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仁與臺兒莊大捷

李海流

李宗仁是中國近現(xiàn)代史上著名的愛國將領、臺兒莊戰(zhàn)役的主要指揮者。1938年1月至5月，他指揮了中國抗戰(zhàn)史上著名的徐州會戰(zhàn)，其中臺兒莊大捷是他一生輝煌的頂點。臺兒莊——蘇魯邊界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城鎮(zhèn)，一個京杭大運河經過的城鎮(zhèn)，一次勝利使它成為中國最知名的村莊，臺兒莊也因此成為中華民族的威武不屈之地。周恩來曾評價說：“李宗仁先生一生為人民做了三件好事：一是北伐，二是臺兒莊，三是歸來?！逼渲械摹芭_兒莊”，指的就是1938年春，李宗仁作為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指揮中國軍隊在臺兒莊重創(chuàng)日本侵略軍，取得的震驚中外的臺兒莊大捷。

日寇肆虐華夏 淮河對峙鏖戰(zhàn)

1937年10月10日，李宗仁離桂北上，先在南京協(xié)助中央統(tǒng)帥部策劃、指揮淞滬戰(zhàn)事。10月12日，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設立第五戰(zhàn)區(qū)，委任李宗仁為第五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韓復榘為副司令長官，負責指揮蘇、魯、豫、皖地區(qū)的抗戰(zhàn)。當時蔣介石撥給李宗仁的兵力不足7個軍，且都是被蔣介石列為“雜牌部隊”的三、四等軍隊。這些部隊不僅兵額不足，而且糧餉、械彈缺乏。11月12日，李宗仁從南京乘坐火車赴徐州上任，挑起坐鎮(zhèn)徐州、保衛(wèi)津浦之責。

徐州位于津浦、隴海鐵路的交叉點上，介于黃淮二河之間，是蘇、魯、豫、皖四省的要沖。如果中國軍隊控有徐州，一方面可以阻斷津浦路，將華北、華中兩地的日軍隔絕;另一方面，可保持中國軍事上的大動脈——隴海路的安全，將日軍阻于津浦路以東，屏障華中，確保鄭州和平漢路安全，使武漢后方有充分的時間進行部署，有利于抗戰(zhàn)的持久進行。而日軍如果迅速攻占徐州，就可以將南北兵力匯合，沿隴海路西進，直取鄭州，并利用中原地區(qū)平坦的地形，發(fā)揮其機械化部隊的威力，沿平漢路南進，一舉攻占武漢。這樣，中國的抗戰(zhàn)局面就變得更加困難和危險。李宗仁剛到徐州時，徐州人心惶惶，市面蕭條，形同死城。李宗仁立即召集民眾代表大會，組織第五戰(zhàn)區(qū)抗戰(zhàn)青年團發(fā)動了轟轟烈烈的抗戰(zhàn)宣傳運動，動員軍民齊心抗戰(zhàn)，共抵外侮。

平津、滬寧失陷以后，日軍為了打通津浦鐵路，連接華北與華中戰(zhàn)場，進而擊破隴海路中國軍隊的防線，向縱深擴大侵略，把奪取戰(zhàn)略要地徐州作為首要目標。華中日軍侵占南京后，以第十三師團自鎮(zhèn)江、南京、蕪湖三地渡過長江北上，與津浦北段日軍遙相呼應，企圖打通津浦路，南北夾擊，一舉攻占徐州。此時，據守津浦路南段的是中國守軍劉士毅的第三十一軍。劉士毅深受李宗仁、白崇禧的器重，被贊譽為“經綸滿腹，文武兼?zhèn)洹薄５谖鍛?zhàn)區(qū)成立時，他原駐防海州。津浦路南段直至浦口無兵防守，李宗仁果斷地將他調到津浦路南段滁縣、明光一帶，據險防守。

