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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朝比附制度研究

      2015-07-19 02:04:58黃春燕
      法學論壇 2015年5期
      關鍵詞:俊文唐律疏法律出版社

      黃春燕

      (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所,北京100720)

      《唐律疏議》是目前我們所能探尋到的中國現(xiàn)存第一部內(nèi)容完整的法典,不僅是中華法系的定鼎之作和杰出代表,而且在世界法制史上具有很高的聲譽和地位。《唐律疏議》承前啟后,前承曹魏“新律”以至北齊律、開皇律,后啟宋、明、清各個朝代,在總結以往各個朝代立法經(jīng)驗及其司法實踐的基礎上,折中損益,使之系統(tǒng)化和周密化,故其立法比較審慎,內(nèi)容比較周詳,條目比較簡明,成為以后歷代刑律的藍本。

      任何時空的法律,都存在法律的有限性與案件的復雜性之間的矛盾。如何解決這一矛盾,唐朝在總結前朝比附濫用的教訓后,關于比附的立法非常審慎?!短坡墒枳h》中的比附分為“斷罪無正條”下的“舉重明輕,舉輕明重”(以下簡稱“輕重相舉”)和列舉式的“比附”。

      一、《唐律疏議》中的“輕重相舉”是比附嗎?

      《唐律疏議》中的“輕重相舉”規(guī)定在《名例律》中的“斷罪無正條”下,“輕重相舉”與比附之間的關系,不能簡單地說前者是比附或前者不是比附,因為“輕重相舉”分為邏輯上的輕重和事理上的輕重,這兩種情況與比附之間的關系不同。

      (一)《唐律疏議》中的“輕重相舉”

      《唐律疏議·名例》中關于“輕重相舉”的規(guī)定如下表:

      條文名稱內(nèi)容斷罪無正條諸斷罪而無正條,其應出罪者,則舉重以明輕。[疏]議曰:斷罪無正條者,一部律內(nèi),犯無罪名?!捌鋺鲎镎摺?,依賊盜律:“夜無故入人家,主人登時殺者,勿論?!奔儆姓蹅?,灼然不坐。又條:“盜緦麻以上財物,節(jié)級減凡盜之罪?!比舴冈p欺及坐贓之類,在律雖無減文,盜罪尚得減科,余犯明從減法。此并“舉重明輕”之類。其應入罪者,則舉輕以明重。[疏]議曰:案賊盜律:“謀殺期親尊長,皆斬?!睙o已殺、已傷之文,如有殺、傷者,舉始謀是輕,尚得死罪;殺及謀而已傷是重,明從皆斬之坐。又例云:“毆告大功尊長、小功尊屬,不得以蔭論?!比粲袣嫫谟H尊長,舉大功是輕,期親是重,亦不得用蔭。是“舉輕明重”之類。

      可見,唐律中的“斷罪無正條”不僅僅涉及到出罪和入罪的問題,還涉及到罪輕、罪重的問題。疏議在解釋何為“舉重以明輕”時,通過列舉實例講了兩種情況:(1)關于出罪,既然一種比較重的行為不構成犯罪,那么一種輕于前者的行為理所當然也不構成犯罪,比如疏議中講的,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夜無故入人家,主人登時殺者”不構成犯罪,那么主人“假有折傷”的行為,當然也不構成犯罪;(2)關于減輕處罰,即一種較重的犯罪行為在某種情況下能夠減輕處罰,那么相對于前者的一種較輕的犯罪行為在相同情況下,也應該減輕處罰,這同樣也是“舉重以明輕”的內(nèi)容,如疏議中所講,法律明文規(guī)定,“盜緦麻以上財物,節(jié)級減凡盜之罪”,若詐欺緦麻以上財物,法律雖然沒有明文規(guī)定,但可以比附“盜緦麻以上財物,節(jié)級減凡盜之罪”的規(guī)定,進行“節(jié)級減凡詐欺之罪?!币虼?,關于“舉重以明輕”,不僅涉及到出罪的問題,還涉及到罪輕的問題。疏議在解釋何為“舉輕以明重”時,通過列舉實例講了兩種情況:(1)關于入罪,即一種較輕的行為屬于犯罪行為,那么重于前者的行為理所當然屬于犯罪,比如疏議中所講,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謀殺期親尊長,皆斬”,僅僅是謀殺,只是在犯罪預備階段沒有造成任何后果,“皆斬”,那么犯罪既遂階段,造成了死亡或傷害的后果,當然更應該“皆斬”;(2)關于加重處罰。比如法律規(guī)定,“毆告大功尊長、小功尊屬,不得以蔭論”,那么“若有毆告期親尊長,舉大功是輕,期親是重,亦不得用蔭”。因此,“舉輕明重”,不僅包括入罪的問題,還包括加重處罰的問題。關于唐朝的“輕重相舉”的規(guī)定,錢大群先生總結的非常到位,“關于唐律中規(guī)定的這種類推,既可以推為有罪、罪重加以處罰,也可以推為無罪、罪輕而予以釋放或減輕處罰。”①錢大群,夏錦文:《唐律與中國現(xiàn)行刑法比較論》,江蘇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3頁。

