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爾雅·釋訓(xùn)篇》集中解釋了描寫事物情貌的疊音詞或聯(lián)綿詞。本文著眼于詞匯本身,抽取《爾雅·釋訓(xùn)》中的表情詞,在分析詞義的基礎(chǔ)上,以古文獻加以核證,描繪其詞義面貌,進而探討《釋訓(xùn)篇》表情詞的特點。
關(guān)鍵詞:《爾雅》;釋訓(xùn);表情詞;詞義分析;詞義特點
一、表情詞概說
本文所說的表情詞,是指“釋訓(xùn)篇”中表示人的基本情緒和描寫人的基本情緒的詞。前者如:坎坎、墫壿,喜也;惴惴、憢憢,懼也。后者如:蹻蹻,驕貌;居居,懷惡不相親比之貌。
本文從心理學(xué)角度將《爾雅·釋訓(xùn)》中的表情詞主要分為八類:恭敬、恐懼、喜悅、憂愁、倨傲、撫愛、憎惡和煩悶。
二、《爾雅·釋訓(xùn)》中表情詞的詞義分析
表情詞是一個綜合詞群,它的內(nèi)容廣泛,關(guān)涉到心理、人文、禮制、教化等重要的社會內(nèi)容,擁有許多基本詞匯,具有很高的社會使用率。以下以三種詞群為例作以分析。
(一)“恐懼”詞群
《釋訓(xùn)篇》中表達“恐懼”意義的詞共有4個:
戰(zhàn)戰(zhàn)、業(yè)業(yè)、惴惴、恂慄
1.戰(zhàn)戰(zhàn),《爾雅》:“動也。”
《詩·小雅·小旻》:“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泵珎鳎骸皯?zhàn)戰(zhàn),恐也。兢兢,戒也?!薄稘h書·武帝紀》:“戰(zhàn)戰(zhàn)兢兢,懼不克任,思昭天地,內(nèi)惟自新?!睉?zhàn)戰(zhàn)解釋為因恐懼而發(fā)抖的樣子?!稘h語大辭典》:戰(zhàn),后作“顫”,發(fā)抖。
2.業(yè)業(yè),《爾雅》:“危也。”
《書·皋陶謨》:“兢兢業(yè)業(yè),一日二日萬幾?!笨讉鳎骸皹I(yè)業(yè),危懼?!睒I(yè)業(yè)解釋為危懼的樣子?!稘h語大辭典》:業(yè)(業(yè)),象形。從丵,從巾叢生草。本義:古時樂器架子橫木上的大版,刻如鋸齒狀,用來懸掛鐘磬。引申為懸??謶值臉幼印?/p>
3.惴惴,《爾雅》:“懼也?!?/p>
《黃生借書說》:“惴惴焉。”憂恐的樣子。孔貞運《明兵部尚書節(jié)寰袁公墓志銘》:“胥吏抱牘如山,公(袁可立)片言立決,如風(fēng)掃籜,爰書無只字出入?;闶侄栉恼撸枫窇?zhàn)股不敢肆?!毙稳萦职l(fā)愁又害怕的樣子。就程度來說,惴惴較輕,形容提心吊膽的心理狀態(tài),有惴惴不安說。
4.恂慄,《爾雅》:“謂嚴恂戰(zhàn)慄也?!?/p>
如切如磋者,道學(xué)也;如琢如磨者,自修也;瑟兮僩兮者,恂栗也;“不斷切磋”,是指求道的態(tài)度;“反復(fù)琢磨”,是指自我修煉的精神;說他“開朗而莊重”,是指他內(nèi)心謹慎而有所戒懼。
這組詞都表示恐懼,“懼”為類別詞?!皯?zhàn)戰(zhàn)”描寫人因恐懼而發(fā)抖的樣子;“業(yè)業(yè)”的恐懼是由名詞(古時樂器架子橫木上的大版,刻如鋸齒狀,用來懸掛鐘磬。)引申為懸危恐懼的樣子;“惴惴”的恐懼中有“發(fā)愁”之意;“恂慄”是因內(nèi)心謹慎,故而有所戒懼。
(二)“喜悅”詞群
《釋訓(xùn)篇》中表達“喜悅”意義的詞共有3個:
坎坎、墫墫、謔謔
