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登彥
水往低處流,是最樸素的道理
正是五月的初夏時節(jié)
河道的走向,讓我們
摸到了莫索灣起伏的胸膛
它來自天山的雪融水
地勢南高北低,沿一條
叫做瑪納斯的河流
將晝夜不息的奔跑進行到底
在莫索灣,這里的河水
可以算得上一條莽漢
但粗中有細,對土層的剝?nèi)?/p>
顯得極有耐心而又奇巧
似乎是一座座山的泥沙
在下游堵塞河道
致使堤肩一次次抬升
仿佛遲暮老者手背上凸起的青筋
曾經(jīng)流逝的日子已經(jīng)生銹
結滿青綠色的惆悵
那是歲月之斧在莫索灣大地上
砍下的傷痕一道
此時,河道就像是公路的影子
兩條撕咬、扭動在一起的蛇
兩岸豐茂的葦草
使它們綿長的身姿更加妖嬈
它有時在前方露一下頭
又在身后擺尾
總在不經(jīng)意的時刻顯耀
這是誰的呼喊?夜夜響起
岸與岸,緊抱著自己的族譜
緘默不語。你望著
漸漸干癟下去的影子
日益膨脹的胃囊,讓產(chǎn)量
長出許多饑渴的嘴巴
需要你俯下身子去哺養(yǎng)
大漠長風,邊關冷月
斑駁的樹輪封存著不滅的記憶
跋涉者的足跡訴說著歲月的滄桑
遍布矮生灌木的戈壁荒原
曾是野兔和蜥蜴最快樂的家園
在風沙三面環(huán)抱的綠洲,草木誦經(jīng)
紅柳和胡楊挺出堅強的根部
我看見,唯一的河流
在草木的莖葉中行走一生
生命的呼喊
在駱駝的兩座山峰間依風而嘶
沙漠的手掌探進
棉花和小麥體內(nèi)的血液和蒼茫
廖若晨星的綠,在大漠
干涸的喉間悲泣著憤懣
發(fā)軔于亙古洪荒的風沙
一路攜帶著雷霆、信念和力量
肆虐沖撞著大漠寥廓的胸膛
我看見一夜的夢境跚步趔趄
逐荒蕪而居的堿
開出一朵朵白色的花
一塊努力掙扎的鹽堿地,眼睛鉆進
稼穡的骨骼所發(fā)出的呻吟
持久的干旱,多么荒涼
仿佛一塊銹跡斑斑的馬蹄鐵
在大漠的胸腔中長久地滯留
暗藏著默默隱忍的傷口
我聽見,龜裂的地表
吐出干旱沉重的喘息
種子和花期已背井遠走他鄉(xiāng)
莫索灣,胡楊和詩人的故地
我日思夜想的家園
獵獵的風中傳送著一支不朽的童謠
是你最初的淚滴,也是你最后的追憶
沙漠公路邊被風沙和車輛碾壓聲
日漸侵蝕模糊的地名
盛裝著多少隨風而逝的時光
莫索灣,我胸腔中擲出的
一聲悠遠的吶喊,浮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