1938年初，日軍不斷增加兵力，由畑俊六統(tǒng)帥的8個師團中的3個師團沿津浦路正面直趨蚌埠，進逼第三十一軍防區(qū)明光。劉士毅考慮不能與敵硬拼，便采取了避實就虛、以退為進的戰(zhàn)術，在明光設了一個“空城計”，即率部連夜西撤，迂回到淮河兩岸，待日軍撲入明光后，立即展開包圍，分頭分片同時突擊殲滅。日軍進犯屢屢受挫，遂又增加兵力，在坦克、野炮的配合下，于1月18日攻克明光，此后又攻占梁山、五里墩、燃燈寺等地。2月初，北犯日軍增至2萬人，兵分兩路，一路向定遠進犯，一路向鳳陽、臨淮關進犯，對蚌埠形成包圍之勢。第三十一軍雖全力抵抗，但終因無險可守，火力不支后節(jié)節(jié)敗退，鳳陽、定遠、蚌埠相繼失陷。第三十一軍只好退守淮河以北拒敵。

1937年12月24日，防守津浦北線的第五戰(zhàn)區(qū)副司令官兼山東省政府主席、第三集團軍總司令的韓復榘棄守濟南，致使北線日軍長驅直入。1938年1月24日，韓復榘被蔣介石撤職正法。由于津浦路北線日軍可隨時南下，青島在戰(zhàn)略上已成孤立之點，無死守價值。1938年2月2日，李宗仁電召負責守衛(wèi)青島的張自忠前往徐州面授重托。4日，張自忠率領第五十九軍南下增援淮河的防御，沿淮河北岸據險防守，以堵截敵軍北進。6日，李宗仁命令張自忠部由第一戰(zhàn)區(qū)撥歸第五戰(zhàn)區(qū)第三集團軍指揮，星夜兼程，趕赴淮河前線布防。當張自忠部馳援淮河戰(zhàn)場時，李宗仁又調周祖晃的第七軍、劉士毅的第三十一軍對淮河以南上窯、滁縣、定遠、鳳陽等地日軍展開反擊;廖磊第二十一集團軍也到達合肥、舒城、丈八嶺等地，對日軍形成戰(zhàn)略包圍之勢。日軍在不斷增加兵力后，遂于20日前后全部撤至淮河南岸一線，與淮河北岸的中國守軍對峙。

臨沂戰(zhàn)事吃緊 急調龐部防御

正當津浦路南段戰(zhàn)事向有利于中國軍隊的方向發(fā)展時，津浦路北段的戰(zhàn)事卻急轉直下。1938年1月12日，日軍坂垣第五師團在青島嶗山灣、福島兩處強行登陸，青島市長沈鴻烈即率所部南撤。日軍占領青島后，沿膠濟路西進，至濰縣轉南，經高密、諸城、莒縣，進迫臨沂，與津浦線上的磯谷第十師團取得呼應，齊頭猛進魯南臨沂、滕縣、兗州等地。坂垣、磯谷兩師團同為日軍中最頑強的部隊，軍官多是少壯派，官兵受軍國主義毒素影響最深。

1938年2月，魯南保衛(wèi)戰(zhàn)進入緊張階段。日軍坂垣、磯谷兩師團正以臺兒莊為會師目標，并策應津浦路南段敵軍的攻勢，企圖合攻徐州，會師后沿隴海線西進鄭州、武漢，進而占領全中國。2月上旬，臨沂告急。作為魯南軍事重鎮(zhèn)，臨沂得失事關徐州的安危。危急關頭，李宗仁已無可調遣的部隊，只有就近抽調原守海州的龐炳勛第三軍團，前往臨沂馳援，堵敵前進。龐部防地則由駐蘇北的繆澂流部接替。

龐炳勛是國民黨軍隊的老干將，軍團長的職位雖比軍長高，但他所指揮的軍隊實則只有5個步兵團，實力尚不夠一個軍。龐炳勛年逾花甲，久歷戎行，經驗豐富，抗戰(zhàn)前的內戰(zhàn)時期，以善于避重就輕，保存實力著稱。龐炳勛能與士兵同甘共苦，廉潔愛民，為人所稱道。當龐部奉令編入第五戰(zhàn)區(qū)序列之初，他曾到徐州謁見李宗仁，執(zhí)禮甚恭。李宗仁久聞其名，又因其年長資深，優(yōu)禮相待。李宗仁久聞龐炳勛不易駕馭，百聞不如一見，在談吐中察言觀色，認為他是一位愛國誠實的軍人。在初次見面時，李宗仁便推心置腹，誠懇地告訴他說：“龐將軍久歷戎行，論年資，你是老大哥，我是小弟，本不應該指揮你。不過這次抗戰(zhàn)，在戰(zhàn)斗序列上，我被編列為司令長官，擔任一項比較重要的職任而已，所以在公事言，我是司令長官;在私交言，我們實是如兄如弟的戰(zhàn)友，不應分什么上下?！饼嫳茁犃松鯙楦袆樱f：“長官德威兩重，我們當部屬的，能在長官之下，為國效力，天日在上，萬死不辭，長官請放心，我這次決不保存實力，一定同敵人拼到底！”