      (二)“輕重相舉”與比附之間的關系

      唐律中的“斷罪無正條”下規(guī)定的是“輕重相舉”,并未直言比附,“比附”一詞未出現(xiàn)在“斷罪無正條”中,而在《唐律疏議》中,“比附”一詞儼然成為一個法律術語,散見于《名例律》、《賊盜》、《雜律》和《斷獄》篇中,共有6例。“輕重相舉”和比附的適用前提都是“斷罪無正條”,那么,二者的關系如何?清末修律大臣沈家本先生認為,“輕重相舉”不是比附,與比附的宗旨“遂不同矣”。輕重相舉乃“用律之例,而非為比附加減之用也。觀《疏議》所言,其重其輕皆于本門中舉之,而非取他律以相比附,故或輕或重仍不越夫本律之范圍。其應出者,重者且然,輕者更無論矣。其應入者,輕者且然,重者更無論矣?!雹冢矍澹萆蚣冶?《斷罪無正條》,載沈家本:《歷代刑法考》(第四冊),鄧經(jīng)元、駢宇騫點校,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813-1814頁。而日本學者仁井田陞先生持“輕重相舉屬于比附”的觀點,認為“《唐律》關于法律的適用,也在某種程度上有容許類推解釋的規(guī)定,《名例律》“斷罪無正條”下的輕重相舉即屬之”。③[日]仁井田陞:《中國法制史研究·刑法》,東京大學出版社1981年版,第188頁。轉(zhuǎn)引自黃源盛:《唐律輕重相舉的法理及其運用》,收入氏著:《漢唐法制與儒家傳統(tǒng)》,臺北:元照出版社2009年版,第322頁。

      筆者認為,輕重相舉與比附之間不是簡單的“前者不是后者”或者“前者屬于后者”的關系,而是二者的外延不完全相同,但有重合的部分。唐律“斷罪無正條”下的輕重相舉有兩種表現(xiàn)形態(tài):邏輯上的輕重和事理上的輕重,前者屬于當然解釋,后者屬于比附。前者比如,唐律對“輕重相舉”的疏文中提到的兩個非常典型的案例:“夜無故入人家,主人登時殺者”不構成犯罪,那么對于主人“假有折傷”的行為,當然也不構成犯罪;“謀殺期親尊長,皆斬”,僅僅是對處在犯罪預備階段的謀殺都“皆斬”,那么如果犯罪處于犯罪既遂階段,且有死亡或傷害的后果,當然更應該“皆斬”,這屬于當然解釋。以上兩個案例中的行為與相關法律所設定行為的輕重之間容易把握,因為二者之間的輕重是邏輯上的輕重。沈家本先生認為,“其應出者,重者且然,輕者更無論矣;其應入者,輕者且然,重者更無論矣”。④[清]沈家本:《斷罪無正條》,載沈家本:《歷代刑法考》(第四冊),鄧經(jīng)元、駢宇騫點校,中華書局1985版,第1813-1814頁。不錯,對于具有邏輯上輕重關系的行為而言的確是這樣的,但是,在司法實踐中,“輕重相舉”在很多情況下,并不像“謀殺”、“已殺”輕重之間具有這種包含關系,孰輕孰重容易判斷,對于不具有這種包含關系,而是一種相似關系,兩種行為之間孰輕孰重往往不好把握;⑤錢大群先生認為,“唐律中的類推,要求在所舉得相類成例與待處理的案犯間,具有鮮明的可推斷的類差,以此來限制類推的濫用。但是,一旦使用起來,二者之間到底是否可以類比,則法律無詳細的規(guī)定。所以,司法實踐與律條精神勢必脫節(jié),是可想而知的?!眳⒁婂X大群、夏錦文:《唐律與中國現(xiàn)行刑法比較論》,江蘇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23頁。輕重相舉的另一種表現(xiàn)形態(tài)是事理上的輕重,問題案件中的行為與相關法律所設定行為之間的輕重不好把握,因為二者之間并不是“謀殺”與“謀殺且致傷或致死”這樣邏輯上的輕重,而是兩種相似但輕重不同的行為,孰輕孰重難以把握,對于相似關系的把握,涉及到的是比附的問題,在裁斷案件的過程中是一個比附思維的過程。因此,對于輕重相舉的兩種表現(xiàn)形態(tài),邏輯上的輕重和事理上的輕重,前者是當然解釋,后者屬于比附。因此,唐律“輕重相舉”的規(guī)定并不僅僅是當然解釋或者僅僅是比附的問題,而是應該根據(jù)法律具體案件具體分析。①關 于唐律“輕重相舉”的規(guī)定,當代刑法學家陳興良先生認為,“對于《唐律》輕重相舉的規(guī)定,既不能一概斥為比附,也不能一概稱為罪刑法定主義所容許的當然解釋?!眳⒁婈惻d良:《罪刑法定原則的本土轉(zhuǎn)換》,載《法學》,2010年第1期。

