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永強：民警接待室的生活

朱一南

在濟南市公安局七賢派出所內(nèi)，有個“民警接待室”。每一天，這里都熱熱鬧鬧地上演著一幕幕生活劇。它的演員是充滿情緒的市民，它的劇情是最“接地氣”的生活，而這些你推我搡的情節(jié)背后，是最自然真實的人生故事。日復一日，警察攝影師潘永強琢磨著這些“生活劇目”，覺得這些人生百態(tài)值得被記錄下來，于是他用小半年時間拍攝完成了組照《民警接待室》。正是因為他曾經(jīng)是這些民警中的一員，親身參與過一次又一次調(diào)解，所以他對鏡頭里的每一個人都帶有一種感情，沒有奚落，沒有憤怒，或許添了一點調(diào)侃，來自嘲生活不易。

拍攝與生活息息相關(guān)的題材，也是潘永強的創(chuàng)作特點。就像在采訪中所說，他愿意琢磨生活。這種琢磨，讓他的影像有了更多層次的生活的滋味。

確實，生活需要思考，影像值得品味。盡管這組作品可以算是潘永強的“職務(wù)之作”，但他并沒有簡單地將之處理為“宣傳作品”。特地選擇的拍攝地點，其神秘性和特殊性，讓他有更豐富的原料可供加工，而最終作品也是經(jīng)過大量過濾而成。

這種對現(xiàn)實的抓取容易讓攝影者處在“暗處”，被攝者處在“明處”，那么，如何不侵犯被攝者的隱私就成了也需要攝影師“過濾”與思考的問題。在潘永強的自述中，他提到選擇發(fā)布照片時，“首先考慮的是保護被攝者的隱私，其次是避免雷同的案件和畫面?！边@種順序是需要提倡的。同時，他也多使用人物的側(cè)面以及低頭的瞬間，不論是有意為之還是下意識的拍攝，行為總比面孔在這樣的主題中更有意味。不過，畫面中的具體人和事其實并不重要，統(tǒng)一的舞臺，紛繁的場景，照片讓我們以新鮮的角度觀看民警接待室這一普通空間，從中感受我們不曾經(jīng)歷的或曾經(jīng)歷卻無法仔細感受到的，這才是社會紀實照片會給我們帶來的收獲。

作為警察，你對這個題材是否很有感觸？

警察這個職業(yè)非常特殊，要承受普通人不一樣的壓力和煩惱。作為一名警察攝影師，希望通過照片，讓社會了解警察的生活。威嚴的職業(yè)光環(huán)下，警察有常人的喜怒哀樂和酸甜苦辣，繁忙的值班總是有處理不完的警情，24小時的值班后也經(jīng)常不能休息，“5+2”、“白加黑”對他們來說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整組作品，你采用固定機位拍攝，這是出于哪些考慮？

采取固定機位拍攝，是為了保持視覺語言的統(tǒng)一性，讓民警接待室成為一個真實的舞臺。在這里發(fā)生的故事，往往矛盾尖銳但沒有最后定性，當事人面對警方不知下一步如何處理而心態(tài)多變。在這里截取故事的瞬間，讀者需要調(diào)動自己的經(jīng)驗進行評判。對前因后果的猜度，或許會讓讀者產(chǎn)生更多聯(lián)想，成為觀察社會的切入點。

拍攝中，你是否會提前設(shè)計拍攝方案？

我是先定主題，再做拍攝計劃。從策劃到拍攝需要反復思考，不斷打磨，再拍攝。作為攝影師，我把自己置于一個旁觀者的視角中，客觀記錄一切。

拍攝過程中最感動你，以及最想分享的是什么？

七賢派出所每天接警量高達30余起，拍攝時正值初夏，天氣炎熱，晚上的夜市、燒烤攤等往往是出警率較高的地方。通常，民警正在處理一個警情，指揮中心又來報警電話，大家恨不得練就“分身術(shù)”，讓我深深體會到基層民警的甘苦，很欽佩他們。

中國正處于一個快速發(fā)展的時代，會出現(xiàn)很多矛盾和急需解決的問題，給攝影師提供了廣闊的拍攝舞臺。一個成熟的攝影師應(yīng)該用鏡頭去見證中國社會發(fā)展變革，留下有價值的影像。

潘永強自述：

像《茶館》一樣，民警接待室是特定的公共空間，這里每天都充滿著火藥味，各種爭吵、打架、酒后鬧事等輪番上演；這里也是各種社會矛盾的集中地，可以從沖突中窺視出當下的一些社會矛盾；同時，只有在這些緊急情況中，人的多面性才會被激發(fā)出來。

我曾經(jīng)在派出所工作過，知道派出所的工作繁瑣辛苦。從事公安宣傳工作16年，職業(yè)敏感讓我發(fā)現(xiàn)民警接待室是個有故事的地方。我選擇了離家很近的七賢派出所作為拍攝地點，比較便利，可以每天下班吃完飯就去 “蹲點”，有時直到凌晨才回家。這個派出所是我費了一番功夫“考察”后決定的，它位于濟南后龍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這片區(qū)域“蝸居”著近11萬人，其中以外來務(wù)工人員和在校大學生為主，一度被人稱為濟南的“蟻穴”。如此復雜的治安環(huán)境下，七賢派出所33個民警輪流值班，每天接警量高達30余起，有警必出、事無巨細。

《民警接待室》拍攝于2014年5月至9月間。每天瞬息萬變的情景，不但需要拍攝者的耐心和堅守，也需要攝影者善于用畫面的語言進行反映，讓讀者通過影像了解這扇窗口里形形色色的故事。

在這里，我遇到過一邊激烈“控訴”公公家暴一邊傷口流血的兒媳婦；遇到過喝醉酒被家人趕出來躺在派出所橫椅上胡言亂語的男人；也遇到過因為經(jīng)濟糾紛在派出所里大打出手的市民。

我拍攝了約上百個場景，從沒有特意選擇拍攝對象。我認為，作品的連貫性很重要，在拍攝過程中就有編輯意識，考慮整組圖片的講述方式。開頭選擇有舞臺劇氛圍的照片，結(jié)尾選擇一張空鏡，意味著這里還將發(fā)生更多故事。而在選擇照片時，首先考慮的是保護被攝者的隱私，其次是避免雷同的案件和畫面。

攝影是個苦差事，但苦中有樂，是我生活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