李宗仁又詢問龐炳勛所率部隊有什么困難需要解決。龐炳勛感嘆其部隊編制人員少且不正規(guī)。第三軍團原有5個團，當時國民黨中央有命令，要把龐部的一個特務團歸并，改編為4個團。龐的其他部隊兵額都是足額的，如把這個團歸并，不好安排。不歸并，就只有遣散?，F(xiàn)在正是用兵之時，各部隊都在擴充，唯獨要龐部的一個部隊遣散。如不遵守歸并，中央就要停發(fā)整個部隊的糧餉！李宗仁認為中央這樣處理是不公平的，要為龐部力爭此事。龐炳勛又向李宗仁反映部隊的子彈甚少，槍支也都陳舊，不堪作戰(zhàn)。李宗仁答應在他權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盡量予以補充。

在龐部出海州之前，李宗仁便向中央交涉，請求收回成命，旋奉軍政部復電說：“奉委員長諭：龐部暫時維持現(xiàn)況。”李宗仁將此消息告訴龐炳勛，全軍大喜過望，龐炳勛感激涕零，認為李宗仁十分體恤他們，與原來的長官無可比擬。李宗仁又命令本戰(zhàn)區(qū)兵站盡量補充龐炳勛軍團的彈藥和裝備，然后調其赴海州接防。全軍東行之日，李宗仁親臨訓話，只見士卒歡騰，軍容殊盛，儼然是一支勁旅。

千軍彎弓秣馬 勇士浴血疆場

1938年2月下旬，日軍第五師團進攻臨沂。臨沂吃緊，李宗仁無軍隊可資派遣，只有調出這支中央久已蓄意遣散的龐炳勛率領的“雜牌部隊”來抵抗這支號稱“大日本皇軍中最優(yōu)秀的坂垣師團”。由海州調防臨沂的第三軍團龐炳勛部沒有辜負李宗仁的厚望，在極其艱難的條件下與敵苦戰(zhàn)數(shù)周。日軍以一個師團的優(yōu)勢兵力，并附屬山炮一團、騎兵一旅，向龐部猛撲。龐炳勛帶領5團子弟據城死守。日軍經過反復日夜沖殺，雖傷亡甚多，但不能越雷池一步。

李宗仁很感激龐炳勛言而有信，一面去電鼓勵，一面急調在淮河駐防的張自忠部增援臨沂，支援龐部。當時隨軍在徐州一帶觀戰(zhàn)的中外記者與友邦武官不下數(shù)十人，大家都想不到一支“最優(yōu)秀”的“皇軍”竟受挫于名不見經傳的“雜牌部隊”。日軍不斷調兵遣將，加強攻擊，臨沂守軍漸感不支，連電告急。此時李宗仁得到來自上海的諜報員夏文運的密電，得知日軍北線動而南線不動，于是命令守衛(wèi)淮河的張自忠部增援臨沂。張自忠接到命令后率部星夜增援，于3月10日黃昏到達臨沂郊外。翌晨，當敵軍攻城正急之時，張自忠先與守城部隊取得聯(lián)系，約定時間向敵人展開全面反攻。臨沂守軍見援軍已到，士氣大振，開始出擊。兩軍內外夾攻，如疾風暴雨。坂垣師團不支，倉皇撤退。龐、張兩部合力窮追一晝夜。敵軍無法立足，一退90余里，縮入莒縣城內，據城死守。沿途敵軍遺尸甚多，器械彈藥損失很大。