      二、《唐律疏議》中列舉式的比附

      《唐律疏議》中除了“輕重相舉”的規(guī)定涉及到比附的問題,另外還有列舉式的比附。在《唐律疏議》中,“比”與“附”結合為一個特定的法律術語。在唐朝以前的史籍中,有“比”與“附”并存的記載,如“傅所當比律、令以聞”②《漢書·刑法志》。,“所欲活則傅生議,所欲死則予死比”③《漢書·刑法志》。,從詞義上看,前面兩例中“傅”與“附”相通,因此,“比”與“附”兩者連用結合成一個法律術語是很自然的事情。《唐律疏議》共有六例關于比附的記載,具體見下表:

      ④《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18頁。⑤《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362頁。⑥《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384-385頁。⑦《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561頁。⑧《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608頁。⑨《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609頁。

      如上表,《唐律疏議》中共有6例比附,只有1例出現(xiàn)在律典的正文中,即第5例,另外5例出現(xiàn)在律疏中,分別是1-3例的問答和第4、6例的疏議中①此處采用錢大群先生的觀點,“疏”文包括“議”和“問答”兩種內(nèi)容。參見錢大群:《〈唐律疏議〉結構及書名辨析》,載《歷史研究》2000年第4期。。具體分析如下:

      第1例是關于量刑的比附?!短坡墒枳h》承用隋朝《開皇律》中所確立的五刑即笞、杖、徒、流、死五種刑罰,作為基本的法定刑。其中,杖刑共分五等,從杖六十到杖一百,以十杖為量刑幅度;徒刑也是共分五等,從徒一年到徒三年,以半年為量刑幅度。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徒罪加杖,杖刑的基本刑是杖一百,以二十杖為量刑幅度,徒一年加杖一百二十,徒一年半加杖一百四十……徒三年加杖二百。流刑時,則是加杖二百,這里的杖刑是唯一的,不存在任何量刑幅度的問題。官犯等賤民犯流刑時,應該加杖二百,疏議曰:“‘其應加杖’,假有官戶、奴婢犯流而為過致資給,捉獲官戶、奴婢等,流罪加杖二百,過致資給者并依杖二百罪減之,不從流減。其罪人本合收贖,過致資給者亦依贖法,不以官當加杖、配役?!雹凇短坡墒枳h》,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18頁??梢?,關于“過致者”,法律規(guī)定應該減輕處罰,但是如何減輕,并沒有作出明確說明,沒有規(guī)定“過致者”杖刑具體的減等幅度。在問答中,給出了比附量刑的處理方法,即減等處罰的幅度比附加等處罰的幅度,也以二十為量刑單位,因此本犯流罪是加杖二百,過致者減一等為杖一百八十。由上可見,此處的比附是關于量刑的比附,即“加杖之流”的減刑幅度比附杖刑加等處罰的幅度。

      第2、3例都涉及到以下兩個問題:第一,適用比附的原因 ,無論是第2例的“金科雖無節(jié)制,亦須比附論刑。豈為在律無條,遂使獨為僥幸”,還是第3例的“五刑之屬,條有三千,犯狀既多,故通比附”,都是在強調(diào)法律的有限性與案件的復雜性之間的矛盾,而比附方法的采用正是為了解決這一矛盾;第二,都涉及到身份的比附問題。在第2例中,法律規(guī)定了“親屬為人殺私和”如何處罰,但是并沒有規(guī)定“主被人殺,部曲、奴婢私和受財,不告官府”如何處罰?!芭?、部曲,身系于主”,奴婢、部曲與主人之間的尊卑關系類似于子孫與家長之間的尊卑關系,其身份可以擬制等同于子孫,因此,可以比附子孫進行處罰,此處比附的原因是身份的類似性;在第三例“發(fā)?!钡那闆r下,同樣涉及到身份的比附問題。

      第4例比附出現(xiàn)在《雜律·不應得為》中,從對“不應得為”的疏文中,我們可以管窺以下兩點:第一,“輕重相舉”與比附之間的關系?!捌溆性诼稍诹顭o有正條,若不輕重相明,無文可以比附”,在此,“輕重相舉”與比附的邏輯關系一語道破,即前者是后者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當斷罪無正條時,而且案件中的行為與法律規(guī)定中的行為不能輕重相明時,就是“無文可以比附”;第二,比附與“不應得為”之間的關系,因為《雜律》篇的地位決定了問題案件在法無正文時,“不應得為”并不是司法者的第一位的選擇,只有在比附裁斷不合理的情況下,才會選擇這一概括性禁律,不應得為“庶補遺闕”,當然只是適用于輕罪。

