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動生命的草原人

黃書滿

他出生于呼和浩特，長于赤峰，從小對草原情有獨鐘，血液里流淌著野性與童心。創(chuàng)作中，他不拘泥于散文的大眾化和網(wǎng)絡化，而是沿著自己的生命之河，一泄而下。也可以說，他的創(chuàng)作不受任何羈絆，文字如野馬破陣，云過山峰。十幾年來，他成為國內擁有讀者最多的散文作家之一。

鮑爾吉·原野，祖籍內蒙古自治區(qū)哲里木盟科左后旗，現(xiàn)為遼寧省公安廳專業(yè)作家，遼寧省作協(xié)副主席。他1981年開始發(fā)表作品，已出版散文集多部，并多次獲得文學大獎。著有《掌心化雪》《唯一的橘子唯一的燈》《浪漫是情場的官僚主義》等文集22部，曾連續(xù)3年被評為“20世紀90年代中國十大散文家”“中國內地十大散文家”。

《謙卑的人有?！繁贿x用為2005年江西省中考卷閱讀材料;

《掌心化雪》被選用為2007年江蘇省鹽城市中考卷閱讀材料;

《春天是改革家》被選用為2013年江蘇省蘇州市中考卷閱讀材料;

◆親情驛站

媽媽的肩膀是一個枕頭

□鮑爾吉·原野

我去消防部隊看望朋友老胡，他當支隊政委。中午去食堂吃飯，老胡指著對面走來的軍人說：“這是你同胞，蒙古族，海山，警務參謀?！?/p>

飯桌上，老胡講起了海山的故事。

海山的家在阿魯科爾沁旗的罕山南麓。草原上，到處都有泉眼。小鳥、野花很多，是個好地方。海山到了部隊，見什么都好奇，什么事都爭第一，白天訓練，晚上學漢語，干部們都喜歡他。

過了兩個多月，海山像一朵蔫了的花，晚上獨自坐在籃球架子下面。老胡湊到跟前一看，海山垂著頭，眼淚從鼻尖一滴一滴往下落，地濕了一片。手里拔一把青草，用指甲掐成寸節(jié)，不回屋睡覺。老胡勸慰，海山只說一句話：“想我的媽媽?！?/p>

老胡說：“海山一抬眼睛，淚水汪那么多。一顆追一顆地往下流，我都不敢看，真可憐?！?/p>

海山這么想媽媽，但不能給假，條令不允許。沒幾天，海山?jīng)]影了。

戰(zhàn)士沒了，在部隊是大事。找吧，四處不見。胡中隊長一猜測，海山肯定回家了。他帶兩個兵上罕山腳下把海山帶了回來。當然，老胡拿禮物送給海山的母親，在那里又喝酒又唱歌。一上火車，老胡便面露兇相，把海山暴訓一頓，說：“應該給你處分！這次免了，不準有下次了?！?/p>

海山回部隊后，樣樣爭先，獲嘉獎一次。過了兩個多月，海山又回到籃球架子下面，淚水滿地。而后，他又跑了。

海山被“抓”回來后，按條令規(guī)定可以給予除名處分。老胡不忍心，就用另外一個辦法代替。他把海山綁起來，狠狠揍了一頓。海山被打得屁股開花不敢仰面睡覺。老胡問：“還跑不？”海山答：“跑！”老胡抄起一塊膠合板接著打。

海山屁股結痂之后又跑了。支隊知道這件事后下令：一、海山十五日內不歸隊，除名。二、不許尋找。三、老胡野蠻帶兵，記大過一次。

老胡沮喪，等著處分。

第五天頭上，海山歸隊。他滿面春風，對陰沉沉的老胡用笨拙的漢語問：“胡中隊長，我媽媽，你看到了嗎？”

老胡不明其意，上哪兒看海山他媽？這不是說胡話嗎？海山帶著自豪、焦急的表情攤開雙手，問指導員、班長和所有的戰(zhàn)友：“看到了嗎？我媽媽？看到了？”