龐、張兩部精誠合作，取得了臺兒莊大戰(zhàn)前的序幕戰(zhàn)——臨沂阻擊戰(zhàn)的勝利。此戰(zhàn)將坂垣、磯谷兩師團擬在臺兒莊會師的計劃徹底粉碎，造成日后臺兒莊血戰(zhàn)時，磯谷師團孤軍深入，為我軍圍殲創(chuàng)造了契機。

臨沂之捷，張自忠所部奮勇赴戰(zhàn)，功不可沒。其中也有張自忠為了感激李宗仁的知遇之恩。

張自忠所部也屬“雜牌軍”。張自忠原為宋哲元第二十九軍中的師長，后由宋氏保薦中央，委任為北平市長。七七事變前，敵人一意使華北特殊化，張以北平市長身份，奉宋氏密令與日本方面秘密談判。外界不明真相，誤以為張自忠是賣國求榮的漢奸。北平被日軍圍困后，張自忠脫逃到南京請罪，一時有被軍法懲處之危。

李宗仁到南京后，向張自忠舊部調查，得知事情原委，便通過何應欽向蔣介石通融，為張自忠剖白。李宗仁向蔣介石進言說：“張自忠是一員忠誠的戰(zhàn)將，絕不是想當漢奸的人?，F(xiàn)在他的部隊尚全師在豫，中央應該讓他回去帶他的部隊。聽說有人想瓜分他的部隊，如中央留張不放，他的部隊又不接受瓜分，結果受激成變，真去當漢奸，那就糟了。我的意思，倒不如放他回去，戴罪圖功。”

蔣介石沉思片刻說：“好吧，讓他回去！”說畢，立刻拿起筆來，批了一個條子，要張自忠即刻回至本軍中，并編入第一戰(zhàn)區(qū)戰(zhàn)斗序列。隨后兵力有所擴充。

1938年2月初，淮河前線吃緊，軍令部將張自忠所部調到第五戰(zhàn)區(qū)增援。張自忠接到調令后大喜過望，因為李宗仁有保他的淵源，他頗想到第五戰(zhàn)區(qū)出點力。3月，淮南日軍主力被迫南撤，淮河北岸軍情已經緩和。此時，龐炳勛在臨沂被圍請援，而李宗仁已無兵可調，參謀長徐祖貽頗感為難。李宗仁便將張自忠請來，對他誠懇地說：“你和龐炳勛有宿怨，我甚為了解，頗不欲強人所難。不過以前的內戰(zhàn)，不論誰是誰非，皆為不名譽的私怨私仇。龐炳勛現(xiàn)在前方浴血奮戰(zhàn)，乃屬雪國恥，報國仇，希望你摒棄前嫌。我今命令你即率所部，去臨沂作戰(zhàn)。你務要協(xié)同龐軍團長。切勿遲疑貽誤戰(zhàn)機！”張自忠很爽快地回答說：“服從長官命令，請您放心！”

李宗仁即令張自忠集合部隊，親向官兵訓話鼓勵一番。該部星夜增援臨沂，于3月13日晨同龐炳勛部隊里應外合大戰(zhàn)板垣師團，打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勝仗。從此，龐炳勛、張自忠二人竟成莫逆，為抗戰(zhàn)勝利做出了積極的貢獻。

川軍千里赴魯 日寇攻克滕縣

臨沂戰(zhàn)斗正酣時，日軍磯谷師團沿津浦路南下，從鄒縣直逼距離臺兒莊50公里的滕縣城，以重兵向滕縣外圍一線陣地發(fā)起猛攻。緊要關頭，我方另一部援軍——鄧錫侯第二十二集團軍從鄭州趕來增援。