      第5例比附出現(xiàn)在《斷獄》篇的“赦前斷罪不當”的正文中,意思是如果朝廷赦令對一些犯罪行為從輕處罰,則不能再比照律文對行為人進行重罪處罰。

      第6例比附則是出現(xiàn)在第5例的疏文中,以“謀叛”為例說明比附如何理解。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諸謀叛者,絞。已上道者,皆斬。謂協(xié)同謀計乃坐,被驅(qū)率者非。余條被驅(qū)率者,準此,”對此處的疏文為“謀叛者,謂欲背國投偽,始謀未行事發(fā)者,首處絞,從者流。已上道者,不限首從,皆斬……”,對于“謀叛已上道者”,屬于“常赦所不原”,而對于“謀叛未上道者”,考慮到其危害性相對較小,并非“常赦所不原”。如果赦令對謀叛(未上道)這一罪行決定從輕處罰,則不能引用律文予以處斷,也不得比照適用律文給予行為人重罪處斷。需要注意的是,第6例比附作為第5例比附的疏文,前者將后者“引律比附”明確界定為包括“引律科斷”與“比附入重”兩種情形。

      綜上,以上《唐律疏議》中涉及到6例列舉式的比附,其中第1例涉及到比附量刑的問題,比附的對象是量刑的規(guī)律,第2、3、4例涉及到比附定罪的問題,第5、6例涉及到比附量刑與赦令之間的關系問題。

      三、唐朝比附適用的審慎

      關于唐律,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不能回避,即后世所講的唐朝的比附適用非常審慎,究竟體現(xiàn)在哪里?唐朝在總結前朝比附濫用的教訓后,關于比附的立法非常審慎。《唐律疏議》關于比附的適用條件規(guī)定得非常周密和嚴格,有效地約束了司法官比附裁斷案件的恣意性。

      第一,比附適用的前提要件:斷罪無正條。唐朝關于比附的規(guī)定包括“輕重相舉”和列舉式的比附兩種情形,都是強調(diào)必須在“法無正條”的前提下才能適用比附?!拜p重相舉”規(guī)定在“斷罪無正條”下,疏議對其解釋為:“斷罪無正條者,一部律內(nèi),犯無罪名”①《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45頁。;關于列舉式的比附,我們亦從相關律文與疏文中看到,也必須在“法無正條”的前提下進行,比如,“……在律殊無節(jié)文,比附刑名……”②《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18頁。,“……金科雖無節(jié)制,亦須比附論刑。豈為在律無條,遂使獨為僥幸……”③《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362頁。,“……五刑之屬,條有三千,犯狀既多,故通比附……”④《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384-385頁。?!端涡探y(tǒng)》關于比附的規(guī)定當然包括關于比附的適用條件,完全繼承了《唐律疏議》的內(nèi)容。另外,在唐、宋時期,君主關于比附的敕令也是強調(diào)“法無正條”,比如,《宋刑統(tǒng)》“斷獄律”記載的唐長興二年八月十一日敕節(jié)文:“律、格及后敕內(nèi),并無正條,即比附定刑。”⑤《宋刑統(tǒng)》,薛梅卿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551頁宋代的《慶元條法事類》“斷獄敕”中規(guī)定:“諸斷罪無正條者,比附定刑,慮不中者,奏裁。”⑥《慶元條法事類》,卷七十三,戴建國點校,收入《中國珍惜法律典籍續(xù)編》(第一冊),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741頁。

      第二,比附適用的實質(zhì)要件:事類相同,即具體案件中的行為與相關法律所擬制的行為屬于相同性質(zhì)的犯罪。如前文所述,“斷罪無正條”下的輕重相舉分為邏輯上的輕重和事理上的輕重,其中事理上的輕重屬于比附,只有在事理相類或相同的情況下,才能比較待判行為與法律所擬制行為之間的輕重;而我們從列舉式的幾例比附中,亦能管窺比附適用必須具備事理上的相似性,比如,法律規(guī)定了“親屬為人殺私和”如何處罰,但是并沒有規(guī)定“主被人殺,部曲、奴婢私和受財,不告官府”如何處罰?!芭?、部曲,身系于主”,奴婢、部曲與主人之間的尊卑關系類似于子孫與家長之間的尊卑關系,其身份可以擬制等同于子孫,因此,“得罪并同子孫”⑦《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362頁。,可以比附子孫進行處罰,此處比附的原因是身份的類似性,具有事理上的相似性。為了規(guī)范比附的運用范圍,防止實踐中司法官的擅斷,必須比照事類相同的法律。

