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海清
一方宋硯
民國年間,嘉興城里有一家姓王的富戶,當(dāng)家人名叫王仁甫。這王仁甫的祖父王九公曾是清廷宮中的御廚,因有一手絕活,能煨一道“荷葉叫花雞”,深得慈禧老佛爺?shù)南矏?,曾賜他三品頂戴。慈禧老佛爺歸西以后,王九公眼看宮廷中明爭暗斗,便以年老多病為由,辭去官職,攜帶一家老小離開皇宮,同時還把一筆財(cái)富運(yùn)回到老家嘉興。這王仁甫自小在奇珍異寶堆里長大,對那些古董甚是喜愛,便養(yǎng)成了收藏的愛好。民國以后,一些前清遺老為了生計(jì),常常把一些家傳珍寶拿到古玩市場換錢。于是王仁甫經(jīng)常到古玩市場轉(zhuǎn)悠,看到中意的,就買回家賞玩。
嘉興府是浙北名城,一條京杭古運(yùn)河穿城而過,南來北往的客商好比過江之鯽,所以常有一些意想不到的珍寶流落在這里。那古玩市場在子城腳下,王仁甫每天午睡起床后,都要到古玩市場走走。自民國二十六年底,日本人在金山衛(wèi)登陸,占領(lǐng)了嘉興,成立了維持會后,古玩市場冷清了許多。這天,王仁甫來到子城腳下,照例這個攤位站站那個攤位看看,走到子城轉(zhuǎn)角處,一個攤主叫道:“王先生,我這里有一方古硯,您是不是看看?”
王仁甫知道,那些設(shè)攤的,時常會拿一些贗品騙人,便漫不經(jīng)心地走上前,笑道:“小三子,又是什么好東西啊?”
小三子從身后的一只布袋里翻了一會兒,拿出一方沉甸甸的石硯來,道:“我知道王先生是識貨的,所以給您留著?!?/p>
王仁甫看那石硯,一尺長,八寸寬,石質(zhì)烏黑,用手指輕叩,無聲無息,硯首雕有兩條飛龍,昂首探爪,雕刻得活靈活現(xiàn)、惟妙惟肖,特別是雙龍的眼睛,微微外突,有一股靈氣外溢,在一片云霧的掩映下,仿佛要騰空而起。
王仁甫把石硯翻轉(zhuǎn)過來,隱約發(fā)現(xiàn)鐫有字跡。再看那石質(zhì),確是宋代之物,便不露聲色問道:“你要價(jià)多少?”
小三子嘿嘿一笑,伸出三個手指頭來。
王仁甫道:“三十?”
小三子道:“王先生說笑了,三十怎么夠!”
王仁甫笑道:“三百,這個數(shù)兇了些吧!”
最后,兩人一番討價(jià)還價(jià),王仁甫以一百二十塊大洋買下了這方石硯。
御賜珍寶
王仁甫把石硯拿回家,管家王駿迎上來道:“老爺,蒲爺來訪,正在客廳等候?!?/p>
王仁甫一聽好友來訪,連忙進(jìn)了客廳,只見一位年逾古稀的老者,鶴發(fā)銀須,著一身青衣,戴一頂瓜皮小帽,正坐在客廳喝茶,見王仁甫進(jìn)來,站起身,哈哈笑道:“我猜想仁甫兄必是到古玩市場去了,今天淘到了什么寶物?。俊?/p>
王仁甫笑道:“蒲先生,小弟今天淘到了一方古硯,初看好似宋代之物,蒲先生是道上人,請幫我鑒別一下如何?”
原來,這位老者名叫蒲華,擅書能畫,是浙北有名的書畫鑒定家。因其喜歡喝酒,不修邊幅,頗有“竹林七賢”之風(fēng),當(dāng)?shù)厝朔Q他為“蒲邋遢”。
蒲華細(xì)細(xì)看了那方古硯,道:“奇了奇了,這雙龍的龍鱗,竟然是歙石特有的螺紋,乃天然形成,絕非手工。且先看那背后的字,再作定論!”
于是,兩人用小刷帚細(xì)細(xì)掃刷石硯背面的字,漸漸地,這些字顯露了出來。但見這幾行字鐵筆銀鉤,遒勁有力,兩人仔細(xì)辨識,卻是行書“持堅(jiān)守白,不磷不緇”八個字。
王仁甫不由一陣狂喜:“蒲先生,這方古硯,難道說竟然是南宋初年抗金名將岳飛所有?”