鄧錫侯部原駐成都，士兵所用的槍械多半為土造，簡陋低劣。他奉統(tǒng)帥部令，率部出川，前往第二戰(zhàn)區(qū)參加山西保衛(wèi)戰(zhàn)。

鄧部到達山西時，太原已經失守。日軍用機動性快速部隊向我軍左沖右突。鄧部立足未穩(wěn)便被沖散，隨大軍狼狽后退。沿途遇有晉軍的軍械庫，該部便破門而入，擅自補給。第二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閻錫山得知后大為震怒，大罵其為“抗日不足，擾民有余”的“土匪軍”，并致電統(tǒng)帥部將鄧部他調。統(tǒng)帥部接此難題后向蔣介石匯報。蔣介石聞報很生氣，想把鄧部調到第一戰(zhàn)區(qū)程潛那里去。軍委會致電程潛告知此事，并說出原委，程潛在電話里一口回絕。當軍令部次長林蔚將程潛回絕的消息報告蔣介石并請示辦法時，蔣介石正因南京初失，情緒不好，聞報勃然大怒，說：“把他們調回去，讓他們回到四川去稱王稱帝吧！”白崇禧在一旁聽著，便勸解道：“讓我要電話到徐州，問問五戰(zhàn)區(qū)李長官要不要？”隨即撥通長途電話問李宗仁。此時正值韓復榘不戰(zhàn)而退、李宗仁無援兵可調之時，他便立刻告訴白崇禧：“好得很??！好得很啊！我現(xiàn)在正需要兵，請趕快把他們調到徐州來！鄧部就這樣被調到第五戰(zhàn)區(qū)了。

李宗仁與鄧錫侯及其副手孫震此前雖曾通過信，但在徐州還是第一次見面。李宗仁以禮相待，把兩人敬為上賓。鄧、孫對李宗仁個人的歷史很了解，如今加入李宗仁的戰(zhàn)斗序列，頗為心悅誠服。當李宗仁問他們有什么需要、有沒有困難要解決時，兩人異口同聲說：“槍械太壞，子彈太少?！崩钭谌柿⒖屉姵受娢瘯?，要求撥給鄧部新槍500支。后又從第五戰(zhàn)區(qū)庫存中撥出大批子彈及迫擊炮，交與補充，官兵歡天喜地。

3月中旬，日軍磯谷師團另附騎兵旅、野炮團、重炮營和戰(zhàn)車數(shù)十輛，自濟南循津浦鐵路南進，李宗仁遂調鄧部前往鄒縣、滕縣一帶防堵。鄧部出發(fā)前，李宗仁親臨訓話，舉出諸葛亮統(tǒng)兵北抗司馬懿的英勇故事，希望大家效法先賢，不惜重大犧牲，阻敵南下，完成作戰(zhàn)任務。鄧部到達滕縣后，知鄒縣已失，第二十二集團軍代理總司令孫震派第四十一軍王銘章的第一二二師守衛(wèi)滕縣城，第一二四師在城外策應。

3月14日，日軍以快速部隊南侵，將滕縣包圍，并以重炮及坦克猛攻縣城。日軍久攻不克，傷亡慘重，被迫改變戰(zhàn)術，從一線陣地側翼迂回向滕縣城進攻。3月15日晚，日軍用炮火猛攻的同時，以飛機進行掃射、轟炸，復以十多輛坦克掩護步兵沖鋒。中國守軍拼死抵抗，師長王銘章親自督戰(zhàn)死守，血戰(zhàn)三晝夜，守城士兵與敵反復肉搏，死傷慘重。團長王麟、參謀長趙渭賓、師長王銘章等指揮部隊在巷戰(zhàn)中英勇犧牲，縣長周侗棄城而逃。3月18日中午，日軍攻克滕縣城，守城官兵全師殉城，無一投降。

滕縣保衛(wèi)戰(zhàn)自3月14日早晨開始，至18日中午結束，共4天半時間。在這座不到10平方公里的小城里，日軍先后投入火炮100多門、坦克50多輛、飛機30多架。中國軍隊以裝備低劣的7000兵力與裝備精良的日軍上萬之眾激戰(zhàn)，不畏犧牲，給予日軍精銳磯谷師團重大殺傷，為調集軍隊部署臺兒莊大戰(zhàn)贏得了時間。

王銘章犧牲后，舉國上下頌揚他抗戰(zhàn)救國的英勇精神。蔣介石為其題寫了“民族光榮”的挽聯(lián)，并致電李宗仁：“王故師長銘章力戰(zhàn)殉國，達成任務。緬懷壯烈，悼惜殊深。”并追封其上將軍銜。毛澤東也題寫了挽聯(lián)：“奮戰(zhàn)守孤城，誓死如歸，是革命軍人本色;決心殲強敵，以身殉國，為中華民族爭光?！敝芏鱽?、朱德、彭德懷、葉劍英也分別題聯(lián)悼念。