      第三,程序要件?!短坡墒枳h》關于比附的規(guī)定,無論是“輕重相舉”還是列舉式的比附,都沒有直言程序上的要求。但是,《唐律疏議·斷獄》篇規(guī)定了“斷罪應言上待報而輒自決斷”條,“言上”與“待報”是判決上報審核與等待批準執(zhí)行的司法程序,懲治的是司法官刑罰判決與執(zhí)行超越權限的犯罪,這一規(guī)定實際上對比附的運用具有程序上的約束。為了更好地了解唐朝審轉(zhuǎn)制度的嚴格,現(xiàn)將律條照錄如下:“諸斷罪應言上而不言上,應待報而不待報,輒自決斷者,各減故失三等。”疏議曰:“依獄官令:‘杖罪以下,縣決之。徒以上,縣斷定,送州府審訖,徒罪及流應決杖,笞若應贖者,即決配征贖。其大理寺及京兆、河南府斷徒及官人罪,并后有雪減,并申省,省司覆審無失,速即下知;如有不當者,隨事校正。若大理寺及諸州斷流以上,若除、免、官當者,皆連寫案狀申省。大理寺及京兆、河南府即封案送,若駕行幸,即準諸州例,案覆理盡申奏。’若不依此令,是‘應言上而不言上’;其有事申上,合待報而不待報,輒自決斷者:‘各減故、失三等’,謂故不申上、故不待報者,于所斷之罪減三等;若失不申上、失不待報者,于職制律‘公事失’上各減三等。即死罪不待報,輒自決之,依下文流二千里?!雹唷短坡墒枳h》,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603頁。由此可見,在唐朝,關于刑罰判決的行使權和批準權,地方與中央有嚴密的分工,行使的權限不同。此條疏文中所引的《獄官令》的內(nèi)容反映了其基本程序:(1)縣有權判決執(zhí)行杖罪以下的刑罰;(2)縣一級判決的徒刑以及以“加杖”和贖銅形式執(zhí)行的流刑,州有權審批執(zhí)行;(3)大理寺及京兆、河南兩府作出的徒刑判決和對官員的判決,以及對這些判決的平反、減等,尚書省的刑部可以審核批準;(4)各州及大理寺所作的流刑以上的判決及涉及官吏除名、免官、官當?shù)呐袥Q要報刑部先審核,后奏皇帝批準;(5)刑部把各州的死刑案件轉(zhuǎn)大理寺復核,再奏報皇帝批準。①參見錢大群:《唐律疏義新注》(下冊),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年版,第983頁??梢姡坡申P于比附的規(guī)定雖然沒有直言程序上的要求,但是《斷獄》篇中的“斷罪應言上待報而輒自決斷”條對比附的運用實際上具有嚴格的程序上約束力,從而限制了司法官比附裁斷的恣意性。

      明、清時期關于比附的規(guī)定更加完善,直接規(guī)定了比附適用的程序要件。《大明律》對比附的程序要件規(guī)定為,“應加應減,定擬罪名,轉(zhuǎn)達刑部,議定奏聞”②《大明律》,懷效鋒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23頁。;《大清律例》對比附的程序要件規(guī)定為,“應加、應減,定擬罪名,(申該上司)議定奏聞”,其條例的規(guī)定為“其律例無可引用援引別條比附者,刑部會同三法司共同議定罪名,于疏內(nèi)聲明‘律無正條,今比照某律、某例科斷,或比照某律、某例加一等、減一等’詳細奏明,恭候諭旨遵行”③《大清律例》,鄭秦、田濤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27-128頁。;可見,在明、清律關于比附的規(guī)定中,直接明確了程序上的要求:第一,逐級上報審核;第二,提交君主批準。關于逐級上報審核,當然與中央集權下的審轉(zhuǎn)制度有關,但是比審轉(zhuǎn)制度更加嚴格,因為關于比附案件的審轉(zhuǎn)直達君主,最后由君主決定。關于審轉(zhuǎn)制度,鄭秦先生稱之為“逐級審核復審制”,是指司法審判的一種程序,下級審判機關將經(jīng)手案件或不屬于自己有權判決的案件主動詳報上級復審(不問當事人是否上訴),并層層轉(zhuǎn)報,直到有權作出判決的審級批準后才算終審。④鄭秦:《清代州縣審判試析》,載氏著:《清代法律制度研究》,中國大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130頁。在我國古代,案件可大致分為“戶婚田土細故”和“命盜”兩種情況,前者往往為笞杖案件,一般由州縣作出終審判決并執(zhí)行,后者往往是“徒流”以上案件,需要逐級上報復審,直抵刑部,有些案件還需要皇帝御準。

      第四,比附適用的責任要件。唐律在《斷獄》篇規(guī)定了出入人罪,包括故意或過失出人罪和故意或過失入人罪,前者表現(xiàn)為故意或過失將有罪的人判為無罪、將重罪判為輕罪,主觀上是故意或過失;后者表現(xiàn)為故意或過失將無罪的人判為有罪、將輕罪判為重罪的情形。如果在司法實踐中濫用比附,則會造成出入人罪的情形發(fā)生,司法官就將以出入人罪論處。例如,《斷獄律》中“諸制敕斷罪,臨時處分,不為永格者,不得引為后比。若輒引,致罪有出入者,以故失論”⑤《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603頁。,“赦書定罪名合從輕,不得引律科斷,若比附入重。違者,以故、失論?!雹蕖短坡墒枳h》,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609頁。