蒲華道:“南宋建炎三年,金兵跨過長江,攻陷建康,進(jìn)犯宣城和廣德。大宋廣德守將貢祖文見金兵勢眾,難以抵御,他知道時岳飛領(lǐng)兵駐防鐘村,便差人飛馳鐘村,向岳飛求援。岳飛聽說金兵侵犯宣城、廣德,率大軍從鐘村疾馳增援,在宣城大戰(zhàn)金兵,六戰(zhàn)六捷,擒殺金軍大將孛奄龍,貢祖文趁機(jī)火燒金兵統(tǒng)帥金兀術(shù)大帳。金兵敗退后,貢祖文為答謝岳飛助他大破金兵,便拿出一方歙硯贈予他。這方歙硯名‘雙龍戲珠硯,是金兵統(tǒng)帥金兀術(shù)在歙州搶掠而來,貢祖文攻破金兀術(shù)帥帳時所獲。歙硯為中國四大名硯之一,因硯石出于古歙州府治而得名。自唐朝開始,歙硯一直是皇室貢品,北宋宣和年間,徽宗皇帝對歙硯更是情有獨(dú)鐘,歙州每年都制硯進(jìn)貢。這方歙硯取材于一方天然巖石,制于欽宗靖康元年,是宣城知府特地讓名匠制作的,‘雙龍?jiān)⒁饣兆凇J宗,是向朝廷賀喜之貢品,沒想到剛剛制成,還來不及送到汴京,就被金兵搶掠去了。岳飛收下歙硯,第二年進(jìn)京面圣時,將歙硯獻(xiàn)予宋高宗趙構(gòu),高宗為表彰岳飛抗金有功,將歙硯又賞賜給岳飛,岳飛便在歙硯背面鐫刻行書銘文‘持堅(jiān)守白,不磷不緇,意在自勉?!?/p>
強(qiáng)盜上門
嘉興城一些文人墨客聽說王仁甫得到岳飛的寶硯“雙龍戲珠硯”,都來拜訪,以求一睹寶硯。
這天午后,王仁甫和蒲華正在賞玩“雙龍戲珠硯”,忽然管家王駿來報(bào),嘉興維持會會長成弘遠(yuǎn)來訪。
成弘遠(yuǎn)原是嘉興富戶,喜歡附庸風(fēng)雅,自日本人侵占杭嘉湖后,成弘遠(yuǎn)當(dāng)了日本人的維持會會長,跟在日本人后面小狗般搖頭擺尾。眼下不知道成弘遠(yuǎn)找上門來有什么事。
只見成弘遠(yuǎn)搖著一把折扇,一搖三擺地踏進(jìn)客廳。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中年人,鼻梁上架著一副文雅的眼鏡,身著中山裝,頭發(fā)梳得锃亮,神態(tài)非常傲慢。王仁甫認(rèn)出這人是成弘遠(yuǎn)的弟弟成弘鑣。他知道,這個成弘鑣早年曾留學(xué)日本,現(xiàn)在怎么回來了?
成弘遠(yuǎn)兄弟進(jìn)了客廳,王仁甫礙于鄉(xiāng)鄰情面,只好讓了座,那王駿便奉上茶來。
王仁甫問道:“不知道成會長兄弟光臨寒舍,有何見教?”
成弘遠(yuǎn)呵呵笑道:“仁甫兄,好久不見,特來拜訪!”
王仁甫冷笑一聲,道:“成會長現(xiàn)在是日本人身邊的紅人,我們可高攀不起!”
成弘遠(yuǎn)涎著臉皮,道:“哪里,哪里,在下只不過為鄉(xiāng)親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噢,我給兩位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小弟弘鑣,從日本留學(xué)回來后,現(xiàn)在在省城大日本駐杭州司令部任翻譯。”
成弘鑣站起身,朝著王仁甫和蒲華微微鞠了一躬,道:“小弟離故鄉(xiāng)多年,請兩位鄉(xiāng)賢多多關(guān)照?!?/p>
蒲華乜斜了成弘鑣一眼,說道:“失敬,失敬,大日本的翻譯大人!”
成弘鑣了解蒲華的脾性,知道他話里藏有“骨頭”,便裝作聽不出話音,強(qiáng)笑道:“不敢,不敢!”
王仁甫道:“不知成翻譯官到敝府有什么見教?”
成弘鑣朝王仁甫雙手一抱拳,呵呵笑道:“在下奉大日本帝國駐杭州司令官冢邊太郎之命,特來拜訪王先生?!?/p>
王仁甫道:“成翻譯官有什么事,還請直說吧!”