李宗仁在其回憶錄中回顧這一段歷史時感慨地說：“臨沂、滕縣兩役，都是臺兒莊大捷前最光輝的序幕戰(zhàn)。但是這兩項艱苦的血戰(zhàn)，卻都是由一向被中央歧視的‘雜牌部隊打出來的。這些‘雜牌部隊在其他場合，往往畏縮不前，但是到了五戰(zhàn)區(qū)，卻一個個都成了生龍活虎，一時傳為美談。”

引敵入臺兒莊 浴血抗戰(zhàn)到底

位于徐州東北約45公里的臺兒莊是一個有著城墻、較為繁華的小市鎮(zhèn)。大運河緊沿城墻向東南流去，城內有12條街道、4里長的大車路，5000多戶人家、2萬多間房屋。

日軍磯谷師團占領滕縣后，驕狂至極，不惜冒孤軍深入的兵家大忌，盡其所有，直撲臺兒莊。

當臨沂和滕縣于3月中旬同時告急時，蔣介石倉促調第一戰(zhàn)區(qū)駐河南補充訓練尚未完成的湯恩伯第二十軍團和孫連仲第二集團軍星夜增援。首先抵達徐州的湯恩伯軍團，下轄關麟征第五十二軍和王仲廉第八十一軍，共計5個師。該軍團裝備齊全，并配屬德制重炮一營，為國軍中的精銳部隊。

3月19日，湯部第八十一軍先抵徐州，即乘火車北上支援第二十二集團軍的作戰(zhàn)，不幸滕縣已于18日失守，湯軍團全部到達也不能挽回敗局，只能掩護友軍退卻和遲滯日軍南進。隨湯部之后到徐州增援的是孫連仲集團軍。該集團軍名義上下轄田鎮(zhèn)南第三十軍和馮安邦第四十二軍，但因曾參加山西娘子關保衛(wèi)戰(zhàn)，損失頗大。第四十二軍所剩只一個空番號，孫連仲曾屢次請求補充，均未獲準。其后不久，第四十二軍番號被中央新成立的部隊取代。第二集團軍實際可參加戰(zhàn)斗的部隊只有3個師，分別為黃樵松的第二十七師、張金照的第三十師、池峰城的第三十一師。

孫連仲到徐州后，在司令長官部見到李宗仁，匆匆一晤。孫部原為馮玉祥的西北軍，最善于防守，李宗仁立即調孫連仲去臺兒莊構筑防御工事。李宗仁當時的作戰(zhàn)腹案，是相機著湯軍團讓開津浦路正面，誘敵深入，一并殲滅。李宗仁判斷以敵軍的驕狂，磯谷師團長不會等待蚌埠方面援軍北進呼應，便直撲臺兒莊，以期一舉占領徐州，奪取打通津浦路的首功。李宗仁擬利用敵將的這種心理，設成圈套，請君入甕。待我方守軍在臺兒莊發(fā)揮防御戰(zhàn)之最高效能之時，即命湯軍團潛進南下，拊敵之背，包圍而殲滅之。

臺兒莊大戰(zhàn)前夕，日軍以4萬多的兵力，坦克七八十輛，山野炮和重炮百余門，并以大批飛機助戰(zhàn)向臺兒莊猛撲。湯軍團在津浦線上與敵作間斷而微弱的抵抗后，即奉命陸續(xù)讓開正面，退入抱犢崮山區(qū)。重炮營則調回臺兒莊運河南岸，歸長官部指揮。日軍果不出李宗仁所料，舍湯軍團而不顧，盡其所有，循津浦路的臨棗、棗趙鐵路支線南下，直撲臺兒莊。3月23日，日軍沖到臺兒莊北與守城的孫連仲集團軍第三十一師騎兵連在康莊附近發(fā)生遭遇戰(zhàn)，臺兒莊戰(zhàn)役正式打響。24日，蔣介石到徐州視察時，肯定了李宗仁坐鎮(zhèn)徐州指揮作戰(zhàn)的意見，并令隨行的白崇禧、林蔚組織臨時參謀團，留駐徐州，協(xié)助李宗仁策劃作戰(zhàn)。