      第五,唐律對比附的適用具有一種整體上的約束力。在研讀《唐律疏議》和一些案例時,筆者發(fā)現(xiàn),司法官在選擇適用案件的法條時,表面上看適用的法條是單一的,但是單一的法條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不同法條之間有互相補充、互相限制的一面,也就是說在裁斷案件時,需要把握律典的整體性對司法官選擇法律依據(jù)的約束力。司法官在運用比附裁斷案件時,亦不能忽視律典的其它條文對比附適用的限制,比如:《唐律疏議》中“勿論”、“不坐”等去罪化的規(guī)定以及“不應得為”等對比附適用范圍的限制。唐律通過“不坐”、“勿論”限制比附的適用范圍,防止比附的濫用。在《唐律疏議》中,常可見“不坐”、“勿論”字眼來標明行為的去罪化,比如在《名例律》中,“在父母喪生子者,皆謂二十七月內(nèi)而懷胎者。若父母未亡以前而懷胎,雖于服內(nèi)而生子者,不坐”⑦《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63頁。;“八十九犯死罪,九十事發(fā),并入‘勿論’之色”⑧《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93頁。;“在官犯罪,去官事發(fā);或事發(fā)去官:犯公罪流以下各勿論”⑨《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47頁。,等等。在閱讀《唐律疏議》的過程中,筆者發(fā)現(xiàn),不僅《名例律》,而且另外的11篇都有關于“不坐”或“勿論”的規(guī)定。當然,以現(xiàn)代刑法的視角審視,這種“不坐”、“勿論”提示性的去罪化規(guī)定,似乎是不可思議。但是,筆者認為,其存在具有一定的意義,這對于司法官的自由裁量權具有一定的限制,可以提醒司法官,在比附適用的案件中,一定注意“不坐”或“勿論”的一些規(guī)定,從而限制了比附的適用范圍,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了比附的濫用。

      另外,也要注意“不應得為”的規(guī)定對比附運用的限制,關于此條在傳世律典中的演變,如下表所示:

      ①《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561頁。②《宋刑統(tǒng)》,薛梅卿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507頁。③《大明律》,懷效鋒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205頁。④《大清律例》,鄭秦、田濤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540頁。

