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於清

(吉首大學 哲學研究所，湖南 吉首 416000)

對于“價值”問題的研究，一直是學術界的研究熱點。價值是客體對于主體(人)所表現(xiàn)出來的積極意義和有用性，因而價值具有屬人性。不同的主體在各自的利益基礎上對價值追求有著不同的思維模式與價值取向，呈現(xiàn)出不同的評價標準，產(chǎn)生了價值差異，表現(xiàn)在實踐上，影響著人類的價值選擇與行為方式，也是諸多現(xiàn)實問題的深層原因。在當今世界全球化勢不可擋的潮流下，我們必須正視價值差異的普遍存在，若不能正確對待價值差異現(xiàn)象，則可能導致不同價值體系之間的對立，進而影響人類的和諧與可持續(xù)發(fā)展。

一、價值差異產(chǎn)生的原因

毋庸置疑，價值差異客觀存在，是指“同一客體對不同主體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不同意義，或者是不同時間，同一客體對同一主體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不同意義?！盵1]全球化趨勢導致了不同主體間的交往越來越密切，同時也引發(fā)了不同主體間的價值差異，甚至價值沖突。筆者認為，導致價值差異產(chǎn)生的原因有以下兩個方面:

第一，人的主體差異性影響。西方哲學家萊布尼茨曾說:在許多同類的事物中，沒有任何兩件事物是完全一樣的，正如世界上找不到兩片完全相同的樹葉。完全相同的事物是不存在的，因為整個世界是建立在差異多樣性的基礎之上的，人類社會之所以能不斷地前進和發(fā)展與人們不斷認識差異的存在有著重要的關系。在全球化趨勢日益明顯的今天，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更加密切，在交往活動中也呈現(xiàn)出越來越多的價值差異，筆者認為人的主體差異性是價值差異產(chǎn)生的重要原因。人的主體差異性主要體現(xiàn)在:一是主體自身需要，不同主體有著不同的利益和不同的欲望要求，也有著不同的個性特征，因而對客體的認識往往存在差異，如對于食物的選擇:有的人喜歡肯德基等快餐食品的口味，肯德基等快餐食品對他具有積極意義;有的人出于健康營養(yǎng)考慮，不喜歡快餐食品，則快餐食品對其沒有積極意義。因此，主體需要的主觀性造成了對價值認識上的差異。二是主體的社會階層與地位，出于同一社會階層的主體對同一客體的看法可能存在相似性，不同社會階層則可能導致差異，如富裕階層在消費時考慮的是享受和奢侈消費，貧困階層則可能會禁欲消費。三是主體的思維方式和受教育程度。不同的思維方式導致現(xiàn)實主體對客體產(chǎn)生不同的思考。不同主體的受教育程度不同，對客體的價值判斷和選擇具有差異性，文化程度高的主體對事物的認識比文化程度低的主體對事物的認識更加全面。

第二，人的三重屬性的存在。人是類、群體和個體的統(tǒng)一體，人的三重屬性來源于人的三種客觀存在形式，“即類的存在形式、群體的存在形式和個體的存在形式?！盵2]因此，人的三重屬性的客觀存在，使得價值也就相應地有了類價值、群體價值和個體價值之分，“人就有了三重價值主體身份，”[3]人的三種存在形式是客觀存在的，并構成了人的具體的活動形式的生成，“從整個人類歷史發(fā)展來看，它表現(xiàn)出了一個從類本位到群體本位、到個體本位發(fā)展的規(guī)律?！盵2]主體發(fā)生變化，其所表現(xiàn)出來的價值也會隨之發(fā)生相應變化:首先，人是一種類存在物，這是人和動物最主要的區(qū)別，人類共同的類屬性適合于所有人類個體，這種類屬性的存在也是人類具有普遍價值最為重要的內(nèi)在根據(jù)。其次，人也是一種群體存在物，國家、階級、民族都是重要的群體，不同的群體，有著不同的生活環(huán)境、不同的自然環(huán)境和風俗習慣，也有著不同的文化傳統(tǒng)，基于此，不同的群體表現(xiàn)出不同的價值追求和不同的價值取向，也就客觀地存在價值差異。正確認識群體價值差異，為解決不同國家、民族之間的摩擦和沖突提供了理論視角。最后，人也是個體存在物，人是屬于不同群體中的個體，個體又由于自身的差異性(前文已經(jīng)論述)，在某些具體問題上，不可避免地產(chǎn)生價值差異。人的三重屬性導致三重價值，個體價值、群體價值和類價值之間既有融合，也有對立。人的三重屬性的存在，是價值差異產(chǎn)生的重要原因。

