁桃樹下找到了那只咬人的黑狗,它此刻正夾緊尾巴,怯生生地盯著我們。憑著長久以來在大院溜達的經(jīng)驗,我一眼就認出它來,它并不是野狗,而是一戶電工家的狗。

      我爸說:“不行,得讓狗主人付一筆醫(yī)藥費?!比缓笪覀兙颓瞄_了那個電工家的門,開門見山提出了賠償要求。那電工胖乎乎的,目光有點兒狡黠,我不恭敬地想到了冬瓜。胖冬瓜一上來就火氣很大,說怎么證明是我家的狗咬的你?狗又不會說話,可別賴它身上??茨顷噭荩钦鹃T外的就我表叔一個人,他沒準會動手。

      遇上這樣不講理的人,確實一點辦法也沒有。我爸、我表叔、胖冬瓜,大家只好推推搡搡的下樓來,費了一番工夫找到一個目擊者,證實了躺在樹下的黑狗正是“肇事狗”,胖冬瓜才不得不承認,卻還想耍賴,說兩千塊的賠償太重了,然后又吵起來。

      “兩千塊,少了不行?!蔽野终f。

      “大哥,你們這不是打劫嗎?”胖冬瓜說。

      “我給你算算,”我爸攤開右手,用兩根左手指的指節(jié)啪啪地敲打著右掌心,說,“還有傷口包扎費,注射狂犬疫苗費。”

      胖冬瓜傻眼了。我爸這個小生意人這時顯出精明來,他說:“好端端一個人被你家的狗咬瘸了,心里能好受嗎?精神損失費,誤工費,算下來兩千塊可能都不夠。”

      就在雙方理論的時候,我表叔這個老實巴交的老農(nóng)民,插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讓我爸下不來臺,他說:“要不算了吧,我們農(nóng)村人走哪里不被幾回狗咬噢?精神也沒啥損失,算啦,就少給點咯!”

      后來,狗主人把五百塊甩到了我表叔手上。就在我們攙扶著我表叔一瘸一拐地走出樓道的時候,那個胖冬瓜的老婆也許是對那五百塊心有不甘,沖我們拋過來一句話:“鄉(xiāng)巴佬,有事沒事進什么城?。抗芬Я嘶钤?,有本事你干嘛不咬回去啊?”

      我那時人雖小,也覺察出這一家子不對勁。

      所以說,這樣耍賴的鄰居和不友善的狗,在桃苑總是有的,但這并不能抵消我對桃苑的美好記憶。我仍然在院里游蕩,遇到各種鄰居和狗,就是不曾遇到幻想中的飛碟,所以我差不多就是在絮叨我在桃苑里晃晃悠悠的經(jīng)歷。

      以往桃苑里可不是這般冷冷清清,人情淡漠,那時候鄰里之間是一番和睦相處的景象。那時候我還是個蹣跚學步的小孩兒,每天晚飯過后,老媽抱著我,或者老爸牽著我來到院里,七八點鐘光景,燈光已經(jīng)通明,男的女的,熟識的,陌生的,樓里的鄰居們紛紛出來了,大家純粹為了熱鬧,有燈光的地方,就有打球的、下棋打牌的,女孩子們跳皮筋,男孩子們則瞎跑一氣。然而沒過幾年,承載了鄰里們茶余飯后閑暇時光的場所,被辟為停車場,從早到晚,上面總是傻乎乎地趴滿了各種車。曾幾何時,扁桃樹下的歡聲笑語、一到晚上就熱烈活躍的氣氛,再也沒有了。

      由于院里停滿了車子,我只能在車縫中看一群螞蟻忙碌。螞蟻真是世上最團結的群體(至少比我們院的人團結多了),它們步調一致,形成一支龐大的隊伍遷運一條奄奄一息的蚯蚓,我擱了一塊石子攔住它們的去路,隊形瞬間散了,后面的隊伍亂了陣腳,紛紛蒙頭亂跑……我正入迷,一輛面包車冷不防尖利地滴滴兩聲,把我驚了一大跳,還沒緩過神來,車屁股噴出一團嗆鼻的臭氣開走了。

      球場變成了停車場,再也看不到鄰居們匯聚娛樂的熱鬧場面,仿佛桃苑的人氣也被掏空了,可有一陣子又突然熱鬧起來。每天晚上七八點鐘的光景,我在院里晃悠的時候,總能看到院里聚集而來一些奇怪的陌生人,其中大多為二三十歲的年輕人,有男有女,看不出是干嘛的,他們聚成一撮兒一撮兒的,站著或者蹲著,有的倚在扁桃樹干上,有的用報紙或拖鞋墊在地上坐著,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臉上綻放著某種自信的神采,卻又神秘兮兮的,每天晚上都是如此。我很納悶,又不是雙雙對對談情說愛,有什么可聊的。時間稍晚一些,他們就紛紛鉆進某個單元里去了。

      那一段時間我媽把我看得格外嚴,她不時地從四樓我家的陽臺上伸長脖子喊著我的名字,讓我回家去。

      “媽,那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小孩子家別往他們那兒鉆?!?/p>

      “他們在干嘛?”