1.坎坎、墫壿,《爾雅》:“喜也?!?/p>
《爾雅注疏》:“坎坎、墫壿,皆鼓舞歡喜也。<小雅·伐木>:‘坎坎鼓我,蹲蹲舞我。墫、蹲音義同。”南朝·梁簡文帝《馬寶頌》:“含生欣欣,若耘耰之逢夏雨;懷情坎坎,譬草木之值春風(fēng)?!?/p>
2.謔謔,《爾雅》:“盛烈貌?!?/p>
《詩·大雅·板》:“天之方虐,無然謔謔。”毛傳:“謔謔然喜樂?!鼻羼胰双@《堅瓠八集·十遇詞》:“遇友且謔謔,遇酒且酌酌?!毕矘访病?/p>
在這組詞群中,“喜”為類別詞?!翱部?、墫壿”為鼓舞歡喜;“謔謔”描寫人喜樂的樣子。
(三)“憂愁”詞群
《釋訓(xùn)篇》中表達“憂愁”意義的詞最多,共有10個:
悠悠、洋洋、殷殷、惸惸、忉忉、慱慱、欽欽、京京、忡忡、惙惙、怲怲、契契
1.悠悠、洋洋,《爾雅》:“思也?!?/p>
《詩·鄭風(fēng)·子衿》:“悠悠我思?!薄对姟ぺL(fēng)·二子乘舟》:“中心養(yǎng)養(yǎng)?!别B(yǎng)、洋音義同。此皆想念憂思也。又《中庸》:“齊明盛服,以承祭祀,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鄭玄云:“洋洋,人想思其傍僾之貌?!薄稘h語大辭典》:悠,形聲。從心,攸聲。本義為憂思。悠悠(憂郁)。
2.殷殷,《爾雅》:“憂也?!?/p>
《詩·邶風(fēng)·北門》:“出自北門,憂心殷殷?!碧评钜妗度A陰東泉同張?zhí)幨吭劜芈蓭煛吩姡骸昂龊霭冽g內(nèi),殷殷千慮迫。”
3.惸惸,《爾雅》:“憂也?!?/p>
《詩·小雅·正月》:“憂心惸惸,念我無祿?!泵珎髟疲骸皭膼模瑧n意也?!庇衷疲骸皯n心惸惸?!鼻妩S景仁《平定兩金川大功告成恭紀》詩:“元兇膽裂心惸惸,枝頑助惡陰使令。”形容憂思的樣子。
4.忉忉,《爾雅》:“憂也。”
《檜風(fēng)·羊裘》:“勞心忉忉。”鄭箋云:“三諫不從,待放而去,思君如是,心忉忉然。”《詩·齊風(fēng)·甫田》:“無思遠人,勞心忉忉?!泵珎鳎骸扳徕?,憂勞也?!笨追f達疏:“憂也,以言勞心,故云憂勞也?!毙稳輵n愁、焦慮的樣子。
5.慱慱,《爾雅》:“憂也?!?/p>
《詩·檜風(fēng)·素冠》:“庶見素冠兮,棘人欒欒兮,勞心慱慱兮?!泵珎鳎骸皯_慱,憂勞也?!闭卤搿渡疥幮炀琛罚骸爸T虜聞之,憂心慱慱?!睉n勞、憂思的樣子。
6.欽欽,《爾雅》:“憂也?!?/p>
《詩·秦風(fēng)·晨風(fēng)》:“未見君子,憂心欽欽?!编嵭{:“思望而憂之?!?唐柳宗元《報崔黯秀才書》:“今吾子乃始欽欽思易吾病,不亦惑乎?”形容憂思難忘的樣子。
7.京京,《爾雅》:“憂也?!?/p>
《后漢書·安帝紀》:“夙夜克己,憂心京京?!鼻邋X謙益《李貫之先生存馀稿序》:“貫之與余游,明燈張席,憂心京京。”《詩·小雅·正月》:“念我獨兮,憂心京京?!泵珎鳎骸熬┚?,憂不去也?!毙稳輵n愁不絕的樣子。
8.忡忡,《爾雅》:“憂也?!?/p>
《詩·召南·草蟲》:“未見君子,憂心忡忡?!泵珎鳎骸扳玮?,猶沖沖也?!薄冻o·九歌·云中君》:“思夫君兮嘆息,極勞心兮忡忡。”張舜徽 《約注》 : “今俗猶稱因憂患而心不寧定日心忡,蓋古語也?!薄扳纭彼硎镜摹皯n”,帶著 “心不寧定”的義素。忡忡指憂慮不安。
9.怲怲,《爾雅》:“憂也?!?/p>
《詩·小雅·頍弁》:“未見君子,憂心怲怲?!泵珎鳎骸皭T怲,憂盛滿也?!痹菐煹馈赌考仓x柳道傳張子長惠藥》詩:“惟茲二三友,為我憂怲怲?!鼻濉ば彀喊l(fā)《夏寒》詩:“愁云塞八荒,終夜心怲怲?!睉n甚貌。