二、價值差異協(xié)同的可能性

有差異就有同一，如黑格爾所說:“差異就是兩極端，同一就是這兩極端之結合為一?！盵4]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指在某一特定的歷史條件下或者某一時期，不同的價值主體在整體上會對某些問題產(chǎn)生較為一致的看法和取向，彼此尊重差異，以實現(xiàn)雙方共同發(fā)展為目的，并在此基礎上能較好地進行對話和交流。筆者認為在以下情況下，價值差異協(xié)同成為可能。

第一，基于主體存在利益共同性角度考慮。在現(xiàn)實生活中，如果不能正確對待價值差異，人類將無法實現(xiàn)和諧共處，因而必須尋找差異之間的契合點。筆者以為，在特定歷史條件下，不同的價值主體是存在利益共同性的。前文論述到，人是類性、群體性和個體性的統(tǒng)一，綜觀人類發(fā)展的歷史長河，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人是兼具群體性和個體性而存在的，代表的是個體利益和群體利益，真正的類主體還未形成，因而也就不具備人類共同利益形成的現(xiàn)實條件。然而人類社會是變化發(fā)展的，也是一直前進的，人類社會發(fā)展到當代，全球化趨勢日益明顯，越多越多的國家被卷入到經(jīng)濟全球化的洪流之中，任何國家都無法單獨而獨立存在，這一現(xiàn)實條件為人類類主體的形成奠定了重要基礎，使人類的共同利益第一次成為可能。另外全球化帶來了眾多的全球性問題，任何國家都無法回避與獨善其身，“各種全球問題對整個人類社會的生存和發(fā)展構成了嚴重的威脅，從而為人類共同利益的形成提供了一種現(xiàn)實的社會動因，并最終使人類的共同利益成為現(xiàn)實?！盵5]全球化打破了地域和空間界限，使人類作為一個整體意義的主體而出現(xiàn)成為了可能，為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提供了可能。

第二，基于人的“類”本質(zhì)和人性角度考慮。人類具有人類的屬性，這是區(qū)別于其他動物的最顯著的標志，價值差異協(xié)同的人性根基正是人的類屬性，人是類性、群體性和個體性的統(tǒng)一，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即是從人的類存在層面來說的一個整體概念。人是類存在物是因為人有不同于其他動物的自覺能動性，也就是說，人是一種自由自覺的存在物，正是人所具有的這種理性精神，才能使人發(fā)覺人類存在特有的意義，人能夠在差異中把握到同一，在各種不同價值體系之間找到共性意義上的道德價值。過度地追求差異對于價值主體雙方來說都容易走極端，導致對立與沖突，這不符合當下人類的利益。在現(xiàn)實生活中存在諸如利己主義、極端主義等消極價值觀，這些都不是我們需要的正價值。筆者認為不同價值主體基于人性根基而普遍重視類價值(出于人性良知，全人類所有個體和群體都認同的價值，有利于價值差異協(xié)同)，類價值也是社會成員出于人性良知，在面對或處理各種矛盾、沖突時會表現(xiàn)出的最基本的價值傾向，是“不同主體應當堅持基本的為人之道，”[6]比如企業(yè)遵循其基本價值——不以損害自然環(huán)境作為發(fā)展代價，在實際運行和發(fā)展中就會作出正確的價值選擇，進行廢物處理，從而減少環(huán)境群體性事件發(fā)生。從個體主體上升到群體主體也是一樣，比如國家作為群體中的一個重要主體，如果只考慮價值差異問題，則某些大國可以直接損害弱小國家的利益，引起國與國之間的沖突。