原來，海山回家，家沒人。鄰居說媽媽看他去了。他急忙返回，坐火車、換汽車，歸隊?；氐街嘘牐焉米噪x隊的事忘了，到處找媽。

老胡派出十名戰(zhàn)士，到本市駐軍單位找海山的媽媽。后來在空軍雷達團找到了。

老胡說：“你們蒙古族人太有意思了。海山見到坐在椅子上的母親，蹲下把頭扎進母親的懷里，我們都被感動了。”

原來，海山母親知道兒子的“思母”病三個月一犯，她把牛羊賣了，房門也沒鎖，就上部隊和兒子做伴來了，說：“不能讓部隊缺一個人?！焙Ｉ揭惶优?，部隊就“缺”了一個人。

海山見到媽媽，如虎添翼，多苦多累都不怕。支隊給老太太租了一間房，沒給海山處分。不久，他進教導隊、提干。現(xiàn)在如魚得水。

在我的請求下，老胡領我去了海山家。老太太笑著迎接我們，邊上站著兒媳婦。母親相貌慈祥，額上、嘴角和眼窩的皺紋深長通展，環(huán)繞著明亮的眼睛和潔白的牙齒。海山的氣質已經(jīng)城市化了。

老胡故意問：“還跑不？”

海山笑答：“你打我就跑?！?/p>

胡政委讓海山唱一首歌，海山不扭捏，閉上眼睛，用蒙古語唱起來：

媽媽的肩膀啊，是一個枕頭

夢里我見到一片鮮花

媽媽的心啊，是一個枕頭

醒來我遠走天涯

海山的母親笑得臉上鮮花綻放……

（選自《中國文化報》2013年9月11日）

美文共賞

母親是兒子的心靈依靠，無論走到哪里，總也放不下心中的牽掛。而對于母親來說，千里之外的兒子也是她的思念。這份思念能跨越千山萬水，不辭辛苦地到達。夜幕降臨時，你才會發(fā)現(xiàn)，母親的肩膀是一個枕頭，可以相伴一生。

閱讀訓練

1.在寫法上，本文采取了什么方式？有何好處？

2.結合上文，請說一說海山為何總是“逃跑”？

3.參考例句進行仿寫。

例句：媽媽的肩膀啊，是一個枕頭，夢里我見到一片鮮花。媽媽的心啊，是一個枕頭，醒來我遠走天涯。

仿寫：

4.請談一下你對“媽媽的肩膀是一個枕頭”的理解？如果用“我的母親”為題不好嗎？為什么？

◆自然物語

蛛網(wǎng)上的星辰

□鮑爾吉·原野

雨停之后，陽光從云層里鉆出來，蛛網(wǎng)上鉆石閃爍。我寧愿把這些雨滴看成是鉆石，不然見不到這么大的鉆石。女人手上戴一個戒指，依稀鑲著米粒大小的石頭，對你說：這是鉆石。你連瞇眼帶聚焦也沒看出上面還有光芒，鉆太小。

從小時候起，我開始喜歡有三十二個面的東西，稍動就會折射出光芒。直到有一天，我在桑園見到蛛網(wǎng)上的雨滴，心想鉆石出現(xiàn)了！雨滴不轉，我轉腦袋，蛛網(wǎng)晶瑩放光，真美！三十年前我寫過一組詩，名叫《假如雨滴停留在空中》，想知道雨滴停留空中的景象。這么多年過去了，一直沒看到。這景象宇航員在太空艙可以見得到——水滴抱成團，像傻子一樣在空中晃來晃去，重力定律失效，所有東西全散了架子，在空中隨便飄。而在雨后，空中有雨滴的展覽會，布展人是蜘蛛先生。水滴被蛛網(wǎng)收留，保持一個圓形，滴溜溜地閃光，四周草木蔥蘢。