3月24日凌晨，日軍開始猛烈轟擊臺兒莊內的防御工事，戰(zhàn)斗激烈期間，孫連仲集團軍陣地每日落炮彈至六七千發(fā)之多。炮轟之后，敵軍乃以坦克車將臺兒莊外圍陣地工事摧毀，步兵隨后向前推進。孫連仲集團軍與日軍在臺兒莊外圍村落展開了拉鋸戰(zhàn)。

臺兒莊一帶宅舍多為石頭建筑，居民多壘石為墻，每一住宅均如同堡壘，日軍沖入占據后，我軍因無平射炮，又無坦克車，無法反攻。日軍據房為壘，我軍以血肉之軀與日軍炮火、坦克相搏斗，至死不退。日軍猛攻3晝夜，才沖入臺兒莊城內，與我軍發(fā)生激烈巷戰(zhàn)。自27日始，敵我遂在臺兒莊展開激烈爭奪戰(zhàn)，戰(zhàn)斗異常慘烈，孫連仲集團軍至此已傷亡過半，漸有不支之勢，李宗仁嚴令孫連仲死守待援。

在此期間，李宗仁雖三令五申地催促湯恩伯軍團迅速南下，夾擊敵軍，但湯軍團不遵命令，遲遲不肯南下作戰(zhàn)。最后，李宗仁電令湯恩伯部南下參戰(zhàn)，如貽誤戰(zhàn)機，當照韓復榘的前例嚴辦。湯軍團才不得不揮師南下。此時，臺兒莊的我軍傷亡殆盡，到4月3日，全城三分之二已被日軍占領。我軍仍據守南關一隅，死拼不退。日軍調集重炮、坦克猛沖，志在必克。我軍守莊指揮官第二集團軍第三十一師師長池峰城，深覺如此死守下去，必至全軍覆沒，向孫連仲請示，可否轉移陣地，暫時退至運河南岸。孫連仲向第五戰(zhàn)區(qū)參謀長徐祖貽和副參謀長黎行恕通電話請示。得到的答復是，經請示長官李宗仁，因湯部援軍快到，嚴令死守，決不許后撤。孫連仲要求與李宗仁直接通話。李宗仁接過電話，孫連仲說：“報告長官，第二集團軍已傷亡十分之七，敵人火力太強，攻勢過猛，但是我們把敵人也消耗得差不多了?？煞裾堥L官答應暫時撤退到運河南岸，好讓第二集團軍留點種子，也是長官的大恩大德！”

孫連仲說得如此哀婉。但李宗仁預計湯恩伯軍團明日中午可進至臺兒莊北部，第二集團如于此時放棄臺兒莊，豈不功虧一簣。便嚴厲地對孫連仲說：“敵我在臺兒莊已血戰(zhàn)一周，勝負之數(shù)決定于最后5分鐘。援軍明日中午可到，我本人也將于明晨到臺兒莊督戰(zhàn)。你務必守至明天拂曉。這是我的命令，如違抗命令，當軍法從事?！彪娫捴?，李宗仁還說：“你不但要守到明天拂曉之后，今夜你還須向敵夜襲，以打破敵軍明晨拂曉攻擊的計劃，湯軍團于明日中午到達后，便可對敵人實行內外夾擊！”孫連仲說：“預備隊已全部用完，夜襲甚為不易?！崩钭谌收f：“我現(xiàn)在懸賞10萬元，你將后方凡可拿槍的士兵、擔架兵、炊事兵與前線士兵一齊集合起來，并組織敢死隊實行夜襲。這10萬塊錢將來按人平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你好自為之。勝負之數(shù)，在此一舉！”

戰(zhàn)績彪炳千秋 精神永駐中華

孫連仲和李宗仁并不熟悉，僅在孫連仲奉調來第五戰(zhàn)區(qū)增援時，在徐州有一面之緣。此時李宗仁向他下這樣嚴厲的命令，內心也十分難過。但李宗仁深知不這樣，便不能轉敗為勝。孫連仲知李宗仁態(tài)度堅決，便說：“好吧，長官，我絕對服從命令，整個集團軍打完為止！”李宗仁讓孫連仲組織敢死隊的原因，是根據電話里的判斷。第二集團軍的傷亡雖已逾全軍十分之七，但是從火線上因抬運負傷官兵而退下的士兵一定不少。他們因為戰(zhàn)火太猛沒有回到火線上去。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現(xiàn)在我們要利用這一點最后的力量，孤注一擲。孫連仲轉而命令池峰城：“士兵打完了你就自己上前填進去。你填過了，我就來填進去。有誰敢退過運河者，殺無赦?！?/p>