成弘鑣嘿嘿幾聲干笑,終于說明來意:“冢邊司令官聽說王先生最近得到一方寶硯,原是岳飛遺物,冢邊司令官敬仰岳飛忠勇,故特派在下來求見寶硯?!?/p>
王仁甫想不到日本人的耳目這般快捷,暗暗吃驚,當(dāng)下呆住了,不知怎么對付。
成弘鑣嘿嘿笑道:“怎么,王先生不想讓在下觀賞一下?”
忽然,一邊的蒲華一拍巴掌,笑道:“想不到,仁甫兄得到一方贗品,竟傳到了日本人的耳朵里。”
成弘鑣一雙老鷹般的眼睛一瞪蒲華,道:“怎么?假的?”
蒲華笑道:“正是,假的!”
成弘鑣正色道:“兩位可知道,欺騙日本人,可是要砍腦袋的!”
蒲華冷笑道:“知道!去年端午,冢邊太郎得知余杭楊家有一枚祖?zhèn)髁间景子?,便逼楊家交出白玉,但楊家誓死不從,冢邊太郎竟在深夜出兵包圍楊家,以抓捕抗日游擊?duì)為名,將楊家一門老少全部殺害!”
成弘鑣嘿嘿冷笑幾聲,道:“蒲先生既然知道日本人的手段……”
蒲華猛地一揮手,打斷成弘鑣的話:“岳元帥的那方寶硯,豈是我輩凡人輕易能得到的!”
成弘鑣便涎著臉皮道:“那就勞煩,把那贗品請出來讓在下一觀。”
王仁甫沒法,只好把那方“雙龍戲珠硯”拿出來,讓成弘鑣過目。成弘鑣捧著那方歙硯,裝模作樣看了一會兒,忽然嘿嘿笑道:“要知這方硯臺是真是假,只要一試就知道了。”
蒲華問道:“不知翻譯大人如何試法?”
成弘鑣道:“等到月圓之夜,待明月升空,只要在月下將水斟入墨池,用墨研磨,那墨水到一定濃度,在月光映照下,雙龍便會在墨池里翻騰?!?/p>
蒲華心里暗暗吃驚,想不到這個成弘鑣竟然知道這個秘密,但仍不動聲色,故意笑道:“這個,我等倒不曾聽說過?!?/p>
成弘鑣道:“今天正是農(nóng)歷十五,待到晚上月亮升起之時,便可一試!”
王仁甫沒法,便在后花園布置準(zhǔn)備,等到二更時分,成弘鑣親自在“雙龍戲珠硯”中斟好水,蒲華便拿出一塊桐煙墨來,那成弘遠(yuǎn)搶著接過,慢慢研磨起來。
這時,皓月當(dāng)空,把后花園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成弘遠(yuǎn)研磨了一會兒,看那墨水,在月光映照下閃閃發(fā)光,便停止研磨,在一旁靜靜觀看。不一會,月亮越升越高,月影正好映在墨池中。圍觀的一行人個個神情緊張,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盯著墨池,但轉(zhuǎn)眼一炷香焚過,那月影已慢慢移過墨池,兩條欲騰空而起的龍卻紋絲不動。
王仁甫一雙眼睛也盯著那方“雙龍戲珠硯”,眼見那月影移過墨池,不由得又喜又驚,喜的是那雙龍絲毫沒動,既然沒動,成弘鑣就沒理由將歙硯拿走,驚的是這方“雙龍戲珠硯”竟然是一方贗品。
見成弘遠(yuǎn)和成弘鑣兩兄弟一臉沮喪,蒲華笑道:“那方‘雙龍戲珠硯當(dāng)年伴隨岳飛征戰(zhàn)疆場,何等珍貴,我等凡人怎么有緣消受?!?/p>
成弘鑣一雙眼睛盯著那方歙硯,沉吟片刻,道:“不管真假,讓我先帶到杭州再說?!?/p>
蒲華笑道:“據(jù)我所知,那個什么冢邊太郎最恨有人拿贗品蒙騙他,當(dāng)年陳駿魚目混珠之事,成先生一定還記得吧!”