      “總之沒什么好事。記住了,你可別跟他們講話,當心他們把你給賣了?!?/p>

      我媽在學校里是個慈愛又嚴明的班主任,在家是個慈愛又嚴明的母親,在她眼里沒有哪一個別人家的孩子比我更乖巧,正是幼兒園大班結束小學又沒有到來的夏天,她給了我自由玩樂的空間,卻又不許我跟著大孩子們到平水街上亂跑。

      我媽都說不清楚那撮人的來路,我就更加好奇了。我曾試圖貼近他們,聽聽他們在議論什么,卻一次都沒有成功,他們說話的聲音總是壓在喉結里,嚶嚶嗡嗡的,低得使我只能辨別出各種口音,普通話、桂柳話、粵語、壯話,以及沒聽過的不知何地方言,南腔北調,就是聽不明白議論的內容。他們壓根兒不把我放在眼里,甚至我都快要走到他們中間去了,他們也無戒備之意,但是往往這時候我媽就在陽臺上把我命令回去了。

      我大概是這院里唯一對這伙人感到好奇的人,因為那一段時間,鄰居們依然各有所忙,關門閉戶,似乎沒有一個大人關心院里冒出來的這伙人的來路。

      大抵一個月之后一天向晚,桃苑里突然沖進來另一群人,是一群穿制服戴大蓋帽的人,我分不清他們是警察還是城管。他們徑直快步?jīng)_進那棟樓里去了,一會兒工夫,他們押著比他們更大的一群人魚貫而出。我當時正站在一棵扁桃樹下,我馬上就認出來了,沒錯,被押出來的正是每晚在院里聚集的那伙人,其中走在前面的兩個家伙還被銬上了。

      雜沓的腳步聲引來了樓里好多鄰居圍觀,大家都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所以不約而同地下樓來了。這場面真是難得一見,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多鄰居在院里聚集,我擠在看熱鬧的人群中間,看到了那個常跟我爸打招呼的科長模樣的叔叔,還看到了許多平日里經(jīng)常碰面卻叫不上來的鄰居。

      一個領導模樣的大蓋帽在給那伙人大聲訓斥著什么,平??偸墙活^接耳竊竊私語的一伙人,此刻終于老實了、安靜了、泄氣了,他們分兩排雙手抱頭蹲地上,面前橫七豎八碼著一堆大紙箱,裝著電視機、電腦、電話、麥克風,以及一沓沓書本和筆記本之類亂七八糟的東西。突然間,我居然看到了那個胖冬瓜電工的身影,他抱著毛發(fā)稀疏的腦袋蹲在那伙人的后面,頭埋得很深,似乎生怕與鄰居們對視。

      那個科長叔叔湊過來,在我爸耳邊輕輕地說:“是傳銷,好險喔,來我們院租房都快一個多月了?!?/p>

      “是啊,萬萬沒想到,傳銷都搞到我們桃苑里來了?!蔽野纸釉?,并詫異道,“不過那個電工,他也搞?”

      “聽說他租房子給傳銷。沒想到他是這么唯利是圖的人,被抓起來真是活該啊。”

      后來我爸就領著我回家去了。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兒,我甚至還不明白傳銷是什么東西。后來桃苑里就再也看不到那撮人了。

      我還是一如既往喜歡一個人在院里晃悠,有時候跟小短腿玩兒,有時候獨自一人異想天開,看天空有沒有飛碟或者別的東西,我每每一無所獲,悵然若失。

      有一天,一只褐色的鳥從我頭頂上撲棱棱飛過去了,丟下一?;野椎募S便,不偏不倚正好濺在我的涼鞋上。這時候老媽煮好飯菜,把我喚回家去。

      誰也說不清飛碟哪一天會光顧地球,我想它一定是來過的,只是被我們忽略了。說不準哪一天飛碟就會光顧我們這座南方城市,于是我在院里晃悠的時候總是習慣性地抬頭看天,生怕飛碟飛過去被我錯過了。

      如你所知,我們桃苑實在乏善可陳得很,因此下面要說的故事,多多少少還是跟狗有點兒關聯(lián),因為不久后的一天,我在院里再次遭遇了那只圓滾滾的小柴犬。

      盡管它被一個冷冰冰的年輕女人牽著,并且套上了一件紅色小馬甲,我還是一眼就認出它來了。我也很快認出了那個女人,她就是差點把我撞了的那個墨鏡女郎,后來知道她住我們七樓,她長得可漂亮了,總是穿齊膝的裙子,一頭卷發(fā)小瀑布似的披在肩上。我經(jīng)??吹剿_一輛白色轎車進院或者出去,不知道為什么,總是把車開得氣勢洶洶的,她讓我想起電視劇里的交際花,雖然我也不知道交際花是干嘛的,就是覺得她們都特別有氣質。有一回我看到這女人氣呼呼地下樓,一個男的在后面緊跟不放,嘴里喊著:“肖花花你聽我解釋嘛!”女的不依不饒,頭也不回,只扔下一句:“這日子過不下去了,離婚?!本褪沁@種時候還是很有氣質,她屁股一扭鉆進轎車,嘭的一摔門,揚長而去。