池峰城知道軍令不可違，以必死的決心，逐屋抵抗，任憑敵人如何沖殺，也死守不退。黃昏后，敵人停止進攻。午夜，我軍敢死隊數(shù)百人分組向敵逆襲，沖進敵陣，各自為戰(zhàn)，奮勇異常，部分官兵手持大刀，向敵砍殺，與敵血戰(zhàn)。我軍乘夜出擊，敵軍倉皇應戰(zhàn)，亂作一團。就這樣血戰(zhàn)數(shù)日，被敵占領的臺兒莊市街竟被奪回四分之三，日軍退守北門。

4月6日午夜以后，李宗仁率隨員若干人，搭車到臺兒莊郊外，親自指揮對磯谷師團的殲滅戰(zhàn)。黎明時分，臺兒莊北面炮聲隆隆，湯恩伯軍團于日軍背后出現(xiàn)，日軍撤退不及，遂陷重圍。天亮以后，李宗仁親赴前線，指揮臺兒莊一帶守軍全線出擊，殺聲震天。此時日軍已是強弩之末，彈藥汽油用完，機動車輛多數(shù)被擊毀，未被擊毀的車輛也因無汽油陷于癱瘓，日軍潰不成軍，狼狽突圍向北逃竄。臺兒莊守軍全線出擊，向敵猛追，日軍遺尸遍野。磯谷師團長率萬余人突圍竄往嶧城，閉城死守，已無絲毫反攻能力。4月7日，臺兒莊戰(zhàn)役以我軍勝利告終。捷報傳出，全國驚喜，一時間，賀電、賀信紛紛飛向第五戰(zhàn)區(qū)，李宗仁成了抗戰(zhàn)英雄。

臺兒莊一役，中國軍隊殲敵1萬余人，擊毀坦克30余輛，繳獲大批武器、彈藥。為此，中國守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傷亡3萬余人。臺兒莊到處殘垣斷壁，鮮血染紅了運河水。戰(zhàn)斗結束后，李宗仁在視察戰(zhàn)場時，在一段斷墻下，他的腳步止住了。眼前的場景令人心顫：墻里墻外，我軍勇士數(shù)不清的尸體，鮮血凝結。有的雖然被燒得焦黑，但仍然屹立在墻角，右手握槍，左手高舉著手榴彈;有的把大刀砍在了敵人的頭部，自己也被敵人從背后用刺刀捅穿;有的被彈片炸開了胸膛，腸子流了一地，但仍然雙目圓睜著怒視前方，牙齒還咬著手榴彈的導火索……勇士們的尸體一層層地疊壘著，沿著千瘡百孔的城墻向遠方延伸——“天哪，這真是一座用軀體和熱血澆筑的長城??！”“凱旋之門，是壯士們的軀體筑成的啊！”望著遠逝的“血肉之墻”，李宗仁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悲痛，猛然雙膝跪地，熱淚涌流。隨行的人也都同時跪在地上，放聲慟哭。當李宗仁取得臺兒莊大捷后，蔣介石驚訝地說：“你還能指揮雜牌部隊？”李宗仁回憶這段往事不無得意：“這一點在蔣先生看來，實在是不可思議之奇跡，他本人是斷然做不到的?！?/p>

臺兒莊捷報傳出之后，舉國若狂。京、滬淪陷后籠罩全國的悲觀情緒一掃而空，抗戰(zhàn)前途露出新的曙光。全國各界、海外華僑，乃至世界各國同情中國抗戰(zhàn)的人士，拍致第五戰(zhàn)區(qū)李宗仁的賀電如雪片飛來。前來參觀戰(zhàn)場的中外記者和慰勞團也大批涌到。血戰(zhàn)臺兒莊的將士們得此鼓勵，無不信心倍增，到處呈現(xiàn)歡樂之情。此役為中國抗戰(zhàn)贏得了國際聲譽。

責任編輯 冷 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