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
你為什么不入我的夢境?
十年了,當(dāng)我想你的時候。
母親,你的旅行太漫長
暗無天日
我的等待枯竭了太陽和月亮。
在夢里,你是年輕能干的母親
我是年幼不諳世事的兒子。
漫無邊際的時光為我們準(zhǔn)備著
沒有流逝,沒有黑夜,沒有分離。
小巷很短很漫長,我的手在你的手里
怎么也走不到盡頭。
——打開粉墻黛瓦的屋宇,都是你奔進奔出的身影。
我年幼多病,一根布帶把我拴在你的背上
我看慣了你身體里的日月星辰、春夏秋冬。
外出求學(xué)的時光,我羸弱瘦小,高不盈三尺
每次離家,濃霧中你送一程喊一程
驚悚了途中沉睡的坡谷山巒。
簡易的早餐臥著你深深的埋伏
碗底的雞蛋一直延伸到我的中年……
母親,你說你要來看我們的新居
你說你要來幫我們打理家務(wù)
你說你要來和我們一起待很長一段時間
你還有許多與兒子與孫女有關(guān)的愿望……
十年了,你為什么不入我的夢境
母親,你是怕我的思念太沉牽掛太重嗎?
(后記:2005年3月,時年68歲的母親因突發(fā)心臟病去世,在她把五個兒子養(yǎng)大成家立業(yè)該享福的時候離開了我們。奇怪的是,十年來她很少讓我夢見她。)
暮春
倒伏多美啊。從綠色田畈的這邊
到那邊。山水、田園、村落
在晨風(fēng)中,一一接受陽光濃烈的洗禮。
空氣中能擠出青嫩的水份,也能擠出金色的火焰。
河流用綠色的綢緞抒情;
草叢中,流水以不息的彈奏
分辨時令的變化。
太陽的步履在村道軋響
“鄉(xiāng)村四月閑人少”,這位不老的老者
用時光的拳頭輕敲緊閉的木門。
萬物生長,百花綻放
四月,不僅有盛開和凋零,還有累累果實
堆滿春天的杯盞。
蠶豆和豌豆,粉嫩油綠的菜莢
在田間,以有孕之身
展現(xiàn)土地的饋贈
它們彎曲的角度,倒伏的姿勢
加深了春天的色彩
也增加了季節(jié)的份量。
翠鳥把身影和鳴叫嵌入碧空
山邊的野花開開落落
一條青蛇從田野滑草而過。
一夜之間,金黃的菜花
在枝頭逃遁,把舞臺交給蔥翠的籽粒
——愈來愈輕的禾桿,以干枯的方式
騰空肉身,拼盡心力
抵達(dá)圣境
——奉獻(xiàn)果實,化為灰燼,返回泥土。
迷離的四月,青綠的植物
剝開來,是暮春芬芳的汁液
是陽光耀眼的魔力。
只有植物才能重生
在曲折幽深的山谷中前行
那些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野花
悉數(shù)開放。
陳舊的流水,在溪澗擦拭永恒的卵石
岸邊黑色的山巖
在迷霧中巋然不動。
一谷的聲音和嫩綠青紅
復(fù)原了那個四月。
一番風(fēng)雨,一番花事
走走停停
如緩慢行駛的綠皮火車
去年的春天,十年前的春天
一百年前的春天
潛伏在腳下。
沒有看到去年奪路而逃的青蛇
沒有看到那位垂暮的跛足老者
——他已埋在青青的山岡
只有植物才能重生
只有自然才能回歸生命的原點
時間的單軌列車
只有前方,沒有回程。
簡介:
詹成林,男,筆名阿成,上世紀(jì)六十年代出生于徽州的一個小山村?,F(xiàn)供職于安徽省石臺縣教體局。安徽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安徽省池州市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以本名和筆名在《詩刊》、《人民日報》、《綠風(fēng)》、《特區(qū)文學(xué)》、《天津詩人》、《詩歌報》、《詩歌月刊》、《青春詩歌》、《清明》、《安徽文學(xué)》等報刊發(fā)表詩作900余首,曾7次榮獲詩賽獎,多首詩作收入詩選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