      從條文內(nèi)容上看,“不應得為”的規(guī)定在傳統(tǒng)律典中屬于相當穩(wěn)定的律條,關于此條,《宋刑統(tǒng)》完全承繼了《唐律疏議》中的內(nèi)容,明、清律只是將唐、宋律中的疏文刪去,律文的內(nèi)容完全承繼,在采取律例合編的清律中,此條未加入任何條例。根據(jù)《唐律疏議》關于此條的疏議,我們可以得知制定“不應得為”的目的所在,即“雜犯輕罪,觸類弘多,金科玉條,包羅難盡。其有在律令無正條,若不輕重相明,無文可以比附。臨時處斷,量情為罪,庶補遺闕,故立此條⑤《宋刑統(tǒng)》,薛梅卿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507頁?!???梢?,“不應得為”針對的是輕罪,而且無法運用比附的方式進行裁斷,如清代律學家沈之奇所言,“律于重大罪犯,莫不詳備,而細小事理,不能窮盡人情,各立一法,恐因律無正條而附會臆斷,輕則縱奸,重則傷和,致有太過、不及,故補此不應得為一律。或笞,或杖,隨事酌定,不得妄為輕重,此律意也?!雹蓿矍澹萆蛑?《大清律輯注》(下),懷效鋒、李俊點校,法律出版社2000年版,第951頁?!安粦脼椤迸c比附都是在法無正條的前提下適用,司法實踐中會出現(xiàn)法條競合的情況,根據(jù)《唐律疏議》中疏議的內(nèi)容和清代律學者沈之奇的注釋,顯然“不應得為”與比附的適用是有位階的,比附是優(yōu)先適用的,只有在比附裁斷不合理的時候才會適用“不應得為”,即“恐因律無正條而附會臆斷,輕則縱奸,重則傷和,致有太過、不及”的情況時,才適用“不應得為”律。另外,我們亦可從“斷罪無正條”和“不應得為”在律典中所處的地位得知二者的適用位階,前者處于名例律中,后者處于雜律中,因此,在“法無正條”時,雜律的地位決定了“不應得為”并非是司法者第一位的選擇。在“不應得為”律中,規(guī)定了兩種程度不同的刑罰,司法者根據(jù)情理的輕重,選擇給予笞四十或杖八十的刑罰。如何判斷情理的輕重,這賦予了司法官在犯罪構成以及量刑上一定程度的裁量權⑦關于“不應得為”律,清代學者薛允升提出了自己的擔心:“今則刑章日繁,無事不有用條例,而猶有貪其簡便,引用此律者,其陷人豈不更多乎。”參見[清]薛允升:《唐明律合編》,懷效鋒、李鳴點校,法律出版社,第731頁。,因此,“不應得為”律并不符合構成要件明確性的要求,但是,在傳統(tǒng)律典中,具有不可或缺的功能和作用,與比附之間存在著內(nèi)在的邏輯關系,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了比附的濫用。比如,《唐律疏議》中,在有些律文的疏議部分,直言“律既不制罪名,宜依‘不應為’之法”①《唐律疏議》中的《戶婚》中的“養(yǎng)雜戶為子孫”條規(guī)定:諸養(yǎng)雜戶男為子孫者,徒一年半;養(yǎng)女,杖一百。官戶,各加一等。與者,亦如之。【疏】議曰:雜戶者,前代犯罪沒官,散配諸司驅(qū)使,亦附州縣戶貫,賦役不同白丁。若有百姓養(yǎng)雜戶男為子孫者,徒一年半;養(yǎng)女者,杖一百。養(yǎng)官戶者,各加一等。官戶亦是配隸沒官,唯屬諸司,州縣無貫。與者,各與養(yǎng)者同罪,故云“亦如之”。雖會赦,皆合改正。若當色自相養(yǎng)者,同百姓養(yǎng)子之法。雜戶養(yǎng)官戶,或官戶養(yǎng)雜戶,依戶令:“雜戶、官戶皆當色為婚。”據(jù)此,即是別色準法不得相養(yǎng)。律既不制罪名,宜依“不應為”之法……若養(yǎng)部曲及奴為子孫者,杖一百。各還正之。無主及主自養(yǎng)者,聽從良?!臼琛孔h曰:良人養(yǎng)部曲及奴為子孫者,杖一百?!案鬟€正之”,謂養(yǎng)雜戶以下,雖會赦,皆正之,各從本色?!麴B(yǎng)客女及婢為女者,從“不應為輕”法,笞四十。參見:《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259-260頁。、“律無正文,當‘不應為重’”②《唐律疏議》中的《戶婚》中的“放部曲奴婢還壓”條在對提問的回答中涉及到“不應為重”:又問:部曲娶良人女為妻,夫死服滿之后,即合任情去住。其有欲去不放,或因壓留為妾及更抑配與部曲及奴,各合得何罪?答曰:服滿不放,律無正文,當“不應為重”,仍即任去。若元取當色為婦,未是良人,留充本色,準法無罪。若是良人女壓留為妾,即是有所威逼,從“不應得為重”科。參見:《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261-262頁。、“律無罪條,猶當‘不應得為從重’”③《唐律疏議》中的《戶婚》中的“違律為婚離正”條:諸違律為婚,當條稱“離之”、“正之”者,雖會赦,猶離之、正之。定而未成,亦是。娉財不追;女家妄冒者,追還。【疏】議曰:“違律為婚”,謂依律不合作婚而故違者?!爱敆l稱離之”,謂上條“男家妄冒,或女家妄冒,離之”。又,“正之”者,謂上條“奴婢私嫁女與良人,仍正之”。雖會大赦,稱“離之”者,猶離之,稱“正之”者,猶正之。“定而未成,亦是”,假令雜戶與良人為婚已定,監(jiān)臨之官娶所監(jiān)臨女未成,會赦之后,亦合離、正,故云“定而未成,亦是”。男家送財已訖,雖合離、正,其財不追。若女家妄冒,應離、正者,追財物,還男家。凡稱“離之”、“正之”者,赦后皆合離、正。名例律云:“會赦,應改正,經(jīng)責簿帳而不改正,各論如本犯律。”應離之輩,即是赦后須離,仍不離者,律無罪條,猶當“不應得為從重”,合杖八十。若判離不離,自從奸法。參見:《唐律疏議》,劉俊文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295-296頁。。因此,在律文④按照錢大群先生的觀點,“疏”文包括“議”及“問答”兩部分內(nèi)容。參見錢大群:《唐律疏議結構及書名辨析》,載《歷史研究》,2000年第4期,第115頁。明確規(guī)定適用“不應得為”律的情況下,這實際上是對運用比附裁斷案件的一種限制。