原來,冢邊太郎剛剛進(jìn)駐杭州時,隨身有個翻譯,也就是成弘鑣的前任,名叫陳駿,此人文武雙全,曾幾次救過冢邊太郎的性命。冢邊太郎的下屬占領(lǐng)湖州時,得到了一顆夜明珠,便報(bào)告了冢邊太郎,冢邊太郎便派陳駿到湖州去取夜明珠。誰知湖州到杭州就這么一箭之地,那顆夜明珠竟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偷換了。陳駿怕冢邊太郎降罪,便欺冢邊太郎沒見過這枚夜明珠,花錢在古玩店買了一顆模樣差不多的珍珠,想來個魚目混珠,不想?yún)s被冢邊太郎識破。起先,陳駿還仗著救過冢邊太郎的命,以為最多被責(zé)罵一頓了事,沒想到冢邊太郎一聽夜明珠被盜,陳駿還暗地里用一顆珍珠頂替,勃然大怒,親手用軍刀砍下了陳駿的腦袋,動手前,還怒斥陳駿道:“夜明珠被盜,情有可原,用珍珠替代,蒙騙本司令,罪不可赦!”
成弘鑣嘿嘿笑道:“蒲先生,如果這方石硯果真是贗品,在下當(dāng)然不會自討沒趣再攜去杭州?!?/p>
測試雙龍
成弘遠(yuǎn)和成弘鑣離開后,蒲華口中連呼僥幸,王仁甫忙問其中原因。蒲華只是哈哈大笑。王仁甫焦急地問道:“蒲先生,這方古硯難道真是贗品?”
蒲華呵呵笑道:“真品,真品,誰說是贗品?”
王仁甫道:“那先生怎么……”
蒲華道:“仁甫兄,這方歙硯可是中華珍寶,豈可拱手讓給入侵的日本人!”
王仁甫道:“如果真把抗金名將岳飛的‘雙龍戲珠硯進(jìn)貢給小日本,那倒真是有諷刺意味了!”
蒲華笑道:“所以在下巧使一計(jì),所幸蒙過了成家兄弟?!?/p>
王仁甫以手拍額,道:“好險(xiǎn),幸虧先生蒙過了那個成弘鑣。不過,小弟還有一事不明白……”
蒲華笑道:“仁甫兄是要問,農(nóng)歷十五月圓之夜,為什么那雙龍紋絲不動?”
王仁甫道:“正是!”
蒲華道:“那個成弘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雖然知道‘雙龍戲珠硯在農(nóng)歷十五月圓之夜能起舞戲珠,卻不知道這其中有個訣竅。”
王仁甫疑惑地問道:“還請蒲先生賜教!”
原來,這方“雙龍戲珠硯”在每月農(nóng)歷十五月圓之時確能起舞戲珠,但必須用徽墨磨研,而之前用來磨研的,只是一塊普通桐煙墨,所以那雙龍自是巋然不動。
蒲華笑道:“仁甫兄不要著急,且等到一個月后,我們再試?!?/p>
王仁甫道:“好,一個月后,我請先生喝花雕吃火鍋?!?/p>
于是,王仁甫和蒲華約好,等到下個月的農(nóng)歷十五夜,再行試驗(yàn)。
轉(zhuǎn)眼一個月過去,王仁甫讓管家王駿在后花園的大柳樹下,置一張?zhí)茨咀雷樱现媚欠健半p龍戲珠硯”,旁邊一張石桌,置有火鍋,熱著酒菜,他便和蒲華邊飲酒邊談?wù)撔┳之?。等到月上柳梢,看看已近二更,蒲華便從隨身帶的墨盒里拿出一方墨來,道:“仁甫兄,這是一方正宗徽墨,產(chǎn)于乾隆十四年,我已收藏近五十載了?!?/p>
白天,王仁甫早已讓王駿帶人到城東瓶山上用陶瓷罐盛來泉水,這會兒他親自為蒲華打下手。他小心翼翼地在“雙龍戲珠硯”的墨池里斟上一小勺泉水,蒲華便用徽墨慢慢研磨起來。不一會兒,那皎潔的月亮已然升空,蒲華后退幾步,和王仁甫站在距歙硯一丈開外,只見那一泓墨水在月色映照下閃閃發(fā)光,當(dāng)那一輪明月映在墨池中的一剎那,環(huán)繞在墨池邊的兩條龍的眼睛竟然發(fā)出一陣耀眼的光芒,一陣微風(fēng)吹過,那一泓墨水微微顫動,兩條龍便映在墨池中飛騰起來,直把王仁甫看得目瞪口呆。
等到那一輪明月緩緩移過墨池,那兩條龍才慢慢平靜下來,然后恢復(fù)了原狀。
這時忽然從一座假山后面?zhèn)鱽硪魂囌坡暎粋€人哈哈大笑著從假山后面走出來。
寧為玉碎
王仁甫和蒲華大吃一驚,只見此人正是一個月前來索要“雙龍戲珠硯”的成弘鑣。
成弘鑣哈哈笑道:“多謝,多謝,蒲華先生教了在下一招?!?/p>
王仁甫大驚,問道:“你,你怎么……”
成弘鑣得意地道:“王先生沒有想到吧,貴府大管家已經(jīng)是在下的人了。”
原來,成弘鑣知道這樣兩手空空回杭州,無法向冢邊太郎交代,便用兩百塊大洋暗地里買通了王仁甫的大管家王駿,還答應(yīng)事成后帶他到杭州供職。于是,王駿把王仁甫和蒲華這個月在后花園試歙硯的消息告訴了成弘鑣。等到這個月的農(nóng)歷十五這天,他又偷偷把成弘鑣帶進(jìn)后花園,躲在假山后面,成弘鑣便看到了剛才那神奇的一幕。
王仁甫想不到出了家賊,便怒指縮在一邊的王駿,罵道:“王駿,你這條瘟狗,竟然賣主求榮……”
成弘鑣笑道:“王先生息怒,所謂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大管家可是個大大的聰明人??!”
