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傳彬
抗戰(zhàn)時期,為宣傳中國共產(chǎn)黨在國際上的影響,中共紅軍在陜北延安曾創(chuàng)辦國際紅色學校,招收不少來自不同國家、信仰馬列主義的留學生。這所學校名叫延安東方慕尼黑學校。
土學員與洋學員
東方慕尼黑學校坐落在延安大砭溝的盡頭,校舍是幾十個陜北式的土窯。有學員300多人,編為兩個班,一個是由中國本土學生組成的民運訓練班,另一個是由外國留學生和歸國華僑組成的慕尼訓練班。民運訓練班一共170多人,編為4個分隊,每個分隊編4個班,每班10人。
據(jù)1941年年初到1942年年初曾在延安東方慕尼黑學校學習的紅軍王智秀老人撰文回憶,1941年年初的開學典禮上,八路軍總參謀長葉劍英等領(lǐng)導同志出席了開學儀式。在開學典禮上,校長莫文驊介紹了學校的組織領(lǐng)導、辦學宗旨、學習內(nèi)容和目的。葉劍英參謀長講了話。
民運班的學習科目是:(一)中國九黨十一派組織及其活動情況。(二)中國少數(shù)民族的日常用語和生活習慣。(三)青幫、紅幫的組織及其活動情況。(四)中國簡明史。(五)雜技、魔術(shù)。
學校的紀律最主要的一條,就是嚴禁向外人泄露學校的組織狀況和學習內(nèi)容。學習時間為一年,畢業(yè)后到敵人后方去開展敵后抗日工作。學習雜技魔術(shù)的目的,就在于將來在敵后活動時掩護身份并維持生活。
葉劍英參謀長在講話中說,慕尼黑學校生活艱苦,學習緊張。他要求學員克服困難,努力學習,掌握本領(lǐng),為奪取抗日戰(zhàn)爭的最后勝利貢獻力量。
慕尼訓練班的學員大都是外國人,也有一些華僑。他們中有印度和印度尼西亞的棕種人,有非洲的黑種人,有金發(fā)碧眼的西方白種人,還有朝鮮人、越南人和日本人。當時中國學生都把他們稱為“留學生”。
慕尼訓練班主要是攻讀馬列主義理論,研究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問題,學習漢語知識。每逢學校集體活動,他們便和中國學生一起參加,為了他們學習方便,學校預先給他們刻印下發(fā)講稿,學校領(lǐng)導或教員講課,中國學生記筆記,他們則看材料。
慕尼訓練班的學習和生活條件比民運班要好一些。民運班的主食是小米,一周吃一次黃米(即用糜子碾成的米),幾乎見不到大米白面。慕尼訓練班每周可以吃兩次白面,還有大米。民運班寫字用的是木炭鉛筆和樺樹皮,慕尼訓練班則有比較充足的筆墨和紙張。這當然是在艱苦的戰(zhàn)爭環(huán)境中對國際友人的特殊照顧了。
慕尼訓練班學員們生活得非常愉快,學習也很刻苦。清晨起床,他們就拿著書本到田間地頭朗讀課文,練習漢語會話。這些留學生對中國學生非常友好,但由于語言不通,再加上學習緊張,民運班學員很少和他們交談,彼此見了面,就互相點頭或以手勢問好。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民運班學生們在學習期間,上級除每天供應(yīng)他們半斤糧和八分錢的伙食費之外,其他教學費用和生活費用,全部由他們自行解決。為了改善生活,籌集教學資金,學校每周組織民運隊到杏樹灣勞動一天。
杏樹灣在延安以西約40里地方。這里有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森林里古木參天,寶物遍地:枯木敗枝上長著許多黑木耳和白木耳,空心樹里住著龐大的蜜蜂家族,有著香甜的蜂蜜。民運隊的勞動不是開墾,而是收獲。每逢星期六,學生們天麻麻亮就起床,吃了飯便帶著馬蘭草編的簍子、袋子,扛著斧頭、鋸子,向杏樹灣進發(fā)了,等到星光滿天的時候,他們便背著采集的木耳和蜂蜜,扛著椽子,滿載而歸。
民運班采的木耳和蜂蜜除自己吃外,還被拿到市場上出售。1941年年初大砭溝正在興建八路軍大禮堂,民運班學生們就把砍的椽子賣給工程隊,一根一角錢。除砍過椽、采集木耳和蜂蜜之外,他們還把樺樹皮剝下來,編成小巧的籃子、簍子和飯盒,拿到市場上出售。
