梔子
斯里蘭卡的海釣非常獨特,直插海灘的木樁看似簡陋,卻能讓當?shù)貪O民在翻涌的海浪上棲身,他們拿著兩米多長的魚竿,悠哉地停留在距離海濱三十多米魚群聚集處,很快就能釣到足夠一家人吃的魚。
斯里蘭卡的生活不焦躁,也不亢奮,在海洋,在曠野,人們與自然和諧共生,行走其中,感覺如同品味一杯40℃的錫蘭紅茶,質(zhì)樸,清香,溫暖。
斯里蘭卡的經(jīng)濟并不發(fā)達,但人們卻很懂得如何與自然和諧相處。
當?shù)剜l(xiāng)間有個習俗:收割稻谷或小麥的時候,人們會在田里刻意留下一兩成,目的是讓當?shù)氐囊吧鷦游锬苡惺澄锍漯嚒N以谝粦羝У霓r(nóng)家做客,男主人塞納卡三下兩下就靈活地攀上了屋旁的椰子樹,摘下幾個大椰子招待我。喝完香濃的椰汁,我隨手把椰子殼丟在一旁的草叢里。過了一會兒,塞納卡悄悄把椰殼撿了回來,用刀劈開,分解成小塊,然后再丟掉。他笑著解釋說:“如果不把椰子殼劈碎,下雨時里面會灌滿雨水,就會生孑孓,容易引發(fā)瘧疾?!彼估锾m卡遍布椰子樹,每年椰子產(chǎn)量巨大,這種做法在當?shù)匾呀?jīng)成為習慣。
斯里蘭卡著名的“大象孤兒院”,是一個收容被遺棄或受傷大象的地方。一頭大象每天就要吃上百斤食物,幾十頭大象的糞便就堆積如山,很不好處理。有人突發(fā)奇想——用大象的糞便造紙,結(jié)果這種“象糞紙”一炮而紅,成了斯里蘭卡最受歡迎的旅游紀念品,甚至成為斯里蘭卡的“國禮”。其實,因為大象的食物主要是植物的莖葉,糞便并非想象中那樣骯臟腥臭,過濾掉其中的污物,加上一些配料,制成微微泛黃的絮狀紙漿,再添入一些香料,便儼然成為質(zhì)感特別的藝術(shù)紙張。我在大象孤兒院看到了“象糞紙”的制造過程——將一個紗網(wǎng)笊籬平放進盛有紙漿的石槽內(nèi),抄起薄薄的一層,反扣在一張白布上,將若干層這樣的紙漿壓緊,等紙漿完全干透,一張“象糞紙”就誕生了。
斯里蘭卡的海釣非常獨特,直插海灘的木樁看似簡陋,卻能讓當?shù)貪O民在翻涌的海浪上棲身,他們拿著兩米多長的魚竿,悠哉地停留在距離海濱三十多米魚群聚集處,很快能釣到足夠一家人吃的魚。
我在高爾的海邊遇到幾個年過半百的海釣人,為首的名叫古塔,穿一件兜襠褲,赤裸著上身,臉上溝壑縱橫,一副彪悍的模樣。我們坐在椰樹下閑聊,他指著遠處那些立在海里的木樁說,這些木樁全都是祖?zhèn)鞯?,以前每家每戶都有這種“自留地”,閑暇的時候就來釣魚,也從不多釣,夠吃就行。不過如今的年輕人都不肯再學習這種古老的捕魚方式了,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老人還掌握著昔日的技巧,也多半是自娛自樂。
下午四點多,古塔和同伴趟水入海,攀上木樁,在飛濺的浪花中悠閑地垂釣。木樁雖然已經(jīng)被深深地釘入沙灘,但隨著海浪的撲打依舊會晃來晃去,因為常年被海水浸潤,木樁上長滿了青苔,滑溜溜的無處著力,坐久了,屁股還硌得生疼。正跟古塔他們聊天,忽然一個大浪襲來,我哧溜一下就滑進了海里,瞬間變成了落湯雞,惹來周圍一片笑聲。
我有“火車情結(jié)”,不論到了哪個國家,都忍不住要找機會買張火車票坐上幾站。斯里蘭卡沿途風光最美的鐵路有兩條:一條是從科倫坡到加勒,有人說這是世界上最浪漫的海濱鐵路,憑窗望去,你只看到煙波浩渺的印度洋從腳下劃過,恍如坐在巨大的船艙中,夕陽西下,粼粼波光反射進車廂內(nèi),每個人都像在夢境里;另一條鐵路是從康提到埃勒,穿越萬畝茶園,穿著紅衣的采茶女穿行其間,間或遇到一兩個牧童騎著牛慢行田埂。雨后,潔白的云霧籠罩在綠色茶園中,仿佛仙境一般。
車窗外美景如畫,車廂內(nèi)卻擁擠不堪,還有穿梭叫賣的小販拿出各式各樣的玩意兒企圖吸引旅客的注意。對我來說,這擁擠的車廂就像是一個小社會,可以近距離地接觸當?shù)厝?;而事實上,更多時候是我這個異鄉(xiāng)人被行注目禮。多數(shù)斯里蘭卡人比較內(nèi)向,他們對我的一舉一動都很好奇,但當我們的眼神無意中撞在一起時,他們就會很靦腆地低下頭去。斯里蘭卡的火車票非常便宜,也沒有座位號,我經(jīng)常遇到主動起身給我讓座的人,他們會非常體貼地把靠窗的位子讓給我,讓我可以好好欣賞美景和拍照,這種來自陌生人的溫暖,是我對于斯里蘭卡最美好的記憶之一。
佛教在斯里蘭卡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但奇怪的是,你很少能在街道上見到僧侶,斯里蘭卡的僧人不過問寺廟行政俗事,多數(shù)時間都在潛心靜修,他們在民眾心中地位甚高,類似于導師的角色,在車上大家看到僧侶都會讓座,遞送東西會用雙手,行走時請他們先行。這種對信仰的虔誠,在我行走斯里蘭卡的旅途中隨處可見。走在阿努拉德普勒最大的露天佛塔下,我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無法前行一步,地面被曬得滾燙,腳在上面連一秒鐘都無法停留,而當?shù)厝藚s虔誠地光腳走在長達360米的佛塔臺階上,祈禱誦經(jīng)。我也試著面向佛塔席地而坐,努力清空腦海的雜念,終于奇跡般地慢慢感受到一種超然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