王仁甫道:“我是不會讓你們把這件國寶交給日本人的!”
成弘鑣哈哈大笑了幾聲,忽然低聲對王仁甫道:“王先生,我告訴你,現(xiàn)在可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敢得罪日本人,余杭楊家那就是先例!瞧好了,我這槍可是不長眼的!”成弘鑣說罷,猛然從腰間掏出一支手槍,指向王、蒲二人。
這時,一直坐在石桌前喝花雕吃火鍋的蒲華“啪”的一聲丟下手里的竹筷,嘿嘿冷笑幾聲,道:“怎么,成家二少爺難道要強(qiáng)搶這方歙硯了!”
成弘鑣牙一咬,道:“只要能拿到‘雙龍戲珠硯,我什么都敢做!”說著,狂笑幾聲,走到檀木桌前,伸出雙手,正要去捧歙硯,王仁甫猛地大叫一聲:“住手!”
成弘鑣一驚,縮回雙手,王仁甫怒目噴火:“成弘鑣,你難道不怕岳元帥的忠魂來找你算賬嗎!”
成弘鑣哈哈大笑:“岳元帥?你讓他來找我吧!”
這時,蒲華突然哈哈大笑道:“仁甫兄,既然成家二公子看中了這方‘雙龍戲珠硯,我看,就讓他拿走吧!”
王仁甫不解地叫道:“先生……”
蒲華又是哈哈一笑,雙手捧起那方“雙龍戲珠硯”,回到石桌前,放在一邊,道:“成家二公子,莫急,莫急,給老朽一點(diǎn)面子。來,這可不是普通的花雕酒,是著名的陳年佳釀‘女兒紅,一般人家里可喝不到。我聽說二公子最好喝此酒,你且先飲三杯,喝完我自會把歙硯雙手奉上!”
成弘鑣知道,這會兒那方歙硯已在自己掌握之中,沒必要撕破臉皮明搶,便嘿嘿笑著,在石桌邊坐下。蒲華為成弘鑣斟滿一杯酒,道:“成家二公子,請先飲一杯!”
成弘鑣被酒香吸引,馬上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待三杯美酒下肚,便道:“多謝兩位鄉(xiāng)賢,三杯酒已飲畢,這歙硯……”蒲華鎮(zhèn)定地看了王仁甫一眼,雙手緩緩地捧起那方歙硯,作勢要往成弘鑣手里送,待到半中央,突然往成弘鑣身前的地上用力一砸,忽聽得“啪”一聲響,只見墨水四濺,濺了成弘鑣一臉,嚇得他大叫一聲,雙手捂住臉,待他松開手,往地上一看,只見那方“雙龍戲珠硯”已裂成數(shù)塊。這時,成弘鑣臉上的墨水被手一捋,已然成了一個大花臉,月光映照下,好像魔鬼一般。
蒲華將一杯花雕一飲而盡,手捋長須,哈哈大笑道:“古人云:玉可碎而不能污其潔,竹可焚而不可毀其節(jié)!古硯有靈,豈肯隨無恥者遠(yuǎn)赴東洋!”
原來,蒲華見王駿引了成弘鑣進(jìn)入花園,知道這方“雙龍戲珠硯”已難逃厄運(yùn),便穩(wěn)住成弘鑣,然后趁成弘鑣喝酒后放松警惕之機(jī)這么一砸,“雙龍戲珠硯”便爆裂了……
(發(fā)稿編輯/黃素萍 插圖/盧仲堅(ji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