三、價值差異協(xié)同的現(xiàn)實意義

一般來說價值差異導致的后果有:價值認同，雙方價值觀念融合在一起;價值沖突，雙方對立甚至繼續(xù)斗爭;價值協(xié)同，求同存異，共同發(fā)展。這里重點論述第三種情形，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它是人類價值共識形成的內(nèi)在基礎，在人際、民族和國際關系的處理上具有重要的意義。

第一，個體主體上，有利于形成良好的人際關系，促進社會和諧。中國歷來都有“和而不同”的傳統(tǒng)，“和而不同”本身就存在差異，差異又導致事物的多樣性，“和而不同”主張在多樣中尋找同一和平衡，對不同的意見能堅持以包容的胸襟對待。西方哲學家赫拉克里特也提出過同樣的命題:“不同產(chǎn)生和諧”，體現(xiàn)了同樣的道理。由于不同的個體主體存在，每個個體都具有自身的獨特性，存在差異性，因而主體價值就不可避免地存在差異性。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就是需要人們學會接受這種差異性。具體來看:一是有利于減少人與人之間的價值摩擦和沖突，為人與人之間如何相處提供了思考的方向。我們不能強求一致，不能把自己喜歡的東西不加分析地強加到另一個人的身上，而應當學會區(qū)別對待，學會理解與尊重，尋找雙方都接受的價值共識，諸如誠信、善良、互助、求同存異等等，以達到人際關系和諧;二是有利于人們形成換位思考的習慣，增加彼此的對話與交流。人與人之間存在諸如思維方式、認識方式和文化觀念等方面的主體差異性，這些差異并不能說明孰優(yōu)孰劣，認真分析這些差異，能從差異中尋找互補，給人以啟迪，為通向普遍的價值理想提供了思考。因此有了這樣的思維認識，看清楚了個體差異的客觀存在，應該要做的不是與對方發(fā)生激烈沖突，而是尊重其他主體與自己存在差異，同時也不能一味地取悅別人，而忽視自己的存在。

第二，民族主體上，有利于促進各民族文化的相互交流、尊重和理解。民族差異是客觀存在的，這是各族際主體在民族之間交往和交流時必須面對的重要問題。在歷史的發(fā)展長河中，不同民族由于受自身歷史淵源、生產(chǎn)方式及語言、文化等因素影響，其價值觀念都打上了自己特色的烙印，然而在經(jīng)濟全球化趨勢日益深入的今天，任何民族都無法自我封閉。隨著生產(chǎn)全球化、貿(mào)易全球化和資本全球化的推進，人類在“地球村”中的交往日益密切，不同民族交流、融合的過程也越來越深入，在此大背景下，任何一個民族都不能因為本民族與其他民族間存在價值差異而拒絕與對方交流與交往。任何一個民族創(chuàng)造的優(yōu)秀文化，不僅是這個民族的，也是世界的，如果只從民族特殊利益的角度否定這種普世性的價值，是不利于人類精神文化發(fā)展的。作為民族主體，在價值差異面前，需要尋找普遍的價值共識，因為每一個民族的價值都是價值的普遍性和特殊性的統(tǒng)一;也應當以理解與尊重的態(tài)度認同各民族在歷史發(fā)展中形成的傳統(tǒng)、語言、文化風俗等差異，而不能像當今某些西方大國，倡導文化霸權主義，企圖將自己的價值體系強加于其他民族身上，以顯示其價值體系的“優(yōu)越性”。民族主體在價值差異面前遵循“尊重差異、包容多樣”才是正確選擇。

