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書銶
王嬸是剛從鄉(xiāng)下搬到城里來的,每天進出,除了冷冰冰的樓梯和幾堵墻,沒看見冒熱氣的。這些讓王嬸很不習(xí)慣。她想到在鄉(xiāng)下的時候,端個碗就可以跑到隔壁去侃兩句,東家長,西家短地聊,好不熱鬧。
這天,她悶得慌,下樓去逛逛。沒走多遠,就聽見不遠處一個男人高聲喊道:“誰家的花盆啊,把我的車都砸壞了,誰家啊,出來說話啊!”喊了好一會兒,沒人應(yīng),男人有點急了,開始罵街了。王嬸一邊走過來,一邊想:這城里人就是事多,一輛車好端端地也會被砸。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家指指點點,因為很多是新搬進來的,彼此都不怎么認識,誰說誰都無所謂,大家只是帶著耳朵聽聽而已。
王嬸往人群里瞧,這一瞧不打緊,地上那只碎花盆怎么和自己家的這么像!她清清楚楚記得那花盆是她剛搬完家去花鳥市場挑選的,花盆上還畫著一條魚呢。她覺得臉一紅,又不敢吱聲,悄悄地退出人群,往家里奔去。
王嬸家住五樓,她氣喘吁吁趕到家里,快要高考的女兒正在做作業(yè),見到她心急火燎的樣子,急忙問:“媽,怎么啦,發(fā)生什么事了?”“快!到陽臺看看,花盆,花盆!”幾乎同時,她和女兒一起趕到陽臺邊,原來好端端擺在那兒的花盆真的不見了。她立即意識到,花盆一定是掉下去了,而且剛才砸壞車的正是自家的花盆。王嬸和女兒說了樓下面的事,女兒拖著她到客廳,指了指家里那只大肥貓說:“剛才我在做作業(yè),肥貓過來搗亂,我把它趕走了,它就跑到了陽臺,沒想到竟然闖禍了。”女兒一邊說,一邊搖著王嬸的手臂:“完了,完了,怎么辦呢?”
王嬸很快冷靜了下來,用手指放在嘴唇邊“噓”了一聲,意思是千萬別出聲。女兒急忙閉嘴。
傍晚,王嬸的父親釣魚回來,一到家,嘴里就嘟囔著:“唉,城里真是怪事多多,好好的車被砸了,還沒人承認?!蓖鯆鸺泵釉挼溃骸芭叮菃??爸,趕緊洗手吃飯了?!蓖鯆鸬母赣H有一個習(xí)慣,吃飯前要到陽臺給花花草草澆水,他說每次看到花長得越來越好,飯也吃得香一點。
他轉(zhuǎn)到陽臺時,突然叫了起來:“花盆呢?花盆呢?怎么 少了一個花盆?”王嬸趕忙過來拉住父親的手:“別喊了,會讓人聽見的。”她朝樓下努努嘴,示意父親別那么大聲。王嬸的女兒用手指著那只大肥貓說:“外公,是它弄的。”
王嬸的父親左右環(huán)顧了一下,一切都明白了。他二話沒說,拉住王嬸的手就往樓下走,王嬸的女兒也趕緊跟了下來。
他們來到剛才男人喊叫的地方,圍觀的人都已經(jīng)散了。那個男人正是一樓汽車修理店的李老板,被砸壞的小轎車就停在修理店門口。王嬸的父親將事情原委講了一遍,還不停地賠禮道歉,請李老板提個賠償要求。本來還滿腔火氣的李老板口氣一下子軟了下來,雙方說話越來越溫和,什么大家都是鄰居,什么遠親不如近鄰等等。有許多人聽到下面的對話,紛紛探出頭來,見一個老人都這么誠懇,也覺得這個老板大度,個個伸出了大拇指。
砸車事件很快就這么過去了,王嬸每天去買菜、逛街,李老板還有店里的伙計都會主動和王嬸問好,王嬸有時還停下來和他們聊聊,因為這件事后,大家仿佛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但有一件事,王嬸一直開不了口。女兒馬上就要高考了,李老板的汽車修理店噪音實在太大了,有幾次她和店里的伙計們聊天時,想說出來,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令王嬸驚訝的是,近來好長一段時間都聽不見樓下修理店的噪音了。但這家修理店的生意以前一直是很紅火的。她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店里的伙計們告訴王嬸,聽說王嬸家女兒要高考了,李老板交代他們提早收工,而且李老板還準備重新裝修修理店,減少噪音。王嬸一聽,感動得不得了,直夸李老板是個好人,又說到上次自家花盆砸了李老板的車,李老板一分錢不要他們賠,讓他們一直很不好意思。
那天,天氣很好,王嬸到樓下轉(zhuǎn)轉(zhuǎn),突然發(fā)現(xiàn)修理店門口貼了一張A4紙,上寫:本店暫停營業(yè)十天。王嬸屈指一算,啊,怎么這么巧,離女兒的高考加復(fù)習(xí)正好十天。這時李老板正和伙計們收拾東西,見到王嬸,便說道:“王嬸,不好意思啊,這段時間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影響了你女兒高考復(fù)習(xí),所以我把店里的生意暫停幾天,等你女兒高考完再說?!蓖鯆鹨宦?,頓時覺得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道謝的話還沒說出口,李老板卻大方地阻止了她:“王嬸,什么也別說了,你是好人,大爺更是好人,是他教育了我要努力做好人。再說,這么好的鄰居去哪里找呢?”
王嬸環(huán)顧著店里的伙計們,激動地一把握住李老板的手,發(fā)自肺腑地說:“大兄弟,有你們真好!”
(發(fā)稿編輯/周婷婷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