每逢雨后，我都去公園里看蛛網(wǎng)上的鉆石展。別人問我干什么，我不與之透露。不是怕他們看，雨滴看是看不壞的，我怕他們一巴掌打破這個網(wǎng)。網(wǎng)是蜘蛛的廚房和糧食來源，把它打爛，你得到什么好處呢？要想看大蛛網(wǎng)，要到森林里。大網(wǎng)像鍋蓋，如八卦陣那樣一個圈套一個圈，經(jīng)緯聯(lián)絡。蜘蛛在自己結的網(wǎng)上漫步，如同走在星光大道上，一足抓一根絲，六足抓六根絲悠游，邁螃蟹步。我猜測螃蟹跟蜘蛛有點親戚關系，只不過出了五服。螃蟹去海里發(fā)展，吃喝不愁。陸地的蜘蛛則要織網(wǎng)收小蟲果腹。蜘蛛織網(wǎng)比漁民還早10萬年。漁民網(wǎng)魚和螃蟹，蜘蛛網(wǎng)蟲。跟其他昆蟲比，蜘蛛的謀生方法可歸于智慧，前提是肚子里有絲。狼在跋涉中尋找食物，經(jīng)常挨餓。蚊子無血不成席，每每有巨掌罩過來，“啪嘰”。有人發(fā)明了電蚊拍，蚊子在電網(wǎng)上抽搐爆裂。死去的蚊子如果喝過人血，爆裂后發(fā)出惡心的焦糊味。如果喝了低密度膽固醇偏高之人的血，味更難聞，油大。

一次，我無意觸到通電的電蚊拍，肚子萬幸沒爆裂，手忽抬二尺高，不知道的人看到會以為我在練武功。蜘蛛清白，沒人“啪嘰”它也沒人電它。拿電蚊拍電蜘蛛有點太過分了。蛛網(wǎng)是蛛之家，它在樹葉里另有一個家，網(wǎng)是它的餐廳和廣場。蜘蛛像一個風餐露宿的全真派道士，安我于灌木之巔兮，望我大樹，樹大招蟲兮，喂我蜘蛛。太陽、月亮、星辰、露水，蛛網(wǎng)上一個都不少，都光顧到了，特別適合養(yǎng)生。我觀察落在網(wǎng)上的小蟲，一些是綠顏色的，沒什么脂肪，一咬一包水。蜘蛛看日出、網(wǎng)白露，臥在這個高彈的蹦床上，比《離騷》對湘夫人起居的描述還舒服。下過雨，網(wǎng)線有點滑，但蜘蛛出門從來都系安全帶，肚子里好幾捆。蜘蛛從網(wǎng)上滑落，馬上有絲承接，比走高空鋼繩的阿迪力安全。蜘蛛配得上一個“蜘”字，是昆蟲里面的大知識分子，相當于院士。它會結網(wǎng)，會養(yǎng)生，會走高空鋼絲，還自備安全帶，牛大了。前兩天，有人在食堂告訴我，材料科學將是電子信息科學之后更偉大的一次革命。他說，蛛絲的韌性、彈性和質地，勝過人所能制造的所有繩索，是最優(yōu)質的材料。但蛛絲之謎還沒被破解，不能仿制，其科技含量遠勝“馬跡”。

（選自《渤海早報》2013年7月10日）

美文共賞

雨后，一張蛛網(wǎng)在陽光下閃爍，綴滿了鉆石一般，讓人欲罷不能。這是大自然的杰作，使雨滴停留在空中，成為一道獨特的風景線。蜘蛛有著高超的結網(wǎng)本領，蛛網(wǎng)也有著脫俗的魅力，就這樣晶瑩剔透地扮靚人間。

閱讀訓練

5.結合上文，談一談你對“蛛網(wǎng)上的星辰”的理解。

6.下列句子使用了什么修辭手法？請分析其中的妙處。

（1）網(wǎng)是蜘蛛的廚房和糧食來源，把它打爛，你得到什么好處呢？

（2）下過雨，網(wǎng)線有點滑，但蜘蛛出門從來都系安全帶，肚子里好幾捆。

7.“安我于灌木之巔兮，望我大樹，樹大招蟲兮，喂我蜘蛛?！闭垎栠@句話化用了哪位詩人的名句？原詩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