在校期間,民運班學員們靠自己的雙手,不但改善了生活,而且為學校添置了不少教學用品。每人每月還可以得五六角的零用錢。這些錢在當時來說是夠多的了,抽煙、買個針頭線腦和書報綽綽有余。
自制紙筆有奇招
東方慕尼黑學校開辦時期,正是抗日戰(zhàn)爭最艱苦的年月,前線戰(zhàn)爭緊張,加上國民黨的經(jīng)濟封鎖,延安革命根據(jù)地的經(jīng)濟陷入了嚴重的困難之中。學生們學習用的紙和筆都成了問題。開始那陣,學生記筆記,就利用廢舊的書報。后來連舊書報也找不到了,大家都很著急。后來,有學生便發(fā)明了用樺樹皮寫字的辦法。于是他們在星期六上山勞動時,帶上鋒利的刀子,把樺樹皮整塊剝下來,再用一段樹枝,從頭劈開,做成木夾子,夾住樺樹皮的一端,然后用線將劈開的一端扎牢,這樣就做成一個寫字本了。寫字時可以像本子那樣寫完一張翻過一張。
學生們造筆也很有意思。開始有的學生用木炭在樺樹皮上寫字,但是木炭塊兒大,不好使。有的同志就試著用筷子粗細的灌木燒成木炭,用來寫字。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摸索,他們找到了一種灰白皮色的叢生灌木,用它制作炭筆。
這種灌木質(zhì)地堅硬,燒成炭后也不易折斷,并且還有油性,寫的字擦也擦不掉。學員們給這種炭筆起了個名字叫“自造鉛筆”,有的同志干脆叫它“土鉛筆”??墒怯眠@種土鉛筆寫字,一堂課下來,手都變成了黑的。那時沒肥皂,很難洗掉,他們就從山里掃來一些土堿,溶在水中,用堿水來洗手。后來,大家在寫字時用樺樹皮或破布條把土鉛筆一端包上,染手的問題就解決了。
一天,葉劍英來到學校,看見學生們用木炭鉛筆寫字,拿起來試著寫了寫,高興地說:“這土鉛筆不錯,既實用又省錢,可以推廣一下?!焙髞砉挥幸恍﹩挝簧祥T求教制造土鉛筆的技術(shù)。
過了一段時間,有的學員又開動腦筋,用子彈殼剪成鋼筆尖,把土鉛筆研成細末,和上水寫字,制造成了“鋼筆”。但這種筆不易制造,因而用得最多的還是土鉛筆。
苦中作樂
大砭溝有延安最大的體育場。場里有排球場、籃球場,還有下象棋的地方。當時延安一些重要的體育比賽都在這里舉行。在平時,每到周末,這里便是文藝體育愛好者活動的場所。學校學員周末最喜歡到體育場去。一是為了打球,下象棋;二是為了見見中央首長。那時劉少奇、朱德、葉劍英等中央首長,都正當年富力強。每逢周末或工作之余,他們便到體育場和戰(zhàn)士們打球、下棋。
據(jù)王智秀老人回憶,劉少奇喜歡觀看文藝節(jié)目。那時延安的文藝團體很多,每到周末晚上,紛紛公演節(jié)目。有的在青年禮堂演出,有的在八路軍禮堂演出,有的干脆露天演出。即使在禮堂演出也不發(fā)票,觀眾可以隨便進出。劉少奇總是到青年禮堂看文藝節(jié)目,不管演出水平高低,總是看得津津有味,和戰(zhàn)士們一起鼓掌歡呼。
朱德喜歡打籃球和排球。周末,他便騎著馬來到大砭溝,把馬拴在一旁,衣服一脫就上場了。那時他雖然50多歲了,但是打起球來,依然是老將不減當年勇,運球、投籃仍然像小伙子一樣。那時,東方慕尼黑學校的學員們都特別喜歡看朱總司令打球。他一上場,學員們便給他吶喊助威,球場氣氛十分活躍。
體育場的西北角,是下象棋的地方。這里擺著很多石板、石凳,石板上刻著棋盤,既可以下棋,又可以打撲克,也可以坐著聊天。
葉劍英常在周末時來這里下象棋。這地方夏天沒有蔭涼,他就戴著草帽,穿著麻鞋,早早地來到棋場,在棋盤前一蹲就是大半天。他棋藝高超,一些棋迷下不過他,就聯(lián)合起來和他對陣,但還是不能取勝。這時棋迷們就悄悄地挪動棋子,企圖挽回敗局。但這卻逃不過葉劍英的眼睛,他會出其不意地逮住作弊者的手,使勁捏著。這時候,葉劍英便和棋迷們一起快樂地笑了起來。爾后,雙方又重申:“不許耍賴?!苯又鴶[好棋子,再廝殺起來。
后來,隨著抗日戰(zhàn)爭的結(jié)束,中國解放戰(zhàn)爭在全國的全面鋪開,東方慕尼黑學校也就解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