第三，國家主體上，有利于減少國家之間沖突和對立，促進共同發(fā)展。早在建國初期，周恩來總理就提出了處理國與國之間關系應堅持“求同存異”的原則，這一原則充分說明了國與國之間面對價值差異時，應當找出共同點，保留不同意見。雖然當前國際秩序還存在著諸多不合理性，文化霸權主義和軍事霸權主義還一定程度地存在，大國干涉小國內(nèi)政常有發(fā)生，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局部沖突還存在，但總體趨勢是好的，隨著世界多極化的不斷推進，在世界經(jīng)濟保持增長的氛圍下，各國相互依存和合作日益加深，為國家之間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提供了可能，這就要求國家主體必須充分尊重世界各國的社會制度、價值觀和國情等多樣性和各自發(fā)展的差異性，應秉承“和而不同”與“求同存異”等原則來處理國與國之間的關系。各國家主體不能無視人類整體利益的存在，在面對如環(huán)境污染、生態(tài)退化和戰(zhàn)爭等這些全球性的問題時，應站在全人類整體利益的高度，正確地理解和對待。在人類整體利益與國家特殊利益發(fā)生沖突時，若不能做到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而獨自堅持自己特殊利益價值，則會直接威脅全人類的發(fā)展，因此各國家主體要在對話和協(xié)商基礎上達成某種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形成最大程度上的世界和平、穩(wěn)定、安全的全球性的基本價值共識，加強合作，樹立互信、互利觀念，不斷擴大共同利益的融合點，減少國家之間的沖突，促進共同發(fā)展與繁榮。

四、價值差異協(xié)同的路徑選擇

人類社會是以差異化存在的，只要有人類存在，價值差異就不會消失，不能正確看待價值差異現(xiàn)象的存在，容易導致不同價值主體的沖突與對立?；鈨r值沖突，同價值主體有密切關系，我們應看到不同價值主體間存在著共同的質(zhì)，通過對價值主體的整合，在差異中尋找同一，價值差異協(xié)同為解決價值沖突提供了思考路徑。

第一，正視差異，尊重差異。整個世界是以差異和同一而存在的。孔子曾指出:“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弊约翰灰臇|西，不要隨便強加給別人。我們在正確認識價值差異的時候，更要堅持“己所欲，勿施于人”，自己喜歡的東西，也不要強加給別人。我們要認識到價值主體的差異性，不同的價值主體可能因其利益需求、教育背景、生活閱歷等存在廣泛的差異性，而對相同的價值客體產(chǎn)生不同的價值看法和價值取向。當今西方發(fā)達國家，推行所謂的霸權主義，正是忽略了價值主體的差異性，企圖把自己喜歡的東西強加給別國。因此做到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首先應正視差異，而不是對于差異的存在感到恐懼，強迫人們放棄某一價值觀，采取強制的手段讓人認同另一價值觀，我們應該在尊重差異的基礎上，包容多樣。其次，在尊重差異的基礎之上，我們還應對多元化的價值進行整合，提倡社會需要的正價值，引導人們認識對社會有危害的負價值，為人們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創(chuàng)造一個科學合理的環(huán)境。

第二，正視差異，尋求共識。價值差異的協(xié)同，不僅需要倡導尊重差異，而且更需要尋找價值同一性的存在，用通俗的話語說就是要學會求同存異，構建價值共識，“價值作為一個多層次的體系，其中有一部分一定是適用于全人類的?！盵7]不管是哪一個價值主體提出的價值原則與體系，只要是適合全人類的，都可以拿來用，正如鄧小平說的，市場經(jīng)濟不是資本主義的專利，資本主義國家可用，社會主義國家也可拿來用。因此價值差異協(xié)同的過程，也是一個尋求價值共識的過程，不同價值主體就某些問題通過溝通協(xié)商達到一致的看法。尋求價值共識應區(qū)分兩種情況:注意價值認同和注意價值認異，價值認同是不同價值主體之間對某類問題達到認可以及形成相應的價值觀念(不是某一特殊價值，而應是具有普世性的價值)，價值認同使得不同主體之間形成共同的價值觀念具有了可能，價值認同是價值共識中的重要組成部分，有利于人與人之間的和諧相處，有利于不同民族之間的交流與融合，也有利于不同國家之間的交流與合作。另外，價值共識應當還包括另外一部分，即價值認異的客觀存在，不同價值主體在相互了解和交流之后，一價值主體雖然并不認可另一價值主體的價值體系，但尊重另一價值主體所認可的價值選擇和價值取向，“承認其他價值主體的價值觀念及其肯認的價值的合理性?！盵9]因此，尋求價值共識的過程，也存在不同價值主體之間擁有完全不同的價值觀念和價值體系，但是能夠彼此理解與尊重。在民族文化具有多樣性的今天，正確認識到價值認異的存在，是不同民族和不同文化國家之間消解沖突的重要路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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