      四、結語

      《唐律疏議》中的“比附”并沒有如同明、清律一樣寫入法律適用的基礎條款,而是以列舉的形式出現(xiàn),散見于律典各篇中。但是,筆者依然認為,在唐朝,比附處理“犯罪無正條”的案件已經(jīng)形成了通則性的認識。原因如下:第一,唐律中作為基礎性法律適用規(guī)范的“斷罪無正條”下的“輕重相舉”分為邏輯上的輕重和事理上的輕重,如上文所講,對于事理上輕重的比較,一定會涉及到比附適用的過程,也就是說,輕重相舉中的案件有涉及到事理上的輕重就是比附適用,因此唐律中“斷罪無正條”雖未出現(xiàn)“比附”一詞,雖未直言比附,并不能說明比附在唐律中不是基礎性法律適用規(guī)范。黃源盛先生指出,“《唐律》于‘斷罪無正條’律內(nèi),雖未明言采‘比附’之制,但整部《律疏》,明顯是以事類相似者比附科斷?!雹蔹S源盛:《唐律輕重相舉的法理及其運用》,收入氏著:《漢唐法制與儒家傳統(tǒng)》,臺北:元照出版社2009年版,第307頁。第二,從唐朝來自君主命令的敕、官員的上書或者唐人對相關古典經(jīng)籍中的疏文中,我們可以管窺,在唐朝,運用比附處理“斷罪無正條”的案件已成為一種通則性的認識?!端涡探y(tǒng)》“斷獄律”記載的唐長興二年八月十一日敕節(jié)文:“律、格及后敕內(nèi),并無正條,即比附定刑。”⑥《宋刑統(tǒng)》,薛梅卿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551頁。從此處作為皇帝命令的敕文可見,比附已經(jīng)取代“輕重相舉”成為“斷罪無正條”案件的處理方式。另外,唐朝趙冬曦上書言及隋朝時比附的濫用,并建議當朝取消比附,“神龍初,上書曰:古律條目千余。隋時奸臣侮法,著律曰:‘律無正條者,出罪舉重以明輕,入罪舉輕以明重?!晦o而廢條目數(shù)百。自是輕重沿愛憎,被罰者不知其然,使賈誼見之,慟哭必矣。夫法易知,則下不敢犯而遠機阱,文義深,則吏乘便而朋附盛。律令格式,謂宜刊定科條,直書其事。其以準加減、比附量情及舉輕以明重不應為之類,皆勿用,使愚夫愚婦相率而遠罪,犯者雖貴必坐。律明則人信,法一則主尊?!雹摺缎绿茣ぺw冬曦傳》。如果當時關于比附的規(guī)定成為具文,在司法實踐中很少運用,那么趙冬曦實在沒有必要上書強調(diào)“律令格式,謂宜刊定科條,直書其事”,并進而請求刪除比附。另外,我們還可以從唐人賈公彥對《周禮》中相關內(nèi)容的疏文中管窺到,在唐朝,比附是處理“斷罪無正條”案件的一種方式?!吨芏Y·秋官司寇·大司寇》記載,“凡諸侯之獄訟,以邦典定之。凡卿大夫之獄訟,以邦法斷之。凡庶民之獄訟,以邦成弊之?!雹佟妒?jīng)注疏·周禮注疏》,[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908頁。關于“以邦成弊之”的“邦成”,賈公彥的疏文是這樣解釋的:“……先鄭云‘邦成,謂若今時決事比也’者,此八者,皆是舊法成事品式。若今律,其有斷事,皆依舊事斷之,其無條,取比類以決之,故云決事比也。”②《十三經(jīng)注疏·周禮注疏》,[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909頁。此處的疏文帶有時代的印記,反映了唐朝的一些法律思想,可見,在當時,運用比附解決“斷罪無正條”案件已經(jīng)成為當時通則性的認識。

      《唐律疏議》中關于比附的規(guī)定被《宋刑統(tǒng)》承襲,同樣分為“輕重相舉”和列舉形式的比附兩種情形。關于《宋刑統(tǒng)》中的“輕重相舉”③《宋刑統(tǒng)》,薛梅卿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110-111頁。,其律條正文和疏文與《唐律疏議》中的完全相同,所不同的是前者的“輕重相舉”并不像后者一樣收錄在“斷罪無正條”下,而是收錄在“斷罪本條別有制與例不同”條中?!短坡墒枳h》中的6例列舉式的比附被《宋刑統(tǒng)》全部承襲。另外,宋代的《慶元條法事類》“斷獄敕”中規(guī)定:“諸斷罪無正條者,比附定刑,慮不中者,奏裁?!雹堋稇c元條法事類》,卷七十三,戴建國點校,收入《中國珍稀法律典籍續(xù)編》(第一冊),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741頁。由此可見,比附成為處理“斷罪無正條”案件的基本的法律適用規(guī)范。

      《大明律》關于比附的規(guī)定是在《名例律》的“斷罪無正條”中,比附的立法模式不同于唐、宋律典,而是把唐、宋律典中“輕重相舉”的規(guī)定、散見于律典各篇中以列舉形式出現(xiàn)的比附、以及唐、宋時期有關比附的來自皇帝命令的“敕”⑤《宋刑統(tǒng)》“斷獄律”記載的唐長興二年八月十一日敕節(jié)文:“律、格及后敕內(nèi),并無正條,即比附定刑?!眳⒁?《宋刑統(tǒng)》,薛梅卿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551頁;宋代的《慶元條法事類》“斷獄敕”中規(guī)定:“諸斷罪無正條者,比附定刑,慮不中者,奏裁?!眳⒁?《慶元條法事類》,卷七十三,戴建國點校,收入《中國珍惜法律典籍續(xù)編》(第一冊),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741頁。加以整合,進行抽象和歸納,使之成為一個基礎性法律適用規(guī)范,從這個角度看,沈家本先生認為比附制度“定于明”⑥[清]沈家本:《斷罪無正條》,載沈家本:《歷代刑法考》(第四冊),鄧經(jīng)元、駢宇騫點校,中華書局1985版,第1807頁。,應該是正確的。從比附的立法模式看,《大明律》的規(guī)定比較概括全面,“凡律令該載不盡事理,若斷罪而無正條者,引律比附。應加應減,定擬罪名,轉(zhuǎn)達刑部,議定奏聞。若輒斷決,致罪有出入者,以故失論。”⑦《大明律》,懷效鋒點校,法律出版社1999年版,第23頁。清朝的比附制度,基本上沿襲明朝,在律文中有稍許的改變,另外增加了一則條例,使之臻于嚴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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