10.契契,《爾雅》:“憂也。”
《詩·小雅·大東》:“契契寤嘆,哀我憚人?!泵珎鳎骸捌跗酰瑧n苦也。”清·錢謙益《張季公墓表》:“東阡北陌,親串往來之地,步武錯迕,契契不能以相從?!逼跗跣稳莩羁嗟臉幼印?/p>
由上可知,此詞群中“憂”為類別詞?!坝朴?、洋洋”是憂思;“殷殷”是憂郁、憂傷;“惸惸”形容憂思的樣子,表狀態(tài);“忉忉”的憂愁中含有焦慮之意;“慱慱”為憂勞;“欽欽”為憂思難忘;“京京”為憂愁不絕;“忡忡”是心不寧定之憂;“怲怲”憂的程度較深;“契契”側(cè)重愁苦。
三、表情詞的特點
(一)表情詞的詞量大,與現(xiàn)代漢語相比,詞匯豐富
表情詞的蓬勃發(fā)展,顯示了人類的目光開始從專注自然轉(zhuǎn)向?qū)ψ陨淼膶徱暋1砬樵~大量增加的原因可能是:
1.先民思維的具象化和細化①古人的認識水平有限,不能正確認識漢字與語言中的詞的關(guān)系,所以盲目的造了很多字。
2.現(xiàn)代漢語語法的發(fā)展以及基本詞匯的形成現(xiàn)代漢語語法得到相當?shù)陌l(fā)展,通過不同的組合方式將少數(shù)的常用詞加以組合就完全可以表達想法。
3.民族大融合,導(dǎo)致共同語言的形成,導(dǎo)致大量方言詞的消失。
(二)表情詞的詞義有程度的差別
正象所有的情緒都能表現(xiàn)出強度的不同,《釋訓(xùn)篇》的表情詞中幾乎每一類詞 都有程度的差別,表現(xiàn)出不同的層次狀態(tài)。
(三)內(nèi)容廣泛
語言和言語是由各類詞組成的,是各類詞聽從于交際者所需表達的思想感情而組成的有機整體。各類詞在言語與語言中的作用,雖然有主次之分、輕重之別,但各類詞是歸從服務(wù)于語言和言語的表達,以及人類的生產(chǎn)生活。以上內(nèi)容大體展示了《爾雅·釋訓(xùn)》中表情詞的詞義系統(tǒng)和詞義面貌,本文在分析其解釋功能、義類和使用范圍的基礎(chǔ)上,以古文獻加以核證,同時又分析了表情詞的詞義特點,通過與現(xiàn)代漢語的表情詞對比中揭示了古人的思維習(xí)慣以及用詞習(xí)慣。
注釋:
①吳秀榮,《說文解字》表情詞研究[D].山東師范大學(xué)碩士論文,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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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吳秀榮.《說文解字》表情詞研究[D].山東師范大學(xué)碩士論文,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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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承董.《爾雅》疊音詞研究[D].北京:北京師范大學(xué),2007.
作者簡介:孫麗麗,青海師范大學(xué)人文學(xué)院,漢語言文字學(xué)在讀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