      我愣愣地看著那個沮喪的男人,甚至有幾分同情他。我經(jīng)常看到那個戴金絲邊眼鏡的男的,他喜歡穿深色條紋T恤扎進白色西褲里,進進出出總夾一個茶色公文包,大概是有單位的人,奇怪的是,他卻總是步行出入。雖然他也不怎么搭理我,但他每回遇到我爸總是會點一下頭,算是打招呼,所以我對他的印象可比其他人要好很多,我想他這么斯文的人應該被溫柔地對待。至于那個女的,我從來沒看到她跟院里的鄰居搭過話,雖然她總是那么有氣質,整個人卻是冷的,被一層厚厚的距離感包裹著。我感覺他們的氣場一點兒也不搭,天知道是怎么走到一起的,難怪會鬧離婚。

      小柴犬突然認出我來,你都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它突然掙脫那女人的手繩,低沉地咆哮著朝我飛闖過來,眼看就要沖到我跟前;我被這突如其來的情狀嚇懵了,四仰八叉跌到了排水溝里,后腦勺被磚頭磕破了,眼冒金星,險些磕成了腦震蕩;我忍痛爬起來,沖那只小柴犬狠狠劃拉著手臂,它倒被嚇著了,很恐懼似的尖叫起來。那個女人踮著高跟鞋快步過來,我以為她至少會安撫一下一個受驚的小孩兒,但是她沒有,她只是蹲下身輕輕地愛撫著小柴犬的腦袋,然后在它的腦門子上啪地吻了一下,說:“寶貝別害怕,我們回家去嘍!”

      我捂著受傷的后腦勺,繼續(xù)坐在院墻上發(fā)呆,沉溺在幻想飛碟的世界里。

      這年夏天我就是這樣子,有點兒孤僻,也有點兒神道。你知道小孩子到這個年紀總是心生各種莫名其妙的念頭,我就常常幻想各種不可名狀的事物,尤其是那神秘的飛碟,傳說中的天外來客。好多人都說看見過飛碟,卻又說不明白,我相信飛碟是常常飛臨地球的,我甚至固執(zhí)地認為,我總有一天會看到飛碟;直到那一回,我真以為遇上了飛碟。

      是的,飛碟,那一刻,在我的眼睛被天空刺得有些酸脹的時候,它出現(xiàn)了,它是圓狀的,泛著一片亮白的光圈,它跟我家里盛菜的盤子一般大小,長的也很像一個盤子;我怔怔地看著它在桃苑的上空滑翔,旋轉著打著唿哨,倏忽就掠過了扁桃樹樹冠,劃出一道白色的弧線,墜向不可預知之處……

      我從院墻上一躍而下,興奮勁蓋過了后腦勺受傷的劇疼;我循著飛碟劃過的尾巴飛奔而去,穿過一排排車屁股,躍過排水管,繞過花圃里的仙人掌,結局卻令人失望,因為我最終看見在一棵扁桃樹下摔得七零八落的東西,就是一只白色的陶瓷盤子,是被我們樓上一對吵架的男女給扔出來的;緊接著從七樓———沒錯,就是七樓,鬧離婚的那一戶———陽臺又扔出了一條枕頭、一個遙控器、半邊西瓜、一只人字拖……這時候令人驚懼的一幕發(fā)生了,我看見那只小柴犬從七樓飛了出來,它驚叫著從天而降,在空中徒勞地掙扎,幾乎在一眨眼之間,它就如同一只沉重的沙包般,啪唧著地,發(fā)出短促的一聲,四肢一陣抽搐,舌頭伸出巴掌長,它的世界清凈了。

      可七樓陽臺上尚未清凈,啪,突然傳出一只巴掌摑在另一個人臉上的聲音,啪,又一巴掌,那個女人帶著哭腔爆出一串含糊不清的臭罵,聽上去實在粗鄙不雅,有一句清晰可辨,她在一遍又一遍地罵道:“我日你老子的,我日你老子的。”那男的,平日里木訥本分、總夾著一個茶色公文包的那個科級干部模樣的人,半天才吼上一句:“打不死你。”

      我對飛碟的幻想就這樣結束了。

      這年夏天悄悄道別的時候,我告別了在桃苑晃晃悠悠的游歷,被送進了老媽任教的小學校,開始艱苦的寄宿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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